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相思,曙色西岐 第170章 傾訴心事


人從柱子後走出來,含笑說道:“原來你們在這。”

纖細腰身,負手站著,雙眉斜飛,雙眸宛如寒星,嘴角卻帶著安甯的笑,卻是黃天祥。

就在他出現瞬間,楊戩抬頭,卻不轉眼,仍舊盯著我。

我驚魂未定,尚來不及反應,呆呆地雙眼看著楊戩,又木訥看看天祥,咬了咬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天祥……他看到了什麼?或者,什麼都沒看到?我不知道。

唯一清晰的,是楊戩的味道,仿佛還在嘴角縈繞不去。

而他的手,多麼放肆,仍舊是抓著我的手腕不放,滾燙的手心。

黃天祥嘴角的笑稍微僵了僵,仿佛察覺此刻異樣。

“哈,天祥公子啊,”楊戩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剛找個清靜的地方同清流商量一下將來戰事,便被你找到了。”

我望著他,仍舊無言。

“原來是這樣啊,”天祥略微一怔之後,重新恢複了那種淡淡的笑,“我方才從哪吒自城樓下來,聽丞相說你們也在此,只是找來找去找不到……還是看到清流哥哥衣裳一角,才走過來看看的。”

“是嗎,”楊戩驚訝,然後說,“這可是清流太不小心了。”

他看著我,似笑非笑地:“清流,你下次可一定要注意點,不能讓人看到衣角啊什麼的。”

我狠狠咬一咬嘴唇。

“楊大哥真是愛看玩笑,哈哈。”黃天祥一愣。隨即笑道。

我終于恢複神智,轉頭對天祥說:“天……”剛喚一個字,忽然想到方才那一幕,不由住嘴。而此刻,楊戩的手也隨之一緊,我不由地轉頭看他,卻正好對上他炯炯看向我地眼神,我吞下這口氣,轉過頭說。“武成王方才去勸說晁雷,丞相那邊,想必有事吩咐,天……咳,你……你過去問一下,可有要幫忙之處。順便叫上哪吒,興許可以讓他也不那麼煩悶。”

黃天祥深深看我一眼,卻仍笑著說:“清流哥哥既然吩咐了。天祥這便去辦。”

楊戩說:“乖,去吧。”

我咬了咬唇,點點頭,黃天祥轉身離去。

我這才轉身,努力一甩手,將楊戩的手甩開。

“哦,人剛走就翻臉,不過是改一個稱呼。會讓你如此不悅嗎?”楊戩問道。

“你明明知道我所在意的不是這個。”我咬了咬牙,皺眉看著他。

“哦?那麼是哪個?”

“你……”牙齒格格作響,但讓我說出方才他對我所做之事。卻仍舊十分困難,想了想,只好狠狠一拂袖,轉身想要出外。

楊戩伸手來拉我的衣袖,我回頭怒視著他:“離我遠一點!”

楊戩冷笑一聲:“紫皇大人。這種怒氣橫生的態度,可不像是在玉虛宮閉關了七年的你啊。你不是很淡然了麼?”

他踏前一步。

閉關了七年的我。

是的是的,我怎麼這般輕易便對他動怒了……如此輕易地……就被他勾起怒火。

這實在是不像在玉虛宮閉關了七年的我啊。

心中一時酸澀翻湧。

“清流。你還要繼續裝下去嗎?”他步步緊逼似的仍舊問。

“你……放肆……”我低聲說,聲音底氣全無,瞬間便覺得有些頭暈。

“清流。”楊戩伸手,扶住我的肩頭。

“你走開!”我大怒,伸手推在他肩頭,不料他卻順勢擒住我的手腕。

我正要一掌拍出去,忽然感覺周圍似乎異樣。

先前鬧哄哄的討論聲忽然消失,身畔一片甯靜。

原來我方才走出柱子之後,同楊戩這邊一鬧,滿大廳的目光便捕捉到我們兩人,頓時眾目睽睽之下,被看到無所遁形。

我吃驚地後退一步,想要靠在柱子上穩住身形,楊戩卻伸出長臂一抱,將我攔住,且說:“紫皇大人仿佛有些不舒服,且讓我先送他回丞相府。”

滿大廳的釋然聲。


我地心稍微安穩,但對上他一臉的百死沒辭,正氣凜然,心底卻隱隱又覺得怒氣橫生。



他居然是這麼會演戲的嗎?

但是我卻偏偏不能推開他。

楊戩低頭,避開眾人的眼目低聲說:“清流,你最好配合。”

我一愣,他已經彎腰下去,輕而易舉將我橫空抱起來。

我又羞又惱,只好閉上眼睛,將頭盡量埋在他懷中。

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

“紫皇大人臉色蒼白,不知是怎麼了。”

“幸虧楊戩及時察覺,果然是個心細如發的人。”

“我西岐得這等奇人相助,真是如虎添翼,可見天命歸周啊。”

“看紫皇大人,模樣不過是個俊秀非凡的孩子,卻擔負著西岐的皇命興衰,千萬要無事啊。”

……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我埋頭不敢看人,同時很想看一看楊戩此刻的面色是怎樣地,仍舊若無其事,或者臉紅?

我明知期待他臉紅是多麼不可能的一件事,于是只好悶頭苦笑。

他抱我出了門,轉長街,慢慢向著丞相府方向踱步走。

我終于忍不得,說道:“楊戩,放我下來。”

“你不舒服。”他若無其事地說著。

“我很好,只要你離我遠一點,我會更好。”

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他卻置若罔聞,一句話將我打發:“我不同意。”

我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恨得牙癢,真想咬他一口,但想必他是不怕地,幸虧埋著頭,也沒有人看到我,所以倒也不至于如何的窘迫。

靜靜地,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我在他的懷里幾乎都睡著。

迷迷糊糊中聽到楊戩的聲音:“清流。”

我本來想答應他這一聲,想了想,還是裝睡不語。

隔了一會,就在我以為我真的睡著了地時候,楊戩又說:“我真的很想……就這麼抱著你一直走下去,就算是累死也好。”

神經了,我黯然地想,這個人為什麼在我面前就沒個正經樣,想起他應付那些西岐將官時候的從容淡定,名門風范,相比較他對待我地這般苛刻猥瑣,詭計百出,那種優越對待,真是垂涎的我口水都泛濫。

可惜這種情懷他永遠不知。

楊戩仍舊在自言自語:“有時候我會想,那一晚上,你背著我去玉虛宮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

他像是做夢似的冒出這麼一句,語聲淡淡的。

就好像被人劈開了胸膛,捏住了心髒,我忽然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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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很有節奏地傳入耳中。

而楊戩的聲音,仿佛夢中囈語,亦伴隨著腳步聲聲聲響起。

“清流,”他低低地說著,“你可知,我有千百次的祈願,讓時光回到那一晚上,若可以的話,我必定不會讓自己昏過去,留你一人,面對黑暗,我真的無法想象,我獨自留下的你,是怎麼撐過那段路的,師尊說……你雙腿雙掌都磨爛,爬到昆侖山下,已經如血人一般,奄奄一息……我、你可知……聽了這些的我……”

他忽地說不下去。

我牢牢閉著眼睛,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發聲。心想:為何我竟如此清醒?為何我竟沒有真的睡著?為何我能聽到他說這些,卻又在痛恨這一切的同時,心如此的疼,我甚至能感覺到,如我這般的心疼,他也是,楊戩他的心也是。

可是,我仍舊不想聽他說這些,如果可能,我需要一塊石頭,將自己砸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