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黃雀螳螂捕蟬 避兵禍慈母送子(6)

毗人聽到,突然停下扇子,“撲哧”一笑。

陳軫大吃一驚,驚異地抬眼望著毗人。魏惠王發火,在場人的最好做法就是一聲不吭。似毗人這樣深知惠王的人,此時竟然笑出聲來,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魏惠王果然斜他一眼,怒責道:“你——這是在恥笑寡人嗎?”

毗人急忙叩拜于地:“微臣不敢!”

魏惠王道:“既然不敢,為何發笑?”

毗人從容應道:“方才微臣陡然想起一件趣事,一時忍俊不禁,這才笑了出來!”

陳軫一向捉摸不透魏惠王身邊的這個近臣,眼見這是巴結毗人的好機會,趕忙打圓場道:“這件趣事,想必十分好笑了!”

聽到此話,魏惠王的怒氣也漸漸消退下來,但仍虎著臉道:“既是趣事,你就說來寡人聽聽!”

毗人道:“前幾日,太後曾對微臣言及先君文侯如何禮賢下士,微臣爭辯說,若論禮賢下士,陛下猶有過之,太後聽了,大是不以為然。待會兒微臣若是得空,定將今日之事說與太後,看她有何話說?”

魏惠王一怔,眼望毗人,問:“哦,今日何事?”

毗人道:“禮賢呀!前番白相爺當廷頂撞陛下,陛下非但沒有治罪,反而允准他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方才隨巢子為衛公說情,公然出言不遜,數落陛下,陛下非但不加責難,反而沐浴薰香,待以宗師之禮。微臣斗膽放言,即使先君再世,禮賢之心也不過如此!”

經毗人這麼一說,魏惠王心里倒也有了觸動,感歎道:“唉,話算叫你說絕了!其實寡人心里明白,老夫子此來,無非是想替衛公那條老狗說幾句軟話,化解眼前這場爭端,心中並無歹意。這樣吧,你代寡人送送老夫子,賞他百金,嗯,還有,再賞他禦鞋兩雙。寡人方才看到,老夫子腳上穿的竟是一雙草鞋。已是耄耋之人,還穿這麼一雙破草鞋奔來走去,真也難為他了!”

毗人再拜道:“微臣代巨子叩謝陛下隆恩!只是巨子早已走遠,微臣怕是追不及了!”

魏惠王多少有點遺憾,輕聲歎道:“哦——”

毗人道:“臨別之時,巨子留給微臣一句話,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臣愚笨,百思不得其解。陛下天文地理無所不曉,能否為微臣解說一下?”

魏惠王微閉雙目,口中吟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連吟幾遍,忽然叫道:“老夫子這話不是送給你的,他是在提醒寡人呢!”

毗人佯作驚訝:“哦,隨巢子提醒陛下何事?”

魏惠王得意地說:“老夫子是把衛公比作一只蟬,把寡人比作一只螳螂,而把齊、韓、趙三國比作黃雀。哈哈哈哈,老夫子自以為料事如神,但他料想不到的是,寡人意不在蟬,等的就是這幾只黃雀!”

眼見陛下執迷不悟,毗人暗自著急,眼睛一眨,佯作歎服道:“經陛下這麼一說,微臣有點明白了。不瞞陛下,微臣方才一直以為,巨子所說的那只黃雀是——是秦人呢!”

魏惠王呵呵一笑,抬頭望著毗人:“哦,你怎麼想到是秦人呢?”

毗人拍拍腦袋,憨笑幾聲:“呵呵呵,微臣這腦袋,就跟個榆木疙瘩似的!微臣原本以為隨巢子指的是另一層意思,就是秦人會趁我們在衛境大戰諸侯之時,出兵攻取河西!”

魏惠王手指毗人,對著陳軫笑道:“哈哈哈哈,陳愛卿,你看看,這還甭說,他這顆腦袋,真就是個榆木疙瘩,要想開竅,得拿斧頭劈!”

陳軫亦大聲笑道:“陛下說的是,秦、魏今已親如一家,何來偷襲河西之說?隨巢子若是此意,無非是想危言聳聽!”

毗人心里暗罵陳軫,面上卻是笑道:“微臣在想,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陛下也該有個防備才是!”

魏惠王又是一陣大笑,末了說道:“說你是個榆木疙瘩,你倒擰上勁兒了!好好好,寡人聽你的,這就防備他個萬一!”

毗人心中一喜,忙道:“陛下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