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簡面上薰薰的紅,似乎已經醉在了那人身上的天生之香中,無法直面她水晶一樣清澈的雙眸,縱然那雙眸掩映在亂發之中,有些迷離之色,可是越是如此,越是吸引他.
"小樓……"他忽地心頭感激,上天竟如此垂憐,送他回到他們初見的時候,若是如此,若是他可有機會,他定要抱著她,訴說心底對她的感覺.
他張口,無聲.那是個春意盎然的日子,眼前光芒閃爍,似是因為某人的存在,光線都起了奇異的變化.可陽光卻並不怎麼強烈,暖洋洋照的他渾身舒坦,"小樓啊,其實我呢……"他望著她,她靠的他這麼近,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做側耳傾聽狀,這個可愛的動作逗引的他的心跳都加速起來了,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忽然想……他可以騰空,可以乘風,可以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海枯石爛……
"周簡!"一聲極大的呼喚,帶著一絲傷心之意,與其說是呼喚,倒不如說是怒吼,將那春guang彌漫的顛倒夢想給破滅了.
周簡渾身一震,仿佛冥冥之中的空間里有個隧道,身體呼喚著走失的靈魂,靈魂極快地倒退後來,那個空間,初次相遇的時光,他終究不能回去,而只是暫留.
如一個匆匆的過客,只能向前,身邊所能留著的,只是那永恒跟隨著的馬蹄聲得得.
周簡深吸一口氣.
夜晚的空氣,有些沁涼.
沁涼的感覺入了心,在心底靈活地游走.
他沒有抬頭,已經被汗跟血染濕了的頭發貼在臉上,額前的發有的卻仍桀驁翹起,血依舊從他的額頭,從他的眉角,從他剛毅的下巴上彙聚,流淌而下.
但是他能感覺得到.
那根本就是一種野獸的感覺,他從小就特有的,助他在市井之中摸爬滾打到現在而不倒,反而步步高升.
如果沒有這種感覺,在此之前,他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周簡人不動,頭不抬,而拳頭卻牢牢地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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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那人見方正離開了保護周簡的范圍,想撿個便宜,趁機為垂死的周簡補上一刀,也算大功一件.
一直到走到周簡身邊,那人魁梧的身子還是如堅硬的岩石一樣,一動不動著.
那人大喜,心想:天助我也,殺死周簡,我必定……
刀光伴隨著飛黃騰達的喜悅,向著周簡的肩頭砍過去,去勢凶猛,若是砍落下來,周簡鐵塔般的身子將變成兩半.
便是在此刻,方正尖叫一聲,聲音極大,大到足以將方正自己都驚到.
周圍圍著他的人笑道:"方捕頭你急什麼呢,分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方正滿心苦澀,眼角幾乎都濕潤,因為著急.
若是周簡他真的……
他想象不到……為何自己的心情竟這般複雜,也許是因為,也許是因為……
那日,那人對自己說的話吧?
——我跟周簡都是一路貨色,不,或許我比他更髒,方大人何不放手呢,免得髒了大人的手……
方正忽地心疼了,周簡不能死,起碼,不能讓他,死在自己眼前.否則……
小樓……
那邊,就在刀刃將要落上周簡肩上的時候,去勢卻忽地停了.
那人一怔,眼前一團烏黑,只覺得臉上一陣劇痛,似是有什麼直直地便擊了過來,巨大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撞在自己的臉上,一刹那,眼眶裂開,眼珠崩裂,鼻骨斷裂,鼻血橫流,牙齒飛離……耳朵所能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是自己透骨綻裂時候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聲,接著,便是無邊無際的"嗡嗡"之聲,那人來不及多想,甚至來不及恐懼,鮮血,眼淚,汗水,混合著其他不知名的液體,從他已經是面目全非的臉上流下來.
那人直挺挺地,向後倒飛出去,手上的刀,在半途落地,發出了清脆的"當啷"一聲,如一場悲情戲劇,將近山窮水盡時候那一聲叫人震驚的轉機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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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再回頭的時候,原地,已經沒了周簡的影子.
他一驚,勉強地用劍擋開兩個城南幫人,卻忽地發現他們臉上那種驚駭欲死的表情.
是什麼……竟讓他們……
然而他來不及想的時候,便已經明白.
有人靠過來,是男性熟悉的味道,夾雜著濃重血腥氣.
方正心頭一動,回頭去看.
有人的寬厚高大的背,猛地貼在他的背上.
那個人的臉,已經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吧,傷痕連著傷痕,有刀傷,有拳傷,眼睛都種了,嘴角也破裂了,然而……他方才已經一拳為自己討回了所有,因為死去的那個遠比他現在更參上百倍千倍.
"周簡!"方正激動的大叫一聲,心頭又暖又熱,仿佛飲了好酒,說不出的高興快意,快意到眼角的濕潤更加嚴重,只是不同的是,此刻是高興所致.
"鬼叫什麼……"相比較他的激動,那人卻顯然冷淡很多,周簡雙拳握在胸前,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免得讓他們遮住了視線,說道,"小心對敵,留神前方!"
方正急忙收斂心神,回頭,揮劍將趁機來襲的那人長刀擋開.
他向來是心情甯靜的,君子樣百年不改,性格亦自小有些內斂,等閑不會作出或痛哭或興奮的舉止,然而此刻卻有些失控,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方正說:"我還以為你死了."聲音除了略有些顫抖,已經恢複平常冷靜的口吻.
背後緊緊靠著的,是那個"差點死了"的人.他笑說:"是不是讓你很失望啊."
方正竟聽出他的冷笑話,敵意盡無,笑說:"是啊,你不會是屬貓的有九條命吧,這樣都不死,真是叫某些人失望啊."
難得,一向不苟言笑的方捕頭,竟然也會開玩笑.
周簡笑得溫柔,話更溫柔:"是啊,你說的很對……不過我又活過來卻不是因為怕某些人因為我不死而失望,卻是因為……"
方正輕輕地一瞥身後的戰友.
他心一動,怎會聽不出來.
他們此刻,不僅僅是背靠著背,同樣是心靈相通的,周簡沒說完的話,他心知肚明,與此同時腦中想起某個人笑得傻兮兮的臉,忍不住也輕輕一笑:"是啊……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因為……"
真的死在這里的話,某人,是不僅僅會失望……
更為傷心絕望的吧.
一刹那,胸口重又湧起無限豪情壯志,方正握著長劍,沉聲冷道:"你們上吧!"
背後周簡掃他一眼,淡淡一笑,笑的篤定,笑的泰然,似已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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