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梅夫人之死

翌日,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她的床邊已經空無一人,就連床鋪都是涼的,他是何時走的?

懶散的下床,她隨意的踩著一雙鞋履來到庭院,秋風染紅了楓葉,一片枯黃之中,鮮紅如血的顏色刺的她的眼睛生疼.

"你醒了?"

紫筠嫋嫋前來,一臉的關切.

"恩,有事嗎?"

皖蕾抬起腳步,微揚著嬌靨,凝望著遠處的風景,神情清淡的宛如天空中若有似無的白云.

"郁總管來了有一陣兒了,說是這幾個月的賬目要你過目一下."

紫筠眉頭微皺,將她隨意披在肩上的披風拉緊,將她散落飛揚的發絲輕輕的掖在而後,開口道.

"現在王府不是有了正牌王妃嗎?這些事情干嘛還要我來做?"

頓足于一棵芙蓉樹下,大朵的芙蓉花盛開在眼前,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她原來一直都不知道,這片樹林中竟然種植了這麼多四季適宜的花草樹木,現在她是不是也該停下來,靜靜的欣賞一下眼前的一切,忘記外界的煩憂.

"呃……"紫筠眸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斂下眼瞼道"王爺說,王府的事情還要由你來處理,至于王妃,只是參加一些大事的決策."

"是嗎?"

皖蕾狐疑的瞥她一眼,不明白她話語中的顫抖來自何處,不過既然她現在還坐在這個位置,那就要管管這些閑事了.

遺憾的望了一眼頭頂的芙蓉,賞花的心情瞬間消散.

"讓她到後院來吧,也不是什麼外人,不用拘禮,還有,姐姐幫我把翩風喚來,也讓郁總管見見."

說完,她一擺衣袖,隨意的坐在竹藤下的貴妃榻上,神情間有著一絲不經意的慵懶.

一天的時間,皖蕾都在和郁筱羽對著賬目,當看完最後一筆花銷的時候,她清秀的容顏染上一抹犀利.

"這些日子的開銷,委實有些大."

她不過走了幾個月,竟然花去數十萬兩銀子,這些錢都用在了何處?

"有些時候,都是王妃親自去帳房,所以……"

郁筱羽為難的瞥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啦,改日我與王妃談談."

皖蕾淡淡一笑,輕聲道.

"還有……"

郁筱羽剛想開口,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卻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裙擺上沾著大片褐色的痕跡.

"側王妃,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家夫人,求求你……"

皖蕾等人一怔,定眸望去,只見地上跪著的女子云鬢散亂,臉色蒼白,衣襟上還燃著大片血色,散發著淡淡的腥臭味.

"發生了什麼事?"

皖蕾心尖一縮急聲問道.

"側王妃,我家夫人瘋了,她用刀割上了自己,現在正挾持著小王爺……"

該死!

如風!


一想到那張小臉,皖蕾整顆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未想,如一陣風般的沖了出去.

遠遠的,她就聽到梅苑里鬧哄哄的,偶爾還有下人的尖叫聲.

推開虛掩的大門,她眸色冷厲的掃過周圍的一干人,沉聲喝道.

"你們在做什麼?"

眾人聞聲回頭,待見到她不由一愣,眸光全部齊刷刷的望向另一頭,順著大家的目光望去,皖蕾竟然看到臉色潮蒼白的惠芷雪正靠在嬤嬤的身上,一臉的虛弱.

"王妃?"皖蕾一驚,大步上前,詢問道"哪里不舒服嗎?"

惠芷雪見到皖蕾,雙眸頓時蒙上一層水霧,冰涼的雙手緊緊的抓住她的皓腕,顫聲道.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閑著無聊,來這里坐坐,誰想到,誰想到……"

她雙眸一翻,瞬間昏了過去.

皖蕾不由眉心深蹙,凝聲道.

"送王妃回去,不相干的人全部退下."

一聲令下,梅苑一瞬間清靜了許多,只剩下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圍在梅夫人的身前,目光謹慎的落在她手中的如風身上.深吸一口氣,皖蕾眯著眼前行,空氣中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每上前一步,味道就越重,煞白了她的臉色.

"梅夫人,這是做什麼?還不放了如風,小心傷著他."

撥開圍繞在旁的家丁,皖蕾一臉凝重的走上前,言談舉止間懾人的氣勢.

"你……苑皖蕾!你怎麼回來了?你是不是回來和我搶王爺的?還是你想搶走如風?"

梅夫人的眼神帶著某種瘋狂的執拗,看得皖蕾心底一沉.

她瘋了嗎?

"梅夫人,有事慢慢說,莫要傷了如風!"

她一步步小心靠近,卻在離他們只有幾步遠的時候驟然停了下來,只因為那冰冷的刀鋒已經染上了一抹鮮紅.

"慢慢說,怎麼說?我一睜開眼睛身邊就躺著一個男人,不著寸縷,恰巧這個時候王妃走了進來,我就是有一萬張嘴我也說不清楚……"

梅夫人歇斯底里的喊著,手中揮舞的匕首幾次險些割傷如風,看得皖蕾是心驚膽顫.

梅夫人偷人恰巧被王妃撞見,難道這就是她發瘋的原因.

她迅速的瞥了一眼梅夫人懷中的如風,除了脖頸處的一點傷之外,他似乎沒有其他大礙,只是一雙眸子卻透著讓人心痛的漠然.

他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這漠然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辛酸?

此時,已不是探尋這些的時候,皖蕾緊握著拳頭,尖利的指甲劃破掌心的肌膚,她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

"身正不怕影外,若你真沒做,我自會還你清白,如風還小,你千萬別傷著他,他可是你十月懷胎產下的骨肉."

皖蕾的聲音陡然轉柔,企圖用她心底的母性打動她.

如風?

梅夫人瘋狂的眼眸望向懷中的如風,偏執中閃過一絲柔情.

"如風,如風……"

只是下一秒鍾,她眼底的柔情瞬間被瘋狂所代替,柔媚的臉頰此刻已經變得有些扭曲.

"我的如風,我的如風,我要保護我的孩子,不能讓他們害了他,他們,他們要殺他!"


眼見她的情緒已經達到崩潰的邊緣,皖蕾鬢角的冷汗已經打濕了發絲,若是再沒有有效的辦法,等到梅夫人下一次情緒崩潰的時候,如風很可能就會……

思及此,她急中生智道.

"我知道有人要殺如風,所以我才從外面趕了回來,只為了保護他,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歡他,把他交給我,我會保護他,我會……"

趁著她閃神的功夫,皖蕾小心的向前挪蹭著腳步,想要奪下她手中的匕首,只可惜,梅夫人的匕首死死的卡在如風的脖頸上,讓她不敢輕易行動.

"你會保護他?"

梅夫人瘋狂的眼神中掠過一絲光亮,那光亮雖然稍縱即逝,可是還是被皖蕾捕捉到,難道她……

就在她想要深思的時候,梅夫人突然揚起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朝如風刺去……

"不……"

皖蕾嚇得魂飛魄散,想也未想直接沖了上去,用柔嫩的雙手直接抓住了鋒利的匕首,冰冷的刀鋒瞬間劃破她的肌膚,鮮血如注汩汩而出,滴在她們的臉上,模糊了彼此的雙眼.

懵然,梅夫人的嘴角綻放一抹詭異的笑容,那笑容中有釋然,有解脫,還夾雜著一絲不解.

下一秒鍾,皖蕾只感覺自己被一道重力推了出來,狠狠的摔落在地上,懷中還有驚魂未散的如風.

"別看!"

皖蕾回過神來,卻見梅夫人唇角綻放著一抹詭異的笑容,那抹寒光隨之沒入她柔軟的腹部,狠絕的向一側拉去……

瞬間,鮮血染紅了她腳下的玉石,如此激烈的死法,即使是一旁的家丁也嚇白了臉.

皖蕾顫抖的雙手緊緊的捂住如風的雙眼,一道道血流在他白嫩的小臉上留下鮮紅的血痕.

恍惚中,皖蕾似乎看到梅夫人示意她過去.

小心的放下如風,她用自己的披風遮住如風,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冰冷的玉石地上,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此時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鮮,慘淡無光的嘴唇在微微動著,似在說些什麼.

皖蕾蹲下身子,將自己的耳朵湊到她的嘴邊,費力的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原本茫然的眸子猛然升起一抹冰華.

"放心!"

她緩緩的抬起頭,給這個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息的女子一個堅定的眼神,這是她和這個女人之間的承諾,也是她對這個女人唯一的一絲敬意.

玉手撫上她的雙眼,皖蕾緩緩的為她閉上雙眸,鐵青的容顏浮現懾人的寒意.

"今日的事情誰也不准說出去,對外就宣稱梅夫人患了急病,一夜歸天."

她冷冽如冰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失去血色的櫻唇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抗拒的凜然.

她的神情仿佛在告訴每一個人,反抗她命令的人下場會如何.

只是,當她的目光移向如風的時候,冰冷千年雪霜的眼眸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那個孩子,不知何時已經扯開頭上的披風,漆黑的瞳仁一動不動的盯著血泊著的梅夫人,沒有哭,也沒有鬧,甚至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如風,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母親."

心痛他的沉默,皖蕾跪在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顎,強迫他看著自己,黑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只是,不管她說什麼,如風的目光都如一潭死水,緊緊的盯著那片鮮血,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