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鴻門宴(3)



侄兒項羽率軍進入關中,項伯分外高興。分別很長一段時間的朋友就要重新見面了,那將是多麼美好的情景!項伯做夢都在憧憬著這一天的到來。

可今天,項伯卻無法高興起來了。

劉、項兩軍要開戰,雖然他竭力反對這件事,在剛才爭論與劉邦決裂與否時,他就站在反對者的行列。劉邦生死榮辱,項伯並不在意,他在意跟隨在劉邦身邊的摯友張良。交戰開殺,劉邦必然倒黴,他擔心這種厄運也同時降臨到張良頭上。

可是最終既是主帥又是侄兒的項羽已經做出決定,項伯本人無力更改。在回自己營帳的途中,項伯想到應給張良通風報信,但轉念一想,張良很可能及時轉告劉邦,他的舉動等于是對侄兒的背叛。

項伯陷于兩難境地。

患難之中培育的友誼畢竟有著堅實的基礎。項伯心一橫,便牽出一匹快馬,奔向灞上,去找張良。

劉邦的軍營內,燈火通明,一幅備戰的場面。

守衛營門的兵士很早就發現了馳來的項伯,問明情況後,便立刻把項伯帶到了張良的駐地。

情況緊急,故友重逢,來不及更多的感歎,項伯喘著粗氣簡短地講述了一下項羽明日要發兵來攻的消息,只是未講劉邦軍中出了叛徒曹無傷。他拉著張良的手,真誠地說:

“我軍來攻,沛公定然失敗,子房弟隨我離去吧,以免有個閃失。”

張良聽說項羽明日即來攻取灞上,不由得大驚失色。

張良清楚地知道,劉邦和項羽都有志于天下,沖突和決裂是一定會出現的,但他沒料到,這種沖突會即刻就表面化,決裂會來得這樣快。

張良還是屬于那種善于隱藏自己情緒的人,他稍一定神,對項伯說道:

“項羽大將軍錯怪沛公了。良在沛公身邊,不離左右,未曾發現沛公有故意違背項將軍的意圖和行動。”

項伯也不爭辯,只是急切地說:

“不論如何,現在講這話已經晚了,項羽天明就要發兵,賢弟還是快快隨我走吧!”

“兄長的好意子房感激不盡。不過,兄長最了解小弟為人,子房追隨沛公多年,深受沛公禮遇,今日沛公有難臨頭,子房若棄之他去,這不讓小弟背上不忠不義之名而受天下人恥笑嗎?想必兄長也不願讓小弟陷于這種尷尬境地吧!”

張良正色說完,項伯沉默不語,張良接口又講:

“兄長稍候、我去稟明沛公,請他與你相見,澄清誤會。”說完,張良大步走出,去找劉邦。

項伯無法,只好住下等候。

劉邦還未就寢。從函谷關逃回的兵士剛剛向他詳細地報告了軍情。劉邦聽了心驚肉跳,正巧張良來了。

“是誰建議沛公您派兵駐守函谷關的?”張良生氣地問道。

“是儒生鯫生。”

“誇誇其談,志大才疏。此時與項羽開戰,試問沛公有把握取勝嗎?”

“無把握。”

“項羽明日就發兵來攻。”

“啊!”劉邦怔了,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剛才他非常懊悔不該聽從鯫生之言,派兵駐函谷關,使他與項羽的沖突過早的表面化。在本來眾寡懸殊的不利情況下更陷于被動。

“為今之計,先生看怎麼辦?”劉邦又窘又急,像是個遇到難題的小學生。

“項羽叔父項伯與我私交甚好,他已來到我軍營中,現在正在我的帳中,項羽明日來攻的消息就出自于他。為今之計,我看只有利用項伯作為緩沖或媒介來扭轉局面了。”

張良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講了一遍,劉邦點頭,連連稱好。

劉邦親自把項伯迎接到自己帳內,吩咐擺酒置菜,奉項伯于上座,自己則和張良分別陪坐兩側,項伯再三推辭,劉邦一意堅持,項伯只好就坐。

劉邦又是親自把酒,為項伯和張良滿滿斟上,自己也倒滿一杯。

“項兄深夜光臨,邦有失遠迎,弟敬兄長一杯,望恕罪。”劉邦一飲而盡。

項伯雖年齡稍長劉邦,但劉邦乃是一方主帥,地位身份都高于項伯,今日請項伯上坐,又主動以兄弟相稱,既高抬了項伯,又縮短了雙方的距離。

喜歡受人尊敬和奉承是人的通病。項伯受到劉邦的這樣高等禮遇,自然滿心歡喜,同時也從心理上接近了劉邦。

“沛公言重了,項伯受此禮遇,真有些擔當不起,多謝沛公美意。”項伯也一飲而盡。

劉邦和項伯見面開口就有投機表示,張良感到欣慰,他乘機找各種理由勸酒。劉邦、項伯都是善飲之人,雙方互敬互飲,你來我往,不多時就喝下許多杯。

不睦之人喝酒,酒是感情破裂的催化劑,

和睦之人喝酒,酒是感情加深的粘合劉。劉邦一味刻意奉迎項伯,張良在旁又多方疏導撮合,二人的感情直線上升,愈加親密,儼然一對老友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