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很細碎的敲門聲，如果門外的人不是力氣奇小，那就是……
膽子奇小。
卓媽媽正一言不發地往餐桌上擺筷子，卓羽把豆漿端上桌，小心翼翼地看了母親一眼，卓媽媽沒有回應他的目光，擦了擦手去開門。
韓樂盯著木門等待著，元神在瑟瑟發抖。
「……」卓媽媽開門，看到門外那個擾亂家庭和諧，讓全家人整晚都陷入失眠的罪魁禍首，不知道應該作何感想。
「阿姨好。」韓樂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似的，垂著腦袋：「阿姨，我……」
卓媽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韓樂感受到背後滲出的冷汗，這次真的連元神帶真人一起瑟瑟發抖了，卓羽聽見韓樂的聲音，先是一僵，隨即感到了一陣沒來由的舒坦，彷彿一直閉著眼睛，提心吊膽地走著一個沒有盡頭的獨木橋，精神已經緊張到快要瀕臨崩潰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拉了他一把，再落腳的時候，已經到達了岸上。
就算他不知道前方的路會怎麼樣，但是至少知道，有一個人，不會丟下他。
只要韓樂不離開，不管將要面對怎樣的荊棘，他都願意握著他的手走下去。
「阿姨，你，你可以不讓我進門，但是請聽我把話說完。」韓樂緊張地用手扶住了門，生怕卓媽媽一個不耐煩就把門摔了。
「卓羽，有人找你。」卓媽媽轉身，冷冷地往屋裡喊了一句，然後逕自走進了餐廳。
韓樂尷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卓羽抿著唇走出來，點了點下巴，示意他進門。
「小羽……」韓樂輕輕地叫了一聲，走過去握著他的手捏了捏：「你沒事吧？」
卓羽搖搖頭，韓樂歎了口氣，鬆開手，慢慢走向餐廳，卓羽跟在他身後，眼裡滿是擔憂。
「阿姨，我對小羽是認真的，您再考慮考慮我吧，我，我會很好很好地照顧他的，請您相信我。」韓樂面對板著臉坐在餐桌邊卓羽的父母心裡直打鼓，可是鼓起勇氣開了口，千萬不能怯場了，卓羽還在後面看著呢。
「其實我們想等一個更成熟的時機再說的，可是……你們都知道，卓羽是個很孝順的孩子，他一直惦記著，要告訴你們，想讓你們早點知道，我們的事兒……」韓樂語無倫次地說著，腦子一亂就開始漫無邊際地發散，反正最嚴重的已經說出來了，現在說什麼都無所謂了吧……
就跟作文似的，寫多點爭取同情分。
「你的意思，我還得謝謝你們？」卓媽媽白了韓樂一眼。
「啊不是，是我要謝謝你們。」
卓媽媽扭過頭去，倒是卓爸爸有點不好意思，看了看韓樂和卓羽，說：「那個，你們要不要坐下說話？」
「不了不了，叔叔，我站著挺好。」韓樂陪著笑擺擺手，然後又回過頭去：「小羽，你，你坐吧。」
卓羽依舊搖頭，走到他身邊，可憐巴巴地看著母親。
卓媽媽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韓樂，我們小羽……跟別人不一樣，我不想看到別人傷害他。」
韓樂連忙說：「我不會傷害他的，不信你問小羽，我們在一起很開心啊。」
「你認識他才幾天？你真的能適應一個不能說話的人跟你在一起嗎？不是只是每天見見面，吃吃飯，是真正的生活，你懂嗎？」
「我，我懂的。」韓樂有點被卓媽媽嚴肅的樣子嚇到了，而且，他沒想到卓媽媽擔心的是這個……
「小羽是個死心眼，做什麼都全心全意，如果將來你後悔了，你讓他怎麼辦？你讓我們怎麼辦？你這麼年輕，怎麼可能懂？」
卓媽媽情緒激動，眼眶都紅了，卓爸爸連忙攬過妻子的肩膀低聲安慰。
韓樂無言地看著，卓羽低下頭，眉頭緊皺。
「阿姨……」在傷心的父母面前，什麼言語都顯得無力，韓樂心裡隱隱作痛，終於體會到了昨晚卓羽的心情。
「我對卓羽，一直都是認真的，我這人雖然看著不靠譜，可是從來不拿感情開玩笑，我知道您擔心什麼，可是卓羽的情況，我一開始，在追求他以前，就知道得很清楚，如果我會後悔，那我根本就不會去招惹他。阿姨，我是真的動了跟小羽天長地久的念頭，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您給我一個機會，就相信我一次，可以嗎？」
卓媽媽擦了擦眼睛，臉上摻雜著兩難的動搖。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孩子有時候就是整個世界。
要相信他嗎？相信一個只見過一面，所有的一切都不熟悉的人，把呵護在手心的，最珍視的孩子交給他。
可是，他是那麼真誠，而卓羽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她從未見過的依戀和愛意。
「你，你真的保證，不會因為小羽不會說話而……」
「不會不會，只要小羽不嫌棄我話太多就行。」聽見卓媽媽口風鬆了，韓樂立刻笑得跟個兒子似的……
卓媽媽看向兒子：「小羽，你也想好了？」
卓羽點點頭。
一分鐘的沉默，卓爸爸悄悄對卓羽豎了豎大拇指。
卓媽媽沒有再說話，只是臉上的神色讓卓羽知道，這道坎算是過去了。
「都別站著了，快坐下來吃早飯吧，都涼了，我再去熱熱。」卓爸爸率先站了起來招呼他們：「小韓啊，吃了沒有？一起吃吧。」
「啊，我……」韓樂不像卓羽那麼快就進入了狀態，驚訝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還等著暴風雨的洗禮呢，沒想到就通過了。
有一種駕照路考的時候撞了樹又翻了車，結果下車的時候教官還笑瞇瞇地對你說「恭喜你，通過了」的感覺……
居然還額外賺了一頓家庭早餐……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車子開到公司的地下車庫，卓羽把握了一路的手機遞給韓樂，表情有點……不那麼樂觀。
「說吧，怎麼了？」韓樂伸手撫上了卓羽的臉頰。
【我可不可以暫時不搬出來。】
卓羽心裡挺難過，他也不想這麼掃興，可是這個節骨眼上，他實在不忍心。
他有一輩子可以和韓樂度過，而眼下，他想要多陪陪父母。
就幾個月也好，讓父母習慣，他離開他們和另一個人生活的日子。
【對不起。】
「傻瓜，」韓樂笑著揉了揉卓羽的頭髮，說：「你覺得我會不理解麼？我在你心裡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
卓羽還想打點什麼，韓樂按住了他的手機，另一隻手扣住他的後腦勺，傾身吻了上去。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柔和纏綿，卓羽閉上眼睛，手攀上了韓樂的肩膀。
「小羽，我只希望你高興點兒而已，別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