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斷句詩

睜大了眼,老劉頭也懵了,只見這從天而降落在張國忠身後的並不是先前打過架的鐵鎖尸,從身上花花綠綠的花紋看來,倒挺像是大手劉嘴里的"字尸",只不過此刻,身上繞著好幾圈鐵鏈子,且鐵鏈子的另一端通向不遠處的一個暗門,若不是這個"字尸"忽然弄出點動靜,眾人偏離了原來的路線的話,還真的很難發現這個暗門.

"師兄……看來,這兩種玩意兒打起來了……"張國忠也有點不敢相信,"鬼打鬼"這種事出道以來可是第一次聽說,"咱們……幫哪邊?"

此時,大手劉正在前邊掄起拳頭狠砸"字尸",而因為身體被鐵鏈子捆著,一沒法還手二不能逃跑,面對大手劉的拳頭,字尸只能硬著頭皮撐著,每挨一拳頭,這字尸便嚎一嗓子,聲音聽起來與其說像鬼,倒不如說和人更接近.

"哪頭都別幫……劉老弟,別打了,按住他別讓他跑了……"老劉頭沖著張國忠指了指鐵鏈子的另一端也就是不遠處石床的暗門,之後抽出七星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張國忠雖說有點心虛,但還是抽出巨闕劍跟了上去,畢竟這鐵鎖尸的動作比一般怨孽要遲緩很多,真要是碰上了,此處又沒有水,憑幾個人的身手與手里切金斷玉的家伙,逃跑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暗門大概有一米八高,但非常的窄,至多四十厘米寬,正常人想進去必須側身往里蹭.暗門門口大概方圓一百平米內都是碎石渣子,"門框"兩側全是參差不齊的碎邊,明顯是修建時被堵住,而後又被人炸開的.暗門內是個通道,和當初巴山藏寶洞的密室差不多,看通道兩邊牆壁上的痕跡,應該是從岩石上硬鑿出來的,通道往里大概五六米的地方仿佛拐了一道九十度的彎.捆著"字尸"的鐵鏈子就是從這個直角彎里面延伸出來的.

此時,鐵鏈子另一端被捆著的"字尸"已經被大手劉和艾爾遜按了個結結實實,在艾爾遜看來,這東西力氣雖說也不小,但比起當年埃及的"人胄"可儼然不是一個量級的,在艾爾遜的印象中,眼前這位大手劉雖說力氣大能揍鬼,但很可能僅限于揍這個身上刻字的"鬼",如果真是換成了埃及那東西,這大手劉百分之百的不是對手……

打著手電往暗門里觀察了一陣發現沒什麼動靜後,老劉頭伸手拽了拽"字尸"的鐵鏈子,繃得好像不是很緊,"國忠啊……你看這個洞這麼窄,那玩意渾身鐵鏈子又那麼肥,是不是給卡里邊了?"

"那他怎麼進去的?"張國忠也納悶,"莫非里邊比外邊更窄?師兄,你看這明顯被炸過,是不是跟巴山的藏寶洞一樣,也是個密室啊?"

"嗯!言之有理!!"聽張國忠這麼一說,老劉頭恍然大悟,瞬時間兩眼放光,舉著手電就要進暗門.

"師兄,你……先別激動!"張國忠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一時太投入了,竟然忘了老劉頭要寶貝不要命的習性,此時用巴山藏寶洞那個專門藏"干貨"的密室舉例,這不是誘導人家老同志犯錯誤嗎……

"干啥?"老劉頭半個身子已經進了暗門了.

"萬一有個披鐵鏈子的,怎麼辦?"張國忠用手比劃了一下暗門的寬度,言外之意:外邊一馬平川的跑起來還算痛快,這麼個小胡同,跑沒法跑砍沒法砍的,不是必死無疑麼?

"嗯……也是……"老劉頭的身子退出了暗門,張國忠一看反倒有些意外,本來還有一些"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天下寶貝有的是,來日方長"一類的話淮備後續的,沒想到這個寶貝兒師兄竟然想通了……

"師兄啊,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還是……"還沒等張國忠一句話說完,老劉頭忽地舉起七星劍鏘的一下砍斷了繃著的鐵鏈子,只見通入暗門內部的鐵鏈子嘩啦一聲掉在地上,絲毫沒有任何拉力,似乎讓鐵鏈子繃起來的所有拉力都是那個"字尸"造成的.

"國忠,你看,里邊沒吃著勁,所以我覺得那東西卡住了……"老劉頭干脆把劍收了起來,又側身進了暗門,"要真有那玩意,來,反正他卡住了也沒法追我……"

"得……毅城,劉大哥,你們看好那個玩意,我們進去看一眼……"張國忠無奈朝著身後喊了一嗓子,自己也拔劍進了暗門,俗話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現在張國忠可是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了,好麼樣的提哪門子巴山啊……

不遠處.

鐵鏈子被砍斷以後,大手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這個"字尸"的身上,感覺還挺舒服.張毅城也挺新鮮的,心說當鬼都當得這麼窩囊,可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于是便又想做做實驗,雖說生石灰沒有了,但還是有不少別的試驗物品的,可讓張毅城沒想到的是,自己帶來的所有試驗物品,用在這東西身上一律沒反應,甚至連赤硝都不起作用,一些簡單的陣法同樣沒有作用,"不會……這是個人吧……?"張毅城忍不住用手去試探這東西的鼻子,"沒氣啊,是死的啊……"張毅城一個勁的納悶,如果真是鬼的話,窩囊得連人都打不過,為何茅山術里記載的材料與陣法都沒用?莫非這是茅山術並未記載過的新品種?自從張國忠得知從趙昆成的保險櫃里弄出的書是本殄文字典後,張毅城多少也學了點,但此刻這"字尸"身上濕乎乎的全是泥,又被鐵鏈子擋著,想看也看不清寫的到底是什麼……


門洞內.

沒走兩步,張國忠老劉頭兩人便來到了門洞內部的拐彎處,讓二人沒想到的是,拐過這道九十度的彎後,"胡同"的寬度非但沒像起初想的那樣越來越窄,反而呈喇叭口順勢加寬,里邊大概是個小石室,石室門口,一個鐵鎖尸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一條鐵鏈子從其腿後伸出延伸向門外.

看見鐵鎖尸,張國忠和老劉頭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里的家伙擺起了拼命的架勢.但兩人繃了半天的勁,只見這個黑爺爺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進攻的意思.

"師兄,你說這東西……會不會是死的?"張國忠小心翼翼的往前湊了兩步,用劍捅了捅鐵鎖尸的胸口,只感覺堅若磐石,好似雕像一般.

"這應該就是最開始我用手指頭捅過的那個……追著那個身上有字的玩意進來的……"見張國忠用劍捅都沒事,老劉頭也放松了不少,"看來這個屋子有古怪……"

"屋子有古怪?"張國忠小心翼翼的走到鐵鎖尸跟前,四處看了看,只見鐵鎖尸站立的地方兩邊石壁上似乎有兩片刻紋,"這是什麼東西?"張國忠用手擦了擦石壁表面,發現這刻紋明顯是近代刻上去的,紋路的凹槽里黑乎乎的仿佛還刷過油漆一類的東西.

"師兄,你看這個……"

"這干啥的?"與此同時老劉頭也發現了刻紋,大概是個圓形,里面亂七八糟什麼東西也看不清,兩邊石壁的刻紋好像差不多,但卻是左右相反的,如同人照鏡子一樣."莫非讓這玩意一動不動的就是這東西?"

"我進去看看……"張國忠從鐵鎖尸的旁邊側身進了石室.只見石室大概有三十平米左右,高度最多只有兩米,周圍的牆面上刻滿了壁畫文字一類的東西,因為刻得太亂,一時間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石室里面的角兒上則有一張石床,和外面的那種"放血床"不一樣,這張石床看上去就是一個供人睡覺的床,而床上邊則躺著一具一絲不掛的干尸,床邊似乎有一堆亂土和一塊倒在地上的小石碑,石碑旁邊好象有個黑窟窿,因為視角問題也看不大清.

"床上好像有個死鬼……"張國忠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石床跟前,發現這個干尸和以前見過的明顯不一樣,雖說石床不是"閹割床",但這個干尸卻劈著腿躺在床上,讓張國忠大為不解的是,從干尸身體特征看,"那東西"好像並未被割掉,而是屁股部位好像被損傷過,床邊的地面並未像其他地方一樣鋪設石磚,而是紅彤彤的一片土地,尤其是倒地的石碑旁邊的地面,明顯有被人挖過的痕跡,可能因為時間比較長,地面已經深深的塌了下去,剛才看到的黑窟窿就是這片塌陷的地面.低下頭,張國忠又是一愣,只見石床下塞著一大堆的鐵鏈子.

"師兄,快來……"張國忠把老劉頭也叫了過來,"你看這……!"

"莫非……這就是披鐵鏈子那玩意的真實模樣?"老劉頭看著被張國忠從床下拽出來的一大堆鐵鏈甲,不由得也蹲下了身子,仔細的觀察起了床上的干尸,只見干尸的肚皮上有一道豎著的縫隙,整個肚子癟癟的,不知道是否是被開過膛.

"師兄,你說這個鐵鎖尸,是先前那批人弄死的,還是古代被弄死放在這的?"

"看樣子,應該是古代……"老劉頭用七星劍插進干尸肚皮上的裂縫輕輕一橇,只見干尸的腹腔空空如也,仿佛沒什麼內髒,"咱們之前進來那幫人要真有這本事把這玩意弄死,干嘛還留那首絕戶詩?"

"可是,師兄,你看這里……"張國忠嘩啦一下翻開了地上的鏈甲,只見鏈甲上有一道整齊的割痕,少說一米多長,幾乎把鏈甲割成了兩半,"師兄,這道口子的切面很齊,像是電鋸割的……"

"電鋸?"老劉頭也拿起了鏈甲,一看可不是麼,被切斷鐵鏈的截面上帶有明顯的磨擦痕跡,像是電砂輪打的.

"怪了……既然有本事讓把這東西都解剖了,為啥還留那首絕戶詩?"老劉頭一屁股坐在了石床上眉頭緊鎖.

"呵呵,有可能是除了他們還有人進來過……"此時張國忠則搬起了倒在地上的小石碑,發現石碑上刻了幾個小篆體的古文:秦德于斯,四海昌平.


"張掌教,你們怎麼樣了?"這時,門口傳來了秦戈的聲音.

"我們這沒事!"張國忠道,"秦先生,你也可以進來看看.沒有危險!"

這句話可說中秦戈的下懷了,雖說也被門口一動不動的鐵鎖尸嚇了一跳,秦戈卻還是壯著膽走進了石室."這……是誰?"秦戈對床上的干尸好像挺感興趣.

"應該是鎖鏈子下面的東西……"張國忠指了指地上的鎖鏈,"這些鎖鏈好像是被現代化的工具切斷的,所以我懷疑,咱們之前進來的那些人跑到這里後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密室,而門口的奇怪符咒又能制住這些鐵鎖尸,所以他們在這把尸體解剖了,之後又離開了……"

"在這里解剖尸體?"秦戈皺眉道,"那他們留的絕命詩,還有里面的升天,是怎麼回事?"

"很可能是他們本來以為沒有希望了,而到這里發現還有希望……"說實話,張國忠也覺得如此解釋有點牽強,但此刻似乎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但願如此……"秦戈蹲下身子,從干尸身上掰了一片肉皮下來揣進口袋,"回去做一下DNA檢測,可能能找到一些線索……"

"DNA……?"老劉頭哼哼一笑,"那能檢測出啥來?"

"也許是現代人呢……"秦戈倒是挺認真,"你們怎麼能確定這個人不是在外邊寫詩想升天的?"

"抬杠啊你……?"老劉頭差點樂出來,"這可是干尸!外邊寫詩的才來過幾年啊?就算死了也不是干尸啊,我說你這人怎麼沒腦子啊……?"

"這里空氣潮濕,並不具備干尸形成的條件……"秦戈倒是一本正經."萬一升天之後就只剩下干尸呢?"

張國忠沒心思聽這兩位扯皮,而是用手撚起了地上紅彤彤的土壤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不禁皺起了眉頭,"師兄,這……是赤硝!"最開始,張國忠看見這紅彤彤的地面就覺得有些古怪,這里怎麼可能有紅土呢?看了看地面上的凹陷,又想了想在"天井"底下那個通道的水底發現的紅色顆粒,張國忠恍然大悟,"師兄,我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老劉頭道.

"那首詩……那首詩並不是什麼絕命詩!"張國忠的臉上異常興奮,"那首詩是在教咱們怎麼逃出去!!"

"國忠,你胡說啥?"老劉頭被張國忠突如其來的想法搞得莫名其妙.

"你們看!"張國忠從口袋里掏了串鑰匙出來,在紅土地上把那首所謂的"絕命詩"又寫了一遍,但沒點標點符號:

襟池有險阻人去


亦非神跡招稀奇

肉身雖留三寸氣

初見月曉便魂移

碧玉待到赤血洗

清渠水畔有紅泥

掘墓三尺本無意

升天有道自然離

"你們看,表面上看這是一首絕命詩,但如果這樣斷開呢……!?"

說罷,張國忠開始用逗號句號在詩中做出間隔:

襟池有險阻,人去亦非神跡,招稀奇肉身,雖留三寸氣,初見月曉便魂移碧玉,待到赤血洗清渠,水畔有紅泥,掘墓三尺,本無意升天,有道自然離.

"看來……這首詩不但在告訴咱們怎麼逃跑,更寫明了他們逃跑的經曆!"張國忠興奮道,"看來,想出去要用'青龍赤血陣’,這里的'待到赤血洗清渠’,就是說用'青龍赤血陣’來對付這些怨孽!但因為這個洞里的水太多,所以他們才會用這里的赤硝代替地血!所以那邊的池子底下才會有一些殘留的紅色粉末!這是一首'斷句詩’啊!咱們也用這里的赤硝弄一個青龍赤血陣,或許也能出去!"

"行啊國忠……"聽張國忠這麼一分析,老劉頭也把眼珠子瞪大了,"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就怪了……會用青龍赤血陣的人不多啊,這麼說,除了咱們和王四照,茅山教還有人活著?或者說,來這的是王四照……?他怎麼可能留首詩告訴後來人咋出去?……"

"掘墓三尺……"秦戈忽然注意到了紅色地面上的凹陷,目測了一下,大概也就一尺五,"這麼說這是個墓?"言罷秦戈有看了看被張國忠扶起來的石碑,"我有個猜測,修建這里的人叫秦德,最後也埋在這里了……"

"文盲啊……"老劉頭一嘬牙花子,"人家是說,秦朝的德行到達這種地步,四海會昌盛太平……人家又沒寫'秦戈于斯’……"

"如果那首詩真的可以像張掌教分析的那樣斷開……"秦戈並沒有理會老劉頭的話,"我懷疑他們可能是從這里挖洞離開的……這里好像出現過坍塌,證明這下面是空的!"

"坍塌!?"張國忠下意識的用腳踩了踩凹陷的紅土地面,好像挺硬的,"秦先生,你可能多慮了……我覺得咱們應該先分析一下這首詩,我覺得這詩里可能還隱藏著什麼別的秘密……"

"爸……!!你們干嘛呢!?"這時候,張毅城的聲音從石室門口傳來,"艾叔叔和孫叔叔問你們那個有紋身的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