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正文 第五冊 第七章(上)有朋自遠方來

第五冊第七章(上)有朋自遠方來

靈芝,黃精還是香花露?

嗚嗚嗚,

送禮真是麻煩事!"在左前方的一條花徑拐角處,驀地出現了一個小人,哼著刺耳的小調,低著頭,急匆匆地趕路.

鼠公公只有三寸長,算是個小矮子,但這個小人比鼠公公還要矮一半,戴著一頂很大的紅色高帽子,幾乎罩住了大半個身子.他小臉通紅,左手提著一個紅包袱,看上去十分滑稽,嘴里不停地唱著:

"送什麼好呢?

靈芝,黃精還是香花露?

嗚嗚嗚,

送禮真是麻煩事!"

我忍不住接口:"靈芝黃精香花露,送什麼都行."

"是花精!"鼠公公對我暗暗搖手,小人回過頭,瞧見我們,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小人仰起頭,仔細審視了我們一陣,尖聲尖氣地問:"你們是誰?也是給鳶尾大將軍送禮的嗎?"

鼠公公一個勁地沖我使眼色,讓我別搭話.我暗笑他膽小怕事,大大咧咧地答道:"沒錯,我們和你一樣,都是來給鳶尾大將軍送禮的.你是誰?"

小人眨著珊瑚珠般的小眼睛:"我是雞冠,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你們真的認識鳶尾大將軍嗎?"

"那當然,鳶尾大將軍誰不認識?穿開襠褲的時候大家就很熟了."我信口胡吹了幾句,轉開話題:"我們特意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送完禮後,還要去射工雪山.你知道哪條路最近嗎?"既然這個叫雞冠的小人是個花精,想必對花田十分熟悉,從他嘴里,說不定能問出最近的路.

"你們是外鄉人吧?射工雪山遠著呢.從鳶尾大將軍的府邸向北走,還有好幾天的路.不過你們要去射工雪山,總得經過大將軍的府邸,也是順路."雞冠狐疑地看了我幾眼,想了想,道:"趕緊走吧,鳶尾大將軍地壽筵快開始了,遲到可不好."

我和海姬,甘檸真交換了個眼色,決定暫時和雞冠同行.我的肚子也餓了,那個鳶尾大將軍舉辦壽筵.老子正好去填填五髒廟.以我們三人的法力,當然不把什麼花精放在眼里,只是鼠公公哭喪著臉,一副要上吊的表情.

"遇到四個外鄉人,

兩個男兩個女.

啦啦啦,


一起結伴真熱鬧!"雞冠在前面走,反複哼著小調.像一只發情亂叫的公鴨子.我聽得實在受不了了,只好捂住耳朵,這個花精的音樂品味還真夠爛的.

雞冠領著我們,熟練穿過一條條蛛網般的花徑.在花田深處,有個地方的鮮花特別稀少,四周錯落分布著一塊塊小水窪.水色透澈,清晰映出人的倒影.雞冠在水窪前蹲下.捧起一撅水:"口渴啦,喝點水."

這些小水窪地形狀十分古怪,有的像長了兩只犄角的羊有的像小鳥,有的宛如一條扭曲的小蛇.雞冠扭頭對我們道:"這是花田泉水,十分甘甜,一起嘗嘗吧."

我正覺得口渴,彎下腰准備喝水,鼠公公死命拉住了我,直搖頭.我微微一愣.再看雞冠,他死死地盯著我,遇上我的目光,立刻移開.我突然發現,這家伙把水捧在手里,一點沒沾唇,只是低頭裝作要喝地樣子.

水里有古怪!我幡然省悟,臉上保持鎮定,龍蝶赤爪猛地探出,抓向雞冠.後者顯然早有防備.靈活一閃,哧溜一下鑽進花叢.消失得沒影了.遠遠的,傳來難聽的小調:

"騙人的反被人騙,

大將軍不認識外鄉人.

嗚嗚嗚,

碰到聰明的雞冠算你倒黴."

海姬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原來他在耍我們."

甘檸真綻出蓮心眼,略一察看:"他逃遠了."

日他***,這個花精一定早知道我們不是給鳶尾大將軍送禮地,偏偏一直不露聲色,把我們帶到這里喝水,顯然包藏禍心.鼠公公盯著水窪,道:"聽說花田里有很多妖泉,一旦喝了妖泉之水,就會變成迷失神智的怪獸.少爺,我早說啦,花精是招惹不得地,我說得沒錯吧?"

我悻悻地干笑幾聲,***,險些被雞冠暗算了.這個花精叫雞冠,莫非是雞冠花的花精?他那頂大紅色的高帽子,不正像雞冠嗎?

夜色漸深,按鼠公公的提議,今晚就在這里睡一覺,等天亮再啟程.這時候,星星點點的光芒倏地出現在花田中,像是亮起了無數盞美麗的燈籠.

所有的鮮花都在發光,一閃一閃,花瓣透明得猶如彩色水晶,照得夜色流光溢彩.不遠處,聽到細碎的腳步聲.甘真運起蓮心眼一看,道:"好像又是一個花精,是朝北去地."

"我們去看看!老子就不信還玩不過這些花精!"我毅然道,不等鼠公公勸阻,往腳步聲的方向趕去.海姬莞爾一笑:"小無賴的膽子比以前大多啦."

在花叢中,我又看到了一個小人,臉上長滿白茸茸的細毛,雙手高舉,托起一個大陶罐放在頭頂,一瘸一拐地走著,嘴里哼道:

"一不小心劃破腳,

真呀真糟糕.

鳶尾大將軍的壽筵,


我恐怕要遲到."

暈倒,這些花精怎麼都愛哼難聽的小調啊!我輕輕一躍,攔在小人身前,把他嚇得手一抖,差點把頭頂上的陶罐滑落.

"你好啊,請問射工雪山怎麼走?"我單刀直入地問道.

小人瞪了我一眼:"沒禮貌,說話那麼大聲粗魯,害得我差一點摔壞罐子."不耐煩地打量了我一下,又道:"我正忙著呢,沒功夫理你,快讓開."

"你是去參加鳶尾大將軍的壽筵吧?"

"你怎麼知道?"

我眼珠一轉,目光落到小人的右腳,腳踝處有一個裂開的傷口,像是被利器割破.還流著鮮血,難怪他走路一瘸一拐.

我和顏悅色地道:"你地腳受傷了,行動不便,不如讓我幫你拿著陶罐."

小人猛地後退一步,戒備地盯著我:"想偷吃我陶罐里的花晶蜜?別妄想!這可是送給鳶尾大將軍地壽禮."

海姬冷哼道:"小無賴,算了,別理他."我對

搖手,現在,盡快趕到射工雪山是頭等大事.而救我們還要安排逃跑地路線.到時可能還會返回花田,和這些花精打交道.所以先要想辦法和他們攀交情,我們在魔刹天人生地不熟,多個朋友就多條路.

我對小人微微一笑,道:"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幫你個忙.如果你信不過我,那就算了.但從這里到鳶尾大將軍的府邸還有一些路.你傷了腿,恐怕很難准時趕到."想了想,從懷里掏出蜘蛛精送我的奶汁,掀開杯蓋,道:"這個能愈合傷口,送給你."

小人滿臉迷惑地看著我.猶豫不決.甘真忽然輕拍劍鞘,水霧般的劍氣激射而出.地上立刻裂開一道深深的凹痕.甘真淡淡地道:"要是我們對你有惡意,這一劍足夠了."

我暗贊甘檸真冰雪聰明,真懂得配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果然唬住了這個花精.他神色不安地道:"你們到底是誰?來花田干什麼?"

我笑了笑,閃電出手,一把抓向小人的肩.小人機警得很,一縮脖子,詭異地消失在花牆前.

"他在這里!"甘檸真綻開蓮心眼.劍鞘指向花叢中一個深綠色花萼.我不由笑了,只有這朵花萼上沒有花瓣,還在微微顫抖,顯然是那個花精變的.我的手隨即化作一條軟鞭,纏住花萼,強行把它拖出來,花萼又變回小人,驚恐地發抖.我把蜘蛛精的乳汁倒在他腳踝上,小人尖叫一聲,剛要掙紮.又驀地停住了,驚異地盯著腳踝.雪白的奶水滴在傷口上.血立刻止住,再過片刻,傷口神奇地愈合了,連一點疤痕也看不出.

我松開小人:"怎麼樣?沒騙你吧?"當初女蜘蛛精用乳汁替男蜘蛛精療傷,所以我猜它有愈合傷口地奇效,現在一試,果然如此.

小人扭動了一下右腳,試著走了幾步,輕輕一跳,眉花眼笑:"我的腳好了!"扭頭再看我,已經沒有了戒備之色,但還是謹慎地道:"謝謝你的幫助,但我恐怕幫不了你什麼."

海姬美目一瞪,我捏捏她的手以暗示,對小人道:"沒關系,我們就此告別.這個送你,以後受傷了還能用."大方地把剩余的蜘蛛奶塞進他懷里.


小人楞在當場,瞧瞧我,又看看海姬,甘檸真,一時不知所措.鼠公公摸摸八字胡,陰陽怪氣地道:"唉,傳聞不如一見.聽說花精雖然性子古怪刁鑽,但一向有恩必報.現在才知道,原來傳聞全是假的."拉拉我的衣袖,頭也不回地就走.

等我們走出了十多丈遠,身後突然傳來小人地聲音:"我,我帶你們一段路.要去射工雪山,必須經過鳶尾大將軍的府邸.反正,反正我們順路."

我背過臉,和甘檸真,鼠公公交換了一個微笑的神色,鼠公公翹起大拇指:"少爺,你的手段厲害!"

"你們配合得也不錯."我轉過身,張開雙臂,向小人露出一個友好溫暖的笑容:"你好,朋友.我叫林飛,來自遙遠的紅塵天."

"我叫蒲公英.謝謝你治好我地腳."小人不好意思地道:"請原諒,我只能捎你們一程.因為花田的路是我們花精地秘密,不可以隨便告訴外人."

"沒關系,你已經幫我們很大的忙了."我爽快地拍拍他,並不在意.古語云,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跟我來."蒲公英雙腳一跳,哇靠,居然輕飄飄地順著風勢,滑行了幾丈,才悠悠落下,和他剛才一瘸一拐的樣子,根本不能比.他左穿右繞,在錯綜的花徑里輕盈滑行.我發現,有的路看似朝南,其實拐進去,便是向北的捷徑,有的路看似近,卻繞了個大***.原先我們的確走了很多冤枉路.

一個多時辰後,路上竟然出現了很多花精,個個矮小淺細.有的面色紫紅,有地皮膚蒼白,有的渾身布滿彩色斑點.他們都帶著禮物,匆匆趕路,嘴里哼著各種各樣的難聽小調.蒲公英和他們親切地打招呼,花精們飽含敵意地打量我們,但一聽蒲公英說是朋友,神色便緩和下來.

"花精幾乎不和異類交朋友,是一個非常排外的族群."鼠公公悄聲道.

又走了一程,我們遇到越來越多的花精,都是去參加鳶尾大將軍的壽筵.看花精們拜壽的陣勢,我琢磨著,這個鳶尾大將軍一定是個大人物.

在不遠的地方,夜空被照亮.一盞盞花燈高高挑起,發出絢爛的光芒.在花燈的環抱中,一座龐大地花宮若隱若現,里面不時傳來嘹亮的鼓樂聲.

通向花宮地丁字路口,赫然站著兩個金盔金甲的小武士."嗆嗆"兩聲,寒光閃閃,兩把又細又長的寶劍出鞘,攔住了我們.

"怎麼有外人?蒲公英,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帶外人擅闖大將軍的府邸!"左邊的小武士厲喝道,右邊的小武士寶劍指著我們,如臨大敵.我心中好笑,這把寶劍才半尺長,能傷得了我才怪.兩個小武士也是小矮個,只是頭上長著觸角,眼睛又大又圓,一看就知道是妖怪.

蒲公英尷尬地道:"他們,他們是我的朋友,是想去,"

"是想來給鳶尾大將軍拜壽的."我打斷了蒲公英的話,鎮定地對小武士道.

兩個小武士齊齊搖頭:"不行,我們不歡迎外人,請你們立刻離開花田!"邊上有一些花精鼓噪道:"外人快滾,快滾!"

蒲公英為難地看看我:"因為鳶尾大將軍的壽筵,這條路被暫時封鎖了.對不起,你們只有繞路去射工雪山了,我只能送你們到這里."

鼠公公咕噥道:"少爺,我們識相點走吧."努努嘴,路口又趕來幾十個佩劍小武士,亮閃閃的寶劍圍住了我們,只要一句不合,就會動粗.

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的花精,我心生一計,運轉一種叫做回音壁的甲禦術,一字一頓,沉聲喝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以堂堂鳶尾大將軍的氣度,難道連一個前來拜壽的人也害怕接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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