一,神刀
五台,落雁峰.
這一日,岳清正于靜室閉關,神游物外,參悟玄功.突然,卻覺心中一緊,于是睜眼看去,只見蒲團下的一柄寶刀,無人自起,暴出一團金色的神光,急轉急收間,刀尖驟然定指一處.
岳清有感,掐指而算,然天機晦澀,隱隱只覺得,神刀所指的東方,尚有一段機緣.不禁心下暗忖:是否該去走上一遭?
正猶豫間,神刀落入手中,微微輕顫.岳清嘴角一捏,笑道:"你倒是心急,既如此,便去瞧瞧."罷,並指撫了撫刀身,很是滿意,翻手再點,神刀入,足下遁光起處,人已到了百里之外.
一路上,岳清雖不明白神刀所為,但也知曉,自己耗盡心血所煉的寶刀,靈性非凡,已是能比肩此界第一等飛劍的法器,斷然不會無故如此.
自穿越而來,岳清立志重整五台,然而峨嵋處處勢大,人才寶物盡得.若非利用前知,勞心勞力地東拼西湊,還真不知眼下會是怎樣景象?
而中的這柄神刀,便是得自教番僧布魯音加之手.私想來,那布魯音加命雖好,卻有眼不識金鑲玉.好端端的一塊九天神鐵,于天外不知多少年頭,受罡風雷火錘煉,已臻完美.其後落入西域大雪山千年寒潭的泉眼中,陰陽鍛熔,又經三甲子,早就靈性自生.
可布魯音加無知,一心想煉成教秘術中的九九八十一柄修羅刀,眼見神鐵量,遂加了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愣是降了原物的眾多神妙,就連辛苦生出的靈性也都蒙了塵.雖修羅刀煉成時,威力也自不俗,正道好多劍仙于此刀下都吃了虧,便更加滋長布魯音加的驕狂之心,最後,終在岳清手中喪了性命,刀也隨之旁落五台.
修羅刀到手後,岳清為了不墮這塊天地奇鐵的威能,更為五台能留下一柄直追紫青的法器,曾親上天狗崖,以五毒仙劍的秘煉之術,換取發化血神刀的制法.此後,再結合五台三柄仙劍以及眾多仙府秘笈中的制器之法,耗盡心力煉出了這柄'青冥刃’.
那一日,青冥刃出世,落雁峰上金虹映空,霞彩瑞照,一幫雜役弟子,高呼五台永昌,好不熱鬧.岳清自是心中高興,遂又將青冥刃收回紫府,以真元日夜溫養起來.今日,眼見神刀有異,便想看看它究竟奇在何處,一路按其指引,向著東方魯地而去.
二,遺孤
嶗山,玉龍潭.
潭邊,一群黑衣大漢,正圍住一青衫女子,口中汙穢語.其中,領頭之人抄起一柄寒光四射的重劍,指著此女道:"還想跑嗎?今天你是插翅難逃,仙師還等著你回去伺候了."
"呔,好不呱噪,若非是那妖道,就憑你們幾個愚貨,早被我與家兄斬盡."青衫女子憤憤以對.
"頭兒,別跟這妮子廢話,免得旁生枝節,快用祝仙師賜的神物拿她,送于仙師後,你可就是俺們震海幫的新老大了."黑衣人中,一個矮漢顯得甚是精明,一邊提醒領頭人,一邊展開劍勢,想將青衫女往包圍圈中逼.
那女子看出他的心思,抬手挽起刀花,一連三下,刀刀擊在矮漢長劍薄弱處,將其擋開.奈何矮漢雖退,別人卻從旁補上,不知不覺間,包圍圈即又縮.
"咦,武功不俗啊."這時,云層中一句誰也沒有聽著的自語聲.
那領頭的人,眼見范圍已夠,急忙祭起矮漢口中祝仙師所賜之物.須臾,陰風乍起,黑云斂聚,化作一面羅網兜頭向青衫女罩去.
這女子心下暗暗叫苦,知道定不能擋.剛剛先父所留的仙符,已在上山時便被妖道的法寶破去,雖保得己方一時,逃了出來.但,其後兄長落下石洞,生死未卜;現在自己又被攆上,這該如何是好?
不想就在此時,忽聽空中驚雷,青衫女腦中一空,恍若睡去,等再睜眼看時,哪里還有什麼陰風慘云,黑氣大網,就連一干歹人,業已不見了蹤影.面前,只剩下一位面如冠玉,仙風道骨的青年人正淡然地看著自己.
晚風微涼,撫面即過,青衫女翻然驚醒,連忙上前,深深一躬,道:"多謝前輩,不,是仙長救命之恩."顯然,多年闖蕩江湖,早就略有耳聞,世間多神仙之事,趕緊靈機一動,換了稱呼.
而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隨緣而來的岳清.岳清聽之,暫不答她,只拿慧眼審視,不禁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此女根骨奇佳,即便比之石生若蘭,也是第一等的存在,當然離那怪胎李英瓊尚有差距,但也不在其他英云之下,這要是能入我門中……咦,不對,難道?"
陡然瞥見青衫女手中鋼刀,岳清靈光一閃,摸了摸中的青冥刃,會心一笑,擺手道:"不必謝,此幫歹人惡貫滿盈,早晚伏誅,現下不過是老天借我之手轉個彎罷了.剛剛見你刀法耍得漂亮,不知師執何處?"
青衫女面色微苦,眼泛淚花,微微低頭,好久才哽咽道:"稟仙長,女姓楊名雪.先父正是齊魯三英之一的神刀楊達,這刀法便是他老人家所授."
"什麼,神刀楊達!"岳清語中滿是震驚.
要知道這神刀楊達可非尋常人物,其實倒不是他自身如何,而是他的兩位八拜兄長,卻是李甯和周淳.周淳尚還好,只女兒周輕云一人不俗.但那李甯則不一樣,自身便號"大凡尊者",乃神僧白眉的衣缽弟子,前世又與聖姑有舊,幻波池中,唯他一人,身為男子卻可正常進出,其女李英瓊更是蜀山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一瞬間,岳清想到了許多,並且又隱約記起,原文中確有這樣一段描述,是李甯第一次帶李英瓊和周輕云去幻波池時,對她二人所:
"我等自號齊魯三英,早年積了不少殺孽.除楊賢弟早逝外,我與周賢弟竟能各歸玄門,真乃幾生修到的仙福.須要好好努力潛修,勿負師門栽培期許才好.你那楊叔父有二子一女,的兩個頗有夙根,現在流落江湖,仍操舊業,終非了局.你二人異日如果相遇,務要設法度化引進,以完一輩的交."
難道,難道眼前的這個女子,真是李甯曾蜻蜓點水般提到過的那二子一女中的一人嗎?這樣想來,青冥刃今日所示,是要告之它與這女娃有緣,且這一世,此女當入我五台門下?
一念及此,岳清大喜,這般良才美質要是被峨嵋度去,豈不可惜?于是,正想開口詢問,卻不想那楊雪搶先道:"莫不是仙長認識先父?"完,滿臉希夷地望著岳清.
岳清面露赧色,為掩內中窘迫,輕咳幾聲:"這,這,我雖是玄門中人,但神刀楊達的俠名卻是久仰多時,如此講來,算是識得吧!"
"啊!……女還以為,還以為,仙長乃先父故舊了."楊雪聲音越越,原本略顯興奮的神也黯淡下來.
其實,她早有修仙問道之念,但一直苦尋無果.日前,剛剛打聽到李周二位伯父業已入道,兩位姐姐也是神仙中人,便更加堅定求道決心.及見眼前這位仙長驚呼父親名諱,只以為是其故人,這樣一來,倒是簡單,拜上一拜,或許可輕松入門.然,終究天不隨願.
好在她也是個不放棄的性子,就想再問問這仙長,是否還識得李周二位伯父,畢竟現下同為仙門中人,若是識得,再借這層關系看看,倘若真不行,便厚上臉皮求這一回.
"那……仙長可識李甯,周淳二位伯……"
"哎呀,不好,仙長請援手,救我兄長一救!"突然想起生死不知的兄長,楊雪懊惱地直跺腳,怎能因自家心事,便忘了胞兄安危,實屬不該.
先前云中窺察眾人談話,岳清便知她尚有一位兄長陷在後方,此時一聽,知她著急,也不多話,遁光一裹,帶起楊雪,向山中而去.
三,拜師
原來,神刀楊達共有子女三人,老大楊義自幼好讀,楊達見其無心武學,又顧忌刀口舔血,便將楊義托給好友撫養,過些太平安穩日子.只帶上次子次女行走江湖,還好楊雪和其雙胞兄長楊志,都有心仗劍濟世扶貧,遂得楊達一身真傳.楊達逝後,兄妹二人相扶相持,于江湖中做了好些俠義之舉.
前不久,因沿海少女失蹤一案,與地頭蛇震海幫交惡,其後又將幫派大當家斬殺.卻不想,這震海幫劫女,是受嶗山妖人鐵掌仙祝鶚指示.那祝鶚因煉邪法,自身不便,便委任震海幫行事,羅劫少女供其修煉,而今夜陰時,正是功行圓滿之際.豈料,日前這"好事"卻被楊氏兄妹攪黃,致使收刮來的女子盡數脫困,並且還被楊雪二人將震海幫的殘兵游勇一股腦地趕上嶗山,無法另行抓人.
那妖人祝鶚越想越氣,及聽聞施救者中尚有一女子,怎肯放過?因己身無法行動,便又讓震海眾人設計,將這兄妹誆來.正准備祭法寶輕松拿下時,卻不想,二人手中竟有一張仙符,雖被法寶破去,可也失了先機,讓人跑掉.于是祝鶚將法寶交予震海眾人前去緝拿.夜色漸濃,追追閃閃中,楊志大意掉進一頗深的石洞,音信全無.楊雪于洞口急呼數聲,卻終無人應,只得先行離開,再圖後救.
此刻,遁光攜著楊雪,清冷的山風盡數排開,妮子全身回暖,心中也平靜了少許.雖兄長的安危仍是首位,但多少還是分了點心思看向腳下,欣賞起山景來,一邊贊歎自然的神奇,一邊更加堅實了修道之想.
不久,到了地頭,楊雪趕忙尋找,然而夜色漸深,近處錯落不齊的山峰石巒,早已分不出誰是誰非了.心中一急,稍好的緒頓去,聲腔里又帶上了抽泣,無助道:"兄長就是陷在此處,剛剛走得匆忙,只記了個大概,具體卻是想不起來了."
岳清不忍,抽出一方絲帕予她,自身則運起神光慧目往四下看去.少頃,便見左側的一方巨石略顯靈氣波動,岳清上前,用手輕輕一撫,立有四字現了出來,那羅延窟.
"東海有處,名那羅延窟,是菩薩聚居處.窟內面積宏大,窟頂有一洞直沖天宇,祥光四射."難道這便是《華嚴經》中的那處所在?岳清暗思,當下祭起大衍先天神術窺測前因後果,一算之下,胸中大喜,轉身對楊雪道:"你無需擔心,你那兄長三世慧根,仙福極深,此次非但不傷,還要有好大的機緣了!"
果然,楊雪這妮子也不知哪來的信心,對岳清所深信不已,立馬破涕為笑道:"什麼機緣,能飛嗎?"知道兄長無礙後,竟又將心思地放到了此處,女兒的心性可見一般.
岳清搖了搖頭,笑容高深莫測:"豈止能飛,翻江倒海也不在話下,不過卻要日積月累地修煉才行,日後你自會知曉.再等等吧,不需半個時辰,你兄長便可出來見你."
"啊!"楊雪嘴大張,羨慕之不而喻.她雙手急搓,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也想學道的決心,最後鼓足勇氣,抬起頭來,大聲道:"仙長,女也想學……"
"你也想學道是嗎?"她話還未完,已被岳清擺斷.楊雪怕失去機會,連忙接上:"是的,女想向仙長學道,求您收我為徒."
"我打斷你,並非不肯收你,只是有好些事卻要提前清,免得日後擾人."岳清看了看楊雪,雖然十三四歲,稚氣未脫,但眼中堅定,望之是個能拿主意的性子,便道:"你父楊達為三英之一,想來李甯周淳二人你當知曉."
"恩,李周二位伯父,女自是認得."
"但你不知道是,我本是五台掌教岳清.而你那李周伯父以及兩位義姐盡皆入了峨嵋,那峨嵋乃蜀中大派,正道牛耳,但是卻與本派不睦,甚至可敵對.如此,你還願入我門下嗎?"岳清侃侃而談,看似風輕云淡,可內心卻是別樣緒,到底,還是不想這般良才被峨嵋度去.
原本,他完全可以隱瞞下來,但轉念一想,日後若被李周等人*出來,添油加醋,反倒容易暗生師徒間的嫌隙,真不如現今講明,也好看看這女娃的決斷之心.更何況,今日心中有感,乃天機偶生,青冥刃指引,岳清不認為事出無因.
果然,楊雪沉思許久,心氣陡生,一點靈光懸空,只覺胸中無比舒暢,脫口而出"今日若不是仙長搭救,女早就沒了以後,所以絕不舍近求遠.女只問仙長一句,五台正道否?"
"然也."
"那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完,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岳清喜不自禁,伸手將她扶起,勉勵了幾句.正在此時,忽見海中映月及天空明月中,各有一道神光射出,連成一線,稍閃即逝,徑直沒入山峰上的一處道觀之中.
岳清見之有異,便吩咐楊雪靜待,等楊志出來後,自去觀中尋他,罷,一踩劍光,追逐而去.
峰頂,道觀處.
"太清宮"三個大字,明晃晃地映入眼中,岳清回頭再望,海空雙月已無先前異狀,但此時再看,二月又比山下時,別有趣,這才想起,這便是嶗山十二景中的"太清水月".
岳清歎罷,邁步直入觀中,卻見四下無人,只正中老君像下的香案上,幾個紫光巍巍的大字若隱若現:"天地本缺,人術難全,幻滅如波,極盛則衰,去一而遁,丘山自來,蜀道東分,玄門平真".
短短八句,三十二字,岳清一時不解,抬頭再看,字跡已無.恍惚間,只見老子神像壽眉微展,好似撥云見日,岳清大悟,神秘一笑,恭恭敬敬地朝神像一拜.而後,轉身即走,帶著楊雪兄妹回了五台.
注:
解釋一下上面八句的意思,寫得一般,博大家一笑吧!
【天地本缺,人術難全】
天地本就殘缺,更何況人之謀算呢?是不可能盡善盡美的.
PS:人術代指人謀計算,因"人"同音"任",所以也指長眉的謀劃.
【幻滅如波,極盛則衰】
即便一時謀算得當,占了大氣運,一枝獨秀,但終會盛極而衰,變成一場幻象,隨波而逝.
PS:幻滅如波,取首尾,代指幻波池沒落,貌似還珠原筆有寫過這一節.
【去一而遁,丘山自來】
而若想尋得一線生機,保住大好局面,便要應在這"丘山"之上.
PS:丘山為岳,代指岳清.
【蜀道東分,玄門平真】
峨嵋的氣運大勢,需要被丘山所在的東方所分,這樣一來,各門派共同發展,最合天地平衡之道,如此,才會真得好,真得長久.
PS:五台在峨嵋東邊,所以是為東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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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書友"狐侃蝦侃"為本書寫的番外,看著挺好的,隨著帖子沉了挺可惜的,放在這里,給大家一起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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