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為撞死自己的凶手

倒春寒的天氣總是分外的陰冷,急勁的涼風吹得的路人紛紛立起衣領、加緊腳步。

在這樣寒風料峭的季節,人人都渴望早些享受室內溫暖,沒人會無事在外閑逛,但這些人中並不包括周志揚。

周志揚一個人慢吞吞的在樓下的馬路上無目的漫游,任憑帶著沙塵的冷風吹到眼睛里,他緩緩的眨巴著生澀的眼睛,淚水終于模糊了視線,他安慰自己,這不是哭,這是淚腺受到沙塵刺激的反應。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周志揚穿的並不多,一件洗的發白的單襯衫絕對不足以抵擋接近零度的氣溫。吵架之後,絕望的沖出門,哪里記得身上的衣服。

天涼,抵不過心冷,從心底往外散發的絕望,才是真正刺骨的寒涼。

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周志揚想每個趕路人的背後,一定有一個溫暖的地方,因此他們才會急匆匆的,無家的人就會和自己一樣,在冷風中游蕩,因為無處可去。

是不是生命就在等待中慢慢蹉跎呢,站在交通路口等信號的周志揚忽然想著這個頗有幾分哲理的問題。然而一陣淒厲的喇叭聲驚醒了他,方一轉頭,就見一輛車絲毫不減速的正對著自己沖了過來,周志揚想著要躲,可是凍得半僵的身體早已失去了靈活性。

眼見著那輛車橫沖直撞對准自己,周志揚竟然覺得一陣輕松,媽媽,我就要找你去了。

那輛車死命的按著喇叭,忽然高速前行的汽車在路上猛然轉向,頭尾對調的轉圈,刺耳的摩擦聲和臭臭的輪胎膠皮的味道充斥了周志揚的感官。

“砰”的一聲巨響,那輛車激烈的撞上正在等信號的大卡車,車尾重重的甩向周志揚,宛如一條被甩起的魚,周志揚高高的飛起來。

飛速的從空中劃過,周志揚卻沒有感到劇痛,亮光刺進眼中,竟似有一種解脫的快感。

重重的落地,讓周志揚短暫的失去知覺,大量的失血讓周志揚抽搐的發抖,鮮血滾熱的從頭頂蜿蜒流下,迷漫到眼睛中,看到的世界都是濃郁的紅色,翻滾的轎車已經完全變形,有一個人從可怕的裂縫中掙紮出來,似乎拼命的拉扯著另外的人。

寒冷逐漸替代了頭頂留出的熱血,腦子越來越沉,黑暗逐步吞噬著周志揚,在陷入黑暗漩渦的那一刻,周志揚想:該還的我都還你了,現在把命也還了。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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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覺得自己正在飛翔,隨後是下落的強烈失重感,再然後是一片混沌。最後混沌抽離,一切模糊了起來。再然後各種各樣的聲音湧入耳畔,遙遠的不真切的嘈雜聲,儀器的滴滴聲,腳步聲。

然後他的手指動了動。

“你醒了?”在耳畔響起的聲音溫潤的仿佛一池春水。

他感覺到肌膚的溫度,似乎有一個人輕輕握著他的左手。

隨後,他睜開了眼睛。光線如潮水一樣湧入眼瞼,刺得他生疼。他好久才慢慢適應了光亮。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他額頭上包著紗布,一縷額發從紗布上方斜斜地遮住眉角,鼻梁上架著一副細細的金絲眼鏡。在和他目光相接的瞬間,淡漠的神情顯出一絲如釋重負。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男人的神色之間有些疲憊。

他想回答不記得,卻發現喉嚨澀澀的,嘴唇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然後,他緩緩左右搖了搖頭。

“這……是哪?”他清了清嗓子,終于發出一個沙啞的聲音。

“醫院,我們去森林公園的路上出了車禍。”男人微微歎了一口氣,“你被甩出去,撞到了頭。”

他閉上眼睛,開始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可是腦袋疼得仿佛裂開一樣。他想不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想不起眼前這個男人,甚至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是誰?”他重新睜開眼,望著男人。

“你叫林焰,是林氏財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男人摘下眼鏡,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而我,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林氏集團的CEO,蘇夜行。”

鏡子里的臉包裹著層層紗布,只在眼睛和嘴巴的地方開了三個洞洞。這個樣子,根本對恢複記憶沒有半點幫助嘛!林焰一邊啃著蘋果一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想。

“放心,拆線以後保證和原來不差分毫。”蘇夜行的聲音驟然在門口響起,嚇得他手一松,鏡子掉了地。

“我找了國內最有名的整容醫師幫你做的,放心吧。”蘇夜行上前幫他撿起了鏡子,忽然間,他低下頭,怔怔地盯著林焰。

蘇夜行突然接近的面孔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向床的靠背不由自主地縮了縮,戒備地看著逼近的男人。而在那個瞬間,蘇夜行忽然笑了,薄薄的唇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嘴角。”微涼的手指從林焰嘴角滑過,撚去一小塊蘋果的碎屑。

林焰呆呆地看著蘇夜行利落地直起腰轉身進衛生間的背影,竟然忘記了咀嚼。

他們,真的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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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他沉入了一個噩夢當中。夢里,似乎有個人抽著他的耳光罵著什麼,他大聲地辯解著,可是那個人卻對此置若罔聞,拳腳像雨點一樣落下。最後,那個人鉗住他的手腕把他狠狠按在餐桌上,一遍又一遍地進入,粗暴而直接。

有什麼東西在胸口碎裂。肉體和心靈的雙重苦痛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他想要醒來,可是眼皮卻像被膠水粘住一樣沉重。于是,他嘶叫,他呐喊,最終,他喘息著從床上坐起,冷汗淋漓。

“林焰,你沒事吧?”有人輕輕扶住他的肩膀。他回過頭,是蘇夜行。漂亮的眉頭微微蹙著,滿臉滿臉的擔憂。

他看著那張臉孔,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沒事的,只是一個噩夢而已。”忽然之間就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蘇夜行微微撫摸著他的頭發,就像撫摸著一只大型貓科動物。

“沒事的……”溫柔的嗓音,仿佛蠱惑,帶著他進入沉沉夢鄉。

這一夜他睡得很安穩,再沒有什麼可怕的夢來騷擾,以至于他被眼皮上陽光的熱度叫醒時,還以為是新的夢境前來造訪。

身側很溫暖,枕頭也高矮合適,一點不像之前那個容易讓人落枕的柔軟墊子。他轉動著脖子,舒服地蹭著這個很稱心意的新枕頭,然後,睜開了眼睛。

晨光中,他看到了蘇夜行的臉。眼鏡被拿掉,發梢有些凌亂地翹著。看著這張自己過于貼近的睡顏,他猛然驚醒,原來,自己是枕著蘇夜行的胳膊睡了一夜嗎?

看著那張有些疲倦甚至眼底發黑的臉,他怔了好一會,然後悄悄地將自己向後挪動,離開蘇夜行的懷抱。

“唔……你醒了?”蘇夜行在下一刻便睜開了眼睛,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過帶著幾分寵溺的神情讓他心里顫了一下。這麼帥的男人,跟自己的關系真的只是好友這麼簡單?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前夜的夢境。男人的怒罵和粗暴的進入……不,蘇夜行看起來完全不像……

情人!當這兩個字浮現在腦海中時,心髒像被重錘狠狠擊打一樣,痛不欲生。

“林焰!”蘇夜行將痛得縮起身子的他輕輕摟在了懷里,“你怎麼樣了?哪里不舒服?我叫醫生來!”

“不……”他拉住了蘇夜行的衣服,盯著他的臉,輕聲卻又認真地發問:“蘇……夜行,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蘇夜行的眉頭皺了一下,隨手拿過擱在桌面上的眼鏡。

“你是林焰,林氏財團的繼承人。”

“不,我完全沒有印象!”他急促地喘息著,狐疑地看著蘇夜行,“我……我好像應該姓……周?”這個字吐出口來,胸口的窒悶感似乎也消失了許多,有些模糊的片斷湧入腦中,他急于抓住那些與自己有關的景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讓那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在腦中定格。

“我姓周,我應該、不,我肯定是姓周的!”急切中,他只有死死抓住蘇夜行的衣服,仿佛溺水之人手中的那根稻草,“告訴我,我姓周,我姓周!”

蘇夜行鏡片之後的眼睛驀地睜圓,不可置信地凝視著他。純黑的瞳仁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臉,纏得滿滿的白色紗布。

“你……說什麼?”他緩緩地開口,低沉的聲音中摻雜了一絲遲疑。

“我……我說,我姓周。”

蘇夜行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沒說話,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他,仿佛要看入他的靈魂一般,認真而深刻。陽光透過明淨的窗戶映在他濃黑的發梢,泛出幽幽的暗藍色光澤。

過了很久,久到他以為時間已經停駐一樣,蘇夜行推了推鏡架。鏡片反射的強光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說你姓周?記得你的名字嗎?”蘇夜行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在這溫和的聲音中,他聽出了一絲異樣。但那是什麼,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不記得了……好像……好像……”他擰著眉,費力地想。

“周志揚!”蘇夜行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依舊十分有力,“你叫周志揚,跟林焰一起出的車禍。”

他驚得跳了起來:“你知道我的名字?那為什麼說我叫林焰?”

蘇夜行的臉靠近了他,近得可以感受到噴吐在自己臉上溫熱的呼息。

“因為,你的確是林焰!這雙手、柔軟的四肢、烏黑發亮的頭發,都屬于林焰!”

“你明明說……”

蘇夜行凝望著他,目光中的感情讓他看不明白。那是一點點的悲傷、一點點的懷念,還有,一點點的欣慰?

“那個被林焰撞上的行人,名字叫周志揚,他已經當場死亡了。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你真的是周志揚而不是林焰,那只有一種可能,你們的靈魂在相撞的那一刻互換了身體。”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纏滿了紗布的臉。

“如果這是上天的安排,那麼,你就以林焰的身份活下去吧。”

“為……為什麼?”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他不像蘇夜行,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淡定,都可以安然地面對和解決。

“這世上有很多人想要林焰的命,”蘇夜行苦笑了一聲,“卻也有很多人想讓他活下來。不管是哪一邊,都不會放過你!”

為什麼不放過我?我明明不是林焰!他這麼想著,卻發不出聲音。

蘇夜行將他輕輕摟入懷里,珍重而小心。

“周志揚已經死了,而你還活著。”

捧起他的臉,蘇夜行看著他滿是迷惑的眼睛。那目光仿佛直接透過瞳孔烙印在靈魂上,溫柔卻堅定,“聽我的,從現在起,你就叫林焰。周志揚,已經,死了!”

他的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被溫柔的海水溺斃一般,他喃喃地跟著說,“我是林焰……”。

蘇夜行緊緊的盯住他的雙眼,唇邊現出一抹微笑:“乖,你就是林焰,你就是林焰,你就是林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