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譽城,一下飛機,甄暖就凍得縮成一團,即使被言焓摟在懷里,也不住地瑟瑟發抖.
上了車,言焓說要去給她買手套.
甄暖想起,她的手套被阿莫西林抱走了.言焓惦記著她怕冷.
商場里擺著聖誕樹和大雪花,一派節日氣象.
言焓奇怪:"到聖誕節了?"
"唔,今天是平安夜哦."甄暖說完,臉色微變,她突然想起沈弋,他說平安夜會帶她去玩的.
言焓似乎並未察覺有異,他在商場里找到了一家手套店,種類繁多.
甄暖看一圈,隨意拿:"就這個吧."
言焓看出端倪:"沒你喜歡的?"
"這個我也喜歡的."
"說實話."
"……"
甄暖低頭揪手套上的線頭,嘀咕,"我想要四個指頭連在一起,胖胖的,手指可以在里邊活動,還有很多毛絨,外邊也不透風,那樣才暖和."
他笑:"我不知道手套有這麼多講究."
她趕緊道:"回去吧,今天不用買了,我知道商場在哪兒,下次自己去就好了."
"我陪你去不好嗎?"
她一愣,紅了臉:"我怕你嫌我麻煩……"
他看著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心里有好多事."
"比如?"
"有一大塊裝著阿時,剩下的裝著工作,我只有一小點點."她捏著拇指食指筆畫,又忙道,"我不是要擴張地盤,只是怕自己不小心一動,沒坐穩,掉下來."
他又沒有說話,緊緊握住她的手往外走,過了一會兒,問:
"你一直這麼膽小?"
甄暖迷茫,和沈弋一起時,她從未如此患得患失.可是和他一起,她總覺得他若即若離.
她懵懵地自言自語:"沒有這麼喜歡過……"
他走到她前邊,稍稍下蹲,直視她的眼睛:"知道男朋友是干什麼的嗎?"
她木木地搖頭:"不太懂."
"就是會對你好,不讓你擔心,還會為你做很多事."
她費勁地想了一會兒:"買手套也算麼?"
"對."
……
去到甄暖原先買手套的店,果然找到她想要的.甄暖選了藍色,看過夏時家的小樓,她覺得藍色真漂亮呢.
言焓多拿了雙彩色的,說要留給阿莫西林玩.
走上扶梯,甄暖問起阿莫西林的近況,言焓:"這麼關心,去看看吧."
"你家麼?"
"不然呢?"
甄暖有點窩心,又有點尷尬.他願意接納她去他家,她深覺榮幸,可那個家里全是夏時的影子,她不安,豔羨,又歉疚.
她嫉妒夏時,又覺得對不起夏時.
她心情複雜地抬頭,一瞬間,紛亂的思緒全嚇到云天外.
沈弋一身黑色風衣,高高瘦瘦的,立在扶梯下,平靜而清冷地看著她.
甄暖的手還在言焓的手心.沈弋看了她一眼,拔腳離開.
甄暖呆了一秒,忽然掙開言焓的手,跑下去.沈弋看她著急忙慌跑來,停了腳步.
她緊緊攥住他落有殘疾的右手,自覺不妥,又移去他的袖口:"沈弋."
他"嗯"一聲:"新男朋友?"
她呆滯一秒,低低的:"嗯."
她眼睛發酸,想起自己對夏時的吃醋和心酸,想起如今自己戀愛的如履薄冰和若即若即,此刻,她竟對他曾經的可憐境地感同身受.
沈弋看她身後的言焓,手里提著的正是他曾帶她買過的.
"來買手套?"
"嗯,之前的……掉了."
"先走了."
他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下,因甄暖沒反應過來,沒來得及松手.
他似乎拿她沒辦法,輕歎:"你這是干什麼?"
"沈弋,以前的事,我都不在意了.你以後不要做那些事,你……要好好的哦."
沈弋沒作聲.
她執拗地重複:"你要好好的哦."
"嗯."他算是答應,掙了一下手.
她回過神來,立刻放開,後退:"當然,我也沒有立場和你說這些,對不起."
言焓沉默.
高中時,他和一個玩樂器的女生走得很近.周圍的樂手都說她對他有意思,他不以為意,照例天天和她一起搞音樂,漸漸忽略夏時,也忘了和她一起回家.
有次夏時找來,他正和那個女生練打碟,沒時間理她.玩到一半,女生說她哥的酒吧里有超炫的打碟機.
夏時要上學,不能去.眼見言焓跟著那個女生走,她跑上去輕輕握住他的手,軟軟地微笑,說:"小火哥哥,沒時間陪我也沒關系啦,你自己好好的哦."
那時,他應一聲,沒有多余的感覺;時隔多年想起,卻心如刀絞.
……
沈弋頭也不回下了扶梯,甄暖不自覺往前走幾步,看他才下扶梯,一個女人靠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幾乎掛在他身上,又挽著他的手走出大門.
是董思思.
甄暖突然沖下扶梯.
她跑過大廳沖進旋轉門,時機沒掌握好,手臂和腿都被夾.
她哐當撞進去,狼狽不堪地摔倒在兩扇玻璃之間.她手腳並用要爬起來,可自動運轉的玻璃門推著她往外邊轉,又是一個跟頭栽下去.
她像一只困進玻璃籠子的小獸.身體平衡不好,協調能力也差,手也沒地方處,抓不住玻璃,在里面磕磕絆絆,一下一下摔跟頭,把玻璃撞得咣當響.
商場里來往的人全看呆.
玻璃門好不容易轉到門外,她踉踉蹌蹌爬出去,腿又被玻璃門夾一道,鞋子掉在地上被門卷走.
她一個勁兒往外跑,再次踩到冰塊滑倒,一頭栽進雪地里.
北風呼呼地刮,她又冷又痛,爬不起來,抬起頭望.
大雪紛飛,沈弋早不見了.
……
言焓從推拉門沖出去,又迅速折回一步,守在旋轉門口撿起甄暖的雪地靴.
飄著鵝毛大雪.
甄暖趴在積雪上,一動不動地抬著腦袋望前邊.
言焓愣了愣,他無數次在青石巷里狂奔,或故意甩開夏時或不小心把她拋到腦後,之後再跑回去時,小小的夏時就是這樣的姿勢,趴在地上不起來,懵懂又迷茫地抬著腦袋望,等她的小火哥哥回來把丟掉或弄丟的她撿回去.
言焓踩著積雪過去,把她扶起來坐在地上.
映著雪地反射的光,她白皙的皮膚幾乎透明.
雪花落在她柔軟的長發上,繽紛點綴,像披了層鑽石,在陽光里熠熠生輝.像美麗的異域公主.
言焓說:"把襪子脫了."
她抬眸看他,淡金色的眼睛有些迷茫.
"襪子沾了雪,你想讓腳泡在冰水里?"
她乖乖脫掉,言焓看她腳上粘了雪水,拿襪子擦拭一遍.她的腳冰冰涼涼的.
他歎了口氣,雙手捂住她的腳.
一股暖流頓時包裹腳掌,從腳板心綿延到甄暖心底.她駭了一跳,要縮:"髒的."
可言焓握得很牢,不松手.
今年的冬天,好冷的……可他的手心溫暖熨燙.
她隔著飄飄灑灑的大雪,呆呆看著,眼淚滑下來:"對不起."
"怎麼了?"言焓抬頭.
她跪起身撲進他懷里:"我不該拉他.我只想說幾句話.對不起."
"知道."他拍拍她的肩,"我知道."
……
沈弋從後視鏡里看到甄暖摔到在地後一直沒爬起來;而言焓很快追出來,蹲在雪地里給她穿鞋子.
他收回目光,開車.
董思思坐在副駕駛上,平靜而和氣:"我知道為什麼男人都喜歡她這種女人了,長得漂亮,性格又軟弱,任人揉搓."
"閉嘴."
董思思臉色微僵.
沈弋眼神冷寂.甄暖……她這樣柔軟的女孩的確少見,可以說,稀有.
她和她的名字一樣溫溫暖暖.性格是柔軟的,卻絕不軟弱.
她會在姜曉家親戚鬧事的時候堅稱姜曉就是自殺,她也會在被阮云征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爬過去抓住他的鞋子不放手,她更會去追鄭容飛馳的汽車,被拖出幾百米也不松開.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總會讓他想起另一雙眼,盯著他,驚愕,不可置信:"是你?"
她做的事,現在想起,都叫人心驚膽寒.
她有這世上最溫軟柔順的笑,卻也有這世上最堅決狠烈的心.
……
董思思適時地提醒:
"你讓紀琛急病修養治療,推遲董事會,應該是清楚,如期開了,紀琛和你還是潰敗.也是,雖然申澤天諸事不順,失去左膀右臂,但只要他哥申洪鷹還在,董事們就都得看他的臉色."
沈弋涼薄道:"臉色?不過是威逼利誘."
"能威逼也是人家的能耐.說到我們的合作,如果你給我足夠大的利益,我可以接受."
"目前我沒看你的誠意,況且你是申家人,不得不防."
董思思眼里冰寒:"申澤天?哼,他利用我除掉姜曉時,我就對他死心.且他們兄弟兩個的癖好……"
她惡心起來,好一會兒後,緩緩一笑,
"再說,我對你的心思你看不出來?你希望我用什麼方式向你證明我的忠誠?"
她婀娜地倚過去,手覆上他的大腿輕輕摸著,撫上雙腿間,兜住那團尚在柔軟中的巨大.
沈弋面色平靜地打方向盤,腳一踩,激烈的刹車聲起,停在少有人走的地下通道轉換處.旁邊一處茂密的常青樹叢.
他推門下車,一句話不說走到副駕駛旁拉開車門,擰著她的手臂把她拉下車.
他喜歡野.戰,在雪地里?
董思思芳心蕩漾,神思亂顫.
沈弋把她拖進雪地樹林里,二話不說把她的大衣扒下來,將她一把摁在牆壁上.
董思思輕哦一聲,冷風一吹,感官愈發敏感.
沈弋眼眸幽暗,戴著手套的手迅速掀起她上衣,伸進胸衣里狠狠捏一把:"這是你想要的?"
董思思緊抓他的手臂,立在雪地上雙腿顫栗,只覺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如神的臉性感得不像話,胸脯雖疼,卻被他一個冷酷的眼神就撩撥了.
對申澤天兩兄弟早已無情的身體在他面前軟得像水,渾身都在叫囂.
"對."她殷紅的嘴唇在風里顫抖,"沈弋,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他眼眸深暗如井,唇角涼薄地一勾,點了點頭.一手伸下去把她的毛呢裙子撕開,摸到她腿間.
她嬌吟一聲,扭動腰臀往他手上貼,雙臂鑽進他的風衣里.
可他手下一用力,隔著內衣絨褲就弄了進去.
她仰起脖子,"啊".
春潮泛濫,不覺緊澀,而是體會到久違的快意.
她的心和身體都是空的,她要這個性感的男人,現在就要.
她渴求地去拉他的褲子,卻意外地發現到了現在,他居然對她沒有任何反應.
董思思迷癡地抬起頭,迎上他冰冷如雪的眼神.
他俯身,湊近她的耳朵:
"剛才你突然投懷送抱,是看見她了.以後別給我玩這種低劣的把戲.大不了一拍兩散,你手上的信息我不要了.而你想打垮申家當女老板的心思,另找人合謀."
"我是在替你出氣."
"輪得到你?"
董思思滿臉酡紅,身下還在迷醉地抽搐著,心卻已經被挖出來扔進雪地里:"呵,那你也應該看見她是別人的女人了.剛才在你面前裝舊情難斷,或許現在躺在言隊身下求歡……"
她話沒說完,被沈弋陡然陰沉的眼色駭住.
但他竟在一瞬間控制了回去.
"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
沈弋收回手,毫不客氣地把衣衫凌亂的她推回石壁上,
"以後不要私下見面了.管住你的腿,別讓它蒙了你的腦子."
他轉身離開,邊走邊不耐煩地脫下手套扔在雪地上,又俯身撈起一大捧雪洗手.
"我看男人的眼光差?"董思思笑出一聲,"我看上你了.哪里眼光差?"
"有所屬了,看不出來嗎?"
沈弋快步走出樹林,把董思思的包扔在雪地上,開車離去.
他翻開手機再次看一眼那條彩信,黑漆漆的,被瀝青汙染了9年的一塊人皮.
申澤天的靠山申洪鷹?
他扯扯嘴角,他倒要看看他有沒有命活到明天.
……
下午5點,甄暖漸漸期盼起來.
言焓說要帶她去吃晚餐,一起過平安夜.
唔,算是第一次約會了呢.
甄暖這麼想著,左右看看,實驗室里沒有人.
她對著鏡子瞅瞅,不會化妝,便把頭發整理一遍.天氣冷,嘴唇有些蒼白,她下意識咬了咬,沒有效果.
身後傳來腳步聲,甄暖一驚,見是關小瑜,趕緊回頭,裝作從鏡子邊路邊.要是小瑜調侃她的傻樣,她一定瞞不住.
隊里的人都還不知道她和言焓的……地下情?
但關小瑜並沒注意到,她臉色很難看:"悶."
"怎麼了?"
"還不是鞣尸的案子."
"嗯?隊長不是說要清理垃圾場的瀝青麼……"甄暖,"找到新的鞣尸了?"
"沒.但應該快了."她把一小截標本遞給甄暖,"你不在的時候我讓小松看過."
甄暖接過來的一瞬,頸椎一陣發麻,像有誰在身後拿刀割裂撕扯她:"這是一截……皮下組織?"
"對,小松說來自脖子後邊.化驗過了,是夏時的."
甄暖不吭聲.
"雖然前些年發現過夏時的兩批骨頭和碎肉,可沒找到過完整的大型尸骨.這次,可能就在還沒化開的那幾罐瀝青里.或許,還有完整的皮囊."
安靜.
甄暖:"她和那個叫呂冰的人一起被發現,線索會不會多一些?"
"暫時沒有.小松說,很奇怪.夏時這塊皮上的腐蝕和燒傷程度比呂冰的鞣尸嚴重很多,表皮都沒了.他們倆人可能不是同一時間出事.卻在一個地點."
"不是同一時間?但呂冰嘴里塞了夏時的戒指啊."
"是啊,解釋不通.這個案子太古怪.只能繼續清理瀝青,等挖出整具尸骨了再看吧."
"那……隊長知道嗎?"
"知道了."
甄暖:"什麼時候?"
"你們在深城時,我就向他彙報了.瀝青廠也查到了,華盛老板的舊產業.但華盛是譽城的大稅戶,調查要謹慎.誒?你好像不知道,隊長沒和你說?"
"沒."
早就知道了,在她面前卻是輕松散漫的老樣子,甄暖忽然心疼.
……
下了班,甄暖乖乖溜上言焓的車坐好,沒有問他要不要加班繼續挖瀝青.
那是他的過去,她不想探尋.如果他准備好了,要講述,她也會側耳傾聽.
她忘了系安全帶,他側身過來幫她拉,低著頭,碎發遮住漂亮的眼睛.唇角的笑容卻近在咫尺.
她也微微笑了.
他拉好安全帶了抬頭看見:"笑什麼?"
"好像多了一點點幸福的感覺."她用拇指食指丈量.她不懂把感想埋在心底,孩子一般誠實而不隱瞞,心里開心便急于表達和分享.
"因為安全帶?"
"不是."她微微羞澀,"因為好像多一點點喜歡隊長了."
他愣了愣,淺淺地笑笑,沒有說話,只拿拇指肚蹭蹭她的臉蛋.
她歪頭,拿臉蛋蹭蹭他的手指.
她抿唇微笑,心有些酸澀,卻又溫暖.
隊長,你不要難過,以後,我陪著你嗯,好不好?
……
他選了家西餐廳,她走到門口,放慢了腳步,回頭留戀地看.
他低頭問:"不喜歡?"
她摳手指,慢吞吞地說:"我喜歡吃小火鍋.熱氣騰騰的,好暖活呢."
言焓滯了一秒,忽然笑了.
她摸不著頭腦.
"你說話太慢,我聽成……"他一頓,學她呆萌的語氣,"我喜歡吃小火……"
她臉紅,輕輕揪了下他的手.
"去吧."他握緊她的手,折返.
"隊長……"
"嗯?"
"吃完飯了去哪里呢?"
"你的本子上不是寫了,平安夜去游樂場嗎?"
唔,他還記得.他在哄她開心哩.
甄暖被他牽著,扭頭望玻璃窗上的雪花,暖暖地笑了.
北風寒冷,漫漫平安夜,她想和隊長待在一起.
……
游樂場亮如白晝,燈光絢爛,音樂浪漫.隨處可見馴鹿白雪,聖誕老人.
氣溫很低,但游人不少.
甄暖走了沒一會兒,心思被路邊的棉花糖鋪子吸引.
"想吃那個?"
"唔……"
"喜歡哪個顏色?"
"隊長你呢?"
他笑,嗓音很低:"不是你吃麼?問我做什麼?"
"可是我想給隊長吃一口呀."夜幕把她的眼睛染成了黑色,烏溜溜的.
"你想給我吃一口."他重複,有些不懷好意.
她磕磕巴巴:"……棉……花糖,……我是說棉花糖."
他揉揉她的腦袋:"白色吧."
"和我一樣,我也想要白色的呢."
言焓接過一根遞到她手里,她立刻歡喜,眼睛亮晶晶的,張開嘴巴咬一口,可左邊試一下,右邊試一下,棉花圓滾滾的,無處下嘴.
甄暖看一眼旁邊吃糖的人,有樣學樣地揪起一團撕拉開,遞到言焓嘴邊:"隊長,你吃一點."
"這不是你剛才啃過的?"
"誒?我剛咬的是這一邊……"她還沒解釋完,言焓低頭含住了棉花糖,還有她的指尖.
甄暖渾身過了一道電,小腹發麻.
他吮著她的手指尖,眼神灼灼看她,在笑.似乎享受她驚嚇羞赧的表情.
棉花糖入口即化,他抬頭了,她的手還舉在半空中,表情震驚到石化.
言焓重新低頭:"我看看,是不是沒吃乾淨."
甄暖忙收回手,急急地低叫:"乾淨啦."她羞得面紅耳赤,"我的手又不是棒棒糖,不好吃的."
"是嗎?我覺得味道還不錯."
"……"
游樂場里開始了假面人偶游.行,身著華服戴著面具的演員和人偶擺弄著稀奇古怪的姿勢,邊走邊跳,載歌載舞.人紛紛往這邊聚集.
人一多,不知誰推搡她一下,手中的棉花糖一擠,掛到前邊女生的卷發上.
甄暖低頭看看手中空蕩蕩的棍子,再看女生長發上一蕩一蕩的棉花糖,趕緊伸手撈.那女生往前走,腳步不停.甄暖順著人潮過去,好不容易把棉花糖撕下來.
回頭一看,言焓走散了.
游客跟著假面人手舞足蹈,甄暖艱難地移動,四處看,漸漸害怕.人群擠來擠去,總是貼住她,難受死了.
周圍很吵,人偶和假面的臉花花綠綠,眼睛卻空蕩蕩的,一點兒都不喜慶,很嚇人.
"隊長……你在哪里?"
她把自己抱成一團,隨波逐流地四處晃蕩.終于,人頭攢動,她望見了他熟悉的臉.
他似乎也在找她,皺著眉,神情著急.
她"嗚"地叫他:"隊長~~"
他立刻回頭,隔著碌碌的人群,四目相對.
"你別動,我過來."
他從人縫里往這邊來,突然踉蹌一下,像被推了一把.甄暖心一提,見他皺了眉,回頭看混亂的人群,又低下頭看向手中.
甄暖推開密密麻麻的人,擠過去,就見言焓迅速拆開手中的一張白色信封,那封面用紫色墨水打印著"言焓"的字樣.
里邊有一張白底紅花的卡片,圖案乍一看像鮮血橫流的牆面,在夜里的彩燈下看著格外恐怖.
上邊一行流血狀的詭異的字:"我知道你們10年前做了什麼."
甄暖一愣,抬頭,言焓已拔腳去追.
"甄暖,你先回去."
"隊長!"她跟著他跑,可她又瘦又弱,被人群擠得左搖右晃.言焓的背影越來越遠.
假面和人偶在她面前推搡晃動,她急得冒汗,奮力推開人群去追.
林蔭大道上彩燈飛逝,喧囂的游.行和集會很快消失在身後,夜里的世界漸漸安靜.
甄暖跑過游樂區,停車場,到最後終于跑不動,停下來.她弓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氣,嗓子又干又啞.
周圍只有茂密的常青樹和路燈,影影憧憧,像鬼魅,又像人影.
一棟巨大的如同堡壘般的歐式建築,無數如人眼般的窗子,黑燈瞎火的.
她輕聲試探:"隊長?"
黑漆漆的窗戶緊閉著.沒人應.她掏出手機打電話,提示音說不在服務區.怎麼回事?
她回頭望一眼遠處游樂場的燈光,又扭回來看黑漆漆的堡壘:"隊長在不在里邊呀?"
自然沒人應她.
她沮喪地兩邊望望,剛才明明看見言焓跑進堡壘里了.
……
甄暖推開厚重的大鐵門,一道極長的不見盡頭的走廊出現在她面前,沒有大廳,走廊很窄.牆壁上掛著幾個昏黃的白熾燈泡.
甄暖探著腦袋看,不敢進去,想再給言焓打電話,摸出手機,信號變弱了.沒錯,剛才不是幻覺,隊長的確進去了,所以電話不在服務區.
她看見地上躺著兩張票券,是言焓買的,他把票疊成了小船.
隊長真的在里邊!
她伸著脖子,小聲喊:"隊長?"聲音太小.
她囧囧地吐吐舌頭,往里邊走了一兩步,沖著幽暗狹窄的長廊大了點聲兒:"隊長?"
"隊長~"一道細細軟軟的回聲,悠悠揚揚的.
甄暖汗毛倒豎,忽聽身後重重的鐵門吱呀一聲,晃悠悠.她一驚,回頭,高高厚厚的鐵門正在自動關閉.
甄暖撲上去拉,可那門像有人在外邊拽,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哐當"一聲闔上.
居然拉不開?!剛才推門時輕而易舉啊.
甄暖傻了眼,回頭看一眼寂靜的走廊,嚇得嗚嗚低叫,撲在門上又抓又撓,可厚厚的鐵門紋絲不動.
她驀然想起剛才在外邊看,堡壘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兒光線,可這里邊分明亮著燈啊.
她毛骨悚然,一點點回頭.
走廊仍是剛才的模樣,空蕩,狹窄,昏暗,無盡頭.
她貼在門上,汗濕了背脊,摸出手機看,沒信號了.
呼救是沒用,這座堡壘厚得連光都透不出去.
她把手機舉高,一邊沿著牆壁四處搜尋信號,一邊小心翼翼往走廊深處走,只有這一條路,一定會找到隊長的.
有隊長在,就不怕了.嗯,就是這樣.
她往里邊走了不知多少米,彎彎繞繞,沒有盡頭,只有一盞接一盞的低瓦數白熾燈.
終于到最後,前方佇立著一堵牆.
死胡同?
甄暖冷汗直流.
剛才一路走來,牆上沒有窗子也沒有門,入口是一扇只能從外邊打開的門,那進來的人呢?
隊長追的那個人,還有隊長,分明進來了,可都消失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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