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鴻門宴(4)



劉邦逐漸把話題轉到正題:

“邦入關中後,封府庫、閉宮室,安定百姓、維護治安,秋毫無所犯,不駐咸陽而屯兵灞上,專意迎候項羽大將軍的到來,所以派兵駐守函谷關,是為了防止盜賊土匪出進,決沒有與大將軍抗衡的意圖,這是邦的肺腑心聲,上天可鑒,大將軍要帶兵伐邦,實在是冤枉了邦啊!”

劉邦唏噓哀歎,委屈得要掉淚。

張良說:“沛公所言,句句是實,項大將軍完全曲解誤會了沛公的一片苦心,其中是非曲直還請兄長稟明大將軍,避免上演兄弟相殘的悲劇。”

項伯已經完全被感化了,他一拍胸脯,仗義地說道:

“沛公、子房賢弟放心,項伯一定將真情告訴項羽,阻止他發兵。不過最好沛公明日親自去一趟鴻門陳述心跡,我想局面會變得更好。”說完就要起身離去。

張良把他按住,笑著對劉邦、項伯說:“張良忽然想起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沛公、項兄情投意合,一見如故,此乃天意,如果能把此種友誼傳之于後世將會成為佳話。張良知道,沛公有一公子,項兄恰有一千金,他們年齡又很相當,張良斗膽,今日想為他們做個月下老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劉邦身為起義軍中的一方主帥,今日雖入困境,但他也是人間俊傑,前程遠大,能攀上此親求之不得。這是項伯的看法,所以他馬上同意了張良的提議。

劉邦的態度不言而喻:一百個贊同。他拉著項伯的手動情地說:“劉、項兩家在反秦的斗爭中是戰友兄弟,今日結為親家,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明日一早我一定去拜見項羽大將軍陳述心跡,暢敘親家之誼。”

敵人、朋友、親家,劉邦和項伯的關系在短時間內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這種變化當然正好映示著劉邦命運的由死到生的轉變,不過現在這還不完全是事實,僅僅是這種事實的可能性。對于明日前去鴻門會見項羽,是凶是吉?劉邦不知道,親手設計促成這一關系的張良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項伯返回營時,時間差不多已近三四更。營中燈火昏暗,將士們多已就寢。

項伯直趨中軍,見項羽的寢帳仍然透著亮光,知道項羽還未入睡。因為是同族親屬,項伯見項羽無須門衛通稟,便徑自走入帳中。

項羽正在燈下一人獨飲,黝黑的臉色在燈下泛著紅光,已經有微微的醉意。他見叔父項伯滿臉風塵,氣喘籲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感到詫異,一邊讓座,一邊說道:

“叔父何以變成這個樣子?發生了什麼事?”

項伯坐下,喘了喘氣,回答說:

“我有一莫逆之交名叫張良,我戴罪逃亡時他曾救過我的性命。此人現在劉邦手下聽候差遣。明日我軍去討伐劉邦,劉邦破滅,我恐張良也難保,因此前去找他,邀他來降。”

項羽是性急粗人,他未加思考項伯此去會給明天的進攻帶來什麼,只是興沖沖地問道:

“張良來了嗎?”

“張良不願來降,只因劉邦入關,未嘗有負我們之舉,現在我們反而要攻打劉邦,張良認為我們不合情理,所以不甘心前來投效。”

項羽聞言,憤然拍案:

“劉邦派兵駐防函谷關,拒我入關,怎麼能說沒有負我之舉?”

項伯見項羽生氣了,連忙規勸:

“你且不要動怒,聽我細說,劉邦如果不先破關中,我軍亦未必能順利入關,劉邦也算有功之人,我們反欲攻擊,豈非不義!況且劉邦派兵守關,目的在于防備盜賊土匪,他財物不敢取,婦女不敢幸,府庫宮室,一律封鎖,專待你入關處置,就是秦王子嬰,他也不敢擅自發落,如此舉動,能說他違你負你嗎?有功有德之人要獲罪,遭受打擊,這豈不令天下人恥笑我們不仁不義嗎?攻擊劉邦,實在于我不利呀!”

項伯名為項羽著想,實際處處為劉邦辯護解釋,但他卻不敢講出與劉邦聯姻之事,因為他擔心這會使項羽懷疑他的用意。

項羽遲疑了半晌,琢磨項伯的話確也道理十足,便對項伯說:

“那麼叔父的意見是我們應該罷兵,不攻劉邦方為正確?”

“正是。”項伯見項羽的想法大變,心中很是高興,又進一步說道:

“劉邦明日要親自來拜見你,澄清事實,表白心跡,我們應該好生迎接,禮遇待之,借以收斂人心。”

項羽點頭稱是。

太陽還沒有露頭,天空灰蒙蒙一片,大地罩著一層厚厚的白霜。

劉邦帶著張良、樊噲及百余名從騎早早上路了。劉邦和張良沒有乘馬,他倆坐車。夾于馬隊中間。

暮秋的關中,天氣已經轉寒,給人初冬的感覺。馬大概是有點冷了,想撒開四蹄奔跑取暖,但車夫緊緊地拽著缰繩控制著馬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