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小郡主

在佛堂閑坐了一會,沈傲有點兒心不在焉了,春兒抿著嘴黯然傷神,周小姐又是嘲弄輕蔑,唯有夫人最體貼他,問他許多事.沈傲一一作答,其實夫人也只是閑扯,見他六神無主,便問:"今日你是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沈傲當然不會說出緣由來,口里只說:"昨夜和趙主事喝了些酒,今早醒來頭有些疼."

夫人聽到是趙主事,頓時有些不悅了,心里想:"這個孩子,趙主事這樣的人,這孩子竟是全無戒備之心.趙主事不知在他身後搬弄了多少是非呢."想著想著便要責備一聲,可是話未出口,心又軟了.這是個好孩子啊,有些話還是不和他說的好,只要有我在,趙主事就搬弄不了他.

春兒卻在想:"沈大哥昨夜去喝酒了?他是不是也很後悔,所以去借酒消愁."瞄了沈傲一眼,關切起沈傲的身體來.

沈傲若是知道夫人這樣想自己,只怕要捧腹大笑了.不過說起來,在夫人面前,沈傲還真是一個乖孩子的樣子.

只是在周小姐看來,沈傲在夫人面前越乖,越證明他有多腹黑.

"這個人很難猜透,既不是正人君子,卻有時會做幾件好事,真不知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周若一時失了神,又想起昨日撞見沈傲輕薄春兒的樣子,信誓旦旦要娶春兒為妻,頓時又怒了.他憑什麼娶春兒做妻子,這個人真是壞透了.

想著,想著,周若又覺得心酸,不知怎麼的,每一次那一幕浮想起來,她就想哭,長長的睫毛顫動,閃著些許淚花.

夫人關切的道:"既然如此,那麼你就先回去歇著吧,太學那邊的事,我會催促老爺加緊著辦,眼看著今年的博士,助教們都選定了,擇日就要開講經義,總不能耽誤了你."

夫人老是提太學的事,便是認為沈傲對進學的事很上心,其實沈傲對太學倒是有興致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絕不是空穴來風,三教九流就是混的再光鮮,比起讀書人還是差的遠了.既然有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

沈傲很感激的道:"夫人的恩德,沈傲將來一定好好報答."

夫人便笑:"你這孩子,往後好好用功,便是報答我了."

沈傲點了點頭,讀書的事他是把握的,本身他的底子就很厚,古籍讀過不少,只要把四書五經背熟了就行.經義的事到太學里可以學,放了學還有陳濟幫自己補課,陳濟可是大名鼎鼎的狀元,心得和文章的揣摩能力在這汴京城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哪些該關注,如何開篇更好,如何結尾更能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是如數家珍.

反正已拜了師,叫了這麼多句夫子,老師的,總要撈點便宜回來.

就這樣想著,出了佛堂,沈傲突然想到夫人對自己的態度,又多了一分慈愛,心知夫人是完全將自己當作她的子侄看待了,也不知是自己太陰險還是夫人太善良,籲了口氣,心里想:"不管怎麼說,將來一定要好好報答夫人."

一時失神,迎面一人風風火火的撞過來,鼻尖傳來一陣芬香,對方啊呀一聲,連忙退開.

來人是個女子,少女優雅而靜謐,身穿著一件迤邐在地的宮裝長裙,精致的五官雪白無暇,柳眉之下,美眸慌亂的望了沈傲一眼.

"咦,這人好像認識,在哪里見過."沈傲與她對望,對她有些印象.


少女確實和他見過,那時她著的是公子打扮,就在邃雅山房里和三哥還腹誹了沈傲一番呢.原來她便是清河郡主趙紫蘅,這清河郡主最癡的便是畫,自與沈傲斗畫之後,頓時大感慚愧,又有些不服.因而這些時日總是惦記著這樁子事.

官家作了畫已經送來了,可是祈國公府的畫師卻還未拿出畫來.在往日,只需三五日那畫師便有回音的,現如今過了許多天,卻是音信全無.

趙紫蘅坐不住了,有心來祈國公府看看,當然,她借著的是看望周家小姐的名義.

趙紫蘅與周小姐其實也算不上熟識,此時卻只能找這樣的借口.徑直進府,叫下人不要通報,她一人在內府徘徊,渾然像個小暗探,要將祈國公府畫師揪出來.

這一路隨意亂轉的,她也是滿腹的心事,沈傲迎面過來,她還沒回過神,就撞入了沈傲的懷里.

見是一個男人,趙紫蘅頓時怒了,別看小郡主平時很文靜,其實卻是個急性子,否則也不會冒昧的跑到這里來.跺著腳道:"你……你好大的膽子,見了我為何不退避."

沈傲先是有些歉意,但又見趙紫蘅咄咄逼人的提著裙裾滿臉怒容,活脫脫的一個母山貓,就差嘶牙咧嘴,笑道:"這可怪不得我,你不是一樣沒有退避?"

趙紫蘅便道:"就是你的錯……"話說到一半卻是頓住了,口里道:"我認得你,你姓沈,邃雅山房那個作詩的是不是?"

邃雅山房那個作詩的,這句話從趙紫蘅的口里說出來,和某某巷子里挑大糞的一樣.

"汗,小姐,你也知道本書童是作詩的啊,我的天,這麼高尚的職業,怎麼到了她口里卻好像很低賤似的."沈傲無語,微微一笑,才慢吞吞的道:"正是在下."

其實沈傲是誤會小郡主了,在小郡主眼里,只有畫師才是世上一等一的清貴,至于其他什麼做官的,作詩的,挑大糞的在她眼里都一視同仁,算不上什麼歧視.

趙紫蘅眼眸中劃過一絲驚喜,問道:"那麼說你就是陳濟陳相公的徒弟咯?"

沈傲心里有些微微發酸,瞧這小妮子滿眼憧憬的樣子,原來又是個崇拜陳濟的傻妞,心里感歎,作詩就這麼下賤嗎?陳濟有什麼好.吃醋歸吃醋,臉上卻沒有顯山露水,道:"算是吧."

"算是?"趙紫蘅怒了,這小子太不識抬舉了,陳濟相公是什麼人,既是狀元,畫又做的這麼好,他竟是一點都不覺得驕傲.

她定了定神,壓抑住怒火,便道:"你師父呢?他的畫為什麼還沒有送來."

沈傲奇怪道:"畫,什麼畫?這我可不知道,他的畫又不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