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淨土之冬 第十三章 淨土之冬








大黑緊抓著我,伏在懷內,使我體會它目睹采柔被擄的憤激。





我們終于來到丘頂。





年加的整隊千里駝壯觀地橫烈在丘圾下的沙原上,只是沒了他們的真正主人。





在十多個帳幕旁,有大約百多名沙盜和同等數目的戰馬,分作三堆,圍著篝火,取暖進食,喧嘩喝罵,分外使人感到他們剛殺完人那種冷血和好勝。





卻見不到采柔。





難道采柔正在其中一個帳幕里,給他們……“嗨”!





一聲厲喝,騎著飛雪像一卷風般往下掃去。





眾沙盜先是一呆,但不愧經驗豐富的戰士,立時提起永伴身側的武器,向我迎來。





大笨矛全力出擊,挑.刺、掃,戮。





當先而來的四名沙盜,兩個咽喉中矛,兩人被刺中心窩,往後拋跌,跟著而來的十多人亦無一幸免。





我沖破了封鎖,來到了中間的帳幕,持矛一挑,深藏入沙的帳幕整個挑了起來。





里面除了氈被雜物外,空無一人。





矛輕搖,帳幕迎頭向沖來沙盜蓋去,登時將五名沙盜罩在其中。





我躍馬而起,避過了後面潮水般湧過來的攻擊,落到帳幕罩下處,大笨矛連閃,將帳下的五人逐一了結。換了平時,我定會手下留情,但為了采柔,我的憤怒仇恨已不容許我如此做。





左矛一挑,另一個帳幕應矛而起。





依然是空帳。





矛影滿天。





六個人打著轉飛跌開去,我保證沒有一個人可以再有氣息的站起來。我殺紅了眼。





逢人便殺,見帳便挑。





當我挑起最後一個帳幕時,身後所有沙盜都倒在血沙上,以他們的生命償還無可恕宥的深重血腥的罪孽。





采柔躺在帳內。






右手緊握著貞節衛匕首,雪白的大腿露了出來,明顯地有扭傷瘀痕,衣衫仍算完整,但胸前仍滲著可怕的鮮血。





我手足冰冷。





呆坐在飛雪之上,直至大黑從懷里跳下馬去時,我才如夢初醒,躍落地上。





我明白了,采柔在重要關頭以貞節衛保持了清白,代價是她的生命。我走到她身旁,跪了下來。





她的胸口仍微動著,





她還末死!





我狂喜叫道:“采柔!采柔!醒過來,你不能死去,我是蘭特!大劍師蘭特!”





采柔的眼球在眼簾內顫動著,卻沒法睜開眼來。





我知道死神正徘徊在她左右,心中一動,抽出魔女刃,將她輕移少許,把寶刃放在她背下,讓她的脊骨壓著。





這寶刃既能使我疲勞盡按,或者也可以把采柔從鬼門關處扯回來。





我想從她手里將貞節衛拿走,但是她的手像把鎖般,休想可將貞節衛挪動半分,可見她自殺時的決心。





我在她耳透輕喚道:“采柔!采柔!我是蘭特,我是蘭特!”





采柔右手松開,貞節衛滾落氈上。





我用貞節衛將她胸前濕透了的血衣挑開,只見左乳間有一道傷口,幸好稍偏離了心髒的位置,否則早已氣絕。.





她的臉色因大量失血,白得怕人,我從飛雪背上的革囊中取來刀傷藥,為她治理傷口。





當我為她紮布帶時,采柔低呼一聲,微微張開眼來。





我大喜若狂,叫道:“采柔是我,我是蘭特!”





采柔軟弱地道:“大劍師!”跟著像是記憶起什麼似的,一震道:“年加先生他們……”淚水湧出。





我伸手為她抹去熱淚。





采柔道:“大黑!”





大黑忙將頭湊上來,伸出大舌舐在采柔的臉上。





采柔驚喜地道:“大黑!”






我見她精神逐漸轉好,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怎樣?”





采柔皺眉道:“很痛!我背上是什麼東酉,原本我很冷,忽然問背脊熱了起來,很舒服,一點也不冷了。”





魔女刃果有奇效,使我心中稍為篤定,可是我仍不想受了重傷的她太費神,吻了她臉蛋後,在她耳邊道:“小寶寶,睡一覺吧!睡醒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采柔便像是這世界上最乖最聽話的嬰兒,合上長而彎挺的睫毛,不一會熟睡過去。





我環目四顧,一片漆黑里,沙盜剩下的三堆篝火,亦如點起它們的人般,踏進最後的存在歸途,紅光漸弱終至一個不留。





聽著!





采柔!





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熱愛和平的年加和他的淨土伙伴都人死不能複生,大黑頭上多了一道疤痕,可能永遠再長不出毛來,我的肩上亦添加了責任,要為年加將珍烏石送帶他的大公爵,但你將會活過來,享受到我加倍輸給你的真愛!





大元首現在知道了我緊躡在他背後,以後要找他便更困難了。





我也增多了新的仇敵,就是“沙漠之王”杜變和他的沙盜,我不知這次襲擊是蓄意的計劃,退是沙盜慣性的殘暴,若是前者的話,夜狼人便難脫關系了!





一股從深心處湧出的恐懼,又再填滿我的神經,我記起了瑪祖大祭司七百年前寫在預言上的預言!





“人將活在悲傷和屈辱里,直至持著聖劍的偉大騎士,在千里駝的引領下,越過連云峰,踏入淨土,以他偉大的心胸,高超的智慧、不世的劍術,無盡的哀傷,使果實重新在泥土中茁長出來,河流回複清澈,生命回複快樂,他會訂立大地的新制度,確立和平幸福。”





莫非宿命終要將我卷進了淨土的嚴冬去,我是否真是那會把春天重新帶到這樂土的人?





我在采柔身邊跪了下來。





假設真有一股超越人類的力量存在著,我願意臣服在它的意旨下,遵照它的安排行事,只要它不將采柔從我的手上奪走,只要采柔以後再也受不到傷害。





采柔呼吸平勻,酣睡過去。





我不敢睡,因為沙盜隨時會來,這處的死者武技平庸,沒有像杜變那種人物,所以杜變仍未死,隨時會來。





我將撐帳幕的粗棍收集起來,用繩索紮了一個能在沙上滑行的擔架床,在上面鋪了厚厚的羊皮氈,再將采柔小心地移放其上,讓她壓著魔女刃,在她上面再蓋上毛毯。





她一天不好,魔女刃便不會離開她的背脊片刻。就是“沙漠之王”杜變。





當晚午夜,我們繼續行程。





本來我還想在綠州耽上幾天,待采柔傷勢進一步好轉,可是想到沙盜隨時會來,實是不宜久留。





夜行曉宿,三十天後,采柔已可和我共坐千里駝之背,大黑反成為了滑架床的擁有者,威風八面地讓飛雪當它的禦騎。






沒有一個地方比沙漠更孤寂荒涼,在晚上幸而還有星辰作伴,當然還有懷內蜷縮在厚氈內的玉人,摟著她便像擁有了整個原野,整條長河,在這里,連思憶綠野河湖也是一種負擔和痛苦。





這夜天氣寒冷,東北風狠狠地刮著,冰寒徹骨,大黑在氈內瑟縮一團,靈敏的鼻藏在大尾的厚毛里,我也不時打著哆嗦,只有飛雪和千里駝們木無表情地默默前行。





若非天上星辰,我們將會完全喪失了方向,甚至乎時空的概念。





近天光時,我們越過了沙丘和爍石平原的交界處,景色開始又有變化。





東一塊西一塊的奇岩怪石,由地上冒起,點綴著這干曠的平原。





第二天晚上,才走了四、五里路,我們發現自己到了一片由百頭和卵石構成,混雜著紅、緣、白,甚至紫色的平原,一道乾涸了的河壯遺痕,仍清晰可辨,地勢開始高低起伏。





采柔高興地在我懷襄道:“淨土快到了,這不是年加先生說的‘彩石平原’嗎,看!那尖山定是年加先生稱為‘奔月山’的山了。”





她的身體仍然虛弱,不過康複神速,每日都見好轉之象,說起話來也不須喘氣,我心中感謝著魔女遺給我的寶刃。





愈接近淨土,我便愈想念華茜和公主,隔著了這可怕的大沙漠,便像和她們切斷了任何聯系,像是活在兩個完全隔離沒有通路的世界那樣。





四天後,我們穿過一道峽谷,更確定了淨土在望。





大黑不甘寂寞,跳下滑架,和飛雪昂然並進。





支持我的體力已到了透支的限度,近四十天來我不但要照顧大黑和采柔,還要學年加般打理由數十只千里駝組成的龐大隊伍,所以我休息了兩天後,才繼續行程。





地上的彩石消失了,代之是黑色和灰色的板岩,空氣里少了塵屑,使人





正午時分我們進入淨土邊緣的疏林區,人畜這時實在走不動了,唯有壓下快速攀過“捕火”山脈的渴望,停下來休息。





我和采柔大黑挨坐一起,呆望著聳立前方的淨土名山“捕火”,憧憬著後面的世界,我們進入淨土時,看到的會是秀麗的山河?還是被戰火蹂躪了的焦土?





飛雪驕傲地離群吃草。





雪白的駒體,一點大漠的塵屑遺痕也沒留下來。





采柔看上去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和比前消瘦外,亦再沒有曾受重傷的痕跡。





鳥兒在樹枝間鳴叫追逐,一片生機。





采柔心情大佳,哼著閃靈小調,大黑則好夢正酣,不時四足微顫,喉嚨嗚嗚作響、似說著狗兒們獨有的夢話,也似在給采柔作著伴奏。





年加的聲音在我心中響起道:“淨上的確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地方。”“九山十河恩寵的土地。”“到今天我才相有神的存在。”





想起年加的臉容,我肅然仰首向天,心中起誓道:“采柔康複了!我決不會食言,假設你真選定了我,我也不會逃避,當我離開淨土時,淨土將告別了嚴冬,進入她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