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談笑,十丈紅塵 九十四章 與君湖山共逍遙


難受嗎?”妲己低問。

她娉婷站起,動作妖嬈,她舉步下台階,姿勢婀娜。

那玲瓏的身段上穿了極少的衣裳,只有薄薄的幾片白紗裹體,更襯得曼妙姿態若隱若現。

伯邑考在台上望著這一幕,驚駭莫名,卻不再說話。

我極想要將這狐狸打飛,又極想要邁步後退,離開這里,但不知怎的,卻始終未曾動作。

妲己慢慢走到我跟前。

她望著我,兩只亮晶晶的眼睛里,流光閃爍。

“黑麒麟的護體魂魄不見了,”那兩只媚眼在我身上掃了一周,忽然低聲一笑,又說,“沒有那股煩死人的殺氣,真好。”

那神情格外狡黠,我渾身一抖,不可置信看她:“你……莫非是你搞鬼?”

妲己一笑,神情宛如小女孩調皮,沖著我伸出手指:“是啊,就算是我,又能如何?”

我強壓怒氣,終于忍不住後退一步。

妲己收手,仰天哈哈大笑:“清流大人,為什麼不動手?如果您願意,可以一擊殺我啊……”伸手按住胸口,微微喘息,又說,“哦,我倒是忘了,大人您發過誓,此生此世不能殺我,對不對?吆,想動手又不敢,還真是可憐啊……”

她笑得淚花幾乎漾出,身後的小妖們也隨之而笑,一刹那群妖含笑,烏煙瘴氣。

我不去看她:“你要怎樣才能將伯邑考交給我?”

妲己歎一聲:“條件我已經開出了,大人你不同意而已。”

“另換一個。”

“清流大人。我發現您太天真了,現在擺明了是妲己占著上風。要開什麼條件就是什麼條件,不二價,您同意就好,免得干戈,您若是不同意……”她掩住嘴,哈哈笑起來。

“你真的以為我不能治你了?”我微微閉一閉眼睛,在心底歎一口氣。都到這種地步了,這妖精話風里面地威脅如此赤裸裸的,若是我不同意……她會強下手麼?

真是該死……以前沒能殺了她,留這麼多後患無窮。

我一手在前貼在腰間,一手在後捏成拳,不曉得自己會自控到什麼時候。若是實在忍不了這口氣,大不了同她兩敗俱傷,只是伯邑考。

我抬頭,望了一眼那台上地人兒。

他正翹首看下來,黑黑的眼睛里不知是擔憂,或者其他,雙眉微微地皺著,咬著牙,沒說話。

“如何,清流大人……您考慮的怎麼樣了?”妲己靠上前來。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又隨著肩膀向著頸間滑過去。

我低眉。避開她豔光四射一張臉。

驀地她忽然如觸烙鐵。松開手,向後倒退。

“你……”花容色變。“我就知道你不是輕易就服輸的人,不過……”站在遠處,狼狽地搖了搖手,妲己獰笑,手指一點殿內,叫道,“破!”

我不知她玩什麼花樣,卻也不想知道,就在用護體真氣擊退她的瞬間,背在身後的手臂向前一揮,五指張開,對著台上地伯邑考。

妲己叫道:“攔著他!”

手心的吸力卻絲毫不減,淡淡光芒罩住伯邑考全身,將按在他身後的兩個宮人擊退,我向後一撤手,伯邑考的身子凌空飛起,向著我這邊飛來。

妲己縱身躍起,與此同時,另一個妖異身影也從殿內躍出,兩人一左一右,向著我這邊沖過來。

“自不量力!”我冷冷一橫,將伯邑考甩到身後,雙掌齊出,剛剛聚集起來的紫麟真氣順著掌心飛出,妲己跟那妖影還未曾近身,就被擊飛出去。

一擊即中,我回身,急急忙忙抓住伯邑考肩頭:“隨我出宮。”

已經精疲力竭,不能再戰,此時此刻,速退是最好方法。

“清流!”他看我一眼。

“別怕。”我拉著他向前剛邁出一步,刹那間耳畔傳來千萬聲淒厲嚎叫,我渾身發冷,驀地扭頭看回去,只見殿內黑氣滾滾而出,黑氣里無數的冤魂嚎叫著,都沖著我撲了過來。


我大驚失色,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眼光一轉看到地上妲己,那豔麗地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不知她在這宮內造了多少孽,才弄得這麼多鬼魂怨氣沖天。

一刹那心頭雖然懼怕,但憤恨竟多過于懼怕。此時此刻,我已經知道昨夜之事八成跟她有關,她明知我的體質不適合沾染這麼多晦怨之氣,所以處心積慮地趁著我元神不在,毀我功體,然後又故意藏起這麼多冤魂,卻在我使出最後一招的時候又放出,時機念的剛剛好。

妲己妲己,我明明放過你一馬,你為什麼總是咬住我不放,真真可惡。

我駭然冷笑,把牙一咬:只是你想如願,卻還不能!

身後是伯邑考,我決心不再退讓一步,平舉雙手,默運內力,眉心烈火痕發出淡然流光,將我跟他籠罩在內,身體發生變化的瞬間,一道銀光從掌心盤旋而去,仿佛銀龍,同撲面而來的湮氣交擊一

黑色的湮氣盡數擊碎,銀龍去勢不停,在大殿內盤旋

妲己匍匐在地,面如死灰。

我淺淺冷笑,想到不殺她的誓言,生生控制住心底那股毀滅所有的殺意。

正收掌准備帶著伯邑考離開,忽然聽得身後伯邑考驚叫一聲:“清流!”

我心頭悸動,只覺得事有不妥,剛要回頭看是怎樣,忽然覺得腰間被什麼點中,無故酸軟,渾身乏力,那解開封印之後傾瀉而出的內力也隨之消失無存,我心頭大驚,若是不小心中了妲己地道,這樣一來豈非是羊入虎口。天啊天啊……

我試著支撐住,回頭看是怎樣。卻對上伯邑考一張端正清秀地臉,一眨眼,略帶抑郁地看著我。

只是一瞥,那張臉便慢慢地重又變得模糊,逐漸我無力支撐,閉上雙眼,不省人事。

醒來之後。嚇了一跳,眼睛四看之下,手按住床面坐起身來。

觀周圍形狀,卻不像是在皇宮的模樣,我心中稍微安定,忽然聽得門聲響動。我轉頭去看。

黑發白衣,輪廓分明一張臉,手中端著一個藥碗似地,正慢慢走進來。

“伯邑考?”我出聲喚。

“你……”他卻遲疑著,站在門口不動。

“怎麼了?”我心驚看他。

“你當真是清流……公子?”他打量我,眼睛里是驚是其他。

我頓時想起在皇宮內為打退那些妖孽而解開封印之時,急忙低頭看那雙手,一看之下,頓時羞得滿臉飛紅。

頭發散亂落下,雙手纖纖修長。我伸手指捏住一縷長發。

心中歎一聲。下意識地向著床內縮了縮,一邊說:“是。是我。”

“原來你是……”他驚喜交加。我瞪他一眼。他才住口,卻加快腳步走過來。坐在我床頭,左手端碗,右手臂自然而然繞上我地後背,手心貼上我的右肩。

我有點不自在地望了一眼他那只手,躲了躲,他卻一臉坦然,絲毫未覺地樣子。

我低聲才問:“這是什麼地方,皇宮之內,發生何事?”

“這……”伯邑考一頓,先說,“你且不要著急,先把這碗藥喝了再說。”

我低頭望望他手中的那藥水:“這是什麼藥?”

伯邑考面露赧顏之色:“我也不知,不過那白衣的仙人交代,一定要你喝的。”

“白衣仙人?藥?”我皺著眉。

“是啊,”他笑眯眯地說,“是仙人將你跟我從皇宮內救出地,他吩咐我煮藥給你喝,便離開了。”

“那人長的什麼樣?”我問。

“嗯……白衣,手持拂塵……”伯邑考回憶著。


“果然是他……”不待他說完,我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嗯?是誰?”伯邑考問。

我搖搖頭,放心地接過那碗藥,慢慢地喝下去。

他一直笑微微看著我,我喝完之後,他抬起衣袖,湊過來,我一愣,不知他要做什麼,抬起頭來看他,他卻輕輕地拂拭過我的嘴角,我斜眼一看,他潔白的衣袖上沾了若干褐色藥汁,這才明白他的用意。

伯邑考端了空碗出去。

我倒在床頭,垂眸,看著自己身子。

暫時……就只能這幅模樣了。

在皇宮內耗盡了所有力氣,一時半會也聚集不了封印的力量,幸虧這不是在太師府,也不是皇宮,幸虧我面對地不是聞仲,不是妲己,不是流光哪吒甚至……那個人。

想到那個人的名字,渾身便有點發冷。

幸虧不是他,幸虧不是。

我抱緊雙臂,歎一口氣。

相比較而言,這個認識時間不長,看起來卻不錯的伯邑考,倒是危險性較低。

“呵呵……”想的入神,不由地笑出聲音。

門口響動,伯邑考探頭進來。

“何事?”我問。

他笑笑:“我看你是否睡著。”

我搖搖頭:“我並無睡意。”

“既然如此……”伯邑考眼神閃爍,走進門來,“清流,同我共飲幾杯如何?”

我愕然,挑眉看他。他舉手,晃了晃手中的兩只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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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四顧,竟然看不出此地是什麼地方。

只不過,四面湖水,一個湖心亭,微風吹來,碧波蕩漾。遠處的亭台樓閣,隱隱如畫。

伯邑考起身。給我面前斟滿酒。

這地方無人,我也不再拘束,在出來之前,將原先那一身衣裳變得長大一些,比原先更合現在這副身體尺寸。

幸好是著男裝久

不覺得難堪,只是長發無處挽系。任憑散著。

“請了。”

伯邑考舉杯,對我笑意盈盈相勸。

“請。”我點頭,伸手端起酒杯,以袖子掩面,慢慢喝下。

“邑考動身來朝歌之前,只是心底有一股執念。想要來見父親一面,只是未曾料想,人世間地造化如此的奇妙,居然能遇到清流你。”他放下酒杯,笑著說。

我淡淡一笑:“地確也是造化,不過,若非西伯侯向我請求,我也不會……”

低眉,搖了搖頭。

伯邑考起身替我倒滿酒水。

“往事不提也罷,清流。再喝一杯。”他殷勤地勸。

“嗯……”我望著杯中碧綠。清風徐來,在此地仿佛身居仙山。絲毫塵世的煩惱也侵擾不到。不由地嫣然一笑,舉杯再飲。


伯邑考十分健談。兩人把盞,也並不覺得怎麼尷尬,不知不覺,我將自己住在太師府上之事也同他講過,而他亦邀請我去西岐游玩。

我只好點頭答應,心想那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呢。

不知不覺過了幾個時辰,天色也漸漸地陰暗下來,自樓閣到這湖心亭地地方,走廊上綴滿了紅色地小小燈籠,在風中搖曳。

我已經有了三分酒意,靠在桌子上,望著周圍湖山美景,雙眸半睜半閉,嘴角含笑。

若是……永遠都居在此地……

這念頭在心底一閃而過,可怎有可能。

面前伯邑考說:“如此良辰美景,清流,若是能夠永遠同心上人住在這種地方,舉案齊眉,白頭偕老,該當是……”

我望他一眼:“伯邑考,你有心上人了?”

他抿嘴一笑,不回答,卻問我:“清流你呢?”

我怔住,想了想,歎口氣,搖搖頭。

“怎麼,如清流你這般絕代佳人……居然,身旁無愛慕者麼?”他複又說,聲音里帶著戲謔意思。

我聽這話說的唐突,埋頭在雙臂間,不再理他。

耳畔傳來伯邑考聲音:“清流,若真地沒有,伯邑考願意……”

我皺了皺眉,出聲打斷他:“伯邑考,你喝醉了。”

他哈哈一笑:“不錯不錯,我是喝醉了。像清流你這般神仙人物,身旁一定早有護花使者,是伯邑考唐突了。”

我只想捂住耳朵,無奈煩道:“不要再說這些無聊地話。什麼護花使者,亂七八糟,沒有沒有!”

伯邑考一笑:“好了好了,不惹你煩,來,再喝一杯吧。”

被他地話撩起心頭煩惱,我也不想推辭,一心要借酒消愁,待他倒滿了酒杯,便伸出手端過來,低頭看,某個人凶狠霸道地模樣浮現在那小小的杯底,看的我手一抖,幾乎將酒灑出。

伯邑考慌忙起身,自身後扶住我,說道:“清流,你不舒服麼?”一手卻握住我的手。

我穩定一下心神:“沒,我,很好。”掙脫他的手。

再看那杯里,哪里有那個人地樣子?冷笑一聲,一仰頭,將滿杯的酒喝光。

“喝掉你!當我怕你不成!”醉意湧上頭,我模模糊糊地想,嘴角喃喃,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耳畔聽得伯邑考的聲音,笑著說:“清流,你喝醉了,這是發什麼狠呢?莫不是在怨念你的心上人?”

我伸手扯了扯領子,煩躁無比,渾身發熱,頭腦昏沉,閉著眼睛亂亂地說道:“胡說!我沒有發狠,那個混蛋……最好別讓我再看到他。”

伯邑考又說:“清流,你說的人是誰?”

我大怒:“除了那姓楊的,還有誰!”

舉起手來想倒酒,可是手臂沉重無比,身子向前晃了晃,便倒在了桌上,一動不能動。

恍惚里,感覺有人從身後慢慢地扶住我雙肩,我首要反應就是將他趕走,可是渾身好像失去所有力氣,軟綿綿的一刻都不想動。而忽然又記起身後的人想必是伯邑考,料想他不會對我怎樣,于是也懶得管。

感覺那個人蹭過來,扶住我雙肩,將我慢慢地擁入懷中。

我才覺得有點不對,想要掙脫開來,但是連眼睛都睜不開。

耳畔有個聲音模模糊糊地說:“清流……真想從此一生,與君湖山共逍遙……可惜……”

隱約有他的笑聲,我用盡全力睜開眼睛,卻只看到我身前腰間,有一雙手正牢牢扣在那里,緊緊握著我的雙手,而眼前,湖山幽幽,湖面泛著淡淡地月光,隱約還有鳥鳴蟲叫,魚從湖底浮出水面,跳了一跳,濺起水花,也攪碎了那一湖月色。

“真……美啊。”我喃喃說,又呵呵一笑,覺得舒服,向著那人懷內靠了靠。

他地身子縮了縮,隨即又放松開來,抱著我的身子緊了緊:“清流,清流……為什麼……”抑郁惆悵地,那聲音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