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熟悉的陌生人

“不錯不錯,猜對有獎,今天請你下午茶。出來呀。”馮宇豪聽到林焰叫出自己的名字,連忙乘機邀請。

林焰心里想的是拒絕,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去哪里?”

大概馮宇豪也沒有想到這次的邀請如此容易就成功,一把充滿喜悅的聲音傳了過來,“真的,你真的肯出來,別用哄我。你等著,我現在就去接你,10分鍾後到哦。千萬等著,BYE。”說完匆匆掛斷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林焰的腦子仿佛出現了一副畫面,馮宇豪一面抓著電話,一面匆匆穿著衣服向外興匆匆的趕路的樣子,那樣清晰,那樣真實。

然而,一股陰冷之極的情緒蔓延到他心里,仿佛一只倒刺的鋼刷從他的胃上碾過,火辣辣的撕裂一樣的疼痛就這樣鋪天蓋地襲來。馮宇豪的臉再次出現,卻是截然不同的猙獰和暴虐,對方雙目猩紅的貫穿著他,惡狠狠地揪著他的頭發嘶聲喊叫,“我讓你賤,我讓你賤,你個天生的爛貨。叫啊!再大聲點!”

林焰用力的抱著頭在床上團成一團,劇烈的頭痛從太陽穴一直攀爬到後頸,然而這些卻不是最難受的,胸口仿佛翻江倒海一樣,那種羞恥和被踐踏感似一只大象重重壓在胃上,緩慢的碾壓著心髒,就算只是抽氣,也覺得劇痛。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林焰死命的掐著自己的胳膊,巨痛,且難過,不要想,不能想了。不要想。

電話鈴聲再次想起,林焰顫抖著接起了電話,聲音低沉,“哪位?”

“我在樓下,寶貝,出來吧。我等你。”那聲音輕柔無比,仿佛羽毛輕輕掃過嘴唇,只從這個語氣里,就知道心里的溺寵有幾分。

現在還可以拒絕,但林焰猶豫了大概三秒鍾,就選擇了,“好,這就下去。”

匆匆的在浴室擦干臉,穿著日常的白色襯衫就下去了。也許林焰內心里埋伏著一只魔鬼,明明要撕裂他的靈魂,但還是誘惑他去嘗試全新的體驗。

馮宇豪靠著車門,黑衣長褲的肅立,也覺得是養眼的風景線。一看見林焰便露出欣喜的神情,並不誇張,可讓人輕易就領略到他來自心底的喜悅。

胃里的酸冷直接頂到的心里,林焰不能控制的輕輕皺眉,馮宇豪一面拉開車門,一面關心的問,“怎麼,不舒服?”

林焰抬頭看著這張無時無刻不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臉,內心里歎息一聲,“還好,就是有點胃酸。”

坐在車里,林焰偷偷打量著馮宇豪開車的模樣,有幾分桀驁有幾分張揚,俊美的側面仿佛明星。林焰總覺得馮宇豪會隨時回頭,調笑的說,看夠沒有,再看要收費了哦。

馮宇豪忽然轉頭,好笑的對林焰說,“偷看我,是要收費的哦。”

仿佛一把利劍劈開一段回憶,兩個人糾結的纏住,在餐桌上,自己光著身體,面色緋紅,而馮宇豪除了解開半截褲鏈,其他地方完全肅整端莊,劇烈的撞擊讓餐桌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自己卻只能盡量用力扳著雙腿張開更大的角度,方便這個男人進入。

那些噼噼啪啪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一股燥熱不可控制的染紅了林焰的耳朵,連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馮宇豪慢慢靠邊減低車速,停好,關心的探過來,“你怎麼忽然臉這麼紅,發燒了嗎?”說著就伸手摸著林焰的額頭,“有點燒,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林焰怔忪了,馮宇豪的模樣再次變幻,自己掙紮著苦苦求饒,不要,發燒了,好難受。你走開。

可就是這個男人,欲望高亢的揪著自己的頭發,從後面強行進入,反複用力沖撞,嘴里發出低沉的嘶吼,“就是要發燒才燙,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了,你給我夾緊,用力夾緊……”然後完全不顧自己正在顫抖寒冷的打顫,只因為發燒的人會有更高的體溫,那種別樣的快感讓對方倍覺興奮。


濃重的絕望包圍著林焰,方才還羞紅的臉頰早已蒼白冰冷。這些閃現的場景這樣熟悉,仿佛昨天一樣曆曆在目,而眼前這個男人卻已經開始討好新的對象了。想到這里,全然沒有了那一絲最隱約的期盼,僅僅覺得刺骨的寒涼。

深吸一口氣,林焰微笑著對馮宇豪說,“我只接受單身人士的追求,要是有家有口的,壓根就別來招惹我。”

馮宇豪得意的仿佛偷腥的貓,“你這是暗示我有機會嗎,我可是絕對的單身啊。”

林焰心中一涼,逼著自己把視線轉向窗外,“你身邊還會缺人?少裝純情少男了,你當別人都是保險套嗎?”

馮宇豪擠出一張苦瓜臉,“你也說了那是別人,怎麼能跟你比?逢場作戲罷了,我對你的心日月可表,蒼天作證!”

林焰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不珍惜眼前人,可別失去了再後悔。”

馮宇豪姿態瀟灑的擺擺手,“你別試我了,要不是你以前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壓根輪不到別人,這次我肯定是非你莫屬,一定要等到你回心轉意。你不會跟我計較什麼過去吧?”

林焰放在一旁的右手,僅僅攥成一團,指甲狠狠的刺進手心,卻一點都不覺得疼,因為胸口那片尖銳的刺痛,早以讓人感官麻木。

微微閉上眼睛,林焰覺得這四周的空氣都飄散著毒素,一刻也不想多待。

電話鈴聲頭一次如此悅耳的響了起來,林焰接起電話,“你在哪兒呢?”是蘇夜行。

“在外面,和朋友一起。”

“不要多待,你身體不好,需要休息。”蘇夜行並沒有問林焰跟誰在一起。

林焰微笑著回答,“我知道了,這就回去。”

仿佛心有靈犀一樣,他們彼此默契的掛斷電話。

林焰轉頭對一臉期待的馮宇豪說,“抱歉,公司有點急事需要處理,請你送我回去。”

林焰從馮宇豪的車上下來,逃一樣地跑回公司,飛速沖進自己的辦公室,卻險些撞到了一個人,蘇夜行。

“怎麼了,急急忙忙的。”蘇夜行輕輕扶住他的肩膀。

“我沒事……我想快點讓……自己的身體入土為安,可以嗎?”躲避著蘇夜行的視線,林焰低低說。

“好。”蘇夜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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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別離,死糾纏,人生七苦里,這二者最為慘痛。此刻的林焰卻在這者之間,同自己反複凌遲。


火葬場里彌漫著一股焦灰的氣息,許多男男女女抱著即將進爐的遺體哀聲哭泣。焚化爐的鋼鐵門隔絕了陰陽,進去的是一具軀體,出來的只是一捧灰燼。

林焰看著躺在那里的“自己”,百感交集。恐怕從沒有人會有這種和自己尸體告別的經驗吧?他扶著活動拉板,怎麼也不肯松手。工作人員想催促,可是看了一眼林焰,又看了一眼蘇夜行,沒敢開口。

“放手吧。”蘇夜行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林焰最後看了一眼“自己”,慢慢地松開了手指。

拉板嘎吱嘎吱地被推進了爐子,伴隨著哐當一聲,爐門關上了。

他聽到啪嗒啪嗒的燃燒聲,金紅色的火焰燃燒著爐中“周志揚”的身體,也燃燒著他心中“周志揚”的部分。周志揚的懦弱、妥協還有無助都將隨著這場火焰化作一團塵埃。

從此之後,只有林焰,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淚水如潮水一樣湧出,為了死亡的過去,更為了新生的未來。朦朧中,他看到蘇夜行的眼角竟然也溢出一滴淚,但是很快他就別過頭去,轉過來的時候,淚水不見了,只剩下微微發紅的雙眼。

走出火葬場的大門,陽光刺目。他和蘇夜行一路無言地回到車子里。

“剛才……你哭了?”林焰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蘇夜行一怔,隨後微微點了點頭。

“我為我自己哭,你為什麼?”林焰覺得有些奇怪。

蘇夜行看著他,良久,長歎似地出了一口氣,“你以前受苦太多,我只是忍不住為你難過而已。”說罷,他憐惜似地摸了摸林焰的頭。

“謝謝。”他輕輕握了握蘇夜行的手。

回到公司,林焰看著一堆堆的文件目瞪口呆。原來身居高位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那一份又一份要簽署的文件和各種各樣的表格就弄得他焦頭爛額。沒有辦法,林焰只有捧著一大疊文件跑去找蘇夜行這個救兵。一路上引來眾多側目。

看到林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樣子,蘇夜行有些忍俊不禁,他很快就走上來接過他手中的東西。

“我覺得自己很蠢,什麼都做不了!”林焰挫敗地坐在蘇夜行對面,像一只斗敗的公雞。

“沒關系,慢慢來。我會幫你。”蘇夜行輕輕按著他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我真的不想自己這麼沒用。”林焰猛地抬起頭,看著蘇夜行,“夜行,你能不能教我?”

蘇夜行鏡片後面的的雙眼很快閃過一抹驚愕,不過隨即他苦笑起來:“其實,什麼都不干的林焰才是正常的林焰。你要是突然勤奮了,反而讓人起疑心。”

“可是……”林焰還想說什麼,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焰,是我,林爭。”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