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是老白打來的電話,說加班太晚,隊長請大家吃川菜.

甄暖早早下去等著,人群三三兩兩地集合.

言焓和譚哥他們討論著鞣尸.某一刻,他聽到後邊碎碎的腳步聲,回頭看.

甄暖在台階上跑上跑下,撿銀杏葉子.

她戴著胖胖的手套,大拇指和手掌間夾幾片金黃的銀杏.一彎腰,馬尾掉下去;直起身,馬尾又甩回來.

他不經意彎彎唇角.漸漸,又落寞下去.

現在這幅樣子,怎樣才能慢慢接近她?

而傷害阿時的那些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絕對不會.

譚哥說:"10年前貌似發生了很多事,這具鞣尸垃圾堆里埋了一個年代."

甄暖聽了,裝好葉子,跑過來把手機照片給言焓看:"隊長,這是我在鞣尸嘴里發現的戒指."

言焓接過來,足足十秒,他沒有說話.

最終,他把手機還給她,平平靜靜地說:"知道了."

走了一會兒,言焓問譚哥:”其他瀝青處理得怎麼樣了?”

”瀝青太多了,只化了一部分.鞣尸附近的都處理了.沒有找到新的證據了.”

”繼續找.”言焓說,”或許還有一具尸體.”

……

去餐館的路上,經過夜市.

道路兩旁擠滿路邊攤和特色小館,燈光溫暖,人流如織,燒烤,麻辣燙,火鍋,炒菜,香味撲鼻.

甄暖好奇地盯著路邊的桌子瞅瞅:"為什麼要把竹簽放進鍋里?"

目光齊刷刷投來:"你沒吃過麻辣燙?!"

……

很快,眾人決定吃燒烤麻辣燙.老白把車停在路邊.程副隊和譚哥他們去選位置,言焓帶著甄暖挑菜.

甄暖抱著小菜籃,望望琳琅滿目的菜式,問:"他們平時喜歡吃什麼呀?"

"都喜歡.你烤一個魚骨頭,他們也喜歡."

甄暖:"為什麼他們喜歡吃魚骨頭?"四處望望,"沒有魚骨頭啊."

"……"言焓說,"你就選自己喜歡的.放進鍋里都一樣."

……

菜品下鍋,麻辣燙燒烤全部齊全.

老白給甄暖拿了飲料,其余每人分了瓷罐罐裝的白酒,言焓沒有.

甄暖戴著透明手套,捧著烤豬蹄啃啊啃,納悶:"隊長不要嗎?"

老白:"老大是好男人,滴酒不沾."

言焓:"滾開."

"不喝酒對身體好."甄暖說.

黑子笑:"誰要能讓他把煙戒了,那才是對身體好."

言焓閑散道:"精神脆弱,沒那個毅力,戒不了."

眾人齊齊"切"一聲.

言焓若有所思.

煙,是夏時消失之後他上手的.很久以前他聽到夏時和她好朋友的對話:

"夏時,你最不喜歡哪種男生?"

"喝酒的.好臭.酒肚子也不好看.也不喜歡抽煙的,也臭臭的."

"那你喜歡哪種男生?"

"你應該問哪一個.我要一種干什麼?"

"好吧,你喜歡哪一個男生?"

"言小火.

你看我小火哥哥,他的朋友都抽煙喝酒,可是他不.他知道我不喜歡.你別看他酷酷的,拽上天,可我不喜歡的事兒他從來不做."

"咦~~整天小火小火掛嘴邊,是有多喜歡呢?"

她比劃著,兩只手在空中畫了個大滿懷:"是非~~常非常大的喜歡."

"非~~常非常大是多大呢?"

"比太陽還要大呐."她歪著腦袋,

"我喜歡言小火,是想成為他新娘子的那種喜歡."

……

面對眾人的"切",言焓笑一下,心是麻木的.


甄暖扭頭看他,卻覺得他是認真的.他戒不了.

言焓感覺到什麼,扭頭見她兩手捧著吃食的呆樣,彎唇一笑:"看我干什麼,發花癡?"

嗓音很低,僅限她一人聽到.

甄暖瞬間臉紅,低下頭默默咬肉.

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隊長對她不一樣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戀,他看她的眼神不對,變得深深綿綿的,說的話也……露骨?……

她該大著膽子和隊長挑明,還是靜觀其變?……嗚……說得好像他們之間的掌控權在她這兒一樣.

此刻,他不咸不淡的,她卻七上八下.分明是他一句話就可以把她的心思攪成糊糊.

她閉了閉眼,專心啃肉肉,一邊吃一邊眼珠子不停往鍋里瞄.

她拿了5串鵪鶉蛋,現在她啃著手上的肉,不好意思拿.一會兒功夫,只剩2串了.可她手上的豬蹄還有一大截呢.

她還看著,隊長修長的手把剩下的兩串拿走了.

甄暖死心地收回目光.

但隊長拿了雙乾淨筷子,把串串上一排蛋蛋齊刷刷趕去她碗里,七八個白白嫩嫩的小蛋擠成一團,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甄暖的臉再度一熱,沒想到他竟注意到自己貪吃的眼神.

"謝謝隊長."

她小聲咕噥,抓一顆放進嘴里,軟彈脆脆,還有綿綿的蛋黃.好好吃.

……

甄暖吃得多喝得也多,中途去了趟洗手間.

洗手間在後邊的小院子里,遠離街道那邊的繁華和喧囂.室內光線有些暗,點著熏香.路邊店弄成這樣,也算講究.

甄暖從隔間出來,低頭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洗手.

深夜的風在門外呼嘯,仿佛鬼哭狼嚎,甄暖的心微微一沉,有股涼意從腳底蜿蜒而上,竄上脊背.

她不安地抬頭望鏡子,鏡里只有她和昏暗的洗手間,背後,仿佛有人的手在輕刮門鎖,洗手間的門簌簌晃動,她止不住地哆嗦,回頭看.

風在呼嘯,大門在晃,整排隔間的門也跟著扇動.

她瑟瑟發抖,回頭看鏡子,里邊的門同樣在晃,而她的臉色已經慘白.

關門聲,耳朵里回蕩著可怕的關門聲.

她看見男人關上門,回頭沖她邪肆地笑,他扯她的衣服,拿錘子砸她的腦袋,拿刀捅她的身體.

她猛地扶住洗手台,雙腿發軟.

……

言焓結完賬,去後院走走.

寒風吹過,他腦子清淨了不少.

他點了根煙,無所事事地看煙頭上的火光隨著他的呼吸明明滅滅,抽完煙,他拔腳往餐館走,遠遠看見老白他們,他返身退出來,回頭看洗手間.

言焓摸出手機,13分鍾了.

……

言焓敲敲女廁的門.里邊沒聲音.

他又敲一下:"甄暖?"

"……在."她聲音很小,聽得出在瑟瑟發抖.

"我方便進來嗎?"

"……好."

甄暖縮成一團蹲在洗手台的底下,半張臉埋在手臂中,眼神驚慌躲避.

見他進來,她抬起小臉望他,表情張皇,又稍稍呆滯.

言焓走去在她面前蹲下,清黑的目光與她平視,輕聲問:"在這兒干什麼?"

"有人在搖門."她嘴唇顫抖,眼里含了淚.

"害怕?"

"唔."

"門外沒有人,是風."

"不是.……你來之後,門就不搖了."

"……我來之後,風就停了."

"不是.你來之後,就好了……"她執拗,膽怯,依賴.

燈光昏暗的洗手間里,言焓蹲在地上,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眸,說:"好,不是.我來了,就沒事了."

"……"

"現在想回去嗎?"

"想."


"那站起來吧."

她癟癟嘴,很委屈:"我腳軟,動不了."

他朝她張開手臂:"到我這邊來."

她輕微地動了一下,眼淚巴巴看著他,想要安全溫暖,卻又本能地拘謹羞澀.

"那我過來了."

"……"

言焓探身到洗手台底下,輕輕擁住她細細顫抖的身板.

她極低地"哇"一聲:"隊長……"

備受驚嚇的她撲進他懷里,揪住他的衣袖,囁嚅道,"剛才真的有人在搖門,很用力,很粗魯.你不來,他會欺負我,把我殺掉."

他很輕很緩地擁著她,把她從台子底下撈出來,抱進懷里.

她沒有拒絕.早被嚇得神思錯亂,只知緊緊揪著他的衣領不松.

言焓橫抱著她走出洗手間,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帶她離開.

他很清楚,剛才沒有起風.

讓門鎖簌簌作響,讓她驚惶的,不是風,是他.

……

甄暖留宿實驗室.

到了c-lab樓下,言焓沒說話,下車去她那邊拉開車門,送她上樓.

甄暖也不吭聲,遲鈍如她,也懵懵地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心照不宣的秘密.

兩人不發一言卻默契地走進大樓,等電梯.

電梯門開,兩個保安抬著高高長長的畫框從電梯里斜出來.

甄暖側身讓到一旁.

畫框很重,晃蕩一下朝甄暖砸去.她縮著脖子往言焓懷里躲,撞上他胸口.

言焓伸手扶住畫框,阻止它順勢的砸落,有意無意把她籠在懷里.

男人的呼吸落下來.

甄暖心虛地抬頭,近距離仰望他的眼,溫潤親近又淡漠疏離.

一瞬間,這幾天的畫面源源不斷地浮現.

他插兜走在銀杏道上,忽而放慢腳步,回眸看她,起初那清逸的臉是安靜的,漸漸,唇角浮起一絲笑容.

他立在光影交錯的路邊店門口,低眉聽她講完話,才抬眸看向她手中的籃子,緩緩眨了一下眼簾,笑著點點頭……

甄暖心里像塞進一堆彈球,亂蹦亂蹦.

兩人的呼吸淺淺交錯著,她的身體在升溫.

灼熱的感覺從臉一路燒到頭頂,甄暖不知自己是怎麼進電梯,怎麼出去的.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死撐著,為什麼而撐,她不清楚.

到了實驗室門口,言焓叮囑:"別做實驗了,早點兒休息."

她"嗯"一聲,進實驗室,關了門.

……

甄暖機械地換了鞋和白大褂,肩上的包滑落地上,她魂不守舍地往休息室走.

她沒開燈,摸爬到床上,抓著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捂住臉.

安靜,

她兩只腳亂踢了一下.

安靜.

嗚~

一下哼唧的聲音,很快給被褥吸收,模糊不清.

她把自己捂得呼吸困難,從被子里鑽出來.

她望著窗外墨藍色的冷靜的夜,她一動不動,像睡著了,可她睜著眼睛,心口像塞了烙紅的鐵,焦灼難安.

她翻了個身,蜷成一團抱住自己.

"完蛋了."

她一下一下,輕輕地揪手指頭,

"我好像有點兒喜歡隊長."

她臉紅得發燙,羞怯地"嗚"一聲,翻身滾過去.

好久好久,夜是寂靜的,她鼓起嘴巴,小聲嘀咕:"可隊長喜歡阿時,他不喜歡我呢."

她怔松了一會兒,手指抓抓眼皮,心想,她只有一小點難過,一小點點.


……

言焓並沒有走,他立在電梯門口抽煙.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深深皺著眉,表情有些痛苦.

枉他隨性自在多年,卻不知如何應對,如何克制.

他心情有些煩躁,狠狠捏了一下手指,把煙摁在白沙里,走向實驗室,敲了門.

……

甄暖透過玻璃里看見言焓時,他臉上掛著散漫慵懶的笑.

她打開門:"隊長,你是有……"

他不等她邀請,徑自入屋,手一揚,將門關在身後.

他盯著她.

她退後一步,不吭聲.

他靠近:"我有話和你說."

"唔."她又往後退一步.

"你在悅椿溫泉館的事,我很抱歉."

"沒……沒事兒,都過去了."

室內暖氣太大,他松了松襯衫領口,把風衣脫下來,隨手扔在椅子上.

她瞪大眼睛看著,牙齒打戰.

"那天在電話里聽到你受欺負,聽到你哭,聽你喊'隊長,救我’,我當時的心情……"

她望著他,局促而慌張,不敢聽,卻又想聽.

"因為你,我想一槍打死阮云征."

"為……為什麼?"

"你不知道?"他輕輕笑出一聲.

她不吱聲,連連後退,內心搖擺得無可依附,右手胡亂在試驗台上抓,卻什麼也抓不到.

關小瑜說她在專業地和平時判若兩人.可現在她就在實驗室,為什麼一點兒勇氣和膽量都出不來.

分明前一秒還在想念,後一秒便如驚弓之鳥.

難道對他只是葉公好龍?

日光燈照得她的臉紅得透明,像瑪瑙.

"還有,那天在醫院,是特意去看你的.我去過5次,你肯定不知道."

甄暖驚愕地看著他.

"你……你不要過來!"她扶著實驗台,腳步踉蹌,害怕得要哭,"不要過來……也不要和我說這些."

他一笑:"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甄暖被這話刺激得差點崩潰.

她的白大褂撞在實驗台上,瓶瓶罐罐乒乒乓乓響,無路可退.

"叫你不要過來."她又怨又急,眼神四處飄,毫無力度地威脅,"再過來東西會摔碎的."

他笑出一聲,仍然靠近:"你不亂動,怎麼會碎?"

她承受不住他的氣勢,轉身要跑.他把她拎回來,一俯身,雙手摁在實驗台上,把她圍了起來.

她的腿軟成了棉花,不敢再逃.

他的身體把她籠罩,低下頭湊近她的唇;呼吸糾纏在一起;她一動不能動,外如冰雕,內如岩漿,惶恐害怕,卻有一絲希冀,心里卻描繪著他唇上的觸感.

他的額發撩過她的眼睛,她被刺痛,想起那晚,她心一怔:"隊長你別這樣,我有男朋友."

他嘴唇離她只有1厘米,語氣冷了一度:"他和他的人好幾天沒出現在你身邊,你們分手了."

她心驚他的敏銳,仍然強撐:"我……我們是在冷靜分離期."

"那就是分手."

"……或,或許,有一次和好的機會."

"……不會."

她僵硬地搖頭,說不出話.

"甄暖."他貼住她的耳朵,"你和他不可能和好,因為,你要愛上我了."

她腦子轟得炸開,又羞又急,出了哭音:"你胡說!"

"我很多年不說這種話了.但……"他稍稍拉開和她的距離,食指磨蹭她的下巴,

"甄暖,你聽好了.我是言焓,如果我對一個女人好,如果我看上一個女人,她就不可能愛上別的男人.不信,我們走著瞧."

他唇角一彎,後退幾步,拿起椅子上的衣服走了.

她如同被抽了力氣,緩緩蹲下來,感到了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和,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