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公侯孟津朝王 公孫鞅孤膽使魏(16)

公孫鞅哈哈笑了幾聲,轉向老人:“請問老丈,這兒是什麼地方?”

又是不待老人答話,小伙子急急接道:“這兒是陰晉!”

老人咳嗽一聲,朝他白了一眼,緩緩說道:“回官人的話,六十年前,我們都管這個地方叫甯秦!”

公孫鞅點了點頭,朝老人深鞠一躬,扭身走向車邊,邊走邊對樗里疾道:“你聽見了吧,這個地方不叫陰晉,叫甯秦!”

身為老秦人的樗里疾當然知道這個名字,點頭說道:“是的,小時候就聽阿大說,這兒在過去是叫甯秦!”

“六十年前,它叫甯秦,要不了幾年,它仍然會叫甯秦。”公孫鞅語氣堅定地說。

樗里疾眼睛一眨,恍然大悟:“大良造是說,我們要收回河——”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走嘴了,樗里疾趕忙收住話頭,環視左右。

公孫鞅微微一笑,跳入車中,車子再次轔轔而動。

魏國侯宮坐落于安邑城中心略偏北,經過文侯、武侯和惠侯三代國君的精心構築,看起來富麗堂皇,與如日中天的國勢恰相映照。

在魏宮後花園里的一塊草地上,魏惠侯輕移腳步,將一柄寶劍舞得上下翻飛,呼呼生風。

毗人小心翼翼地候在一邊,眼光隨著魏惠侯的劍影移動。他的寶劍越舞越快,毗人的眼睛似乎是有點跟不上了,伸手揉了揉眼睛。

魏惠侯停住步伐,作勢亮相,收劍。

毗人又揉一下眼睛:“君上,今日所舞較昨日又快許多,微臣眼拙,方才都看花了!”

魏惠侯呵呵一笑,將劍插進鞘中,故作神秘地說:“來,告訴你一個秘密!”毗人受寵若驚,急忙附耳過來。

惠王略頓一頓:“如果你只能看到劍光,看不見寡人,三軍就該出征了!”

毗人囁嚅道:“可——微臣方才已經看不到君上了!”

魏惠侯略怔一下,又是一笑:“是嗎?這麼說,三軍是該出征了!”

毗人道:“君上,還真應上了!龍將軍剛從河西回來,正在偏殿候見!”

魏惠侯驚喜道:“快,宣他書房覲見!”

毗人答應一聲,即走出去傳旨。候于一邊的兩個宦者上來,服侍魏惠侯換過衣服,走向禦書房。剛剛坐下,毗人就領著河西郡守龍賈走進書房的院子。聽見聲音,魏惠侯急忙起身迎出門外。

龍賈見狀,只好在院中叩下,口中叫道:“末將龍賈叩見君上!”

魏惠侯疾步上前,一把拉起龍賈,關愛的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緩緩說道:“幾個月不見,龍愛卿就瘦了一圈!”

龍賈感動地望著魏惠侯:“君上,您也瘦了!”

“是啊是啊,這國事家事,亂七八糟的全都碼在這兒,咱們君臣二人,想胖起來也是難啊!”

龍賈眼中濕潤,聲音略帶哽咽地說:“微臣賤軀,死不足惜,君上龍體,千萬要保重!”

魏惠侯笑道:“保重,保重,咱們君臣都得保重,這世間還有許多大事等著咱們呢!走,屋里說去!”

二人走進書房,宮女沏上茶水。坐定之後,魏惠侯熱切地望著龍賈:“龍愛卿,這次召你回來,不用問你也知道是為何事!”

“微臣也為此事求見君上!”

“不瞞龍愛卿,寡人此番伐秦,雖說勝券在握,可愛卿知道,寡人並不魯莽。愛卿駐守河西多年,熟知秦人。寡人實意問你,此戰可有幾成勝算?”

龍賈遲疑一下:“微臣難以預知!”

魏惠侯心中咯噔一沉:“難以預知?愛卿是說,此戰並無把握!”

龍賈道:“君上,若是十年前伐秦,微臣可有八成勝算;五年前則有六成;眼下,微臣只能把握五成!”

“五成?”魏惠侯驚道,“這——幾年不交手,秦人難道成了天兵天將?”

龍賈的語氣不無憂慮:“君上,拋開其他不說,微臣只說一點,十年前之秦以馬換糧,今日之秦以糧換馬;十年前之秦有地無人種,今日之秦有人無地種。君上,對于有人無地種之國,不可輕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