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啟尸招魂

七叔爺爺的墓,是一個超大號的石塚,兩米高的漢白玉石碑,刻著其生前的一些所謂的豐功偉績,張國忠大概略了一眼,全是一些光宗耀祖之類的馬屁話.

阿光一身黑裝,很恭敬的遞上三炷香,此時先到一步的鼓樂隊和誦經隊已經等了半天了,有人端上香爐,七叔拿著香小聲叨咕了半天,把香插到了香爐中,然後轉頭離去,此時阿光一擺手,鼓樂齊鳴,和尚開始唱經.

張國忠也傻了,不知道這七叔到底咋想的,這次來畢竟是挖墳,又不是過忌日,這興師動眾的是干什麼啊?"七叔,等會我們會幫您祖上超度的,這麼多人看著,陽氣太重,不利于招魂啊……"

"哦……"七叔也恍然大悟,到阿光耳根子底下說了幾句,阿光點頭離去,不一會兒,鼓樂隊和誦經隊被請走了,只剩下十多名工人.要說有錢就是不一樣,就連挖墳,用的都是現代化的裝備,本來張國忠還想,如此一座巨大的石塚,怎麼說沒一天也挖不開,結果沒想到,叮叮當當的機器作業,沒過兩個小時,就挖到棺材了.

工人們從墳里抬出棺材,已近百年了,但由于風水絕佳而且用料考究,這口棺材基本上還算完好.用撬棍敲開棺材,一具並未完全腐爛的尸體呈現在眾人眼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具尸體雖說腐爛嚴重,但卻並不臭,甚至說,一點臭味都沒有,只是嗆鼻的腥,從死者身上的衣著看,下葬的時候應該是清末,尸骨雖蓄短發,但穿的卻是傳統的清朝服飾.

把尸骨打量了一番,張國忠和老劉頭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了尸骨的面部表情上,只見還殘留著些許皮肉的腦袋側到了一邊,嘴誇張的張開,臉上表情痛苦扭曲.

"沒錯,就是囚降."張國忠貓腰仔細觀察了一下尸骨的面部,進一步肯定道.按理說人死了之後,會有專門的人給死者換上壽衣(民間稱為"穿裝故")並整理遺容,尤其是七叔爺爺這樣的富貴人家,決不可能讓死者保持著這副表情下葬,而且還把頭側到一邊.

"太狠了……看來傳言確是真的……"不懂的人倒沒什麼感覺,而像老劉頭這樣的內行,卻真切的從中感覺到這種惡降的恐怖,"他死了以後……是有知覺的……"

"您的話,系什麼意系?"阿光此刻也是好奇心十足,人死了後,還有知覺,這豈不是前後矛盾?

"人的魂魄離開身體後,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張國忠解釋道,"而且人死後魂魄離體,不論尸身遭到什麼樣的破壞,都跟魂魄沒有關系了.但魂魄不離體的話,就有時間觀念!七叔的祖上下葬已經快一百年了,也就是說,相當于把一個活人放到棺材里,讓他在這種環境中活著過上一百年!"張國忠直起身子,也是感覺脖頸子直冒寒氣,"不僅如此,在這一百年中,他還要承受身體慢慢腐爛的痛苦……!"

"您系說,他的靈魂就像咱們一樣,對身體的破壞,系有感覺的?"阿光將信將疑,"難道現在也系如此麼?"

此刻老劉頭蹲下,仔細看了看,"這頭就是咱們開棺的時候側過來的……"

"您說什麼?"阿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即貓腰仔細觀察.倘若是剛死的尸身,詐尸還算有可能,而此刻棺材中已經是一副枯骨了,怎麼可能自己動?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也把阿光看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只見尸骨後腦勺部分的顏色儼然和臉側面不一樣,顯然是剛翻過來的,不知道是開棺時震蕩所致,還是真像老劉頭說的那樣.

"阿光,你回避一下……"老劉頭開始從布兜子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掏家伙,"等會招到你們太老爺的魂魄,國忠會去通知你們."

此時,張國忠從包里拿出鑿子,開始在棺材壁上鑿眼,這棺材雖說是好材料,但畢竟埋了近百年,鑿起來並不費什麼力氣,也就十來分鍾,九個酒瓶嘴粗細的洞鑿好了.

而老劉頭則用香在棺材周圍插了一圈,而故意留了個缺口,之後用礞石的粉末在尸骨上稀疏的撒了一層,而後再棺材周圍擺了一圈柳樹枝,最後張國忠後退了幾步,只見老劉頭用一根香插在了剛才那圈香的缺口上,此時只見一股風從棺材里往外吹,煙霧同時往四外飛散了一下,立即又恢複了正常.

這是茅山術對付尸變的陣法,叫"淨寐陣",所謂淨寐,並不是說讓人睡覺,而是有"讓死者入土為安"的含義,茅山術認為,死者詐尸,是因為身體三魂七魄沒走干淨,用這個陣法可以將體內殘留的魂魄完全沖出身體,張國忠刻的九個洞,叫"陰閌",傳說詐尸,大多是由于死者死得不甘心從而心存怨氣所致,而這"陰閌",就是專門用來釋放亡魂怨氣的.而囚降是一次性的降術,對中降者之外的人並沒有什麼傷害,而中降之後,也非常好破,"淨寐陣"便足矣.

老劉頭掏出羅盤一看,"成了,國忠你去叫七叔,我來招……"說罷,老劉頭從包里拿出了一把小桃木劍(如非惡鬼,用龍鱗便直接嚇跑了……),用礞石在地上撒了薄薄一層(此為"迮道",《茅山術志》曰:魂為陰,陰亦可迮之.意思是說,鬼魂是屬陰的,也可以以陰氣"強迫"他).

不一會,七叔在阿光的攙扶下拄著拐棍一步一挪的過來了,只見老劉頭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淚一大把,捶胸撲地甚是淒慘.

七叔見狀,也是將信將疑,一擺手示意阿光退後,自己走到老劉頭跟前,用粵語問了一句,沒想到,老劉頭一答腔,竟然也是粵語,而且聲音也變了.沒說幾句,兩個人竟然抱在一塊大哭起來.至此,張國忠一顆心放下,倘若挖開棺材,魂魄也沒招來,那可真不曉得要怎麼和七叔交待了.

"七叔……您快點說正事,這個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張國忠掐著時間,約莫有一分鍾了.

七叔此時恍然大悟,撲通一聲跪在了老劉頭跟前,顫顫巍巍磕了個頭,嘰里呱啦又說了一通,老劉頭一聽,用衣服抹了一把眼淚,嘰里呱啦一通比劃,七叔聽罷鼻涕眼淚一大把,又磕了好幾個頭.這時,忽然老劉頭兩眼一翻,立即變得橫眉立目,嘰里呱啦又是一通說,七叔連連點頭,但這幾句張國忠聽著卻差點笑出來,最後這幾句雖然也是粵語,但聲音卻已經變回老劉頭了.

又過了兩分鍾,老劉頭兩眼一翻,躺倒在地,七叔趕忙命人扶起老劉頭,阿光則一溜煙跑沒影了,正在張國忠架著老劉頭往車上走的時候,迎面正碰上幾個人抬著一口大得超了標的大棺材走過來,後面跟的是剛才的鼓樂隊和誦經僧侶.

"有錢啊……"張國忠再次感歎,連挖墳都講究如此興師動眾的一條龍作業,眼前這棺材,恐怕少說沒個幾萬塊也下不來,但此刻,張國忠還是低估七叔的實力了,眼前這口新棺材,幾萬塊錢也就買點油漆……

在車上等了大概三四個鍾頭,法事做完了墓又重新封好了,七叔顫顫悠悠的被阿光扶上車,第一件事便是握住了張國忠的手,"張掌教,不不……張恩人,劉恩人,你們想要什麼?只要是我廖七出得起!"


"不用不用,我們已經收過您的錢了,這是早答應過您的事……"張國忠也挺不好意思,七老八十的老大爺跟自己點頭哈腰的,始終覺得不自在.

回到了廖家祖宅,按七叔的指點,在一間地下室的地下三尺,張國忠帶著人挖到了一個密封的銅箱子,鋸開後,只見里面厚厚一打字紙,中文的,英文的,還有日文的,七叔可樂了,一張張的翻閱著這一打子地契,東京,吉隆坡,馬尼拉,九龍,大阪……"現在廖氏集團的全部產業,也不過如此!"七叔興奮道,"我爺爺有一個遺願,希望你們二位能幫我完成."

"請……請說……"張國忠一愣,莫非那個死鬼還想得寸進尺?

"希望二位能夠再收下我五千萬.這是我爺爺的遺願,請二位務必答應我!"七叔此刻雖然一臉嚴肅,但仍舊掩蓋不住皮膚深處透露出的興奮.

這話一出,張國忠差點笑出來,這話哪是什麼他爺爺的遺願,剛才在廖家祖墳,他爺爺在老劉頭身上剛說完地契的下落,就讓老劉頭請走了,後面的所謂的遺願,全是老劉頭自己說的,雖說這老劉頭湊合著也能拽幾句粵語,但聲音卻變回來了,只不過當時七叔過于進入狀態了,沒聽出來而已……

"我會立即給銀行打電話!"七叔很嚴肅,"這筆錢,二位務必收下!我爺爺才好瞑目……"

錢,當然是好東西,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張國忠也沒想到這次來香港,會有這麼大的收獲,原打算再掙個百八十萬,回天津重修通天觀,然後做點小生意什麼的,沒想到,現在自己的財富,已然和那個王子豪有一拼了……

休整了幾天後,阿光幫張國忠和老劉頭將銀行本票兌為現金後,與其余五千萬直接彙到了張國忠和老劉頭在國內的賬戶里(錢款彙出沒幾天,七叔便接到了銀行的電話,搞得七叔也很頭大,因為內地金融部門要了解這筆錢的用途,最後七叔只能信口胡編了一個"委托投資"息事甯人),並且訂好了飛北京的飛機票.機場上,七叔不惜親自給二人送行,"兩位是我廖家的恩人,以後有什麼需要就來找我廖七,只要我廖七能辦到……"

北京,東四……

"請問,宋先生在嗎?"張國忠和老劉頭被黑出租東繞西繞訛走六十多塊錢後,終于找到了這個所謂的"東四十條庫司胡同二十九號".

"誰呀?"開門的是一個小伙子,看長相最多高中沒畢業."我爸出門了,你們找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