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
不像鈴音般輕聲,不像風聲般涼爽,不過鷹崎驅真卻以清澈的語調包裝這制式的回應.在騎士團總部的某個房間里,身著空戰衣,立正的驅真,與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性面對面交談著.男性身上穿著代表蒼穹園騎士團軍官的軍常服.光是衣服上的一襲深色便擁有帶給對方沉重壓力的威嚴感.
話雖如此,驅真早已看慣這套軍常服了.
至少,她已經習慣做出「毫不遲疑放棄長官交代的緊急任務」這種騎士不該有的行為來.
「……先把理由告訴我吧.」
椙浦少校做出「扶額皺眉」如此淺顯易懂的動作,藉此回應驅真明確的拒絕之意.既然看到長官這麼回應下屬,便不難想像他是一位好說話的指揮官,可是驅真對這一點不感任何興趣.表情不受任何影響的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今天必須參加在紗的課業觀摩,事前已經請過假了.」
「在紗?」
「我的侄女.」
「然後?」
「我非去不可.」
少校郁郁地歎了一口氣,把手肘放在辦公桌上.
當然,即便見到長官這樣的舉止,驅真那足以當成新兵教范的立正姿勢依然紋風不動.至今為止,她已經有多次在休假時被召回執行緊急任務的經驗,現在也沒有表達不滿的意思,但是今天卻不能有所通融.她要參加的可是在紗的課業觀摩啊.
少校似乎沒有退讓的意思吧.只見他扶額的手不停摸著最近開始冒出白發的頭部,保持著假人般的姿勢看著驅真.
這是他斥責下屬時會出現的老毛病.想當然爾,驅真已經做好挨罵的心理准備了.
「課業觀摩……?而且還是侄女的……?你想用這種理由放棄任務是吧!給我做好穿上空戰衣便無法見到親人最後一面的覺悟!」
少校一反方才語氣,開始厲聲斥責她.據說這反差會把新兵嚇到雙腿發軟.
原來如此,這的確是宛如他人的舉止呢.此時驅真腦海中閃過「反過來拿」表情就會改變的圖片.
「請准許發言,少校.」
由于早料想到這情況會發生的關系,面對眼前這股怒火的驅真毫無懼色.
「第六節的綜合科目要舉行舞蹈發表會.」
「那又怎麼樣!」
「我侄女要穿著訂制的白色花邊連身裙上台演出.其服裝概念取自蒼穹園神話中侍奉天空神的雪妖精.可愛到難以用文字和言語來形容的程度……我這里有照片,請問您想看嗎?」
「不用了!」
少校大吼,制止正想把手伸向胸前口袋的驅真.
「這樣啊.總而言之,我對今天的午後時光抱持著前所未有的期待.以上就是我的理由.」
「…………鷹崎少尉.」
「有!」
「駁回.」
「為什麼?」
「不准回嘴!竟然想用此等愚蠢理由放棄任務,這可不是蒼穹園天空守護者該有的行為!」
「看來我們意見相左呢.真令人傷心.正因為有您這種無法理解他人價值觀的人類存在,才會一直發生戰爭.」
「沒有一場戰爭會因為花邊連身裙而爆發!」
椙浦少校以至今最大的音量大吼道.前陣子醫生剛要他小心高血壓,不過當下的憤怒表情卻仿佛不在乎這個毛病似的.
雖然不是被他的氣勢打垮,也不是關心少校的腦血管.但驅真小小歎了一口氣,小到連他都察覺不到.從旁看來,這口氣和平常的呼吸根本沒兩樣就是了.
「……我願聞其詳.」
恐怕少校不會變更命令吧.既然如此,陷入膠著狀態也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如此判斷的驅真說出這句話.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皺眉嘟噥的少校拿出數頁資料.
少校好歹是自己的長官.雖然和在紗的課業觀摩相比他的命令形同垃圾,但原則上還是得聽命行事.驅真看了眼前的資料.
眼前的資料有萩存平原北部的地圖與空照圖,上面還記載空獸情報等等詳細資料.
空獸.
關于這種生物的生態,習性等等,很多部分至今尚未明朗化.
理由很單純,因為這種生物從生至死都在天上度過.
被稱為「受大地摒棄的怪物」也是這個原因所致.空獸大至身體,小至一片指甲都會非自願性地飄浮在空中.
出生,進食,睡眠,交配,所有生活皆在天上進行.就算迎接死亡,尸體依然不能回歸塵土.空獸便是擁有這種異于其他生物特性的怪物.
當然,這些異形生物襲擊人類的理由也尚未解開.有一種說法是,由于受到各國工業化而產生慢性大氣汙染,以及鳥類數量銳減等等因素影響,進而造成食物短缺;至于另一種單純的說法,則是它們心中滿懷對大地生物的嫉妒與憎恨.
不過全世界的人都體認到,棲息在人類生活圈上頭的這些猙獰生物是種威脅.
結果其實很單純,就是騎士們必須將自古以來便對著鄰國的槍口轉向藍天.
「…………」
資料右上方,貼著用望遠鏡頭拍下的空獸群照片.
被拍下的空獸大致上可分成兩種.一種是翅膀比身體大上兩倍且形似蝙蝠的種類;另一種是體型大上一號且前腳特別發達的種類.兩種空獸的皮膚皆因強烈紫外線照射而硬化,外觀有如甲殼類生物.
「如你所見.昨天深夜在萩存平原北部上空四千五百公尺處,我們發現了鷹女級與石像鬼級組成的營級規模空獸群.在數小時前徐徐降低高度之後,空獸群目前停留在兩千五百公尺處.鷹崎少尉與麾下小隊(編制同排級單位)立刻前往現場,與岬中隊(編制同連級單位)會合並執行警戒任務.」
「警戒嗎?」
「對,沒錯.你有什麼不滿?」
說毫無不滿是騙人的.實際上,空獸群警戒任務是一種「持續到空獸離開危險空域」為止的長時間任務.以前驅真還有過監視一個空獸群長達一星期的經驗.
「沒有,我只想確認一件事.」
「確認什麼?」
「當空獸群下降到兩千公尺之際,我可以照往常一樣實施掃蕩作戰嗎?」
「當然可以,你在問什麼廢話.」少校頂著與其說不高興,倒不如說是驚訝的表情回應道.
在心中輕念「好」的驅真敬完禮後離開房間.
◇
「唉……總覺得……欸,該怎麼說呢?就是心情沉重到5G的程度吧.」
同班同學橙堂美須須說著說著走到鷹崎在紗的桌子邊.
似乎真有五倍重力壓在身上的模樣呻吟兩,三次之後,她以蘊含憔悴之色的眼光望向在紗.
「這一天總算來了.令我們橙堂家自誇,有如天然紀念物般的『奇獸』要在大家眼前公開的日子終于到了.啊……那形容要怎麼說?就是那個啦,好憂郁.」
在紗將手伸向眼前搖來搖去的同學頭部,然後以如同說著「好乖好乖」的動作輕輕左右擺動.
從到校至上課為止,每個人打發這段時間的方法雖不盡相同,然而最多人用的方法,想必就是找好朋友聊天吧.在這一段去外面玩耍嫌不夠,上廁所則有剩的短時間里,一道過早安,教室里自然會出現一些小團體.
六年三班位于皓成大學附設小學西棟三樓.想當然爾,今天班上的中心話題就是下午要舉行的課業觀摩了.教室內四處都有穿著淺色制服的孩子們聚著討論此事,不少人雖覺得難為情卻很期待下午的課程——
「去年和前年的通知單全被我偷偷銷毀了.今年……唯有今年……!」
「……被發現了?」
一聽到在紗這句低語,美須須的肩膀再度沉了下去.
「對啊,我明明撕成碎片塞在廚余底下了……有人會刻意撿起來複原嗎?看到又濕又爛的紙片被人用膠帶黏起來,活像動了外科手術拼回去還放在桌上時,我都快嚇死了.那該怎麼形容?就是那個,腦筋不正常啦.」
「不能這麼說,你得重視自己的媽媽才可以.」
聽到在紗這麼回應的美須須「嗚」地呻吟了一聲,滿臉歉疚.
「不……其實我懂喔?但說到課業觀摩就另當別論了.要怪,就怪我那位無論糾正幾次,都不改奇裝異服的媽媽.」
「有那麼奇怪嗎?」
「就是有.南國鮮豔怪鳥不都是最顯眼的勝出嗎?對了,幾個月前的美術課不是有學過大理石花紋?就是混合許多顏料的那種東西.只要試著想像全身包覆著大理石花紋,你應該能多少理解到我媽媽有多嚴重.」
說完這番話的美須須總算挺起身子.即便如此,她郁郁寡歡的臉色依然沒有好轉.甚至把累積在肺部的沉重氣息,對著在紗長長地吐了出來.
此時.
「鷹崎同學,可以打擾一下嗎?」
有一位同班同學隨著歎息聲走向在紗的座位.
「你姑姑今天真的會來嗎?」
雙眼散發滿懷期待與欽羨的光芒,雙手交握在胸前的高挑女學生詢問道.
在紗搔了搔帶點困擾神色的臉龐,美須須則是在她的視野一角露出混雜歎息的苦笑.
「呃……她說會來……可是我不太清楚.」
「咦?這是什麼意思?」
「嗯……早上似乎有緊急任務下來……」
女學生聽了垂下雙眉,還「欸一」地呻吟了—聲,肩膀跟著一沉.
這也怪不得她.畢竟蒼穹園騎士團的騎士們,地位等同國民英雄.擁有一等一實力的鷹崎驅真在年輕與美貌的推波之下,更是在國民之間博得了莫大的人氣.過去連報章雜志,都曾經為她寫過專題報導.
「真可惜,我還以為今年一定可以見到你姑姑.」
「嗯……真抱歉.」
「沒關系,這又不是鷹崎同學的錯.啊,假如你姑姑來了,到時可要記得幫我介紹喔.」
「哈哈哈……好,我答應你.」
揮手目送女學生的背影離開後,在紗與嘴角上揚的美須須四目相接.
「驅真小姐還是這麼受歡迎呢.假如像她一樣美麗又高強的話,或許受人歡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嗯……可能吧.」
在紗控制住差點下意識露出笑容的臉部肌肉.當然,聽到自傲的姑姑受到稱贊是不會覺得厭惡.不,反而會非常開心.不過,由于些微害臊的感情影響,在紗的反應僅止嘴角蠢動,外加臉頰微紅的程度而已.
話雖如此,對方可是和自己相處已久的美須須.想必心中的喜悅之情全被她看穿了吧,只見聳了一下肩頭的美須須歎了口氣.
「唉……算了,管他的.不過,怎麼會突然有緊急任務下來?總覺得跟去年的情況一樣耶?」
「……說的也是.」
其實在去年的課業觀摩日當天,驅真也曾被總部緊急召回.雖然她一完成任務便火速趕往學校……然而在她到達前已經放學了.
「去年……後來可是糟糕透頂呢.」
「嗯?發生什麼事?」
「這……唉,說來話長.」這是一句混雜著歎息的低語.
言詞中的確帶著遺憾,但是在紗卻絲毫沒有責備驅真的意思,畢竟從空獸的威脅下保護人類是她的職責.在紗以盡責的姑姑自豪,連她無法抽空參加學校活動這一點,也被歸在心理准備的范疇之中.
可是這一點,在驅真眼里卻是個致命過失.當天她不停用頭摩擦地板,嘴里還一直嚷著「沒趕上真是對不起」.而在紗的一句:「我沒放在心上.」卻令她厭惡自己的情緒更加惡化,甚至還大哭特哭.後來在紗只能不停說自己不介意,以及驅真做了正確判斷,耗了三小時才成功讓驅真停止哭泣.
想起這件往事的在紗露出苦笑.心里想著萬一今天仍然沒趕上,到時別再重演去年的慘況就行了.
當她想到這里的當下,宣告休息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
座位在她前面的美須須小小喊了一聲「唉唷」,接著把身子轉了回去.
在紗聽著同學們跑回自己座位的腳步聲,同時望著窗戶——正確來講是窗外遼闊的天際.
「不知姊姊大人會不會趕來……」
沒有宗教信仰的在紗輕輕把手握在胸前祈禱.
◇
幾個有點髒的卡其色帳篷搭在淡綠色的毛毯上.
目前有岬中隊三十六名,葛谷小隊九名,鷹崎小隊五名,合計共五十名騎士在萩存平原待命,而大伙兒正忙著自己的工作.
監視班正在熒幕與通信器材前忙碌工作著,整備班也忙著檢查排列于草上的天驅機關.雖然外型各不相同,不過數量最多的,應該是形似重型機車的天驅機關吧.它被稱為巴傑特式天驅機關,是蒼穹園騎士團內最多人使用的機種.
即便狩獵空獸時不可或缺的飛行機械——天驅機關目前在民間也非常普遍,它不過是完成基本設計僅僅數十年光景,發展曆程尚淺的載具.
不過這也是有理由的.因為天驅機關的開發原點是在官方宣布空獸的存在之後,若要說詳細一點,就是在確認空獸尸骸擁有飄浮特性之後,將之加工成飛空艇而來.
「為了驅除恐怖害獸得借助害獸之力」,這諷刺的事實雖然令當時某些人大笑,某些人嚇破膽,但人類曆史上不曾存在過的『飛行』卻讓蒼穹園的經濟急速發展茁壯,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縱使空獸不單純只是害獸也是一種稀有資源,但仍無損它帶來的威脅性.
至少是在無法用裸眼清晰辨物的高空上發現其蹤跡,上級便需要派出騎士團警戒的危險程度.
「…………」
一語不發的驅真看了懷表一眼,目前時刻為九點十分.想必學校的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吧.
內心滿是焦慮不安.心髒仿佛被人拿著逗貓棒什麼的東西搔弄著,無法形容的焦慮在體內四處流竄.即便沒有顯露在表情上,驅真心中的壓力卻比平時大上不少.
喀噠喀噠喀噠喀噠.驅真坐在帳篷內的鐵椅上,以明顯不對勁的動作踢著雙腿.雖然只是很單純的動作,鷹崎驅真頂著撲克臉,搖晃椅子的舉止相當不正常.遠方的幾位騎士正一臉訝異地盯著她瞧.
老實說,包含驅真在內的實戰部隊成員跟監視班和整備班不同,目前沒多少事可做.即使沒閑到獲准飲酒作樂的程度,但其他騎士們不是在帳篷里玩牌,就是在外面活動筋骨.唯有驅真雙手雙腳穿著甲胄的模樣,還在帳篷里發出喀鏘喀鏘的金屬撞擊聲.
該休息時便多休息,這也是騎士的重要工作.在驅真心中,現在這段時間卻帶來一股「綁著斷頭台刀刃的繩子被火灼燒」那般的不快.因為分針每走一步便越接近上課時間.
下午的課是第五節與第六節,即便要她以命相搏也絕對不能遲到.
緊咬牙關的驅真想起苦澀的回憶.去年——她缺席了在紗的五年級課業觀摩.
雖然在紗說沒有放在心上,驅真卻很清楚她在前一晚有多麼期待.那張說著:「一定要來喔!」的笑容給了驅真一股動力,讓她在當晚好好洗了頭發,甚至將自己的制服用熨斗燙得整整齊齊.
啊啊,明明做了那麼完善的准備卻——
「今年一定要出席課業觀摩.」驅真抱著頭心想.
不,不光是出席而已.為了在紗這一點雖是無庸置疑,驅真單純想出席課業觀摩的念頭也占了極大的比重.
今年的課業觀摩內容很精彩,應該說非常精彩.照課表來看,雖然會令人只想參加第六節綜合科目,然而在驅真心中第五節的國語課,卻是重要性超乎女王誕辰的重大活動.
因為學生們要在課堂上發表「我的家人」這篇作文.啊啊,這真是,真是個迷人的題目啊!導師,我想頒發一枚藍寶珠勳章給您啊!假如,假如老師指名要在紗上台發表作文,她一定會拿出如同細語,帶點甜味還惹人憐愛的草莓聲調,面帶潮紅,害羞地念出自己寫給驅真的文章吧.等念完作文,倘若沉浸在掌聲中的她用紅色雙眼回望驅真,臉上還露出淺淺的,沒錯,就是淺淺的微笑,這會令鷹崎驅真失去繼續活在現世的自信啊!醫務兵,醫務兵快來救人啊!
驅真在心中暗暗叫著,然後從發出聲響的便宜鐵椅上起身.
沒錯,時間到了.
◇
「……果然不太對勁.」
圍在一旁,聽到鷹崎小隊成員錐本美榮這句話的騎士們皆點頭同意.
這也難怪,因為她們一行人,眼光正注視在手足全穿著甲胄,激烈搖晃椅子的隊長鷹崎驅真身上.
全身明明散發出前所未見的焦慮感,她卻依然擺著一張撲克臉,這又是另一個讓騎士們陷入混亂的奇妙模樣,怎麼可能不受到注意呢.
目前位于帳篷內的四個人,全都是隸屬鷹崎小隊的騎士.除了坐在角落抽煙的三谷原以外其他成員都是女性,但大家並沒有將身為隊上一點綠的三谷原放在心上,她們全以狐疑的眼光看著驅真,歪頭不解.
「到底是怎麼回事?少尉似乎無法保持冷靜……」
「啊~~會不會是那一天到了?畢竟少尉也是女性.」
「你太沒禮貌了,沙紀.就算想到也不能說出來,這可是禮貌.」
三人中最年長(可惜身高矮了點)的鉤野薰調了調眼鏡,然後指責高挑少女——鎧塚沙紀笑著說出口的這句話.
「你們別鬧了.話說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嗯——這個嘛,果然是發生自然災難的前兆嗎?這下糟了,我老家沒做防震措施.」
「聽說她今天有請假……兩者會不會有關系?」
三人七嘴八舌說著……再度不解地歪歪頭.老實說,大家壓根兒沒想過會發生讓立如銅,坐如鈦,行如鋁的鐵女鷹崎驅真焦急的情況.
「上士,請問你有沒有想到什麼?」
美榮出聲詢問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三谷原.因為在場和驅真相處最久的人正是他.
「……啊?我哪知道.」
以慵懶聲調回應的三谷原聳了一下肩頭.
美榮只回了一句「這樣啊」便毫不驚訝地繼續加入話題.由于三谷原今天尚未打起干勁的關系,所以美榮並不期待他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啊~~說到這里.」
沙紀此時敲了一下手心.
「少尉幾天前曾經拜托我一件事.」
「哦~~拜托你什麼?」薰回問道.
沙紀則是搔搔頭繼續說下去.
「哎呀~~你們可能不會相信就是了,少尉拜托我教她怎麼化妝呢.」
「「啊……?」」美榮和薰聽到後雙眼圓睜.
這麼驚訝是當然的,,因為驅真正是以對化妝打扮等行為毫無興趣而出名.裝飾品就更別說了,她收在衣櫃里面的便服連十套都不到.
兩人眉頭皺得更緊了.為什麼從不打扮的她要學化妝?
「這……到底怎麼回事?」
「反正少尉拜托我就教啰.總之我已經先教她一套自然妝的基本化法了.」
「鷹崎少尉會化妝?這到底是……」
「對啊……少尉居然要……」把手放在下巴的美榮和薰陷入思考.
此時沙紀立刻補上一句:「哎呀~~照正常情況來看,我認為是少尉找到對象了.」
帳篷內瞬時陷入沉默.
雖然後方有整備班的作業聲,休息中的騎士們發出的嘻笑聲,前方還傳出驅真搖來晃去發出來的金屬撞擊聲,但這些聲音恐怕沒傳進她們耳里.三位女騎士只顧著思考如何理解剛剛那毀滅性的假設——不,是已經理解卻全盤否定了.
等過了數晌才不約而同地哈哈笑了起來,不過全是干笑.
「你你,你在胡說什麼啦,沙紀.你說少尉有男朋友?今天還要去約會?」
「這,這玩笑不好笑……先看看少尉的撲克臉再說吧.你認為有男性受得了這種女性嗎?」
「說,說的也是,她可是鷹崎少尉喲?怎麼可能找得到情人.」
「不,你們先冷靜想想.像少尉這樣的美女其實很少見.假如我是男性,才不可能丟著如此美女不追求呢.」
「不不不.」「但是但是但是.」薰和美榮搖頭否定沙紀的說法.
畢竟連沒有情人的女性也會露出如此焦慮的神情……而沙紀的樣子看起來,也只是單純不希望鷹崎驅真被某人搶走罷了.
唯有坐在一旁的三谷原看著她們討論的過程,一邊苦笑一邊抽煙.
「假如……」
此時,薰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帳篷內響起.
「假如——不,這只是我的假設,也是在毫無根據的虛構的問題——少尉真的找到對象,兩位親愛的鷹崎小隊同袍,你們認為對方會是誰?」
「嗯…………」
這問題令美榮露出沉沉的表情,把手放在下巴小聲說道.
「……愛澤上尉怎麼樣?他深受女性青睞.」
「不行不行,那麼軟弱的男人在討論范圍外.倘若敢對少尉出手,我保證會從背後賞他一槍.」
「啊~~那麼技術開發局的切藤先生呢?」沙紀如此問道.
可是她提出的意見再度被薰搖頭否定.
「他只有頭腦跟長相出色而已,根本配不上少尉.」
「陸戰部的門野少校怎麼樣?」
「哼!誰會把我們家的天空公主殿下,讓給那個髒兮兮的家伙啊!」
「呃……那麼你認為會是誰?」
「三谷原.」
「嗯,那也太——」雙眉扭曲成八字形的薰發出呻吟.
不過她立刻出現「即便對方是不拘泥上下關系的三谷原,這里卻有一位不對他使用敬稱的騎士?」這個疑問.
這疑問很快就被解開了.她們見到雙手插在胸前的鷹崎驅真站在帳棚入口處.剛剛那句話應該是她講的.
「——!少,少尉!」
「坐著就好.」
驅真以輕輕的手勢要正想起身的三個人坐下,接著一邊發出金屬聲響,一邊走入帳篷.「請,請問,少尉您聽到剛剛那番話了嗎……?」
美榮膽顫心驚地詢問驅真.
「……?不,我什麼都沒聽到.」
似乎察覺到什麼的驅真「啊」地喊了一聲,輕輕地環視三位騎士.
「別在意,私底下說長官壞話跟騎士的必修課程差不多.」
「不!我們絕對沒有說您的壞話!」
即便如此回應——仍然無法解釋她們方才聊了些什麼,美榮只好陷入沉默.這反應越看越像她們在說驅真的壞話.
驅真毫不在意,逕自把眼光望向坐在帳篷里面抽煙的三谷原.
「三谷原,我有事找你,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嗯?好~~來了來了.」
滿臉不耐煩的三谷原把香煙塞進煙灰缸弄熄,接著從鐵椅上站了起來.那慵懶的模樣和老人家無異.
離開帳篷的兩人往遠方灌木叢走去.等看不到驅真的背影,留在當場的三人才歎了混雜著安心與後悔的一口氣,將全身緊繃的肌肉放松.
可是她們也沒有恍神多久.明明沒有人下令,三個人卻立刻靠在一起繼續討論.
「什麼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對象是三谷原上士?」
「我無法完全否定耶.畢竟于公于私和少尉最親近的男性大概就是上士了……」
「不,該怎麼說呢……我覺得他們相處的氣氛不太一樣……」
美榮搔著冒出冷汗的臉頰說道.左右擺動食指的沙紀則是抬起頭,由下往上看著美榮.
「不不不,無論男女都會令人摸不透,美榮.約會因為任務而泡湯,所以想多獨處一下……哎呀~~真是太大膽了.就算知道灌木叢深處正在上演兒童不宜的活春宮,我也不會吃驚呢.」
「這……你,你別再說了,沙紀.」
露骨的形容令美榮整張臉皺成一團.
聽不下去的薰輕戳沙紀的頭.她已經聽到額頭冒出平時無法想像的大量汗珠了.
大約在驅真與三谷原消失于灌木叢三分鍾後,高空突然傳來如遠雷般的咆哮聲.
「發,發生什麼事了!」
帳篷內彌漫起騷然不安的氣氛.
那無疑是被大地摒棄的怪物吼聲.至少在官方承認其存在前,被人們稱為怪物,惡魔,怪獸的異形生物正在震動喉嚨,發出痛恨與激憤的聲音震動空氣.
一同跑出帳篷的所有人仰望天空.雖然看不清楚,不過大家都看到靜止的空獸群開始移動了.
「嗚!突然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啊?我哪知道空獸在想什麼!」
就在大家騷動時,驅真與三谷原從灌木叢的方向回來了.驅真的模樣和前一刻沒兩樣,但額頭滿是汗珠的三谷原卻目光游移不定,臉上掛著無力的苦笑.仔細一瞧才發現,他手上莫明多了一把狙擊槍.
「空獸開始降低高度了,快准備.」
驅真用一如往常的平靜聲調說著.
「發,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沒來由地……!」
「這是偶然.附帶一提,B地點的監視器偶然發生故障,而現在也恰巧是監視員換班的時間,查也查不出所以然.」
自信滿滿的驅真如此說道,接著讓手腳上的天驅機關發出鏗鏘聲響.
◇
在驅真與三谷原回到充當臨時總部的帳篷群之後,部隊指揮官岬上尉立刻下達全隊出擊命令.作戰代號為C-1,也就是利用天驅機關掃蕩位于高空的空獸群,然後回收尸體.
驅真私底下很喜歡以突擊班為主導的C作戰.
因為淺顯易懂.
腦袋不用多想,只需打倒眼前的異形即可.
「我們上.」
熟練地戴上掛在脖子前的防風鏡,從腰際的包包拿出葡萄糖塊放進嘴里.驅真用鼻子吐出細長的氣息,接著以穿上甲胄的腳輕踢地面.
一瞬間,驅真的身體……正確來說,是她手腳上的甲胄浮了起來.
仿佛跟隨驅真一般,在她後方的幾位騎士身體也隨即離開地面.
利用空獸飄浮特性打造的天驅機關不需要滑行起飛.整個突擊班以近乎垂直的軌道往高空飛去.
耳朵深處傳來輕微痛楚,這是類似搭乘電梯的奇妙飄浮感.
對驅真來說,這也是再熟悉不過的感覺.有些初次利用天驅機關飛上天際的人會因為這股飄浮感而蹙眉,但是現場可沒有這種菜鳥.
萩存平原上空兩千公尺處.
那些異形生物就在這里.
它們全身包覆著宛如鎧甲的灰色皮膚,得費一番功夫才能分辨出紅色的眼睛和嘴巴.擁有一雙跟身體一樣大的翅膀,外型會令人誤認為蝙蝠的空獸是鷹女級;另一種是前腳異常發達,身軀明顯不勻稱,以頭上長出兩根類似尖角的器官為特征的石像鬼級.
它們是一生都在天空中度過,被大地摒棄的怪物——空獸.
「作戰開始.」
『了解!』
身為突擊班班長的驅真一下完命令,掛在耳上的對講機便傳來騎士們的回應.
驅真在確認隊員們收到命令的同時,輕輕將身體往前傾接著兩腳一縮.
她瞬時屏住氣息,如同跳水般伸直雙腳.
——舞蹈時間就此開始.
被驅真盯上的空獸頭部遭踩碎,內容物迸散在天空中.然而腦漿等物卻沒有往下掉,而是飄浮著.
「——嘶——嘶」
規律吐出肺中空氣的驅真扭動身軀,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大致說來,能做出各種複雜飛行動作的天驅機關,基本功能只有四種.
第一種是利用空獸尸骸的飄浮特性,讓使用者如同處于無重力狀態而飄浮的「浮」.
第二種是在空中的特定地點,讓天驅機關靜止的「停」.
第三種是中和空獸的飄浮特性,進而下降到地面的「著」.
以及使用推進劑進行激烈加速的「翔」.
天驅機關的樣貌雖有不同,但是四種驅動功能在基本上是共通的.
就連驅真穿戴在手腳上的甲胄——默克浩茲式天驅機關也不例外.
藉由嵌入空獸骨頭的護手,腳跟鑲入空獸眼珠的飛翔護腳所組成.而且它還是會要求使用者能力極限的「傲慢機械」.
理由其實非常簡單,因為負責飄浮的是天驅機關,不是人類.就算用了穿戴式天驅機關,正常人連想要保持姿勢都很困難.
「——呼——呼——呼」
吐出一小口氣的驅真舉起右腳,霎時將驅動功能從「浮」轉換成「著」.得到重力與肌力推動的右腳瞬間往下踩.這一腳剛好踩碎了待在目標位置的鷹女頭部,接著再度發動「翔」急速上升.
為了不讓攻勢停止,她繼續發動兩手甲胄的「停」,將自己固定在半空中.以身體為軸,啟動腳上甲胄的「翔」並且像陀螺般旋轉,藉此將四周成群的鷹女翅膀與兩只石像鬼的下顎踢飛.
「翔」,「浮」,「停」,「翔」,「翔」,「著」,「翔」.
猶如複雜拼圖般,組合著四種功能的她在天上橫沖直撞.
這也是驅真被稱為天使或魔女的由來.由于穿戴著天驅機關之故,在旁人眼中的她就像靠著自己的力量翱翔天際.
「翔」,「翔」,「著」,「浮」,「停」,「翔」,「翔」,「翔」,「著」,「翔」,「浮」,「停」.
一旦在隔著防風鏡的灰暗視野中見到空獸身影,驅真便精准粉碎它的頭部.
「————!」
等到不知讓第幾只空獸化為天上的塵埃,驅真才吸了一口跳脫節奏的空氣,緩緩自天上降落.
形成此空獸群的種類為鷹女級和石像鬼級.在以體型大小區分等級的空獸中,它們是排名倒數第一與第二的小型種.
假如沒有算入翅膀的尺寸,鷹女級大約只有中型犬的大小;即便是體型大上一號的石像鬼級,平均起來也只有牛只的尺寸.
想當然爾,在沒有武器與戰斗技巧的人類——或者是尚未習慣空戰——的新兵眼中,它們的爪牙和數量是一種恐怖威脅,但是在驅真眼里卻只是小兒科.
況且當下的人員裝備皆十分充足,即便要打掃戰場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這下應該趕得上了.」
驅真環視四周.頭部受到致命傷的空獸尸體,與流出的血液正在她的周圍飄浮著,有如飄在無重力空間里面一樣.雖然沒辦法一只只數完,想必也有一定的數量吧.
決定把耗時的尸體回收工作交給其他部隊處理之後,為了狩獵殘存怪物的驅真踢了藍天一腳.
◇
等食指與中指碰到嘴唇——才發現嘴巴並沒有叼著任何東西.
三谷原朝自己方才的舉動苦笑以對,壓下想立刻從胸前口袋拿出香煙的沖動.只要有點像樣的空閑時間,他就會想叼一根煙.
我來告訴你,你一輩子都做不到的兩件事情吧——那就是結婚和戒煙.
這是驅真不知道幾年前對他說過的話.現在的三谷原依然如她所言,成天與能讓他吐出紫煙的紙卷為伴.
特別是這種時刻下,他更希望讓這位帶著煙臭味的妻子溫柔陪在身邊.
對三谷原等狙擊手來說,C號作戰是一種非常無聊的作戰方式.他的工作是待在遠處,負責收拾沒有被突擊班殺掉的漏網之魚……可是在執行掃蕩作戰時,鷹崎小隊的狙擊班遠比其他部隊的單位更閑.
理由非常單純,因為以鷹崎驅真為首的突擊班一旦發動攻擊,會成為漏網之魚的空獸數量非常少.
實際上,三谷原一向不排斥能夠落個輕松的任務內容.他不是心中燃燒著希望的新兵,也不是高傲的戰士,更非好戰份子.和B號作戰那種以遠距離攻擊為主的戰術相比,C號作戰才是三谷原的最愛.
就在他吐出有如透明煙霧的氣息時——
『好厲害.』會令人誤認為少女的聲調,透過對講機傳來.
往旁邊一瞧,便看到與三谷原搭乘同款巴傑特式天驅機關的美榮,她正以「停」的狀態停在他身旁.
想當然爾,她的雙眼正緊緊盯著隊長鷹崎驅真的身影.
穿梭于數只空獸之間的身影非常鮮明.一頭長發隨著舞蹈飄逸,同時在藍天背景中塗上鮮血.這的確是天使的舞蹈,同時也是魔女的作為.
「你是說鷹崎啊.她的飛行技術總是如此過人.」
三谷原雖沒有在聽到某人嘟噥時插話的習慣,或許是嘴巴沒有叼煙的寂寞感使然,他才會插上這麼一句話吧.
想必連美榮也被三谷原的舉動嚇到了,沉默持續了數晌.也許是察覺到一直沉默不語會很失禮的關系,美榮繼續說了下去.
『是啊……我夢想有一天能和少尉一樣,穿戴上默克式翱翔天際呢.』
默克式就是驅真用的默克浩茲式天驅機關簡稱.
三谷原哼了一聲後回問道.
「……你玩過直排輪?」
『呃……對……會一點.』
「你先試著穿上鞋頭綁了繩子的直排輪,然後讓車子拖著跑.應該能讓你稍稍體會到穿上默克浩茲的感覺.」
這番話令美榮頓時啞口無言.
「哎呀~~我不是說你不可能辦到.實際上還有兩手的天驅機關幫忙飄浮.不過,你若想達到和鷹崎相同的水准,光靠努力是做不到的.因為她……簡單講就是特例.」
三谷原這番話說得比平常流利許多.或許是不能吸煙的代償行為,也有可能是想把老朋友的優點告訴美榮這位「追星族」的想法所致.
『特例……』
「沒錯,你知道她有先天性白化症(白子現象)嗎?其實她的身體非常怕紫外線,根本不能加入騎士團的空戰部.」
『知道,我曾經聽說過.不過,據說只要施打特殊抗體就能抵抗紫外線……』
既然美榮知道這麼多,事情就好辦了.三谷原稍稍點頭後繼續說道.
「沒錯,一切如你所知.那麼,你知道抗體是從什麼東西采取下來的嗎?」
『呃……』聽得出美榮語塞了.
三谷原從喉嚨發出笑聲,接著指向前方.
「哈哈,那些整年曝曬在陽光底下的怪物就在你眼前對吧?你不覺得這些家伙的皮膚擁有很強的紫外線抗性嗎?」
『難,難不成是從空獸身上……?』
「對.」三谷原點頭回答.
「那抗體是從空獸皮膚組織萃取出來.唉,雖然給人很惡心的印象,鷹崎和她侄女在紗卻得到不少幫助.只不過抗體有一種非常有趣的副作用,就是它會跟黑色素引發過敏反應.假如一般人施打這種抗體,皮膚會變得跟木炭一樣黑.」
『這,這樣啊……』
或許是想像了自己全身肌膚變成一片黑的模樣吧,美榮以微微顫抖的聲音回答.
「就連鷹崎也有受到副作用影響.她過去可是擁有一頭金發喔?」
『咦?』
「哦?你沒聽說過?由于一頭白發的關系,在紗並沒有受到抗體影響,但鷹崎的頭發似乎還有一點色素存在,所以是淡金色的頭發.結果施打抗體之後全黑掉了,當時可是把我嚇到啰.」
三谷原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
戰斗正在兩人前方五百公尺處展開.有一只石像鬼級空獸離群後開始下降.
「休想得逞.」
只見三谷原流暢地架起狙擊槍「久遠之聲」並立刻開火.槍口遠方隨即綻放一朵紅花.
「唉唷,真抱歉,話才講到一半而已.」
『沒,沒關系……』
「呃……剛剛說到哪?對了,說到副作用.其實抗體還有另一種很有趣的效果唷.」
『另一種效果?』
「沒錯,長期施打抗體的被施打者體重還會減輕.如果要說正確點,或許算是半飄浮的狀態吧.」
聽起來真是令人啞口無言的副作用.其實連三谷原也是聳著肩說明.
美榮似乎是一位頭腦靈光的人.如果她沒有迅速抓到並理解這些話的重點,應該早就無言以對了.
「她生來就擁有騎士的最高素質,你知道嗎?那異常輕盈的身體正是蒼穹園魔女最大的武器.」
前方傳來的空獸鳴叫聲已經完全消失.
驅真在這一天也成了戰功最彪炳的人.
◇
等雙腳一碰到地,她再度將葡萄糖塊放進嘴里.被唾液弄濕的糖分迅速在口中散發出一股甜味,令舌根微微發麻.
驅真不討厭這股甘甜在全身循環的感覺.她吞下帶有甜味的唾液,拿下遮住雙眼的防風鏡.
「…………呼」
驅真的運動量高出其他突擊班騎士將近五倍.由于體重異常輕盈的關系,對于操作名為默克浩茲的特殊天驅機關方面,她的技巧無人能出其右.可是這種獨特的戰斗風格卻會毫不留情地奪去她的體力.
沒有人會用拳腳和空獸搏斗.
擔任後衛的騎士們,幾乎全搭乘巴傑特式等搭乘型天驅機關.縱使有些擔任前鋒的騎士也會使用裝著型天驅機關,不過他們大多使用槍枝或者擅長的武器作戰.
然而驅真卻是和空獸進行近身肉搏.
這也是驅真在視她為英雄的騎士團,特別是蒼穹園國民之間擁有高人氣的原因之一.因此,每當騎士團被當成英雄宣傳時,大多會挑選身為指標性存在的驅真負責此事.
其影響似乎也深入騎士團內部了.岬中隊與葛谷小隊的騎士們明明沒有找她攀談的意思,仍然對驅真投以充滿興趣的眼光.當然,驅真完全沒有把他們的眼光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但凡事皆有例外.有位身材魁武的男性出現在擦拭額頭汗珠的驅真面前.
「辛苦你了,鷹崎.」
「是!」
驅真立刻站直身子,向眼前的男性——率領岬中隊的騎士岬上尉敬禮.
「我還是第一次現場看到你的空戰表現,真的很精彩.大家在監視器熒幕前面看得目不轉睛興奮不已喔,哈哈哈.」
「屬下惶恐.」
比驅真高出三個頭的岬上尉,露出與魁武身材不符的柔和表情甚至還笑了起來.
「對了,我剛剛已經向總部做完掃蕩完畢的報告了.」
「是.」
「少校又指派了新任務給你.」
「我拒絕.」
驅真平時便毫無感情的雙眼更加淡然,瞬時拒絕了任務指派.
岬上尉臉上出現幾分驚訝之色(這也是必然的)並瞪大雙眼,再度愉快地笑了起來.
「哇哈哈哈!原來如此,果然跟傳聞中一樣.雖然不服從命令會讓我傷腦筋,不過擁有信念是好事.真是傷腦筋,這個任務非你不可呢.」
「非常對不起,我——」
「任務內容是『趕快去參加課業觀摩』……算了,既然你要拒絕,那我就指派別人去執行啰.」
這次換驅真瞪大雙眼.
等過了數晌才理解到那句話含意的她向岬上尉敬禮.
或許是看到鷹崎驅真很少見的表情變化影響,他又開心地「哇哈哈」地笑了起來.
「不過我必須借你的小隊一用.畢竟還有回收空獸尸體的工作要處理.」
「是,請把他們當成拉車馬一樣使喚.」
「哇哈哈哈哈!你也真是的,看來他們有一位很不得了的隊長呢.」
等說出「屬下告辭」再加上最後一次敬禮後,驅真轉身離開.目前離在紗下午課程的時間還很充裕.先把待會的行動告訴三谷原他們會比較妥當吧.
一邊讓默克浩茲底下發出沉重的聲音,一邊在萩存平原上前進不久後,驅真來到三谷原等鷹崎小隊成員正在檢查天驅機關的地方.
接著.
「三谷——」
驅真從後方朝高大的他叫了一聲——
「……嗯?」
三谷原暫時停下檢查天驅機關的手,轉頭往後瞧了一眼.
「三谷原上士,您怎麼啦?」
聽到附近隸屬鷹崎小隊的屬下歪頭詢問之後,他把頭轉了回去.接著又皴眉發出「嗯?」的低語,再度往後看過去.
「……上士?」
「嗯……剛剛有沒有聽到鷹崎的聲音?」
「您是說少尉嗎?我怎麼知道.」
「是嗎?嗯——我好像聽到她在叫我.」
輕搔著頭的三谷原把頭轉了回去.
「——原,關于待會的行動……」
話一說完,驅真全身便因異常狀況而僵住.
眼前的三谷原不見了.
「什……」
不——若要說得正確一點,看不見三谷原也只是目前她身上異常狀況的冰山一角罷了.
就連問「有什麼不對勁?」也只是個蠢問題.因為答案已經映入她的視野中了.沒錯——全都不對勁.
驅真周圍的景色不是她剛剛待的萩存平原,明顯是在屋內且此處並非寬廣的房間,而這個給人聯想到刻意消除照明的灰暗空間里,只有一盞光線朦朧的小油燈照亮四周.等雙眼習慣黑暗並巡視過一遍之後,驅真大略掌握到房間的擺設.
她先看到描繪在天花板,牆壁與地板上的古怪圖形;接著是圍繞設置在驅真身邊,有如祭壇般的物體.有如在惡魔崇拜者舉行的安息日上被人當成活祭品一般的感受,使得她皴緊眉頭.
「……這是哪里……」
驅真的確身處在萩存平原上.然而眼前的情景卻不像是在平原里.
一瞬間——前方傳來聲響.
「————!」
驅真出現自己不成熟,沒發現有人在的悔恨,同時把手放到腰際的自動手槍上.在狹窄的室內,用上天驅機關的格斗很難發揮威力.
「是誰?」
繃緊神經警戒四周的驅真刻意壓低音量問道.低沉的聲音不帶一點威脅性,而她平常要給人壓迫感時總是會這麼做.
「有,有人!」
黑暗中傳來一聲充滿緊張感且變調的回答.應該是年輕女性——或者尚未經曆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假如不是前兩者,若非擁有奇跡般高音的聲樂天才,就是被去勢的男性.因為這聲回答既纖細又尖銳.
驅真以緩慢的腳步接近這聲高音的主人.
「勇……」
嘴里吐出這字眼,又被微弱燈火照亮臉龐的人果然是位女性.擺動著一頭金色卷發的她以宛如藍寶石的碧眼看著驅真.
年紀或許跟驅真差不多,不然也大上她幾歲吧.端正的臉龐受到感激之類的情感影響而扭成一團.
「勇者大人!」
「…………啊?」
在這位突然低頭跪下的女性面前,驅真露出唯有在紗見過的恍惚神情.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