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焓也意外,沒想她這麼好對付.以為她至少會點兒防身術,不料她細細的小身板直接摔進他懷里,毛衣貼身而柔軟,冒著熱氣,香噴噴的.
她力氣出乎意料地小,很容易就被他制服.此刻,她扭來扭去愣是掙不開,急得直嗚嗚,聲音卻大不起來.
他皺眉,稍一加重力道,她立刻規矩,不扭也不嗚嗚了.
他松開她的嘴,她識趣了,沒有尖叫,只覺得腮幫子像被拆卸過一般痛.
"病理學,毒物學博士,甄暖."他語氣涼淡而肯定.
手心的女人登時像被點了穴,身體僵住.
黑暗中,他似乎笑了一聲:"現在譽城犯罪實驗室工作,為什麼?"
"你是誰?"
"言焓."他有模有樣地配合,卻是一句廢話;因她完全不知言焓是誰.
他自然不會解釋,"水里下的藥對你來說小菜一碟;但我沒及時發現煙里的藥,吸了進去.現在我感覺……"
他說得極緩極慢,在漆黑的環境里,字字清晰.
她寒毛全豎起來,想假裝聽不懂,可他倍兒壞地挑明:"我們應該做點什麼."
甄暖欲哭無淚,扭動一下,又急慌慌道:"你認識沈弋吧?"
"嗯."
"有人想挑撥你和他的關系."
"呵."他笑一聲.
她不懂有什麼好笑的.
他反而有了些興趣,原以為她會搬出沈弋來恐嚇,可她倒有點兒眼色.
她知道說對了,又趕緊好聲道:"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好嗎?如果你吸入藥物,我可以幫你解除,我懂這個.你也不想被人利用是吧,多慫呀."
他無聲地勾一下唇角.她很聰明,句句說在點子上,只可惜他不在乎.
她小心翼翼說了一堆,見他沒應,沮喪又放棄地歎氣,最終,蚊子般細細軟軟地加一句,"……拜托……不要傷害我,……我怕疼的."
"……"
言焓頓時無言,有種一拳揮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松開她,站起身.
甄暖手腕痛得發麻,脫了束縛趕緊揉揉手腕,"咯吱咯吱"兩聲清脆,像老婆婆.
"……"
"嘖,"他禮貌又規矩,"大姐,剛才真不好意思,得罪您老了."
"……"
甄暖忿忿起身,膝蓋又是咯吱一聲.
"……"
"放心."他斂了語氣,淡淡的,"沒人能挑撥我和沈弋的關系."語氣平淡,可甄暖總覺得,他這句話意思不對.
她想問什麼,他拔腳離開,不磕不絆地走去門邊,開了門.
光線湧進來,甄暖眯起眼睛,一片虛幻的白光里,他的剪影格外單薄而不真實.
"回見.甄暖小姐."
甄暖通紅著臉腹誹,誰要和你回見!
她穿好大衣背上包,出了房間.走到會所的大廳,隱約聽到哪里有人喊救命.
她側耳聽時,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子推門進來,急切地小跑向她,老遠就問:"嫂子,沒事吧?"
來人是戴青,這家酒店和會所的老板,也是跟隨沈弋多年的左右手,自然對甄暖畢恭畢敬.
"啊?有什麼事?"甄暖瞪著無辜的大眼睛,茫然不解.
戴青愣了愣,他本在主樓的酒店,因看到兩個不認識的服務員在附近晃悠,他心里起了疑慮.店里每個服務生都是他親自面試過的,那兩個卻很面生.
他想了想,一下子想到甄暖今天會來副樓的會所,而沈弋的死對頭言焓也在這兒.
他立刻感到不妙.想對付沈弋的人太多,而他就只有一根軟肋甄暖,和一個棘手的對手言焓.
戴青嚇一跳,馬上趕來.
此刻,戴青看她臉頰嫣紅一片,緊張道:"嫂子,你被打了?"
"沒啊."甄暖揉揉臉,"誰敢打我呀?牙齒疼,自己捶了幾下."
戴青知道她的身體情況,道:"天太冷,我送你回家."
甄暖說好.
門外突然一聲巨大的撞擊,好似爆炸.
戴青立即把她攔在身後.
甄暖飛速看手表:5點27分41秒;她推開他的手往外跑.那聲音尖銳又沉悶,她清楚是*砸在水泥地面的聲響.
才拉開門,就聽見有人尖叫:
"啊!"
"新娘子跳樓啦!!!"
戴青追到門邊,手機響了.
他看一眼,退後一步拉上門,把喧囂關在外邊:"弋哥,見到嫂子了.沒事兒."
那邊頓了一秒,直接無視他"沒事"的彙報,聲音低而沉:"她說了什麼,表情,外貌,衣服."
戴青一五一十地說了,很後怕:"還好嫂子沒事."停了停,又問,"哥,我琢磨著這事兒是有人想挑撥你和言焓.嫂子出了什麼事,你不得找言焓拼命?我看他們也是想借言焓整你."
沈弋沒搭話.
戴青想,甄暖心里清楚得很,才裝沒事發生,不禁感歎:"弋哥,嫂子真他媽的好."
沈弋語氣清淡:"誰他媽呢?"
"嘴溜兒了."戴青立馬改口,"哥,嫂子真好.聰明,識大體,護你."
"用你說."沈弋要掛電話,戴青忙喊:"弋哥,那女的跳樓,就剛才."
"和我有關系?"那邊掛了.
……
甄暖別上耳機撥打120,飛快趕去事發地點.
會所和酒店之間隔了一個草坪和停車場.
她背著包在車間來回穿行,報了警,又給同事關小瑜打電話:"出警了,你趕緊來,不然大家會知道你今天離崗了."
她抬頭望,出事地點正上方只有酒店7樓開著一扇窗.
一些人圍成圈惶恐叫嚷,好在沒人敢靠近.
甄暖過去時,穿婚紗的女人四肢扭曲地躺在血泊里,潔白的長裙花兒一樣綻開,點點鮮血沾染裙上,像雪天盛開的小小紅梅.
甄暖蹲下一看,心狠狠一沉,傷者腦袋的顳骨和枕骨連接處幾乎砸成平面.碎裂的骨頭把頭皮戳成尖形,幾乎要刺破出來.
她還活著,嘴在蠕動,血水泡泡直往外冒,血淋淋的手抓了幾下,渾身抽搐,如同剝皮抽筋的蛇.
"你說什麼?"甄暖跪下,俯身湊近,可只聽到呼嘯的風聲.傷者眼里含著淚,嘴張張合合,發不出聲.
血腥味彌漫,甄暖呼了口氣,問:"有人推你還是自己……"
"姜曉!"一聲男人急切的呼聲,打斷她的問話.
甄暖抬頭看,來人一身白色西裝,面容俊朗,身形高大,是今天的新郎,華盛集團的年輕老板:申澤天.
死者叫姜曉?可姜曉不是今天的新娘,她是申澤天的前女友啊.她怎麼穿著婚紗?
甄暖回頭再看時,她已目光渙散,嘴角的血也凝滯了.
甄暖立刻探她的脈搏心跳和瞳孔,死了.
"姜曉!"申澤天悲痛萬分沖過來.
"不許過來!"甄暖瞬間起身攔在他面前,"不許靠近,等警察來."
申澤天猛地停下,目光挪到她臉上,眯起打量:"你是誰?"
甄暖稍稍往後縮了縮,習慣性的抵觸和畏懼,可垂眸想想,這是她的工作,再怎麼覺得害怕,也不能表現得太差了.
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抬起烏烏的眼睛,努力道:"法醫.我是法醫.人已經死了,你不能過去破壞現場,這對你不利,請等警察來處理."
申澤天瞳仁里閃過一絲奇怪的興趣:"好,我配合你的工作."
"你和死者什麼關系?"
"她是我前女友,對我還有感情,但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太傻了."
甄暖還在想下一個問題,就聽身後有人漫不經意地說:"你倒知道她是自殺的."
兩人同時一愣.
甄暖回頭.
男人一身黑色風衣,蹲在細雨里淡定自若地看尸體,灰色圍巾遮住了他的下巴,風吹得額前碎發飛揚,只看得到高挺的鼻梁.他捏一支筆,抬起死者的手指.
甄暖皺眉:"對不起,請不要……"
"沒關系."他認真盯著死者手指,給她回應.
"……"甄暖羞紅了臉,一口氣提不上來,"請不要隨意觸碰死者."
"我沒隨意,我很認真."他不看她,低下頭,眯起眼打量姜曉的指縫.
"你……你是誰啊?"
他抬起頭,細細的雨絲飄在額發上,笑一下,桃花眸子彎彎的,好似沾了水,
"嗨,這麼快又見面了."
……
可抬頭的一瞬,言焓自己也稍稍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很快凝滯.
他這才看清了甄暖,讓他驟然走神的並不是她出色的容貌,而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像極了夏時,他此生唯一愛過且一直愛著的女孩,夏時.
從那個女孩來到世上的時候,他就看過.
他1歲她百日的時候,他就曉得爬過去啃她軟嘟嘟的臉蛋.
2歲的時候意識里就記住了那雙眼睛.
……
2歲,媽媽帶言焓去夏阿姨家玩,指著搖籃里那個漂亮的小豆丁對他說:"這是夏家的阿時,是不是很漂亮呀?你喜不喜歡,找夏阿姨要來做老婆好不好?"
小小的言焓趴在搖籃邊往里邊望,小豆丁的眼睛滴溜溜的像寶石一樣,真漂亮.她咿咿呀呀說著話,柔軟的小手一下子抓住他的拇指.
"我喜歡她呢!"小言焓仰頭望媽媽,"我們把她抱回家里好不好?"
"可她會哭哦."
"那我就哄她."
"她肚子會餓."
"我給她喂吃的."
"她怕孤單."
"我就陪她玩."
"那她不會說話."
這下,小男孩皺眉毛了:"為什麼牛牛家的妹妹會說話?"
"那是他教的呀."
"可是我不會教."小男孩癟癟嘴,"我們還是抱鸚鵡回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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