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遠游咸陽可謂不虛此行。
有朝一日,當劉邦有機會向秦始皇的地位邁進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把這一良機抓在手中,因為,他有一個活生生的榜樣,而這一榜樣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
寫到這里,我們必須注意一種有趣的巧合。
幾乎與此同時,還有兩位在推翻秦王朝的風暴中功不可沒的英雄,說了一句與劉邦所言字異意同的豪言壯語。
一位是貧民英雄陳勝,一位是貴族英雄項羽。前者以令人難以想象的自信告訴友人:“王侯將相甯有種乎?”後者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訴他的叔父:“彼可取而代之。”
一位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提高社會地位;一位要取代秦始皇,成為新皇帝。
這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必然的邏輯?當然是後者。
秦統一六國以前是戰國。戰國時代,任何真正有才能的人都可展示其價值,任何新學說都可找到受歡迎的市場,社會對人才與文化的兼容並蓄,造就了人性的張揚。
盡管秦始皇大搞焚書坑儒,以圖割斷舊有文化的影響,從思想上維護秦王朝的長治久安,但是,文化的影響與延續不以外在的個人意志的轉移而轉移。所以,戰國文化仍然洗禮著秦朝統治下的人們。于是,人性繼續張揚,于是,秦始皇死後誕生了一大批不安于現狀、不向命運低頭的英雄豪傑。
當劉邦所帶資財在咸陽快要用盡的時候,劉邦意識到:咸陽是別人的咸陽,咸陽不屬于他劉邦,咸陽再好,也不是他的久居之所。
帶著滿腹的遺憾,劉邦無可奈何地踏上了返鄉的路程,回到了他闊別多日的故鄉——沛縣,繼續干著他的老行當——泗水亭長。
回到故鄉,沒有重返故土的親切感,倒是無盡的煩惱取代了在咸陽時的興奮與昂揚。
故鄉與咸陽的反差委實太大了,劉邦不得不從走馬觀花式的美妙中回到冷酷的現實中來。
現實提醒耽于幻想的劉邦:你只不過是一個貧瘠之地的小小亭長,而亭長與皇帝的距離遙遠得都無法用思想來丈量。
劉邦知道他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他苦思冥想也看不到一絲一毫騰達的跡象,劉邦消沉了。
消沉是對自己不負責任的自暴自棄,它表現為對自身陰暗面的放縱。
劉邦對自身放縱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不僅無度飲酒,而且用官家給的微俸,在娼窯中尋花問柳,公然做起了蜂蝶勾當。
也許劉邦若成家有室,會對他有所節制,然而,誰家的女子願找這樣一個流氓無賴為夫呢?有熱心的媒婆想給劉邦操持家室,當不提劉邦姓名只向女方家長介紹長相、官差時,女方家長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小伙子叫什麼呀!”女方家長總要觸及這一問題。“劉邦。”媒婆無法拒絕回答。
此時,便會有一個意料中的同一結果:女方家長馬上搖頭拒絕。
時光飛逝,轉眼間,劉邦屬于壯年了。
“沒有條件立業,那是沒有辦法的事,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嘛,可無法成家卻說不過去。”
劉邦也曾為沒有家室苦惱過,但惡行不改,其他的一切只能同樣如故了。
時間一久,劉邦對成家的願望也淡了,並用一種說辭聊以自慰:
“無家室也好,可隨心所欲,可省不少養妻錢。”
人似乎有一個通病,當某一人生目標本應達到,但由于個人自身缺陷不能達到時,總會找到一個看似順理成章的謬論為自己的行為自圓其說,以期糾正由目標與現實的距離而造成的心理失衡。
否極泰來,劉邦到了中年時來運轉,劉太公在劉邦出生時,說劉邦有吉相的預言開始有了顯現的跡象。
吉相的顯現首先是從劉邦得妻開始。
劉邦在泗水不缺朋友,當然也就不缺來自各方面的消息。
一天,劉邦得到一條頗感意外的消息,消息源在縣衙。
作為沛縣最高行政長官的沛縣縣令來了一位遠方的摯友——呂公。
呂公名父字叔平,在其家鄉亦屬豪門大戶,擁有龐大家業,只因躲避仇殺,便舍棄家業帶著家眷投奔沛縣縣令以求庇護。
對沛縣縣令來說有朋自遠方來自然是高興的,尤其是來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更是一件高興的事。
縣令舊情不忘,為了顯示自己的好客,更為了在朋友面前顯示威風,縣令向他的下屬們頒布了一條不同尋常的政令:凡是居住在縣城內的官員均應出資,以示對呂公的祝賀。
自然,劉邦不屬此列。
劉邦決意前去祝賀,盡管一貧如洗。
恰逢蕭何亦來泗水,劉邦藏頭隱尾,一臉正色的告訴蕭何:
“落難的貴客來到沛縣,我應當重賀。”
說完得意地哈哈大笑。
“一個窮光蛋,小亭長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