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格薩爾寶劍之書記與活佛(3)



丹增活佛說:“其實沒有什麼格薩爾寶劍,只是名字叫格薩爾寶劍,也沒有什麼藏巴拉索羅,只是名字叫藏巴拉索羅,包括你,其實沒有什麼麥書記,只是名字叫麥書記。既然沒有麥書記,你還去干什麼?既然只是名字叫麥書記,那就讓名字代替你去吧。”

麥書記說:“名字怎麼去?”

丹增活佛說:“我帶著名字去,告訴他們,大回轉的咒語已經毀滅了藏巴拉索羅,哪里來的藏巴拉索羅回到哪里去了。”

麥書記說:“不行,誰代替我去,誰就會倒黴,還是我自己去吧,這種時候,我不能放棄責任。再說這揪斗依我看也就是過關,現在不過,以後也得過,萬一拖久了,連走資派也做不成了怎麼辦?考驗嘛,是要經得起的。”

丹增活佛沉默了片刻說:“如果你非要去,那也得看燈的意思,燈的啟示就是在天之佛的啟示。一個小時不滅,說明這里是吉祥的,你就必須留下;一個小時滅了,說明外面是吉祥的,你就可以去了。”

丹增活佛起身過去,在他的本尊佛威武秘密主和大威德怖畏金剛的供案上點起了三盞酥油燈,用鍾鳴般的聲音念了一遍芳香剛健的大威德九尊咒:“嗡詩勅唯知達哪哪吽哌。”回身坐到卡墊上,盤腿念起了經。
他們靜靜等待著,一個小時眼看就要過去了,燈不僅沒有滅的意思,反而更加熠亮了。麥書記站起來,走到跟前,“噗噗噗”一口氣吹滅了三盞燈。

丹增活佛看著麥書記,長歎一聲,站起來說:“我知道你會這樣,看來你是不會聽我的了,那就讓我陪你去吧。”

麥書記說:“不麻煩你了佛爺,我自己能對付。”

丹增活佛苦澀地一笑說:“既然你還叫我佛爺,我就更應該去了。這個時候不去,什麼時候去?害人的麻風來了,真正的修行開始了。

兩個人走出大經堂。鐵棒喇嘛藏紮西和許多喇嘛已經等在門口,他們都想跟去保護丹增活佛和麥書記。丹增活佛說:“我們面對的不是狼群,去的人越多越不好。你們留下來保護西結古寺吧,這里佛寶萬千,是草原和國家的財富,一定不能出事。我們已經沒有寺院狗了,就得靠喇嘛來守衛。”

麥書記說:“是啊,出了事就麻煩了,牧民們會怪罪你們的。”

丹增活佛說:“人的怪罪是不怕的,怕的是心的怪罪,心的怪罪就是佛的怪罪。”

麥書記說:“你說的是你會怪罪你自己吧?你是真佛,是草原的心,你說過的,佛就是心,佛教就是心教。”

丹增活佛慘然一笑說:“是真佛又能怎麼樣?當佛心還不是眾生之心的時候,即使是通往天堂的橋梁,也不可能是幸福的彩虹,而只能是災難的烏云。”

麥書記說:“是啊是啊,即使真佛也不能免除人的所有痛苦。”

丹增活佛說:“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麥書記說:“因為人活著就是痛苦,世界是一片痛苦的海洋,一切的源泉都是痛苦。”

丹增活佛半晌不說話,突然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麥書記一眼,搖了搖頭說:“不對不對,佛不能免除痛苦的原因是,根本就沒有痛苦。沒有你,沒有我,沒有人,沒有佛,沒有世界,沒有天地,自然也就沒有痛苦。我空,人空,佛空,法空,連‘空’也是空的,那就是‘空空’。一切都空了,連空氣也空了,哪里來的痛苦啊?就像你們漢和尚說過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麥書記似有所悟地唉歎了一聲,小聲自語道:“空空,空空,空空,空空。”

丹增活佛又說:“再給你說一個故事吧,當初釋迦牟尼作為忍辱仙人時,有個叫割利王的人割掉了他的耳朵、鼻子、兩手、兩足。釋迦佛不僅一點兒瞋恨怨懟都沒有,還笑著說,你割吧,想割哪兒就割哪兒吧。為什麼會這樣呢?釋迦佛是這樣解釋的:‘我于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也就是說消除了‘我’,消除了‘人’,消除了‘有情眾生’,也消除了‘生命長存’,把什麼都看空了,精神和肉體都沒有了,痛又是誰痛呢?痛都不存在了,煩惱也就不見了,你又從哪里生起瞋恨怨懟呢?”

麥書記說:“別說了,丹增活佛,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不了,我不會受不了的。”

丹增活佛說:“我是佩服你的麥書記,你會挺過去的。”

兩個人走出西結古寺,走下碉房山,來到了原野上。

丹增活佛指了指遠處堆滿了坎芭拉草的行刑台說:“走吧,我們到那里去,那里是你應該去的地方,你是逃不脫了,連我也保護不了你。該來的都會來,該走的就要走了。”說罷,蒼涼而聲調悠長地唱起了六字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