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絕境地窖

誰是老板?關文問.

唐光笑得更加猙獰:那不重要,小子,快轉轉你的小腦子,把你知道的事好好說出來吧!

所有的畫都留在赤焰尊者那里,風鶴已經死了,那是她腦子里最後的識藏.你逼我沒用,得從赤焰尊者那里把畫拿回來才行.巴桑,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關文縱聲大叫.他說得是實情,因為離開拉薩時,大人物特意叫人把已經完成的畫妥善地收藏保管,視為最重要的資料.

別叫,別叫.唐光從木匣里抽出一把鐵榔頭,在關文左側眉骨上方比量著.

榔頭上帶著濃烈的血腥味,令關文不寒而栗.

第一下,我會敲斷眉骨,從裂縫處下刀,就能切下一顆完整的眼球來.這是一種對力量大小要求苛刻到極點的技藝,下力過重,斷骨會刺傷眼球;下力過輕,眉骨又無法整齊裂開,小刀伸不進去.聽過庖丁解牛的故事吧?如果我生在那個年代,庖丁算什麼?他只懂得殺牛的技術,而我研究的,則是殺人的藝術.唐光的榔頭輕輕落在關文眉骨上.

鐵器上帶著是森冷寒意,迫得關文連連眨眼.

說不說是你的ziyou,而什麼時候下錘,完全看我的耐xing.唐光又說.

巴桑——巴桑——關文揚著脖子大叫.他不想在這個怪人手底下失去眼睛,唯一的希望,就是巴桑那里.

幸好,巴桑及時出現了,無聲地推開地窖唯一的一扇小門,慢慢地走進來.

巴桑,我的畫都在拉薩,你想要,就回去拿.其它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關文急切地解釋.

巴桑一步步走過來,一手托著腮,繞著關文和木樁轉圈子.

畫是死的,思想是活的.關文,我要的不是畫,是風鶴告訴你的那些事.其實,你心里也跟明鏡似的,知道我要什麼.五分鍾內,要麼告訴我一切,要麼就任由唐光處置.看著辦吧.巴桑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關文深吸了一口氣,把腦子里的混亂思緒稍加理順,便開始了敘述:風鶴說,她看到一群僧人把寶藏投進山洞里,然後用巨石把洞封存.之後,她被帶隊的師父殺人滅口.在她的舞蹈中,我隱約看到了地底絕密之地,那里隱藏著一位老僧.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沒有其它的了.

巴桑靜靜地聽著,猛然間笑出聲來:關文,為什麼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一直在說'我只知道這麼多’?你,天鷲大師,寶鈴小姐都這麼說,你們要我怎麼辦?是選擇相信你們,還是選擇嚴刑逼供,殺人滅口?

立刻,唐光也跟著齜牙咧嘴地大笑.

關文吃了一驚,脫口而出:你把寶鈴怎麼了?她根本就是局外人,你找她有什麼用?

巴桑笑得更開心了:你很關心她吧?如果我先吩咐唐光去對付她,你猜會是什麼結局?

關文急得目眦yu裂:你……你……

巴桑還沒回答,唐光陡然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吩咐我?別做夢了,我只聽金蟬子的安排.他叫我上東我就上東,他叫我上西我就上西,其它的,老子才懶得干呢!


巴桑有些不悅:唐光,金蟬子說了,紮什倫布寺這邊發生的事,我全權負責,連你也要聽我的安排.

唐光揚起頭,越發不屑:我說了,我只聽金蟬子安排.

巴桑揮手:你要是不相信,就打電話去問.我最後說一遍,核桃神樹這邊的事,統一由我安排.

關文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地窖就在ri喀則年木鄉著名風景區的千年核桃樹下.

據說,千年核桃樹為吐蕃王朝先祖達ri年斯親手所種,樹齡已逾千年,被當地藏民譽為神樹.

唐光哼了一聲,拎著木匣退了出去.

現在,咱們好好談談吧.巴桑拖過一個板凳,坐在關文對面.

他的臉se半青半黃,布滿了濃濃的倦意.

談什麼?巴桑,你知道的,我只是個畫家.關文的心情沉郁到極點,因為他擔心寶鈴會遭了唐光的毒手.

就談那協——你不是一個普通的畫家,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強巴佛大殿里.你告訴我,在那些威嚴肅穆的雕像身上,藏著永遠不朽的靈魂.你說過,如果只是像游客那樣走馬觀花地看,永遠都不能領悟那些雕像背後的寓意.這邪,跟我師父說過的話非常相似,我師父說,永遠不要輕視每一個長途跋涉趕來紮什倫布寺朝聖的人,他們可以花費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一步步磕著長頭到這里來,只停留兩三天甚至半天就歡欣鼓舞地回去,仿佛迷途的已經得到了神佛的啟示,有求的已經得到了上天的允諾.他們心中,已經得到了外人無法理解的東西.而你,不但能看見那攜聖者的歡欣,還能畫出他們的內心世界,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

關文苦笑:那是心理學的范疇,我也只是誤打誤撞.

巴桑搖頭:關文,這不是你謙虛的時候.你必須告訴我關于'須彌芥子室’的下落.

關文反問:須彌芥子室?那是什麼?

巴桑回答:無論是藏傳佛教還是漢傳佛教,某些高僧都能在百年修行中做到'化須彌山為芥子室’的神奇境界,他們的思想和靈魂能夠極度微縮,藏在芥子那麼大的空間內,以此來避開亂世.等到太平盛世或者另外某種特殊時刻,他們就還原過來,指點後來者渡劫永生.而我確信,風鶴腦中,就藏著一個與'須彌芥子室’有關的識藏.她死了,這件事只有你知道.

關文立刻搖頭:你弄錯了,風鶴遭人割喉之時,守在她身邊的是天鷲大師.

風鶴之死,來得異常突然,關文連凶手的影子都沒看到.

天鷲大師也在這里,我想,很快大家就能坐在一起研討這件事了.關文,我務必要jing告你,別耍花樣,也別騙我,如果不是我攔著,此刻你已經是唐光的刀下之鬼.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自己不珍惜,我也幫不了你——巴桑疲倦地笑起來,但隨即向門口轉頭大喝,誰在那里?唐光,是你嗎?

地窖的門虛掩著,門外寂寂無聲.

巴桑右手一翻,袖筒里藏著的窄細藏刀便滑落到掌心里.同時,他的身體緊繃如弓,仿佛一耽現目標,就能流星般急速she出去.

關文知道,紮什倫布寺里的僧人九成以上都身懷武功,而巴桑則是年輕一代里實力最強的.


過了幾分鍾,門外依舊無聲,巴桑便收了刀,又恢複了疲憊不堪的模樣.

巴桑,你太緊張了.關文歎息.

我能不緊張嗎?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著大寶藏.從前我甚至懷疑你也是奪寶者之一,但現在看清了,你果然手無縛雞之力的畫家.現在,我帶你去見天鷲大師,時間緊迫,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巴桑三下兩下解開關文,半拖半架著他,出了這間地窖.

地窖門外,是一條陰暗cho濕的長廊.長廊頂上,隔十幾步就嵌著一只白熾燈泡,但半數以上已經壞掉.關文隱約聽到發電機的噪聲,可知這個巨大的地窖下有著單獨可控的電力系統.

在地窖中轉折了兩次後,巴桑拖著關文進了另外一間.

木柱上,天鷲大師也被結結實實地綁著,側面的牆下,則是裝著唐卡碎片的三個銀桶.這里很明顯是一間行刑室,左右兩側牆上掛著鐵索,皮鞭,鐵鉤等等古老的刑具,地上到處都是干涸了的紫黑se血跡.

你怎麼在這里?天鷲大師一見到關文,便大聲喝問.

關文知道對方肯定誤會自己,就像最初自己誤會對方割斷了風鶴的喉嚨一樣.

大師,不要胡亂猜疑了,一切都是金蟬子在背後co縱者.是他殺了風鶴,然後在暗巷里迷翻你,讓人送到這里來.那些,混合了尼泊爾七夜曼陀羅種子,錫金蛇眼苦茶,帕米爾高原殺人蝙蝠血,普通人能抵抗一樣,卻抵抗不了三樣.我還可以告訴你們,拉薩那邊所有人都中了迷香,包括赤焰尊者,大人物,五國十二寺的智者,你的朋友高翔等人全都倒下了.所以,這件事大局已定,你,關文加上寶鈴小姐三個人老老實實把須彌芥子室的位置找出來,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你們的生死,就在我的指縫之間掌握著……

巴桑的語氣有些急躁,語速極快地把這些內幕全都倒了出來,每說一句,天鷲大師的眉毛都會劇烈地顫抖一次,仿佛那邪是一把接一把鐵錘,狠狠地敲在他的胸口上.

金蟬子?就是青龍會門下近年來躥升最快的新門徒金蟬子?天鷲大師悚然問.

巴桑點點頭:沒錯.

天鷲大師雙臂一振,猛烈地掙紮了幾下,但綁住他的牛筋繩韌xing極強,根本沒人能掙得開.

我要殺了他!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天鷲大師嘶聲狂吼.

殺誰?殺金蟬子嗎?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怎麼殺?巴桑幽幽地笑起來.

天鷲大師徒然地長歎,放棄了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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