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手足(2)



幾個弟弟道理上明白,但實際行動起來,總是差強人意。如國潢懶散,國荃浮躁,國華受不得挫折,國葆缺乏自制。對此,曾國藩諄諄教導諸弟一要“立志有恒”,一要“專心致志”。他說:“苟能奮發自立,則家塾可以讀書,即曠野之地、熱鬧之場亦可讀書,負薪牧豕皆可讀書。苟不能奮發自立,則家塾不宜讀書,即清靜之場、神仙之境皆不能讀書。何必擇地,何必擇時?但自問立志之真不真耳。”又說:“求業之精,別無他法,日專而已矣!諺曰‘藝多不養身’,謂不專也。吾掘井多而無泉可飲,不專之咎也。諸弟總須力圖專業。如九弟志在習字,亦不必盡庹他業。但每日習字工夫,斷不可不提起精神,隨時隨事,皆可觸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專嗜否?若志在窮經,則須專守一經;志在作制義,則須專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則須專看一家文集。作各體詩亦然,作試帖亦然,萬不可以兼營並騖,兼營則必一無所能矣。切囑切囑!千萬千萬!”

曾國藩關心弟弟們的學業,擇學擇師均一一參與意見,支持弟弟們赴省城讀書,並負擔他們的學費。曾國藩在信中對父親說:“四弟欲偕季弟從汪覺庵師游,六弟欲偕九弟至省城讀書。男思大人家事日煩,必不能在家塾照管諸弟,且四弟天分平常,斷不可一日無師,講書改詩文,斷不可一課耽擱:伏望堂大人俯從男等之請,即命四弟、季弟從覺庵師,其束脩銀,男于八月付回,兩弟自必加倍發奮矣。六弟實不羈之才,鄉間孤陋寡聞,斷不足以啟其見識而堅其志向。且少年英銳之氣不可久挫,六弟不得入學,既挫之矣;欲進京而男阻之,再挫之矣;若又不許肄業省城,則毋乃太挫其銳氣乎?伏望堂上大人俯從男等之請,即命六弟、九弟下省讀書。其費用,男于二月間付銀廿兩至金竺虔家。”

幾個弟弟都曾到京城曾國藩身邊讀書。曾國藩除身體力行,教弟讀書外,又為他們捐監,創造科考的條件。但最根本的還是希望諸弟通過讀書,明曉事理,修身齊家。他常與諸弟說:“吾細思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盡,其子孫始而驕佚,繼而流蕩,終而溝壑,能慶延一二代者鮮矣。商賈之家,勤儉者能延三四代;耕讀之家,勤樸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則可以綿延十代八代。我今賴祖宗之積累,少年早達,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盡,故教諸弟及兒輩,但願其為耕讀孝友之家,不願其為仕宦之家。”要求諸弟“讀書不可不多,用功不可不勤,切不可時時為科第仕宦起見”,看不透這層道理,即便金榜題名高官顯宦,終算不得祖父之賢肖,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則我欽佩之至。這其中,除了善勸,少不得嚴責。曾國藩嚴格要求諸弟講孝悌、習勤苦、守樸拙、戒驕奢。他說:“至于兄弟之際,吾亦惟愛之以德,不欲愛之以姑息。教之以勤儉,勸之以習勞守樸,愛兄弟以德也;豐衣美食,俯仰如意,愛兄弟以姑息也。姑息之愛,使兄弟惰肢體,長驕氣,將來喪德虧行,是即我率兄弟以不孝也,吾不敢也。”

曾國藩對諸弟既嚴如父又慈如母,思弟念弟愛弟之情時時溢于言表。他曾說:

“我生平于倫常中,惟兄弟一倫,抱愧尤深。蓋父親以其所知者盡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者盡教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九弟在京年余,進益無多,每一念及,無地自容。吾每作書與諸弟。不覺其言之長,想諸弟或厭煩難看矣。然諸弟苟有長信與我,我實樂之,如獲至寶。……

兄弟和,雖窮氓小戶必興;兄弟不和,雖世家宦族必敗。男深知此理,故稟堂上各位大人俯從男等兄弟之請,男之意實以和睦兄弟為第一。……

自憶連年教弟之信不下數萬字,或明責,或婉勸,或博稱,或約指,知無不言,總之,盡心竭力而已。”

曾國藩鼓勵並重視諸弟對自己的批評,多次說:“諸弟遠隔數千里外,必須匡我之不逮,時時寄書規我之過,務使累世積德,不自我一人而墮,庶幾持盈保泰,得免速致顛危。諸弟能常進箴規,則弟即吾之良師益友也。而諸弟亦宜常存敬畏,勿謂有家人做官,則遂敢于侮人;勿謂己有文學,而遂敢于恃才傲人。常存此心,則是載福之道也”。“諸弟見我之立心制行與我所言有不符處,望時時切實箴規,至要至要”。“凡吾有過失,澄、沅、洪三弟各進箴規之言,余必力為懲改;三弟有過,亦當互相箴規而懲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