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劍指西南 第三十一章 半推半就偽投誠

一踏進趙庭臣的房間,徐守真便敏銳地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氛。且不說旁邊那個看似悲痛的趙諗,只要一看陳克韞那種陰森森的表情,他就能夠斷定,所謂的病重之說很可能是兩人捏造出來的。果然,當他掀開床邊的帷帳,入目的就是昏迷不醒的趙庭臣,那情形哪里是尋常的重病!

“哈哈哈哈!”

由于房間中只有趙陳二人,因此徐守真並無顧忌,突然發出了一陣大笑。他倏地轉過身來,冷冷打量著面前的兩人,用一種極度輕蔑的語氣說道:“趙公子,陳公子,這就是你們說的重病不起?趙大人分明是為人制住才昏迷不醒,你們能騙別人,卻別想騙過我!”

不同于趙諗的面色大變,陳克韞的神情卻依舊是波瀾不驚。這里四周的仆役早就被他用各種借口遠遠遣開,再者有趙塗的弟弟趙謙在外應付場面,他根本就不怕有人戳穿了把戲。唯一可慮的就只有徐守真神乎其神的奇技,但是,聯想到此人從京城到此地的種種舉動,他有七八分把握能夠拉攏對方。

“徐真人,既然你看出來了,那我不妨把話挑明。實不相瞞,我和趙公子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為了天理正道。徐真人雖然是方外之士,但你也應該看到了如今這巴蜀之內是怎樣的景象!你說,這天是不是該換一換了?”他雖然裝出了一幅悲天憫人的情懷,但話語中卻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威脅之意。

“天意?”徐守真頓覺心中猛地一震,面色隨之遲疑了下來。“莫非你二人如此做,只是為了一探天意?天意莫測。唯獨民心可求,你們應該明白這一點才是。”

見徐守真語氣松動,陳克韞頓時大喜。他當然知道自己做的是隨時可能掉腦袋地大事,之所以還硬著頭皮上,除了希冀富貴的那顆心之外,就是因為他當初在巴蜀之外和幾個外地勢力的頭頭交過底。准備用一起發動的形式讓朝廷無暇分心他顧。為此,他甚至不惜用大把大把的錢買通了遼國和西夏的幾個小角色,准備用計挑起邊亂。當然,諸般准備雖好,能夠發揮多少效用卻不得而知。蜀民篤信鬼神,若能多一個神翁相助,他地勝算至少會上升到七八成!

“徐真人,巴蜀之地向來篤信道教。你道術通神,卻未得朝廷冊封,甚至不及京城道錄院的那些尸位素餐之輩,難道你就甘心麼?”既然見事情有所轉機。他立刻用上了巧舌如簧的煽動本事。“聽說當初先帝駕崩之前曾經遣使向你問策,既如此說,你的從龍之功遠遠蓋過那高俅,卻根本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徐真人,你如今坐享富貴卻缺了權勢,難道就不想補足這個缺憾麼?”對于這種論調,徐守真心中自然嗤之以鼻。他自己消楚,周旋于權貴之中,所謂的分寸兩個字無疑是最重要的,一旦逾越,說不定就連哪一天死都不知道。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流露出一絲猶豫,隨即又用一種不屑一顧的語氣道:“笑話,你們馬幫即使是有能耐也難以左右整個川中,難道以為那些豪族都是擺設麼?即便四川不再是朝廷地後花園。但要說是你們的,那還為時過早!”

陳克韞見一旁的趙諗始終沉默不語,心中愈加看不起這個曾經在京城做官的公子哥。果然,他尚未開口,趙諗便臉色陰沉地找了個借口出了房間,許久也不見回來。趁著礙眼地人不在,他終于拿出了殺手锏。


“徐真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巴蜀豪族雖然勢大。但未必有人就滿足于如今的格局。若是沒有憑恃,我也不敢做這種事不是麼?我們馬幫在川中行走了數十年,于民眾中間的根基相當不錯,說是一呼百諾應者云集也不為過。徐真人,事到如今,你就是不賭一賭也不可能了,你貿貿然闖到這里,難道還想全身而退?”他見徐守真似乎流露出一絲悔意,便立刻趁熱打鐵地道,“徐真人,你若是還有懷疑,我可以做主讓人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徐守真只覺心底咯噔一下,一個個念頭飛速在眼前劃過,最後剩下的只有投名狀三個字。不過,左思右想,他還是推翻了這個設想,且不說如今自己還遠遠未得到對方的信任,就以陳克韞多疑的心性,也絕對不會讓自己接觸到什麼深層次的隱秘。于是,他故意搖了搖頭。

“也罷,今日就當貧道算錯了吉凶!貧道可以保證不出趙府半步,不過你想要我做其他事卻是休想!”

大約是因為忌憚白玲背後地人,因此陳克韞在幾乎掌控了整個趙府之後也沒有進她的小院中去,倒是趙諗來了好幾次,但每次都被白玲冷言冷語嘲諷走了。漸漸地,趙府的下人也習慣了趙庭臣不在的日子,撥來的兩個丫鬟甚至在閑聊中透露了不少原先的情況。

“白小姐,聽說今天徐真人來給主人看病了!”小丫鬟繁兒一邊麻利地收拾東西,一邊喋喋不休地嘮叨道,“那天徐真人的手段大伙兒都看到了,真是神乎其神,主人那點病肯定是……”

“死丫頭,你不要命了,竟敢胡說八道!”一旁的綺夢顯然老成得多,不待繁兒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對方的話。她小心翼翼地朝門外張望了兩下,這才心有余悸地關上了房門。“白小姐,主人地病如今是府中上下的忌諱,少主根本不讓說,就連二公子也吩咐過,不得多提徐真人逗留在府里的事情。您一個人知道也就算了,千萬別往外說。”

白玲心中冷笑,面上卻裝出了一幅懶散的模樣,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待到兩個丫鬟離去,她的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從那天隱約察覺到的燕青和徐守真眉來眼去的狀況來看,兩人之間無疑存在著什麼關系,那麼,徐守真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來趙府,其中目的便很值得商榷了。她先頭是把消息傳出去了沒錯,可是,七叔卻不見得對燕青說實話,那事到臨頭,自己做的事未必能給愛郎幫上忙,那麼,怎麼也應該找點其他地法子才是。

入夜時分,趙府之內一片靜寂,後院更是根本無人走動。自從順利讓趙庭臣“病倒”之後,陳克韞便從馬幫中調來了數十名高手,美其名曰看家護院,其實卻是行監視之實。只可惜趙諗如今早已成了入洞的螞昨難以蹦達,對陳克韞言聽計從不說,平日更是一直在書房中冥思苦想著那所謂的檄文,書呆子習氣足可見一斑。而其他下人全都得了嚴令不許在夜間外出,因此庭院中愈加顯得空蕩。

白玲對于趙府的格局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早早地准備好了晚上前去探問。可是,當她裝束停當拉開房門時,看到的卻是一個形同鬼魅的身影,差點嚇得驚呼了出來。定睛一看,她方才發覺面前的人是徐守真,心里頓時充滿了疑惑。


“白小姐不必吃驚,我只是用一點障眼法瞞過了那些人而已。”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句,他便不無鄭重地問道,“白小姐,你是不是故意留在趙府之中的?”

“沒錯。”白玲想也不想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直截了當地趙府來探消息,不嫌太莽撞了麼?”

徐守真心底苦笑,他又怎麼能說是拗不過燕清的要求才不得已而為之,干脆裝蒜蒙混了過去。“既然知道白小姐沒事,那我也就好交待了,就此告辭!”

“喂,你等等!”白玲一把抓住了徐守真的袖子,壓根沒有注意這個“老道”的臉上掠過一絲異色。“我留在這里只是為了安他們的心,很難探問出什麼東西來,你卻不同。你上次表演了那番神術之後,趙府上下全都對你敬畏有加,只要你肯低頭,陳克慍一定會對你交一些底的,畢竟,馬幫即便號召力再大,也比不上神翁的話有效。你既然和高郎有舊,就該干脆投靠了他們,然後才知道這幫人究竟想干什麼!”

望著對方那張理直氣壯的俏臉,徐守真只得把所有想說的話全都吞進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難言的羨慕。許久,他才淡然點了點頭:“即便白小姐不說,我也會這麼做。好了,夜色已深,我也不便久留,告辭了!”他不動聲色地掙脫了白玲的手,一個稽首便轉身飄然而去。

兩日後,陳克韞得到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消息一一徐守真竟答應起事之後在滿城之內散發符水!在確認了此事並無虛假之後,他立時仰天大笑了起來。不是麼,事情正在照他的計刑一步步順利進行,中間竟然沒有任何紕漏,豈不是老天相助?

“好,很好!”望著那個卑躬屈膝的下屬,他生出了一種無比暢快的感覺。“你現在就去把徐真人請來,說我有要事相商!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既然也肯屈服于我,看來大事必成!”

“恭喜三當家,賀喜三當家!”一旁的兩個心腹連忙恭維道,全然忽略了陳克韞在聽到“三當家”三個字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