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這是，雙目無神，印堂發黑，這是個剛休完假的經理應該有的表現嗎？」時飛坐在辦公椅裡，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樂走進來：「看來你也不是很急著解決昨天積壓的工作，來吧，讓我們在上班時間，冒著被總經理抓住的危險聊聊天，有什麼八卦要跟我分享麼？」
韓樂無力地擺擺手，在沙發上坐下，兩眼放空，呆滯得跟個殭屍一般。
「聽陶嘉說卓羽前天晚上沒回家？昨天還跟你一起曠工了？」時飛倒了一杯水，走過去遞給韓樂：「我懂的。Congratulations.不過凡事要有節制，弄成這樣可不好看。」
「謝謝你的提醒，我下次會注意，盡量不要在這件事上搶走了你的風頭。」韓樂喝了一口水，誇張地歎氣。
時飛皺眉，表情看起來有點被嚇著了：「喂，你來我這裡不會就為了歎氣吧？什麼事情那麼慘啊？」
沒等韓樂回答時飛又警惕地補上一句：「如果你敢說後悔，我保證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韓樂放下杯子，生氣地齜牙：「你就不能讓我心裡舒坦一點嗎？沒看見我正一臉欲哭無淚的衰樣啊。」
「你一直都是這副欲哭無淚的衰樣啊。」時飛聳肩：「你先告訴我，讓我放個心，你跟卓羽……還好吧？」
「嗯，還好。」韓樂沒精打采地點頭。
「真的？你還是很愛他？他還是很愛你？你們還是很相愛？」
「在一萬年以內不打算分手，不會連累你被陶嘉踢去睡客廳的，請你放心。」
時飛鬆了一口氣。
「但是……」
「等等等等，讓我猜發生了什麼事兒。」放下了心頭重擔時飛突然樂得不行：「是不是那方面的問題？不是我說，處男麼，第一次表現差點是正常的……」
「去你的！我神勇得很，無師自通。」
「那就是你神勇得很可是卓羽還是不滿意？被嫌棄了？」
「時經理，你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打探別人床笫之事的變態嗜好，陶嘉知道麼？」
「那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問題？就你們倆的脾氣，想出點事兒也不容易啊，吵架吵得起來麼？」
「我當你誇我。」韓樂揉揉太陽穴：「韓開回來了。」
「什麼？」
「行了，你沒聽錯，他不但回來了，還找上門去跟我擺陣，整一個妖魔鬼怪。」
「哈！」時飛乾笑一聲，撓撓頭：「還真意外。」
「是吧，你說他怎麼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就是昨天呢？就差那麼一點點，昨天就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天了，靠，就他，把一切都破壞掉了。」
「卓羽知道？」
「不知道啊，我沒敢告訴他。」
時飛不說話了，半晌同情地拍拍韓樂的肩膀：「這是上天對你的考驗，我看好你。」
「得了吧，我現在就盼著韓開趕緊滾蛋的，週六我還打算帶卓羽回家呢，現在看來要泡湯了。」韓樂苦惱地把臉埋進手心裡：「你知道麼，我覺得特別愧對卓羽。」
「為什麼？你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情。」時飛不以為然。
「就覺得……我們倆之間不應該有秘密啊，唉我昨天真想告訴他，可是他那性子吧，肯定會自己鬱悶死的，我不希望他在那麼難堪的狀況下被迫跟我出櫃。」韓樂越想越沮喪：「我明明可以做得很好的，現在都被我搞砸了。」
「我理解。」時飛點點頭，說：「或者……這也是一個機會？說不定誒。」
「什麼機會？讓韓開把我弄死的機會麼？」
「不是，你想，如果一切都照原計劃，你帶卓羽回家……」
「不要！韓開肯定會在旁邊煽風點火，我都根本不敢再讓卓羽跟他見面，鬼知道他會說些什麼東西羞辱我們。」
「韓樂，韓開以前罵你的時候，你爸媽在幹嘛？」
「當然是為我說話啊，本來就是他不對嘛，我是他弟弟，又不是他奴隸，哪來這麼多事情可罵的啊。」
時飛暗示性十足地點點頭，可是韓樂還是滿臉苦相。
「你不會還沒開竅吧？」
「什麼？」
「你沒發現韓開其實是你爸媽接受你們的催化劑麼？他一反對，一罵人，你爸媽肯定下意識地就會站在你這一邊兒，到時候你管韓開怎麼看，你爸媽接受了就行，說不定他們還會反過來安慰你呢。」
「咦，對誒！我初中的時候跟人打架，那次明明是我闖的禍，都準備好挨揍了，結果回家韓開一開罵，我爸就立馬護著我了。」
「嗯……」時飛似乎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我還記得那次我是打球的時候，當著全班的女生把誰的褲子揪下來了……」韓樂苦思冥想。
時飛咬牙：「韓樂，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次跟你打架的是我。」
「哦，對，你。」韓樂瞇著眼睛想了想，然後意味深長地笑：「從那以後，大家都知道你發育得很好。」
「行，你慢慢回憶，反正著急出櫃的又不是我，我也沒個哥哥當攔路虎，我生活美滿家庭幸福還多管你的閒事我就是有病。」時飛板著臉就要回到辦公桌前。
「哎哎哎我錯了，咱繼續，真的，我現在開始看到希望的曙光了。」
「不是我說，卓羽對你這個白癡真的，死心塌地了，你一定得拿出些擔當來。」
「這還用你提醒我麼？哎兄弟，謝了啊，我心情好多了。」韓樂站起來，伸展伸展筋骨：「這次就看我的吧，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時飛笑笑，抬頭看著韓樂，說：「別讓卓羽失望就行。」
設計部辦公室裡。
卓羽半心半意地在紙上畫著設計圖，畫著畫著突然暴躁地在上面畫了個大大的叉。
「卓羽？你還好吧？」楊月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用尺子輕輕點了點卓羽的背，卓羽回頭，不好意思地對她做了個OK的手勢。
唉。
卓羽看著畫紙上凌亂的線條，真想給自己一拳，這畫的都是什麼啊，垃圾。
抽屜裡的手機滴滴響了兩聲，卓羽剛碰到抽屜的把手，停滯片刻，又賭氣地往裡推了推。
愛誰誰。
手機安靜了幾分鐘，又響了，這次不是短信，直接電話過來了。
卓羽拉開抽屜，看都不看就按掉了來電，順便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又砰地合上了抽屜。
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
讓你在我面前裝神弄鬼，讓你背著我跟人家打啞謎。
雖然卓羽知道，韓樂不可能做些太過分的事情，可是昨天晚上，那個男人在韓樂家裡，當著他的面眉來眼去，話裡有話，讓他感到很……不爽。
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不知情，還陪著他們倆在演戲，簡直傻透了。
不管怎麼樣，韓樂都要為昨晚晾著自己而付出代價，卓羽下了決心，決定一整個早上都不理他，讓他也嘗試嘗試被晾著的滋味。
「小羽？」一聲很輕的叫喚在門口傳來，卓羽抬頭，是陶嘉。
卓羽連忙起身，和陶嘉一起到走廊上，比劃，你怎麼下來了？出什麼事兒了？
「你來。」陶嘉點點頭，往樓梯間走去。
這麼神秘？卓羽好笑地跟在他後面，像陶嘉這種一見面就大呼小叫的人還真不適合搞得這麼內斂。
「小羽，進去之前我先問你哦。」陶嘉在樓梯間的隔離門前站住，想了想覺得不保險，又拉著卓羽走遠了一點。
「你昨天，不對，前天，是不是和韓經理……」
卓羽紅了臉，對著陶嘉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你真的跟他……什麼什麼啦？」陶嘉抓住了卓羽的肩膀，滿眼的關切。
卓羽抿唇，點點頭。
「那，那你還好吧？」
卓羽無語地看著陶嘉。
「哎，我只是，關心你。」陶嘉伸出雙臂熊抱了卓羽一下：「韓經理對你很好？」
卓羽想了想，這個……倒是沒辦法否定。
「那我就放心了，呃，我乘電梯上去，你自己到樓梯間那兒吧，據說有個驚喜在等你，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陶嘉踱到電梯口，向卓羽揮揮手。
卓羽看著陶嘉離開，目光停在了樓梯間的門上。
不管。
卓羽無情地挪開視線，往辦公室走去，走了幾步，開始痛恨起自己的心軟來。
唾棄著自己，倒退兩步推開隔離門，卓羽一眼就就看到韓樂坐在階梯上，可憐兮兮地往這邊張望。
「你，你理我啦？」
卓羽一言不發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小羽？」韓樂討好地往他身上挨了挨。
卓羽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轉過頭去。
「我錯了。」完全就是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
【少來。】
「嘿嘿。」韓樂摟著卓羽肩膀，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幹嘛支使陶嘉下來？你都是這麼濫用職權的？自己的事情憑什麼叫別人為你跑腿啊？】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啊。」韓樂悶悶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老是去找你，怕被人說閒話。」
【我沒有！】
「好好好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我直接找你的話，礙著別人在，你就算不想理我也得出來，然後就會更生氣。可是叫陶嘉去就不同啦，選擇權在你，要是你還生氣，完全可以繼續不理我，是吧？」
卓羽愣了愣，沒想到韓樂抱的是這個心思。
在所有人的印象裡，韓經理都是跟心思縝密最掛不上鉤的人，可是，跟他相處越久，卓羽就越發現，說不定，韓樂才是大智若愚最好的詮釋者。
你以為他工作不認真，錯漏百出，跟優秀二字無緣，可是他卻穩穩當當地坐在財務經理的位置上，不動聲色地拒絕著別人的挖角，沒有一次張揚過；你以為他沒心沒肺，做事不會經過大腦，可是他卻用他無可救藥的溫柔，細心地呵護著戀人心裡最脆弱的角落。
大家都覺得段經理高深莫測，時經理難以捉摸，韓經理最簡單，就像一加一的算術題。
只有和他最親近的人，只有他願意敞開心扉面對的人，才會明白，這個人，比看起來要難懂得多，只要沉迷其中，就難以自拔。
卓羽突然感到慶幸，自己就是那個唯一的人。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有。」韓樂躊躇片刻，決定從實招來，爭取坦白從寬：「昨天那人，是我哥。」
卓羽瞪大眼睛。
【你哥？親哥？也姓韓？】
「是啦是啦，他叫韓開，比我大八歲，在外地開公司的。我們倆的名字也真夠極品的，一個韓開心，一個韓快樂，真不知道我媽的趣味從何而來。」
【沒了？】
「他這人就這麼討厭，恨不得把我當兒子管，他早就知道我們倆關係了，昨天就是過來向我施壓來著，我煩死他了。」韓樂握住卓羽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是昨晚實在太突然了，我沒想到是他，也沒敢揭穿他，怕他狗急跳牆說什麼傷害你的話，所以……」
卓羽點點頭。
【我懂了。】
「你不生氣了吧？剛才你不理我，我緊張死了。你聽好了，我跟他可沒有什麼不正當不對頭的關係，你千萬千萬不要想歪。」
【= =我沒生氣，也沒想到那層去，你幹嘛非得那麼多此一舉，說得我現在不懷疑你一下都覺得對不起你的腦子了。】
「哎喲千萬別，跟他做兄弟已經到了八輩子黴了，再來點什麼我就瘋了。」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你哥看起來不喜歡我。】
「管他呢，我想好了，這個週末你跟我回家，把關係跟我爸媽挑明了，我現在有百分之八十八的把握他們能欣然接受，所以你也不要過度擔心，這幾天照樣該吃吃該睡睡。」
【……為什麼是八十八？】
「聽著吉利嘛，嘿嘿。」韓樂趁著卓羽轉過臉來看他的時候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卓羽同志，你做好正式成為韓家一員的準備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