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 第二十章節

昏黃的燈光映射下,掩體內的光線顯得很迷離,渾濁的空氣里充斥著一股刺鼻的黴味, LED屏幕上閃動著的黃綠色熒光在掩體內的一眾人的臉上鍍滿了慘淡光澤。滿頭是汗的通訊官們抱著電台,反複調整頻道,聲嘶力竭的大聲呼叫著;忙碌著的參謀官們不斷的核實戰況,在作戰態勢圖上標注出中國軍隊的方位。

參謀課長塚木清遠陸將滿臉怒色的站立在諾大的電子地圖前,雙臂環抱若有所思的看著北九州的戰況態勢。中國軍隊在九州島展開登陸作戰已經快十二個小時了,現在的戰局對于防禦方的日軍來說簡直是一團糟糕。在南線的日向海灘和鹿兒島縣沿海展開登陸的中國登陸兵至少達到了兩個旅團的兵力,無論從現在看來這個方向上是否是佯攻,都已經並不重要了,因為中國人已經在這兩處登陸場取得了進展,站住了腳跟。而北線就更為糟糕了,由于大規模的電磁壓制,在中國軍隊展開大規模登陸戰後至少一個小時之後,九州防禦司令部才接到了中國兵登陸的戰情通報,整個九州島上的防禦部隊已經完全的處于混亂之中。

塚木清遠不由的長歎一口氣,現在的戰局撲朔迷離,無論是北線還是南線,現在對于日軍來說都不可輕視。南線,中國軍隊兩個陸戰旅的作戰兵力現在正逐步的擴大登陸場;而北線,中國軍隊在長崎縣的兩處登陸場投入了多達一個陸戰旅和一個兩棲裝甲師的搶灘部隊,如果按照現代登陸作戰的攻擊梯次兵力推算,那麼中國人在北線投入的兵力將是一支不可小覷的作戰力量,更為可怕的是,一旦中國軍隊真把主攻方向定在北線,集重兵于此,沿著長崎而入,一路北上,兵鋒直指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的福岡縣,那麼中國人很快便會攻陷福岡市、北九州市,切斷九州島與本州之間的聯系、補給線。

整個九州防禦司令部在塚木清遠看來,簡直就是群酒囊飯袋的集中。作戰課的那些家伙就是一些只會做完美方案的蠢豬,無論是最初的《海灘防禦作戰案》還是《有事應對案》全是一紙空談。整個九州島上的日軍作戰部隊共有重建的第6師團以及第16師團還有第104、105兩個特設師團、另外還擁有駐守久留米的西部軍區所屬第3教導團,兵力雖然眾多,但真正具有戰斗力的部隊並不很多,甚至就是擔任主力機動力量的第6師團也不是之前的第6師團了,原先那支隸屬于東北軍區、駐守神町的老牌‘熊本師團’已經在去年的大陸戰爭中覆滅在中國了,現在的第6師團不過是以一些退役老兵為骨干,七拼八湊拉起來的一支戰斗力大打折扣的所謂甲等師團而已。可是防禦司令部的那些家伙卻全然不顧這些,只知道成天叫嚷著“用中國人的鮮血來澆灌帝國的海灘”。真是可笑,沖繩作戰已經說明了問題,沖繩守備司令部的作戰兵力不可謂不精、力量不可謂不強,可到頭來怎樣?在中國人的攻勢下,沖繩守備司令部所屬的第101、102、103三個乙等師團以及一個甲等師團-第10師團、再加上一個獨立旅團-第1混成旅團全軍覆滅。

九州從一開始來說就已經被東京軍部的那些瘋子給放棄了,這一點塚木清遠看得很清楚,當他在中國軍隊攻陷琉球群島、強軍壓境的時毅然呈書軍部高層,請求由陸軍參謀部調任至岌岌可危的九州島來之前,塚木便很清楚這一點。別看軍部的那些瘋子整天叫囂著“即便全民玉碎也要讓中國人血流成河”但實際上這些瘋子比誰都貪生怕死,當中國軍隊真正兵鋒直抵九州島的時候,那些成天就只知道嚷嚷的家伙們卻誰也不願意到九州來。

軍部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真正的防守九州島,換句話來說,九州島的守軍只是一個犧牲品而已,東京方面所需要的只是用九州守軍的拼死抵抗來贏得時間,贏得制定部署本土防禦、和歐美媾和、爭取國際干涉的時間。將西部軍區所轄的第4師團、第8師團以及軍區直屬部隊調回本州加強本州的防禦力量,另一方面將戰力稍強的第6師團從東北軍區抽調來,與第16師團一起構成九州島的機動防禦力量,東京軍部在作出的本土防禦方針最能說明問題。

塚木清遠為東京的那些瘋子感到可笑,即便是九州島守軍全體玉碎、贏得了時間那又怎樣,和歐美媾和、爭取國際干涉,恐怕只是一個很是美麗的幻想而已,軍部的那些家伙們到現在還是沒有能夠明白,現在的中國早已不是19世紀中葉之後、20世紀中葉之前的那個支那了,而日本也不再是日俄戰爭之後、太平洋戰爭之前那個無比強大的帝國了。歐州早已經衰落多年,那些一心只想和中國人一起大發橫財,瞅著龐大的中國市場口水漣漣的歐洲人怎麼會為了一個衰退多年、經濟低迷不振的日本而放棄自己的利益呢,這個世界從來都是這樣,利益才是最為永恒的第一。美國人更不用說了,去年年底美軍全面撤離駐日基地就已經說明了一切,這個時候,東京還在妄想著華盛頓方面的干涉簡直就是在做白日夢。一個軍國主義化的日本是華盛頓所不願看到的。中日戰爭自然也是華盛頓方面最想看到的,畢竟一個右翼化、極度危險的日本、以及一個新興的強盛起來的中國都是美國人所願意去面對的,而這兩者之間的戰爭對于美國人來說自然是最好的,就如同中國人的那句古諺“蚌鹜相爭、漁翁得利”。只是東京方面從沒有看清自己而已。

畢竟相對于中國,日本太小了,無論怎樣,就連文化都源于中國的日本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和中國站立在同一層台階上的,即便是日本曾經戰勝過中國,即便日本相對于中國很富裕,但那又怎樣,現在的一切只不過是日本人骨子里的那份自卑而造成的,這份自卑是與生俱來的,因為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日本怎樣強大,當站立在中國面前,日本永遠是那樣的渺小。就好比一個暴發戶站在一個家道衰落了的貴族面前一般,無論這個貴族怎樣的沒落,但他那經曆數代人的沉澱下來的氣質、那份尊榮卻是暴發戶永遠無法相媲的,在貴族的面前,無論暴發戶作出什麼樣的舉動,他永遠都是那樣的卑微、粗俗。這份自卑也會驅使暴發戶去一次次的挑釁沒落的貴族,他渴望自己勝過後者,他極力的想去證明自己,想讓別人承認自己的身份,想凌駕在沒落的貴族之上。日本就是這樣,只是很多人看不清自己而已。

想到這些,塚木清遠陸將多少有些落寞,雖然當初自己很清楚這一切,而且全然不顧自己將會成為犧牲品中的一員,從東京參謀本部調任到已經注定成為棄子的九州防禦司令部來任參謀課長,但真正面對著這一切的時候,塚木清遠還是多少感到陣陣悲哀。多達四個作戰師團的部隊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自己的結局,而所換取的結果又是那樣的不堪,雖然東京的那些家伙還在做著美夢,但在塚木看來,結果已然是那樣的血淋淋的殘忍。

玉碎不是可怕的,哪怕到最後真正要面對那個結局,但令塚木清遠所不能容忍的是,整個防禦司令部完全的將自己排斥在外,所有的作戰計劃根本不是由自己的參謀課來制定,反倒是由作戰課的那些愚蠢的家伙來制定,更為可笑的是就連指揮班的那些蠢貨都可以在方案制定上指手劃腳。當初要不是自己的堅持下,防禦司令部也不會對主力機動力量的第6師團進行了重組,要不是自己下克上,不顧防禦司令部的調遣第6師團增援南線的作戰命令,硬是扣下了一支戰斗群,僅投入了兩個戰斗群的兵力增援南線。那麼現在就不會有新的增援力量前出北線,那樣也就意味著整個九州島守軍將會眼看著中國軍隊在北線逐步站住腳跟。

真不知道防禦司令部的那些蠢豬成天在想些什麼,當北線出現中國軍隊大規模的登陸部隊之後,日軍防禦司令部第一個作戰命令便是調派駐守久留米的西部軍區所屬第3教導團先行增援,雖然第3教導團這支作戰單位擁有一定的戰斗力,但塚木清遠知道,全摩托化的第3教導團由于缺乏重裝甲力量,戰斗力畢竟有限,根本無法對上岸的中國重裝部隊構成威脅,搞不好會把第3教導團這支機動力量給搭進去。

所以在接到指揮班的那些蠢貨遲遲通報來的戰情後,塚木清遠陸將想都沒想,立即將自己硬扣下來的第6師團的混成作戰群投入北線,作為第二批增援力量支援先行推進的第3教導團。按說以三個機步連為主、混同一個坦克連、一個重迫擊炮連以及一個炮兵連的兵力編組成的、戰斗力相對于一個混成團的戰斗群,應該可以阻擋中國軍隊的攻勢一段時間。

但指揮班剛發來的戰情通報卻著實的差點讓塚木清遠陸將大口吐血,整個防禦司令部的情報、指揮部門真不知道干什麼吃的,情報課也好、作戰課也罷,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底下已經出現了中國人的小股特戰部隊。就是這些中國特戰部隊竟然伏擊了前出增援的第3教導團。讓第3教導團損失慘重、斷筋傷骨。

第3教導團居然號稱精銳之旅,居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被小股中國特戰部隊給打了個伏擊,損失了數百兵力不說,竟然所有的機動車輛都被擊毀殆盡,這下好了,摩托化步兵徹底成了步兵了。塚木清遠陸將隱約的感覺到了不安,或許九州島作戰將會比自己估計的還要快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