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卓羽才踏出小區的大門，就聽見不遠處響了兩聲汽車喇叭。
循聲望去，果然是韓樂的小奧迪，在清晨耀眼的太陽底下閃閃發亮。
卓羽不好意思地四周看了看，快步走了過去。
「早上好！」韓樂的笑容比車外的太陽還要耀眼，渾身上下都跳躍著愉悅的泡泡，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錯，相比之下卓羽就要矜持得多，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怕跟你錯過了，我今天一大早就過來等著了。」韓樂發動了汽車，還不忘邀功：「我從來沒有試過起這麼早哦。」
卓羽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機打字。
「我不要你說謝謝啊，你要是打謝謝就別給我看了，真的，不要謝謝……」韓樂一邊碎碎念一邊向斜著眼睛想偷看卓羽在打什麼，卓羽快速地打完字，把手機亮給韓樂。
【麻煩你認真開車好嗎？】
「好吧……」這還不如謝謝呢，韓樂委屈地癟癟嘴，卓羽假裝沒看見。
在十字路口遇上了紅燈，韓樂停下車，小心翼翼地說：「對了卓羽，我問你一件事兒，你別生氣哈。」
卓羽點點頭。
「昨天你為什麼不高興啊？是因為我嗎？」
【不是。】
「哦。」韓樂鬆了口氣，又問：「那是什麼？可以告訴我麼？」
卓羽寫了刪，刪了寫，最後只留下一句話。
【因為昨天鉛筆老是斷，所以很煩。】
韓樂沒理會他的玩笑，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卓羽頭痛。
【你先好好開車，回去說。】
韓樂終於不問了，卓羽心裡開始糾結。
實話實說？那是不行的，在高層之間製造矛盾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的好，誰讓韓樂身份這麼敏感呢。
那就……隨便撒個謊？卓羽又有點心虛，看韓樂你說什麼他信什麼，半點都不會懷疑的樣子，他還真不忍心騙他，總有種欺負傻子的感覺。
唉。卓羽歎氣，左右為難。
「到了，現在可以說了吧？」把車子停到了地下車庫，韓樂認真地看著卓羽。
卓羽思索再三，還是謹慎地迴避了重點。
【是工作的問題，腦子有點不夠用了而已。】
「不夠用就休息休息唄，畫畫不都是靠靈感的麼？畫不出來就別畫了，還能把自己憋死啊？你這孩子，初來乍到這麼拚命幹嘛？」韓樂心疼地揉了揉卓羽的腦袋：「別把身體搞垮了。」
【知道了，反正事情有點微妙，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
多麼明顯的含糊其辭，偏偏韓樂還沒看出來，笑瞇瞇地說：「那行，你慢慢調整，這事兒我也不懂，幫不了你的忙，要是需要我的話你就直說。」
卓羽看著韓樂，心想，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容易糊弄……
「對了，今天中午我有點事兒，你先和小陶他們去吃飯，我晚點去找你。」
卓羽點頭，兩個人下車去乘電梯。
現在還早，電梯裡沒什麼人，而且都不認識，韓樂幫卓羽按了十七樓，然後和他一起擠到了角落裡。
卓羽一開始沒在意，直到韓樂跟著他走出了電梯往辦公室走去，他才疑惑地站住。
韓樂湊過來，在他耳邊悄悄說：「我送你到門口。」
不出所料，卓羽耳根紅了一片，看得韓樂心癢癢。
站在門口看卓羽走進辦公室，韓樂心滿意足地才打道回府，楊月拿著杯子出來，看見韓樂笑著調侃：「韓經理，又順路過來散步？」
「啊，對，早啊。」韓樂一點也不覺得汗顏，理直氣壯地承認。
正想直接走樓梯上去，韓樂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小聲地沖正走向茶水間的楊月喊了一聲：「嘿，美女，我問你件事兒行不？」
楊月看到韓樂鬼鬼祟祟的樣子忍不住也跟著壓低了聲音，和韓樂一起走進樓梯間的隔離門後：「什麼事兒？」
「我就隨便問問啊，最近卓羽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我看他連續加了好幾天的班了，情緒也不大好。」
「這個啊，說來話長。」楊月向身後看了看，確定沒人了才問：「韓經理，你是卓羽親戚？」
「啊？不是的，我是他，呃，朋友，很好的朋友。」
「那我告訴你，你別跟卓羽說啊，他好像不大喜歡別人管他的事兒。」
「行行行，那你快說。」
楊月便把事情挑了個重點跟韓樂大概說了一遍，韓樂聽著鼻子都要氣歪：「那個老王，怎麼欺負人？」
「其實也不全是王經理的錯……」
「那難道還是卓羽的錯？」
「不是……」楊月看到韓樂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被颱風尾掃到。
韓樂怕嚇著人家，連忙放緩了語氣，說：「我的意思是，卓羽情況特殊，就算有什麼缺點也不應該這麼苛刻，何況卓羽一直都很努力很刻苦，資質也不錯，哪裡會有問題。」
「卓羽是做得很好啦，不過王經理的為人你也知道的，心眼不壞，就是刻板了點，說白了就是老古董唄。」
「老古董也不能欺負人。」韓樂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楊月連忙說：「韓經理，你別激動。」
韓樂調整了一下情緒，心想就算激動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於是說：「成，我就當沒聽見，你放心吧，不會出賣你的。那啥，你去忙吧，我先上去了。」
總經理辦公室裡，段誠正在打電話，表情一如既往地嚴肅，看見韓樂喘著氣跑進來，豎起食指示意他一邊兒等著去。
好不容易跟人周旋完畢，段誠掛了電話，看了看時間，說：「恭喜，今天沒遲到。」
「說得我經常遲到一樣。」韓樂不滿地嘟囔。
段誠抬眼，平靜地看向韓樂。
「好吧好吧，我經常遲到，我檢討。」韓樂被看得膽顫，趕緊岔開話題：「我今天不是過來炫耀我沒遲到的，好兄弟，有事相求。」
段誠翻開面前的文件簽字：「什麼事，說完趕快滾蛋。」
韓樂屁顛顛地跑到段誠對面坐下，討好地笑笑：「咱倆是好朋友吧？」
段誠飛了韓樂一眼，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那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是吧？」
段誠皺眉，警惕之色一閃而過。
「你放心，我又不是時飛，不會讓你為難的。」韓樂撓撓辦公桌，憤慨地說：「段誠！這次你一定要幫我出頭！」
「你要一次把話說完，還是要我現在就把你踢出去。」
「王經理欺負我的人！」
「誰？」
「設計部的老王！」
「怎麼回事？」
「他欺負卓羽！」
「卓羽是設計部的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段誠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韓樂：「你貌似是財務部的經理？」
「反正他就是我的人，你先別管這個。」韓樂一本正經地說：「別說我醜話沒說在前頭哈，如果你不幫我出這口氣，我就去跟他打架！他欺人太甚了，卓羽是啞巴也不能這麼壓迫啊，啞巴就不是人麼！啞巴就沒有自尊心麼！他是走後門進來的又怎麼樣，又不是不幹活，明明就比誰都勤奮，每天人都走光了剩下他一個人在加班我看著都不忍心，老王還雞蛋裡挑骨頭，我告訴你卓羽能忍我不能，反正這件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韓樂越說越激動，段誠不動聲色地聽他一口氣說完，好笑地問：「所以呢？」
「所以什麼？難道你不管？」
「你要我怎麼樣？把王經理叫上來，跟他說，不許他欺負卓羽？」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
「韓樂。」
「幹嘛？」
「轉身，直走，滾蛋前幫我把門關上，謝謝。」
「段誠！你沒義氣。」
「你再胡鬧信不信我扣你獎金？」
「你濫用職權！」
「八十。」
「你！你有沒有同情心啊？」
「一百六。」
「喂！」
「兩百四。」
「走了！」
韓樂奪門而出，正好看到迎面走來的小潘，韓樂咬著牙說：「你老大是個惡鬼。」
小潘聳聳肩，見怪不怪地打了個哈欠，說：「惡鬼鎮壓妖怪。」
「你！你也不是好人！」
「韓經理，慢走不送。」
段誠沒理會韓樂在門外的罵罵咧咧，等他下樓以後把小潘叫進辦公室。
「通知設計部，下午開會。」
整個早上韓樂都窩在自己辦公室裡想對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中午休息的時候他猛地想起自己還要回家一趟，連忙抓緊時間開了車往家趕，恩怨情仇什麼的下午再說，眼前這件事兒比較實際。
昨晚跟老媽打電話討教熬夜要吃點什麼補養，老媽二話不說就答應韓樂第二天幫他燉幾碗冰糖雪梨，要他回去喝。
「以前我老讓你注意身體你都不聽，現在怎麼知道要補養了？」韓媽媽監督著兒子喝了一大碗又要給他舀，韓樂連連擺手：「媽，吃不下了，你幫我裝保溫壺裡，我帶回公司喝。」
「也行。」韓媽媽不疑有他，裝了滿滿的兩杯：「沒事就多回來幾趟，媽給你燉雞湯，你自己在外面不懂照顧自己，看臉色差的。」
「沒問題！」韓樂爽快地答應，又問：「媽，我能帶朋友回家吃好吃的不？」
「當然可以啊，誰啊？時飛？段誠？」
「不是，新認識的，人特好，下次介紹你們認識哈。」韓樂抓起一個蘋果啃嘴裡，提好東西就往外走：「媽我走了，上班要遲到了。」
「慢慢走，小心開車。」韓媽媽把兒子送到門口，突然問：「你那朋友男的女的啊？」
「男的，長得比你兒子還帥，嘿嘿。」
「成，回來之前說一聲，我好準備菜。」
「謝啦媽！」
吃過午飯，卓羽回到辦公室繼續畫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了兩下。
發件人：韓樂
時間：12:50:02
文字：樓梯口見。
「給。」
卓羽一來到約定的地方，韓樂就獻寶似的把裝著兩個保溫杯的袋子遞到他面前，看到卓羽眼裡的疑問，補充：「這是我媽燉的冰糖雪梨，清熱潤肺，適合熬夜人士，你這幾天受累了，多喝點兒。」
卓羽接過，看起來挺感動。
「好了，沒事兒了，你，回去吧。」韓樂知道卓羽忙，生怕耽誤他的時間，心裡有點不捨還是揮揮手讓他回去，卓羽躊躇片刻，上前一步，伸出一隻手抱了抱韓樂。
很輕的一個擁抱，韓樂一動也不敢動，滿心歡喜地享受這份意外的溫存。
嗯，卓羽其實也不是很冷漠嘛。
下午設計部開了個臨時會議，總經理親自主持，據說是過目了上星期設計部的稿子，想提點意見什麼的。
總經理果真和傳聞裡一樣，不苟言笑，不怒而威，話雖然不多，卻句句一針見血，不管是表揚還是批評都讓人心服口服。
卓羽心裡有些忐忑。
「卓羽，草圖畫得很好，創意大膽，很多元素都值得採納，色彩方面可以再斟酌一下，有問題可以多點向王經理請教，他會很樂意指導你的，對吧？」
卓羽一愣，沒想到總經理說到他的時候會誇得這麼露骨，王經理在他身邊賠著笑，連連答應：「卓羽很有天分，再鍛煉鍛煉肯定大有作為。」
「好，今天就說這麼多，大家繼續工作去吧。」段誠說完就走人，不客套不拖遝，留下王經理和設計部的人自己作總結。
「那個，總經理說得也夠詳細了，你們回去就好好吸收意見和批評。」王經理把稿子分發下去，發到卓羽的時候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能得到總經理的賞識不容易。」
卓羽微微笑笑，抬頭正看見楊月偷偷對著他眨眼睛，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