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正文 第二十冊 第二章 鐵樹為誰開

第二十冊 第二章 鐵樹為誰開

三個月後,山魈一一向我叩拜辭別.

"踏遍魔刹天的每一個角落,收服所有的山魈!"這是我下達的號令.

萬名山魈各展神通,向四面八方掠去.夜夜吸取我的生氣,曆經數次進化,山魈們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有的雄壯如撐天巨獸,有的靈動如縹緲煙霧,有的詭異如幽靈鬼魅※#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它們的實力遠遠勝過普通山魈,一旦散布魔刹天,必然能令所有的山魈投效,成為我的門徒仆從.

這將是我爭雄北境的第一支班底.

"你也要走了?"望著空空蕩蕩的山谷,鳩丹媚平靜地問道.她靠在古松上,抱著一只酒壇,葉蔭的蒼幽仿佛順著碧綠的發辮流下來.

我點點頭,數月不分晝夜的苦修,六欲與**完全交融,元力接連邁過舉重若輕,舉輕若重,輕重如意的三重關口,達到了不知輕重的全新境界.就算悲喜和尚肉身重塑,在元力上也遠遠不及我了.

山風蕭瑟,天空澄澈如洗.絞殺在頭頂飛旋,發出聲聲催促.

"小色狼,我就不送你了."鳩丹媚笑了笑,舉起酒壇猛灌了一大口,然後遞給我.

我一言不發,接過酒壇,仰頭直倒入喉.她為我奉獻了所有,又深知我心.挽留的話一句不提.除了感激和愧疚,我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好在進化後,鳩丹媚不但邁入末那態,還奇跡般達到了末那態地巔峰,一身妖力不下于四大妖王,足夠保護自己了.

這些變化,我隱隱覺得是第十根蠍尾帶來的.這根金光燦耀的蠍尾似乎蘊藏了神妙的力量.氣勢宏然,變化萬象.連我都覺得深深忌憚.

"砰",扔掉酒壇,我默立半晌,柔聲道:"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等你回來以後說,也來得及."

"我一定會回來的."七情六欲在我身心激蕩,仿佛生出無窮無盡的力量與信心.

"我等你."鳩丹媚雙目噴出灼熱地情焰,"在你離開以前.好好地愛我一次."

**在刹那間沸騰,我上前一步,鳩丹媚的衣帛"嘶"地在我手中裂開,乳峰顫浪,豐滿凹凸地曲線畢露,宛如一件大自然妖豔的傑作.我的手瘋狂撫過她每一寸飽滿滑膩的肌膚,她喘息著,大聲叫著.扭動身軀,竭力迎合.

大吼一聲,我將懷里滾燙的尤物按在樹干上,挺身而入,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分離的狀態.

激烈的動作無休無止,鳩丹媚香汗淋漓.雙腿緊緊夾住我地腰,肌膚泛出嬌豔的潮紅.我的心靈猶如一點清冷的冰雪,操控六欲,挑起鳩丹媚一波又一波的**.

"啊,折磨人的小色狼!"鳩丹媚聲嘶力竭地叫喊,指甲深深掐進我的背,美目閃耀著歡喜和悲傷的淚光.這一刻,我清楚感受到了她對我濃烈地愛意.

神識猛地震蕩,七情怪物煥發出狂潮般的漏*點,而六欲悄然遁去.不知不覺.我轉換成了有情無欲的狀態.兩人靈魂交融,分享喜怒哀樂.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在心湖中閃現.

**早已煙消云散,呼喚著鳩丹媚的名字,**控七情,將滿腔的愛憐吻遍她地全身.

如此**交替,鳩丹媚早已如醉如癡如狂,而我對七情六欲的駕馭也不斷趨向圓滿.在兩人的情愛攀至巔峰的一刻,七情又轉換成六欲,我在鳩丹媚癱軟如泥的體內,迸射出**的種子.

七天後,我進入了血戮林.從這里向東而去,便是鯤鵬山脈.

雖然時近嚴冬,雨林里的樹木依然生機勃勃,滿目滴翠,絲毫看不出當年盲豚鼠留下的荒蕪跡象.

回到老家,絞殺發出歡快的叫聲.我索性放開了她,任由乖女兒在枝葉間上下撲騰,時而一個猛子躍入翡翠河,濺起響亮的浪花.

河水潺潺,濃密遮天地藤木更添幽靜.土著妖怪早已遷徙,我地心境也與那時不同.但唯有這片雨林,一如從前.

此時,正是旭日初生,朝霞滿天的晨曦.水面上波彩粼粼,光色絢麗.沿著空曠無人地翡翠河畔前行,我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享受著生死之戰前,這一份難得的平靜.

昔日和甘檸真逃命的一幕幕,宛如鱗光,浮映水面.恍惚中,我又伏在她溫暖的香背上,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也在這樣彩霞輝映的曙光中,我說過,要記取現在.

然而,能記取的永遠只是過去.彎下腰,捧起一掌流水,我慢慢地走,水從指縫間一點點滲出.走出血戮林時,我已經淚流滿面.

前方,一襲雪白的道袍在晨風中飛揚.

"我想,你也許會從這條路去鯤鵬山."俏生生地立在河畔,甘檸真的語聲仿佛順著流水飄過來.

呆呆地看著她,就像一個不會醒來的夢.我張口欲言,唇間卻滿是淚水的咸澀.霞光染上她的臉頰,宛如雪地里的嬌豔紅梅.

"為什麼來呢?"我掉過頭去,抹了一把臉.

"我也不知道呢."她低聲回答.

隔了許久,她走到我身邊,靜靜地看著我:"就像你為什麼從這里走一樣."

"你等了多久?"

"一百三十九天.每一天,我都在想.我為什麼會來這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甘檸真聲音顫抖,漆黑的眼眸卻像是發著光,"但這不重要,不是嗎?"

"檸真,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不用說什麼."她蒼白地手掌輕輕掩上我的嘴唇,綿軟而微涼."這樣就很好.就像你說的.只需記取最美麗動人的一刻,便已足夠."

我深深地凝視著她.澀聲道:"即使我們忘記了,但這滔滔不絕的翡翠河會記住,這片雨林會記住."

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太陽慢慢爬到頭頂,又一點點落下.我們坐在河邊,望著明朗的光線被流水帶走,四周漸漸黯淡.

散開長發.甘檸真傾側著身子,任一襲青瀑垂蕩入波."小時候,母親常陪我坐在湖邊,一邊低哼著歌,一邊替我洗梳."幽深的河水里,她濃密地發絲猶如清美閃亮的水藻,在白玉地手指間拂動.

"那是我覺得最安甯,最幸福的時刻."她柔聲道.

"這一次.讓我來替小真真梳洗吧."我展顏一笑,伸手撩動水波,指尖緩緩擦過光滑似緞的烏發,輕輕揉搓.細密的發絲,仿佛將我的心也纏住.時而兩人雙手相觸,溫暖而又冰涼.

天終于黑了.


她**的長發也被晚風吹干了.最後一滴水珠,閃著光,慢悠悠從發尖滑入我的掌心.

漫天明燦地星光墜落河面.

"我要走了."我艱難地站起身,這句話,仿佛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如果那一晚,沒有大雨和洪水,尾生能等到心愛的女子嗎?"甘檸真忽然幽幽問道.

我默立半晌,道:"可哪有如果呢?檸真,世間本多風雨,碧落賦才是你最好的安居之所."喚來絞殺.頭也不回地離開.

身後.忽然傳來甘檸真憂傷的歌吟:"

維水漣漣,

我心思倦.

之子泛舟.

亦泛洄流.

維濱泱泱,

我心思忡.

之子泛舟,

亦泛韶容.

維江悠悠,

我心思傷.

之子泛舟,

亦泛殷懷.

維海茫茫,

我心思惘.

之子泛舟,

亦泛流年."

我聽得心如刀絞,和被迫漂泊流離的海姬,鳩丹媚不同,甘檸真有更好的選擇.與其跟著我吃苦,不如相忘于江湖.

這一段時光,終將如落葉隨波逐流,慢慢遠逝.正如之子泛舟,亦泛流年.

河面忽明忽暗,水波浮浮沉沉,歌聲漸漸渺茫,雪白的道袍被蒼茫夜色淹沒.

冬天地第一片雪花,悠悠從夜空飄落.

半個月後,我踏上了鯤鵬山脈.

鯤鵬山脈,是魔刹天妖怪心目中的神山.主脈走向如同一尾高高躍起,甩頭向天沖刺的巨魚,魚尾雄樸厚壯,生滿蒼莽叢林,綿延數萬里形成堅實的山基.崢嶸的魚身傾斜向上,高達十萬丈,長約百萬丈,山勢陡峭險峻,怪石嵯峨嶙峋,崖角峰頭猶如鋒銳槍林刀山,直插云宵.湖瀑溪澗錯落分布,奇獸異禽不計其數.魚側兩面展開隆起的山翼,向南北延伸,好像一對振動欲飛地龐然大翅.魚頭線條流暢而玄妙,隱隱透出古拙深冥,幽不可測的氣息,翹起的魚唇赫然便是鯤鵬山的最高處——沙羅峰.

沿著險峻的山勢,一條蜿蜒向上的階梯猶如長虹,攀向峰頂,似欲與天宵比高.每一級階梯都以整塊的岩石鋪成,也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鏘——鏘——鏘——鏘!"眼前掠起千萬重森寒的刀光劍影,無數妖兵妖將把守山道,虎視眈眈地盯著我.

"林飛前來拜山,還不趕快通報楚度?" 我瞧也不瞧他們一眼,負手仰望山巔.四周瑟瑟有聲.天空白茫茫一片,正飄著鵝毛大雪.群山銀妝素裹,粉妝玉砌,自有皚皚不絕,一仰難盡的巍峨氣勢.

也不知站在峰巔,俯視天下,究竟是何滋味.隱隱中.我感覺到沙羅峰頂似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

"大膽毛賊,魔主大人地名諱也是你能叫地嗎?"妖怪們齜牙咧嘴.咆哮呼吼,槍尖矛頭繞著我吞吐不定,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我淡淡一哂,氣息流轉,仰天長嘯.嘯聲瞬間壓過了妖怪地叫嚷,宛如一條奔騰的怒龍,直沖沙羅峰頂.在天際雄渾回蕩.

"放行."高處倏然傳來楚度淡漠地語聲,聲音並不響亮,卻環繞山梁,飄忽不定."行"字的余音嫋嫋不絕,在每一處細僻的角落都清晰可聞.

我毅然舉步,嘯聲不停,以惡龍撲羊地猛烈勢頭壓向"行"字的余音.此舉等于是在削楚度地顏面,立即引來妖怪們不滿的怒吼.然而決定了前來赴約.我自當放開手腳,一逞快意.何況,引嘯挑釁還包藏了我的一點深意.

對我來說,較量從這一刻就開始了.

毫無疑問,楚度已先吃了一個暗虧.我是有備而發,醞釀充足.嘯聲自然滔滔不絕.而楚度的"行"字已到了尾音,要與嘯聲抗爭,只能強行拖長.如果換氣再發,中間難免出現空隙,便輸了我一籌.

眾目睽睽之下,以楚度自傲的性子,怎肯一上來就栽個跟頭?既然他丟不起這個人,就只能和我硬拼下去.

一切如我所料."行"字的余音猛然鏗鏘,猶如寶劍出鞘,金裂石崩.直擊嘯音.

我微微一笑.嘯聲當即轉為守勢,鋒芒畢露的氣勢化作堅韌抵擋.這便是我和楚度最大地不同.自小孤弱的我會進.但更懂得退.易身相處,我就決不會強爭這一口閑氣.

楚度的確強悍無比,即使倉促應戰,余音仍如驚濤怒波拍岸,連綿不絕.到後來,居然一浪高過一浪,聲勢完全壓制住了嘯音.

不慌不忙,我徐徐拾階而上.不住收縮退防的嘯聲采取游斗戰略,避實就虛,盡量繞開楚度怒潮般的沖擊.體內精氣加速循環,雙腳踩過的地方,厚實的積雪頃刻融化.

楚度的余音突兀一震,猶如鋼弦激烈崩起,再度拔高,掀起新一輪狂風暴雨般地攻擊.刹那間,四周的每一棵林木,每一塊岩石,甚至空中飛舞的每一片雪花也被余音浸透,竟似齊齊共鳴.猶如千軍萬馬,將嘯聲圍困成一座深海中的孤島,再也無法躲避.

"轟",余音抓住機會,與嘯聲正面交擊.我內腑劇震,喉頭發甜得想吐血.這是毫無花巧的妖力比拼,世態的我頓時吃了一個大虧.


舊氣未消,新息已生.我體內地生氣自然而然地運轉至極點,與天地形成周而複始的循環,令嘯音弱而不滅.

我邁上石階的步子,逐漸變得沉重起來.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動用六欲的元力.但我並不急于暴露實力,只是咬牙苦撐.

妖怪們屏息收聲,全神貫注地聆聽雙方的較量.投向我的嘲諷,輕蔑目光漸漸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驚異,甚至還有一點點欽佩.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度的余音出現了一絲急躁,攻勢愈加猛烈.嘯音仿佛風中殘燭,幾欲熄滅.然而每次要被余音擊滅的時候,總能硬生生地挺過來.

一張張妖怪地臉像是在眼前晃動,有些看不清了,腳下地路也變得模糊.我的精氣急劇消耗,快撐不住了.腳步重如灌鉛,卻又晃悠悠地像在打飄.

前方白茫茫一片,好大地雪.

好大,好冷的雪,如同洛陽每一個凍死許多乞丐的酷冬.冰寒的雪地里,我瘋狂地奔跑,用盡全力地奔跑,狂呼大叫地奔跑.不能停下,不能睡過去!

我早已習慣了無休無止的奔跑,從大唐,到北境.

不能停下,不能睡過去!

"砰——啪——轟!",草木在楚度余音的攻勢下紛紛炸開.山石迸裂,大雪激飛,打得我滿頭滿臉.我心里不驚反喜,楚度明顯控制不住余音了,他堅持不住了!

與此同時,我枯竭地精氣猛震,內腑噴出一縷蓬勃生氣.游走全身.嘯聲轟然大作,高亢入云.展開了絕地反擊.

妖怪們齊齊色變.嘯聲如同咆哮出海的怒龍,掀起不斷高漲的驚濤駭浪,將余音沖撞得支離破碎,凌亂不堪.

"轟"嘯聲挾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擊滅余音,四下里一片木然.只剩滾滾如雷的嘯聲,震得風云變色.

金碧輝煌的魔主宮已在眼前.簷梁殿瓦五光十色,宏偉壯麗.而陡直的沙羅峰正在上方不遠處.

"多謝楚度你口下留情了."仰望云霄深處那個孤傲筆直的身影,我平靜地道.輸在我地處心積慮之下,楚度並不冤枉.

這番較量從一開始,我便占盡優勢.聲音相抗,最終靠的是氣.比起氣脈悠長,氣機玄奧,天下又有誰能勝過我?神識氣象術地本源就是氣.而猶如蒼穹靈藤的生氣,令我真正做到了生生不息!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偏又令楚度不得不應戰,戰略可謂被我發揮到了極致.如今楚度顏面無光,必然心情煩悶.接下來的交鋒我又贏得了心理優勢.

四周鴉雀無聲,五大妖王佇立在沙羅峰腳的魔主宮前,遙視我的表情各不相同.夜流冰又驚又怒,碧潮戈滿臉欣慰,龍眼雀平靜中暗藏一絲欣喜,阿凡提冷漠木然,悲喜和尚露出深思之色.

"你果然來了,總算未令楚某失望."站在魔刹天的最高處,楚度淡淡地道.目光仿佛穿越了數百丈的距離,直射我地雙目.

"你盛情相邀.我怎能不來?"我不動聲色地道."林飛雖然勢單力孤,但這點膽色還是有的."

"上來吧."楚度的身影倏然消失在視野中.

相比魔主宮.光禿禿的沙羅峰似乎顯得寒酸,但自有一種古樸玄異,凌駕萬物的超然氣韻.越靠近沙羅峰,我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仿佛重回到怨淵幻境的那一刻.

通向峰頂的山徑極其狹窄,僅余一人通過.我盡量放慢腳步,調勻氣息.剛才地較量令我損耗了不少妖力,必須抓緊時間恢複.

距離峰頂越來越近,我的心態反倒愈加從容鎮定.一步一步,走向白雪皚皚的孤高山巔,一步一步,走向俯視大地的天空.

高聳入云的沙羅鐵樹映入眼簾.

我忽然仰天長笑,熱淚滾滾.

我終于走到了.

二十多年的辛酸悲苦盡化作一聲帶淚地長笑.

無論將來生死禍福,無論此行是凶是吉,無論付出了多少代價,我終于站在了最高處.

下方的妖怪猶如點點螻蟻.

距離沙羅鐵樹十丈開外,楚度盤膝而坐.身前一幾一爐,爐上茶沸,幾上放著兩只圓盞.雪花飄近周遭,立刻被無形的力量彈開,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些年來,你是第二個登上沙羅峰頂的人."楚度神色恬靜,提壺斟茶,"無論如何,你當得起楚某這一杯茶."

"山路陡狹,只容一人而上."我緩緩坐下,從容不迫地舉盞一飲而盡."永遠不會有第二個登上沙羅峰頂的人."言辭鋒銳,試圖激怒楚度.

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神情無憂無喜:"走上此峰,你是否感到過後悔?"

"高處自然不勝寒."我默默地道,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悲傷.鳩丹媚,海姬和甘檸真的容顏在眼前閃過.

目視遠方,楚度忽然道:"跟我說說阿蘿的事."

我冷笑:"難道你還掛念師父?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我有什麼不同嗎?"楚度意味深長地道,"海妃的死,並非是我魔刹天下的手."

我心頭一跳:"我不懂你地意思."

"吉祥天毫無必要殺害海妃,除非是為了更大地圖謀.而你,與吉祥天地關系似乎匪淺.海妃一死.你得到地好處最大."楚度森然道:"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我一時心中惴惴不安.想不到楚度心細如發,連這等隱秘的勾當也被他查出.不知我和龍眼雀的暗通款曲,他是否清楚?

楚度冷笑一聲:"論起心狠手辣,你並不比楚某差."

我木坐良久,頹然道:"不錯,你我沒有什麼不同."一言既出,已知不妙.我本是挾初戰的勝威而來.氣勢正盛,卻被楚度三言兩語.撩亂了心境.

"聽說甘檸真幾個月前離開了清虛天?"楚度看似輕描淡寫地道.


我心中又是一顫,再也不能任由楚度掌控話題說下去了.當下反唇相譏:"師父在龍鯨腹內的日子,可謂生不如死.楚度你可感到滿意麼?斬草當除根,以你的勢力,找出她應該易如反掌吧?需不需要我幫忙呢?"

"住口!"楚度厲喝道:"阿蘿是你地師父!"

"她更是你的妻子!"我毫不畏懼地與楚度四目相對.

爐火忽地熄滅了,茶壺已涼,迅速被白雪覆蓋.

沉默許久.楚度澀聲道:"是我辜負了她,所以我時常感到後悔."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呼呼風聲.我愕然地看著他,心中泛起複雜地滋味.這樣的話,我是不會,不願,也沒有勇氣說出口的.

原來我比楚度更狠,更能舍棄.

"瞧在阿蘿的份上.楚某給你一個機會."楚度緩緩起身,出神地望著沙羅鐵樹,"只要你就此離山,覓地隱居,我便放過你."

我笑了笑,不說話.楚度森然道:"以你世態的妖力.在楚某手下沒有半點機會."

"機會不是別人給的,也不需要別人給."我站起來,冷冷地道,"我想要的東西,自會憑雙手拿到."

楚度神色一寒,龐大地氣勢瞬間遍及峰頂.漫天雪花似被狂風席卷,忽地消散.積雪無聲融化成水,山頂變得光亮如鏡.

"說千道萬,終究還是要動手一戰."我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展顏一笑."在此之前.請容我驗證一下."

"驗證什麼?"

"驗證怨淵是否真的那般神奇."

楚度面色一變,四周的空間頓時堅如壁壘.令人舉步維艱.

"害怕了嗎?還是你一直都清楚,天定的魔主並不是你楚度!"我聲如爆雷,氣息震蕩,數丈的距離被倏地縮短,來到了沙羅樹旁.

仿佛是期待,又像是恐懼,楚度木立不動,眼睜睜地望著我的手掌撫上沙羅樹干.

刹那間,花開似雪,競相怒放.

楚度的神情似已僵硬,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在他身上,須發皆白.這一刻,我覺得他仿佛被掏空了魂魄,只剩下一個空空蕩蕩的軀殼.

這正是我想要地結果.

"你看,這就是天命,我才是魔刹天真正的魔主."我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哪怕拋棄了師父,你也成不了魔主."

"天命?"楚度喃喃地道,驀地爆發出一聲激憤的怒吼,"什麼是天命?楚某從來不信!沙羅鐵樹,只為自己盛開!"

他全身氣勢猛然暴漲,妖力像呼嘯的風雪瘋狂攀升.奇詭的一幕出現了,沙羅鐵樹一陣搖晃,盛放的白花劇烈抖動,一朵接著一朵收攏花瓣.

我瞠目結舌,這不可能!除了天定地魔主,誰能操控沙羅鐵樹?除非魔刹天億萬年的傳說只是個謊言,除非神奇的怨淵示錯了未來!

這絕不可能!我仰天狂叫,雙手全都貼緊了沙羅鐵樹.鐵樹抗拒般地抖索,卻又忍不住迎合.滿樹白花時而盛放,時而收攏,似在苦苦掙紮.

為什麼?我又驚又駭,疑云重重.為什麼我能令沙羅鐵樹盛開,而楚度卻能使它閉合?

魔刹天怎麼可能會有兩個魔主?

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在沙羅樹身根部,纏繞著一根極細的藤蘿.長長的藤蘿色澤幽碧,仿佛纖細的弱草一折便斷.藤蘿上,肉眼可辨的深綠色黏液正慢慢向上流淌,又一點點褪落.

藤蘿!

阿蘿!

深綠色的黏液!

粘乎乎的墨綠色液體順著師父地雙腿向上蠕動!

"這是師父!這是師父地本體!"我如遭雷擊,跟蹌後退,完全不能置信眼前的一幕.

楚度凝視藤蘿地眼神濃烈得化不開.

震驚地看著楚度,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你,你,你難道是沙羅鐵樹?"

冷冷地回望我,楚度宛如一尊亙古佇立的石像.過了很久,他一字一頓,重若千鈞:"沙羅鐵樹,只為自己盛開."

我唇舌發麻,一下子全明白了.

楚度是沙羅鐵樹的樹妖!而師父正是那根纏繞他的藤蘿!

難怪他能令沙羅鐵樹的盛花閉合!除了魔主,只有沙羅鐵樹自己才能做到!

楚度的語聲低沉幽遠,仿佛在另一個天地中響起:"若你一出生,便得知此生被他人主宰,心中會是何等滋味?你不屬于你,你只是一個附庸,你的存在只是為了另一個而存在.無論你怎樣努力,無論你怎樣掙紮,你的驚豔只是為了另一個人而盛開."

他含淚狂笑:"這便是魔刹天的傳說,這便是楚某注定的命運!"

"換作是你,你服不服?告訴我,你服不服?服不服!"楚度像一頭咆哮的雄獅:"楚某不服!"

"什麼是天命?什麼是天定的魔主?"楚度指天怒嘯:"讓楚某來告訴你,楚某便是天!楚某的命自有楚某來定!"

怔怔地望著他,我腦海一片空白.山谷群峰之間,蒼天大地之中,響徹著楚度不平的怒吼,久久回蕩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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