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中)終相見父子重聚

陸秀夫松開陸崖,"讓爹爹好好看看你."

陸崖平靜地站著,父子雖然相認,陸崖本來有千言萬語,可此刻竟覺得無話可說,因為頭緒紛亂,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談起.

倒是陸秀夫仍然激動不已:"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再想念你們母子."

提起母親陸崖頓時覺得傷感,"我有一件事,必須當面問清楚,否則我心緒難平."

陸秀夫推開密室的窗子,面對著夜幕低垂的大都城,輕輕地說道:"是想問我為什麼殺了她嗎?"陸秀夫口中的"她"自然指的的陸崖的母親.

陸崖道:"不錯,既然你已經猜到我要問什麼,不妨直說."

陸秀夫沉默了半晌,道:"崖兒,你過來."

陸崖來到窗前,陸秀夫用手指著前方,問道:"你看那里是什麼地方?"

陸崖向著陸秀夫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燈火通明,亭台樓閣盡入眼底,時不時有人來回走動,看起來極為莊嚴,可在那周圍卻是漆黑一片,宛若深淵一般.陸崖道:"那是皇城?"

陸秀夫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四周漆黑一片的是什麼地方?"

陸崖想了想道:"那是大都啊?"

陸秀夫又點點頭,"那大都之外又是什麼地方?"

陸崖不解其意,道:"究竟和我娘的死有什麼關系?"

陸秀夫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剛才的回答,都對,可又都不對."

陸崖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陸秀夫指了指皇城道:"那里本來沒有皇城,皇城以外本來叫燕京,燕京之外本應是大宋的國土,可如今這漆黑一片的地方卻被稱作大都,大都之外都是蒙古人的天下,我們應不應該把它奪回來?"

陸崖沉默不語,心中卻想,和這些長輩說話動不動就是大宋江山,爭奪天下,除了這些為什麼不談一談相見之情呢?

"當年我不救下皇上,恐怕連一點複國的希望都沒有,如今皇上他長大cheng ren,忠義島ri益壯大……"

陸崖聽得有些煩了,打斷了陸秀夫,"好了,一切都是為了大宋,難道沒有了趙m就不能恢複大宋的江山,難道我娘真的就白白死了?你心中就不愧疚?"他這一問憋在心中十年了,話出口時,忍不住淚流滿面,十年的委屈,今ri終于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陸秀夫正se道:"當時事出緊急,你娘她若糾纏不休,我便不能救得了皇上,皇上救不了,我們全家都是亡國奴.我的確愧對你們母子,特別是你,你是我的親骨肉,我也舍不得你去送死,不過如果重回十年之前,我依然會做出一樣的抉擇.崖兒……"

陸秀夫握著陸崖的手繼續說道:"我也想要做個完人,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可這麼做的話,我就不是一個好臣子,面對那樣的選擇我只能犧牲自己的親人."

陸崖把手抽出,問道:"對你來說究竟親人和皇上哪個更親近些,哪個更重要些?"


陸秀夫道:"親人自然更親近些,不過皇上是萬民之主,更重要些."

陸崖擦了擦眼淚,道:"我知道了,爹."

陸秀夫一把把陸崖抱住,"十年了,我終于又聽見你叫我爹了."說罷老淚縱橫.此刻再多的話語也是多余,既然陸崖叫了自己爹,自然是原諒了自己.

可陸崖卻推開陸秀夫,冷冷地說道:"今晚我要回去,這里有張伯伯給你的信,"說著把信遞給陸秀夫,"張伯伯叫我來大都一切聽你的安排,信中全有交代.我此次來大都全是為了公事,若有差遣就請吩咐,我改ri再來拜訪."

陸秀夫奇道:"崖兒,你不在這住下陪爹爹說說話嗎?"

陸崖道:"要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告辭,陳當家."說罷轉身便走,只留下陸秀夫手中拿著信,呆立在窗前,他臨走時又稱自己是陳當家,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崖走後許久,陸秀夫才回過神來,將張世傑的信展開,從頭到尾看了兩遍,身後夜風呼嘯而過,陸秀夫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陸崖來到城南秀苑之時已然是深夜了,本來想找馬可波羅聊聊天,誰知他今晚去客棧收拾東西故此沒來.又想找二位師兄解解悶,那兩人早已經鼾聲如雷,陸崖不忍打擾,只好找了間空房躺著.

這秀苑果然如陸秀夫所說,安靜得很,除了靜夜之中幾聲蟲名伴著師兄的鼾聲,再無其他聲響.陸崖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回想起今ri與陸秀夫相認的情景,心chao起伏,父親所說的話既有道理又沒有道理,趙m雖然被救下來,可他真的就是真命天子嗎?憑借他就可以挽回大宋的江山?師父說這江山不是趙m的,而是天下百姓的,十年之間蒙古人在中原的基業根深蒂固,人心漸服,恐怕忠義島難有回天之力.而陸秀夫舍棄妻子,換來的又會是什麼?若是換做自己能否在危急關頭做出和父親一樣的決定?恐怕很難,若是在江山和尹蘭之間做出選擇,那我又會選擇哪一個?他輾轉反側,找不到答案.有時想起崖山海戰,有時想起師父,有時想起尹蘭,想起向南,又想到今ri與父親重逢,將來究竟要怎麼面對他?甚至想到了張,他現在怎麼樣了?

想著想著,猛然看見一個少年將軍驅趕著一群草原狼,正在秀苑外耀武揚威,忽然一只狼越過院牆,直奔陸崖而來,陸崖還沒回過神來,那餓狼對著他的咽喉便是一口,陸崖嚇得立即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滿身衣襟已然濕透,口中干渴,方才知道原來是一場大夢,只是覺得這夢好長,好累.

他推開窗子,向窗外看去,天空猶如墨染,幾點繁星掛在天際,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陸崖心想索xing睡不著,不如到馬棚看看大黃.想罷披上衣服,走出房間.大都的夜里風好大,陸崖被風吹了一下,覺得jīng神了不少,來到馬棚前,大黃似乎也在睡覺,一聲也沒有.

陸崖走過去摸了摸大黃的頭,"大黃啊,今天我見到爹了,你知道嗎?"

大黃鼻子里發出突突突的聲音,馬頭連連點動,就好像它聽明白陸崖說的話一樣.

陸崖接著說道:"可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他,雖然我不願意叫他爹,可今天我還是叫了,不管怎麼說他是我爹,我怨恨他,卻偏偏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也遇到過兩難之時,比如尹蘭,你記得嗎?"

大黃又突突地點點頭,陸崖接著說道:"尹蘭有難之時,我卻去救了張伯伯他們,那作惡多端的和尚我又放走了他,人有的時候真的很難選擇."

大黃噓溜溜地叫著,似乎在安慰著他.

陸崖又道:"所以這次我選擇原諒了父親,可卻總覺得心里不舒服,不原諒又能如何,他始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