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美須須無力地抬頭仰望,從喉嚨唉了一聲.
「即使下定決心了還是行不通,我的決心越來越薄弱了.」
說完又開始發出低沉的呻吟.
在紗很快便明白她這些話里的含意,多半是指下午會來參加課業觀摩的母親吧.這其實不是什麼需要在意的問題,不過在美須須眼中似乎是個致命狀況.
當下時刻為十一點三十五分.第四節即將開始上課.一旦下課,擋在課業觀摩前面的阻礙便只剩用餐與午休時間.隨著時間過去,班上同學們的心情越發興奮起來.有些同學雖然露出和美須須一樣的憂郁之色,但在紗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父母今天忙到沒空參加的關系.
苦笑的在紗一邊安慰美須須,一邊回想起她的母親.她母親約莫三十多歲,是一位不顯眼,沒特征的平凡女性.雖然美須須將她形容成擁有毀滅性穿著品味的人,然而在紗記得自己去橙堂家玩時,美須須的母親並沒有穿著奇裝異服.雖然對美須須很過意不去,可是在紗卻不明白她如此討厭母親的理由.
美須須似乎看穿在紗的心思,只見她眯起眼睛,將交握的雙手放在胸前嘀咕起來.
「啊～～我受不了了.神明大人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我不會許下車禍和生病等等嚇人的願望,求求您讓我媽媽改變心意吧!」
她在交握的雙手上使力,隨著微微顫抖舉到頭頂上.從她身上散發的異常魄力來看,與其說她是向神明祈禱的虔誠信徒,更像一位正在驅魔的祈禱師,抑或是手握稻草人下詛咒的咒術師.
「你……你那麼不願意啊……」臉頰滑過一粒汗珠的在紗問道.
露出猙獰笑容的美須須則是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
「當然……只要能夠讓我媽媽別來,我什麼都願意做喔?對了,假如神明大人不肯實現我的願望,我就跑去挑戰永恒迷宮.」
她的雙眼發亮,以絕非開玩笑的口氣說道.
「永恒迷宮」連在紗也聽過這個名字.應該說蒼穹園國民無人不知才對.
那是為了得到「神」之稱號的試煉.它被記載于壬耶聖教的降臨書內,據說是位于世界某處的神之宮殿.
「走出那迷宮的人能夠成為神明大人呢.啊～～真是羨慕死人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想要神通力.」
「哈哈……」
在紗無力笑著.
根據降臨書記載,存在于世上的迷宮不只一處.在蒼穹園神話中,排名前二十四名的諸神,皆擁有集神力精髓的試煉迷宮.
據說每一個迷宮,都不是普通人有辦法逃脫的.老實說,曆史上成功逃出迷宮並成為神的人物僅三位.
假如有如此愚蠢動機的美須須成功逃脫,慘遭挫折的眾多挑戰者們境遇會更令人鼻酸.在紗抱著安撫狂犬或野馬的心情撫摸美須須的頭.
「啊,不過……」
在紗似乎想到了什麼.
「……假如你成為神明大人,與其別讓你媽媽來學校,改掉她穿洋裝的品味不是更好?」
「啊.」
美須須嘴里嘟噥「說的也是」並抓抓後腦勺.看來她將這一點放在思考范圍外了.發現母女皆有如此致命觀念的在紗,露出更沉重的苦笑.
◇
「………………」
驅真一語不發,雙眼直瞪著眼前這對一邊對話,一邊做出對稱動作的雙胞胎.
「哎呀哎呀,仔細一瞧才知道,這次的挑戰者有兩位?」
「天由良,你要看清楚點,人類只有一位喔.」
「哎呀,這倒是真的.」
「沒錯,那位充滿個性的小姐並不是人類.」
「發生這種情況該怎麼辦?靈由良.」
「只要有一位人類不就得了?天由良.」
「說的也是,靈由良.」
「就是說啊,天由良.」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聽著兩人笑聲的驅真從烏塔背後下來.
她們已經不在剛剛的遺跡了.在一眨眼的瞬間里,兩人來到不曾見過的灰暗石造房間中.
「唔啊啊啊,這是哪里呀.」
「………………」
相較于驚訝晃動觸手眼球的烏塔,驅真並沒有因這丁點異狀而產生動搖.一臉緊繃的她從腰際拔出「漆黑少女」,將槍口指著雙胞胎大地神.
接著出現「碰,碰」兩聲清脆的聲音.驅真毫不猶豫地朝兩位少女開火了.至此,今天一共用掉五發子彈.也許之後還得接受上司追問用途不明的子彈下落,不過到時只要老實回答拿來打魔王,魔人和神明就行了,因此開槍的驅真沒有一絲後悔.
驅真並不擅長射擊,但是這兩發子彈卻有如某種奇妙潛力覺醒似的正中目標.兩位少女的頭部幾乎同時間往後一仰.
「天啊啊啊～～您怎能這麼胡來,主人.對方好像是神明大人喔?」
「誰鳥她是不是神,我哪能讓礙事者繼續增加.再遲一點就會趕不上課業觀摩了,你這家伙到底懂不懂?」
「您,您的眼神好可怕,主人……」
烏塔膽顫心驚低語道.
雙胞胎若無其事的抬起頭,等看過彼此驚訝的臉龐之後雙唇隨即一縮,接著從嘴里吐出二十四口徑彈頭.
「…………啊.」
與其說驚愕,不如說驅真變得很火大.
「我被嚇了一跳呢,靈由良.」
「我被嚇了一跳喔,天由良.」
「居然剛見面就突然發動攻擊.」
「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到.」
「天幻院好像說最近的年輕人都很沉不住氣?」
「天幻院的確說過,我們往後得小心一點了.」
兩人說完便轉頭望向驅真.除了說話時的嘴巴動作之外,她們左右對稱的動作完全沒有一絲差錯.簡直就像在照鏡子一樣.
「謝謝你的寶貴教訓.」
「期待你能有所表現.」
天由良與靈由良說完便輕輕行了一個禮,從腳下徐徐消失.
「不准走.」
縱使明知行不通,驅真依然把槍口指著僅剩上半身的兩人說道.
「我不要神之稱號也不想接受試煉,快把我放出去.」
驅真用「假如眼神可以殺人,保證自己會瞬間干下大屠殺」的淒厲眼神瞪著兩位少女.說不定銳利如劍的眼神可以輕易阻止她們.
「這下傷腦筋了,靈由良.」
「這下傷腦筋啰,天由良.」
雙胞胎臉上毫無言語中的困擾之意,在半個身體消失的狀態中繼續說了下去.
「只要一腳踏入這座迷宮中.」「那就代表一道契約成立了.」
「因此,當你一來到這里.」「非得接受試煉不可.」
「好好加油.」「努力突破這座既深邃又寬廣的迷宮吧.」
「到時你即可得到神之稱號,」「還可以離開這座迷宮.」
言盡于此的兩位少女消失無蹤.
「可惡!」
毫不掩飾心中不悅的驅真當場吐了一口口水.這下真的非征服眼前的迷宮不可了.驅真再次確認自己的所在地,此處是一個使用老舊石材打造的房間.天由良與靈由良消失的方向有一扇門,其他部分只剩下朦朧的奇妙光源和充滿黴味的空氣而已.
「這下怎麼辦?主人……」
盲目魔人以淒慘聲調詢問……但是驅真並沒有回答,甚至還往前踏出一步.沒錯,答案只有一個.
「……根據壬耶聖教的降臨書記載,至今最快走出迷宮的人是成為識字之神的聖人蘆田珀烙.」
「唉……是嗎?」
「據說他足足三十天不曾入睡,最後突破海洋神設下的迷宮.」
「唉……三十天……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吧?」
「我想也是.更重要的是……」
驅真拿出懷表,看了無情走動的指針一眼.
十一點五十分.
驅真頂著如同被宣判死刑的感受看過懷表,接著握緊拳頭.
「…………沒時間了,我要改寫最快紀錄.」
「哦哦,您看起來好帥呀,主人!」
一位是蒼穹園騎士團魔女鷹崎驅真,一位是古代皇華榮禪的魔人烏塔.
宛如因遇上前所未有的最強挑戰者來訪而歡喜,門扉伴隨長長的嘎吱聲漸漸開啟.
◇
「呼……全部就這些了?」
三谷原啟動巴傑特式天驅機關的「停」,靜止在空中,一邊用袖子擦去額頭的汗珠,一邊低語道.
以他為首的鷹崎小隊成員于岬上尉的指示下,正在回收方才掃蕩完畢的空獸尸骸.由于這些異形生物尸體,可以制成天驅機關的各式零件材料與其他物品,因此騎士團不希望有所浪費.
即便理解這一點,也不能減輕回收作業的麻煩程度.確認附近連一滴血都沒留下之後,三谷原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似乎還不能哈上一管的樣子.只見他的粗眉毛扭成表達不滿的形狀.
原因只有一個,因為對講機傳來岬上尉的豪邁聲音.
『看來你們那邊的回收作業已經完成了,三谷原上士.』
「……是的,作業很順利.」
『很好.不過很抱歉,我目前還不能慰勞你們的辛勞.』
「您的意思是?」
『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剛剛我們又發現新的空獸群了.』
「哇哩咧!」
反正對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因此三谷原面露厭惡之色地回了這麼一句.
『我還有聯絡鷹崎少尉……可是聯絡不上.最壞的情況是由你代任小隊長並做出應對.』
這是一定的.在驅真眼中,在紗的課業觀摩可是與「脫離祖國獨立」同等重要的活動(雖然蒼穹園並非附屬國就是了).假如她是酒館老板娘,肯定會請所有居民免費喝上等酒,然後鬧到天明為止.當然,她自己也會在活動(課業觀摩)上面讓名為在紗的美酒搞得自己爛醉如泥.自然不可能去注意來自對講機的通訊.
這股不對勁讓三谷原扭了扭脖子.
「……嗯?那麼上尉的中隊和葛谷小隊要如何行動?」
這問題令岬上尉深深吸了一口氣.
『剛剛有說是壞消息吧?誰說空獸群只有一個?』
接著,以厭煩程度不輸三谷原的語調說出這句話來.
◇
驅真和烏塔的兩側都是絕壁.
光用「絕壁」兩字來形容還不夠吧.位于她們兩側的是「高聳」絕壁.
迷宮內的道路伴隨著一股如同走在谷底的感覺.整齊排列的石牆高不見頂,光是高度就有能消磨挑戰者意志的壓迫感.
驅真和烏塔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她們正隨著牆壁上出現的奇妙光源攻略迷宮.在驅真想以快到超乎常識的速度突破迷宮的意圖下,兩人以無視彼此步調的高速在廣大空間中奔跑著.
「嘖,這邊是死路.」
「啊啊啊,這邊也沒路了.」
「那我們就走那邊,快點.」
「哦啊,請您等等我.」
無論天驅機關還是烏塔的奔跑,兩者都是以爆發性加速見長的移動方式,並不適合在這種彎彎曲曲的路上前進.驅真在心中拼命壓抑高漲的不滿,為了創造足以嘲笑聖人的傳說紀錄並早點離開迷宮,兩人不停往迷宮深處跑去.
此時,默克浩茲突然出現非常響亮的鏗鏘響聲,驅真在響聲方落的瞬間停下腳步.
驅真的表情訴說了原因.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通路前方——死路的牆壁,手腳還微微顫抖著.
「主人……?」
聽見可疑聲響後,跑在前面的烏塔隨即回到她身邊,但當下的驅真卻毫無和她應對的從容可言.
迷宮的死路盡頭.
有一位全身如同白色顏料畫出來的少女正站在該處.
「在,在紗?」
沒錯,她無疑是驅真最疼愛的侄女鷹崎在紗.一如往常,她異于一身白的血色雙眼正真摯地看著驅真.
「你怎麼會在這里……沒去學校上課嗎?」
一瞬間,驅真的表情和語調全走了樣.柔和的話語,細膩的舉止,所有一切皆從平時優雅卻不失戰士風范的性格,轉化成宛如母親或戀人一般,帶有令人拜倒其下的圓潤魅力.
烏塔「唔啊」地驚呼,驅真當然充耳不聞.在視線捕捉到在紗的瞬間,她的世界便冒出其他法則來了.
在紗以小小的步伐走向驅真.
「在紗……」
驅真微微屈膝,將身體壓到和在紗四目相接的位置.結果——
「————咦?」
啪!
在紗一巴掌用力打在驅真臉上.
「啊——在紗……?咦——你你,你怎麼了?姊姊做了什……」
聲調顫抖且膽顫心驚的驅真將視線移回侄女身上.
在紗看著驅真的眼光卻充滿看到髒東西的厭惡之色.
「我最～～～～討厭姊姊大人了!你去死吧!」
丟下這句話便穿過她身邊跑掉了.
——沉默.
此處原本就不是熱鬧的場所,而是個地面連昆蟲爬行聲都沒有的寂靜迷宮.
可是那僅僅是寂靜罷了,和當下的情況不同.傻眼到一語不發的驅真,因尷尬而愣住的烏塔,原本可以出聲對話的兩人制造出這股不甚自然的沉默.
「……那,那個……」
很快便承受不了詭異氣氛的烏塔走向驅真,小心翼翼地問道.
「主人……不管怎麼想都不太對勁喔.侄女小姐不可能做出這種舉動來吧.肯定是……」
烏塔碰了驅真肩膀一下,結果——
喀隆.
「咦……?」
烏塔的手指抖了一下,連忙把手收回去.想想也是必然的,因為碰到驅真的瞬間,烏塔便看到她以原本的半蹲姿勢就這樣倒在地上.
「主,主人啊……」
等繞到驅真前面,她不自然僵住的手腳終于平貼在地上,但是卻看不出想起身的意思.驅真用包覆著金屬的手蓋住眼睛,發出哽咽並頻頻拭淚.
「…………嗚嗚……嗚嗚,啊,啊啊,在紗……」
「呃,呃……」
「為什麼要說你討厭我……姊姊……姊姊隨時隨地都把你……嗚嗚,嗚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驅真的哭聲宛如心愛玩具被弄壞的小孩子般淒厲.烏塔只能一邊努力用五官做出「傷腦筋」的表情一邊戰戰兢兢地揮動雙手,像哄小寶寶一樣地哄她.
◇
嘴里咬著午餐面包的在紗不經意抬起頭來.面包被她銜在嘴里,看上去就像一只緊緊咬住骨頭的小狗.
「在,在紗你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擺出這麼奇妙的可愛姿勢來.」
聽見美須須這句話的在紗趕緊咬下面包,細細嚼過再吞下肚.
「………沒什麼,剛剛好像……呃……」
在紗往天空瞥了一眼,然後歪歪頭.
「……沒什麼.」
剛剛一瞬間,她似乎聽到驅真呼喚自己……想必是多心吧.
在紗把頭歪到另一邊去,繼續吃起午餐.
◇
「……主人,您想失魂落魄到什麼時候.」
「………嗚嗚嗚,嗚嗚……在紗……在紗……在紗啊……」
目前驅真正對著迷宮牆壁抱膝蹲下,臉龐下垂,右手食指還在地上畫著不知所云的圖案.
「對了,您不是要去參觀侄女小姐的課業觀摩?再不快點的話……」
驅真聞言,也只有用憂郁的眼神回頭瞧了她一眼,接著立刻低頭說道.
「因為……因為……在紗……在紗說她討……討……討……」
看來她對親口說出「討厭」兩個字抱持猶豫.的確,若是自己親口說出來,她就會自然理解到其中的意思.到最後,她只說出「在紗對我閃亮亮」這句不明就里的話來,令烏塔面露苦笑.
無貌之女,撲克臉,蒼穹園魔女,擁有這些稱號的騎士團少尉失魂落魄到無法想像的淒慘程度.
「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都說那位侄女大人不對勁了,請您冷靜想想啦.」
「是……是嗎……是嗎?真是那樣嗎……」
『一定是的,這里好歹是神明大人設下的迷宮,所以您必須提防那些程度的幻影才行.」
「……也是,說的也是……在紗不可能說她討……才對……」
「那是當然的,因為——」
正當烏塔要繼續說下去時.
「好臭.」
不知何時現身的在紗用見到髒東西的眼光瞪著驅真,嘴里吐出這句話來.
「咦……什,什——」
「姊姊大人身上好臭.那是什麼臭味?汗臭?血腥味?啊啊,不對,是姊姊大人本身就很臭.光是讓你這種汙染物質待在這里就是種公害.連這里也陷入危險了,肯定能檢查出超乎正常值十萬倍的驅真濃度.這里是汙染區域,連生命都不可能存在,啊真是令人不愉快.」
在紗以平時想像不到的氣勢接連罵出一大堆粗言鄙語.驅真只能愣著聽她罵完.
「你有好好洗澡嗎?若是滿身體臭還跑來參加課業觀摩,我會很困擾.真丟臉.假如讓人知道我是姊姊大人的侄女,我以後就不去上學了.你不要來學校啦.既然身上飄著腐臭味,早點爛掉不就得了.好臭,臭死了.」
在紗講完便捏著鼻子跑開,消失在迷宮深處.
「………………」
啞口無言地看了在紗消失的方向一會兒之後,牙齒打顫的驅真轉望向烏塔.淚水正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烏,烏塔……!我,我身上有那麼臭嗎……?去參加觀摩會害在紗傷腦筋嗎……?」
「不,才沒那回事.」
「但……但是我的運動量很大,身上滿是汗臭味,還沾到不少空獸的血液……啊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在紗我對不起你啊啊啊啊啊啊.」
「這……主人,人家說侄女小姐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了……」
語畢,在紗第三度出現于烏塔後方.
「啊,是蟑螂……不對,是姊姊大人.都怪你們長得太像才會害我看走眼.誰叫你頭發的反光和蟑螂翅膀一模一樣.」
在紗留下這句致命發言,再度消失于黑暗中.
「——!」
驅真出現心髒被子彈貫穿的錯覺,抱胸倒了下去.
「在,在,在,在紗……你不是說我的頭發很漂亮嗎……所以我才會留了一頭不適合戰斗的長發……」
她一邊呻吟一邊拉起一小撮頭發,接著將取出的野戰刀抵在頭發上——結果刀子立刻被壓住她身體的烏塔沒收.
「……請您冷靜點,現在沒空為了這點小事而原地踏步吧.」
「也……也是.不,你說的對.」
驅真一面壓下仍快速跳動的心髒,一面調整語調回應.
當然,連驅真也不認為那位在紗是本人,不過她就是無法抵抗.深愛在紗的思維早已牢牢刻劃在骨子,基因,堿基排列里,令驅真心中對在紗的各種感情會比冷靜判斷更快充滿內心,速度甚至到了脊椎反射水准的地步.在鷹崎驅真眼里,此迷宮簡直是她的天敵.
「……說不定姊姊正面臨前所未有的難關啊,在紗……」
「咦?您說什麼?」
「……沒什麼,開始趕路了.」
硬是壓住淚水的驅真重新著手攻略迷宮.
◇
「哎呀哎呀哎呀.」
「哎呀哎呀哎呀.」
在永恒迷宮唯一的終點處,不約而同地,大地神天由良與靈由良同時瞧了對方一眼,喊完這麼一聲後,兩人再度將視線放在挑戰迷宮的挑戰者身上.
即便說是終點,此處的模樣卻跟迷宮內部差不了多少,只是一個擁有朦朧照明的簡樸小房間.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里只多了兩人後方那扇通往外界的門扉,以及前方那片播放挑戰者穿梭于迷宮內模樣的大水晶板而已.
畢竟唯有完全切斷對「神之稱號」執著的人才能到達此處的關系,因此不需要華麗的裝飾.當然,有些神明會將終點布置得像宮殿一樣,但那僅是個人興趣罷了.連天由良和靈由良也一樣,縱使穿著金碧輝煌的衣服,她們卻沒有准備極盡奢華的終點.
「那個人叫做鷹崎驅真呢.」
「那個人叫做鷹崎驅真喔.」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等級一的試煉就動搖成那副模樣呢,靈由良.」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等級一的試煉就動搖成那副模樣喔,天由良.」
沒錯,目前迷宮試煉連序章都算不上.即使大多數人一見到心愛的人出現就會臉色大變,但其中也出現過不少累積修行的求道者.他們會立刻恢複冷靜並迎接下場試煉.
「算了,說不定只是很單純而已.」
「是啊,說不定只是很單純而已.」
「啊,盡管如此.」
「嗯,盡管如此.」
看了水晶板影像的天由良與靈由良再度四目相接.
水晶板播映著目光冷漠且不停說出粗言鄙語的白皙少女(當然是迷宮創造出來的幻影),被罵到像小孩子一樣大哭大叫的挑戰者,還有架住挑戰者不停安慰她的非人之物等等,許多令旁人深覺不可思議的影像.
「為何從剛剛起,就只會出現這位白皙少女的幻影?」
「說的也是.會不會是驅真非常重視這位女孩的關系?」
「哎呀,這是愛呢.」
「沒錯,這是愛喲.」
「好美妙,靈由良.」
「好美妙,天由良.」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地宮院姊妹發出詭異笑聲,繼續溫柔地觀察挑戰者.
◇
「…………哦哦哦哦.」
趴下的驅真瞪著地面.
——不,這麼形容有點語病.她的雙眼的確往下看著地面,可是也僅止于此.驅真的腦袋已失去處理視野內情報的能力,連瞪視都做不到.
就算深深吐了一口氣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悸動.若想等額頭上的汗珠,斷斷續續顫抖的四肢冷靜下來,似乎還得花上一段時間.
「您……您要不要緊?主人……」烏塔擔心問道.
但是驅真現在卻連回答的力氣也沒有,拼命保持意識的驅真轉移目光.在見到自己的黑發之際,心中出現一股小小的安心感與違和感.她原本相信自己的頭發全部變白了.
此時距離重新攻略迷宮已過了三十分鍾.在這段期間,驅真的體驗有如被丟進現世地獄的油鍋里一樣.
至今不知出現過幾次在紗的幻影了.毫無例外,所有幻影都拿出豐富詞彙與挖心掏肺的形容來辱罵驅真.不停挖掘,串刺,貫穿她深層意識底部的細微情結,最後則不是用鹽,而是用上等辣椒塗抹在傷口上.
每一個都是威力足以令驅真精神崩潰的惡俗幻影.驅真如同斷了線的娃娃,脖子扭了幾下之後當場倒地.
「主人!主人啊!」
烏塔慌張地搖了搖驅真的雙肩.肚子湧上一股類似三日未眠的慢性嘔吐感,死命壓抑住之後,驅真吃力地挺起上半身.
「抱歉,這……真的讓我很難受.」
即便頭暈目眩,她依然讓烏塔扶著站起來.
就在取得平衡的驅真將手從烏塔身上挪開時.
「姊姊大人.」
在紗又出現在眼前.
「噫——!」
那是她最喜歡的在紗……驅真身體卻瞬間一僵.這座惡俗迷宮又想讓她見到何種在紗?一想到這里,全身便不寒而栗.
但這次的在紗卻沒有嫌棄或辱罵,反而以緩慢步伐走近了過來.驅真滿懷警戒地看著她.
「在,在紗……?」
聞言的在紗回以輕柔微笑,同時張開纖細的雙手一把抱住驅真.
「什——」
擁有其他意義的突發狀況令全身陷入緊張狀態.好不容易舒緩下來的冒汗與悸動又輕易地發作,驅真面臨任何危機都不曾亂過的思考陷入混亂之中.
「你,你你你是怎麼了?在紗!」
在紗沒有回答,只有稍稍抬起埋進驅真胸口的臉蛋.往上且訴說著什麼的目光,泛紅的臉頰,能夠微微感受到的氣息.不消幾秒就讓驅真的腦袋沸騰起來.
再加上一句有如算計好的「我最喜歡你了」,令驅真整張臉紅到仿佛快從耳朵冒出水蒸氣來,整顆頭高速震動著.
「主,主人,請您冷靜點!那位侄女小姐是冒牌貨!」
「我我我,我知道……但……但是這個不太妙啊.難,難道是新的撒嬌方式……」
至福,陶醉,恍惚.想必是各種腦內物質異常分泌的影響,驅真出現一股興奮從指尖流竄到發稍的錯覺.仔細想想,就算驅真曾出現主動擁抱在紗的相反情況,當時卻沒有出現如此感受.說明白點——沒錯,如夢似幻啊.
然而——驅真咬住下唇重新思考.
自己可不能因為輸給一時誘惑而害得本人傷心難過.雖然浪費了一點時間,在肆虐的胰島素與腦內啡影響之下,驅真恢複了理性.她調整好呼吸閉上眼睛,溫柔撥開抱在腰際上的在紗雙手.
等彼此完全分開,驅真吐了一口混雜安心與失落的氣息,緩緩睜開眼睛.
「——!」
和縮起雙肩,單手遮住嘴巴,加上落寞眼神看著自己的在紗四目相對時,驅真再度硬化了.
「呃,呃呃,那個,其實我並沒有討厭你哦?對,對了,該怎麼解釋才好呢.呃……那個……」
驅真一邊如阿絲堤娜般慌張,一邊加上手勢開始解釋.想必是模樣難看到不行的緣故,不停歎氣的烏塔拉了驅真的手一把.
「來,我們快走吧.無視那個幻影也不要緊!」
「啊,你——」
腦海中瞬間湧上抗議……但是烏塔言之有理.驅真硬逼自己冷靜下來,抱著頭發被機器卷入的痛苦心情背對在紗的幻影.兩人以烏塔開路的形式邁步前進.
「姊姊大人,你要走了……?」
背後傳來的呼喚聲令驅真吞了一口口水,按著胸口的她對自己低語「冷靜下來」並往前邁開步伐.
可是後方卻傳來追逐兩人的小跑步聲響.然後——或許是跑到一半時絆到腳,跑步聲停止後,柔軟物體撞到地面的聲音緊接著傳了過來.
「啊——在紗!」
驅真原本打算回頭跑過去,雙肩卻被烏塔一把抓住.
「放開我!在紗她……」
「啊——都要您別放在心上了!」
就算被烏塔架住,驅真依然胡亂揮動手腳掙紮.
趴在地上的在紗爬起來抱膝坐著.想必是跌倒時撞到的關系,她的額頭染上一片紅.
「嗚……嗚嗚……」
在紗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淚水,一邊哭一邊看著驅真.烏塔見狀便明白自己必須加強力道,應該是怕驅真掙脫的關系吧.
可是——看到在紗那楚楚可憐模樣之後,驅真卻有興奮之情逐漸冷卻的自覺.
「主人?」狐疑的烏塔問了一句.
這也怪不得她,畢竟剛剛經曆過不少混亂場面.
而驅真已經擁有再也不會被幻影騙倒的自信了.她冷冷說了一句:「沒事,快放開我.」要烏塔放開自己.
驅真小小吐了一口氣,稍稍回想起一些往事.
驅真當時的年紀與在紗差不多.
身為驅真兄長,同時也是在紗父親的男性去世了.
她不知道詳細情況.因為不曾有人對年紀尚小的她們提及此事,唯有——兄長友人三谷原偷偷告訴她,兄長並非「死亡」而是被當成「下落不明」.她知道是,只有永遠找不到遺體的「下落不明」.
兄長是隸屬騎士團的天驅機關開發技術人員.話雖如此,他卻不屬于獨自關在研究室里作業的那種人.為了獲得上等的空獸尸骸和稀有金屬,一同前往空獸狩獵現場的情況可是家常便飯.由于操縱天驅機關的技術比實戰部隊更優秀的關系,軍方也曾拉攏他加入.
縱使他腦袋少根筋,仍然是一位深受大家歡迎的體貼男性.
因此,當裝滿兄長遺物的棺材入土時眾人流下的淚水之多,就算動用他所有愛用茶杯也裝不下的地步.
當天下著雨,雨勢大到不輸驅真眼角流下的淚珠.
所有人都在哭,至少在驅真眼里是如此.
不過,在場者仍有人沒流下半滴眼淚.
那就是三谷原與在紗.
縱使三谷原滴淚未流也沒什麼奇怪,但是在紗就不同了.在紗並不是無法理解自己父親過世所代表的意義.只是比驅真早熟,頭腦也比較聰明;更重要的是,她緊閉雙唇,鼻頭泛紅,一看就知道她強忍著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在紗沒有哭……?你知道哥哥死了卻不覺得傷心!』
鮮紅雙眼更加充血的在紗搖搖頭.
沒錯,她不可能不傷心.當下最痛的人肯定就是在紗.她傷心的程度必須勝過驅真和其他人才行.
所以驅真不敢置信,她不允許兄長的獨生女在葬禮上滴淚未流.
就算硬逼,在紗依然搖著頭不肯放聲大哭.即使有時會聽到她吸鼻水的聲音,直到葬禮結束為止,在紗仍然連一滴淚水也沒流下.
面對幾近半瘋狂且不停責備自己的驅真,在紗以顫抖的聲音說道.
『假如我哭出來,姊姊大人肯定會更傷心.所以我不能哭.』
驅真聽了大為震驚.
因為她做夢都沒想到,年紀小自己六歲的孩子竟然想得這麼遠.都分不出誰才是姊姊了.
在紗是頭腦很聰明的女孩,她會嘗試著處理所有悲傷,自己解決所有痛苦.
因此——必須有某個人幫她去除悲傷和痛苦才行.假如沒人幫忙,年紀這麼小的女孩遲早會被痛苦壓垮.
兄長總是把在紗放在心上.原以為替獨生女操心天經地義,此刻驅真才終于明白他的苦心,因為兄長最放心不下的人正是在紗.
但兄長已經不在人世.
既然如此,那就需要有人代替他的父職.
然而,有誰能擔任那「某個人」呢?
——只有驅真可以擔任.
「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在紗.」此時驅真下定決心.
驅真緩緩走向在紗的幻影,溫柔輕撫她的頭.
「對不起,但是你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而哭泣喔.」
說完便轉身回到烏塔身邊.
「我們走,沒時間了.」
「遵命遵命.」
驅真帶領安心點頭的烏塔,再度于地宮院的迷宮中開始前進.至今還想留住驅真嗎?在紗的呼喚聲從兩人背後傳來.
「姊姊大人.」
轉頭一望,只見早已站起來的在紗笑著揮揮手.
「加油.」
話一說完,她的身體立刻變得像霧一般朦朧,然後飄到上方消失.看著她消失的兩人瞧了漆黑無比的陰暗天花板一眼.
「———啊.」
當眼珠子在眼窩中打轉時——驅真發現到一股可能性.
——對了,我干嘛乖乖走路闖迷宮?
發現這一點的同時,心中多了一股對自己的反省.永恒迷宮是記載于降臨書的試煉世界.她腦海某處知道難度有多高.心中曾經依稀認定「此處為一旦迷失便不可能到達出口的空間」這一點.甚至還出現嘴里說要大幅改寫紀錄,結果可能搞到自己趕不上課業觀摩的想法!
天啊!真是太丟人了.到頭來,驅真不過是被自己的軟弱奪走翱翔天際的翅膀,進而牢牢釘在地面上而已!
「————要飛了.」
「咦?」
跟在後方幾步之遙的烏塔被驅真的反應嚇了一跳,想必是立刻明白話中含意的關系,她無意義地揮動手腳.
驅真淡定無視那可愛舉止,自顧自啟動默克浩茲的「翔」.等做出「在身體浮起時重整姿勢」這種不自然又需要高超技術的動作之後,她再度仰望高不見頂的天空.
假如這座迷宮被神力控制住便無可奈何,但「飛行」這項犯規技巧的可行性絕非等于零.
「我們走.」
驅真將天驅機關設定為「翔」.一口氣躍入黑暗中.
「啊,啊啊!請您等等我!」
緊接著,烏塔背後長出數條電線,在前端制造出大手.然後不停將手指插入牆壁中,硬是攀著牆面追了上去.
不知上升多久後,驅真將默克浩茲切回「浮」,觀察四周.
「…………好.」
接著隨輕微的興奮之情握拳.
驅真眼下的光景,有如深夜都市的空照圖.由于迷宮內的複雜路線各自發出淡淡光輝的關系,從目前位置看起來,猶如紙上迷宮一樣.只不過是個大到不像話的迷宮.
沒錯,驅真正在鳥瞰整個迷宮.
「——哈啊,哈啊,您飛得太快了,主人.」
烏塔攀牆而上的速度很快,但是依然比不過垂直上升的天驅機關.
「這是幾近犯規的攻略法,快幫我找出口.」
「哇～～這迷宮好大.」
「有什麼辦法.只能靠這個方式大幅削減難度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沒有制止烏塔說話的驅真一面劃破黑暗而去,一面稍稍對在紗的幻影送上感謝.
◇
教室在今天午休時的喧鬧程度勝過往常,如此認為的人不只在紗而已.
同學們的注意力應該是被開始聚集在教室後方,且不會刻意做出明顯舉動的家長們吸引過去了.不,若是要正確形容的話,也許正是因為有家長們出現,同學們才會變得比平常更吵鬧.
在紗又轉頭望了不知早已確認過幾遍的教室後方.
姑姑原本會來得比任何家長都早,至今卻依然不見人影.無論是在紗最喜歡的亮麗黑發,和在紗相同的紅眼睛,昨晚兩人一起挑選的藍色衣服,一個都看不到.
「……驅真小姐還沒來嗎?」
「…………對,好像還沒到.」
回應從前座轉過來詢問的美須須之後,在紗小小歎了一口氣.
緊急任務想必還沒結束吧.身為守護蒼穹園天空的騎士侄女,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備了但還是沒辦法抹去遺憾的感受.在紗又吐了一口——一想到歎氣會對不起正在努力執行任務的驅真,她便吞了回去.
「————嗚!」
痛苦聲音響起.一瞬間以為自己透露出憂郁心情的在紗微微吃驚,但似乎並非如此.只見美須須迅速挺起靠在她桌上的上半身,轉過去對著黑板.仔細一瞧,還能看見她臉上浮現冷汗,與雙肩微微顫抖的反應.
「…………?」
深覺不可思議的在紗望向美須須剛剛看的地方.接著——
「————!」
她張大鮮紅的雙眼,往某位出現在教室里的人物上下打量.
有位亮麗打扮的女性出現在教室里,女性襯衫,短褲,領巾,連帽子都擁有豔麗色彩,似乎看久了還會給視網膜留下後遺症;就連身上穿戴的昂貴項鏈,手環,戒指也多到像一副鎧甲.
在紗戰戰兢兢地看了被「裝甲」遮住的臉,結果看到令真正的小丑只能露出飄渺笑容並說出:「哦……我敗給你了.」這句話,化滿白色粉底再加上鮮紅雙唇的中年婦女臉龐.
對方與在紗記憶中的橙堂夫人模樣似是而非.可是她並沒有繼續思考的必要.因為這位婦女正是美須須口中所言,橙堂家自誇的奇獸——不,美須須的母親.
「……美須須.」
「…………在紗求求你,什麼話都不要說.我們是朋友對吧?」
「……是……是啊.」
看著一邊如同影星般接受注目禮,一邊頂著燦爛微笑向美須須揮手(每揮一次都有數種香味像似被混合在一起,且讓人無法形容的味道飄過來.)的橙堂媽媽,以及別開目光卻身體發抖的美須須,流下一滴冷汗的在紗心中湧上些微羨慕之情.
接著——第五節的上課鈴響起.
◇
令驅真包住鮮紅雙眼的眼瞼呈現倒三角形的原因,並不是遇上讓她心煩的情況,也不是魔人在後方奔跑的速度慢到超乎想像.
與其說是氣到眼角上吊,不如說仿佛許久沒抓到獵物的猛禽在原野中央見到兔子一樣,散發出攝人喜悅的表情.
「找到了!」
在這座也許有充足照明即可看見地平線的廣大迷宮中,驅真終于來到能夠鳥瞰那房間的位置了.
驅真不知該處是否為真正的出口.但是在這個被其他路線隔絕的小房間中,她見到不久前出現過的雙胞胎女神,也就是天由良與靈由良的身影.
「——————!」
她屏住氣息,頭下腳上地一口氣俯沖到小房間里.在著陸瞬間扭動身體,令接觸地面的默克浩茲發出清脆金屬聲.
「大地神天由良……靈由良……!總算找到你們了……快點讓我離開迷宮!此刻時間已經超過一點了!下午的課已經開始上課啦!你們打算怎麼負責啊!」
天由良與靈由良先是驚訝對望,然後說道.
「哎呀哎呀哎呀.」
「哎呀哎呀哎呀.」
「她飛上天了,靈由良.」
「她飛上天啰,天由良.」
「真是嚇了我一跳.人類何時有辦法飛行了?」
「真是嚇了我一跳.天曉得,我不太清楚呢.很久沒有人類出現了.」
等一臉不可思議地歪歪頭之後,天由良再度開口.
「不過,我們可以認定她闖關成功嗎?」
「反正我們沒有設下不能飛的規定,有何不可?」
「說的也是,靈由良.」
「說的也是,天由良.」
「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
「煩死了!快點讓我出去!」
驅真不耐煩地大吼.兩位大地神先是看了驅真,然後在不消一秒的時間差距內露出微笑.
「恭喜你,驅真小姐.」
「恭喜你,驅真小姐.」
「在這一瞬間.」「你征服我們設下的永恒迷宮了.」
「因此我們即將」「贈與你神之稱號.」
「我不要那種東西,趕快讓我離開.」
「哎呀哎呀哎呀.」「真是個急性子.」「但是我們」「不能聽你的.」
「征服此迷宮的人即可得到神之名號」「乃自古流傳下來的規則.」
「第二十位神明的稱號」「我們要將它」「贈與至今最快穿越這座迷惘宮的你.」
每說一句,天由良與靈由良都會刻意加入一些演出,然後用手指著驅真.
「……給我這位新人的排名還蠻高的嘛.快點讓我出去.」
「呵呵呵,排名方面沒問題.不曾有人這麼快闖越永恒迷宮呢.」
「是啊,聽說前陣子出現一個異常快速征服天幻院迷宮的例子,但時間也沒你快.」
「不過我用的是犯規手法吧.快點讓我出去快點讓我出去.」
天由良與靈由良冒出一句「不算犯規」之後閉上眼睛.
「無論你用的是何種方法」「只要沒舍棄對神之名號的執著」「便不可能到達此處.」
「……我一開始就說沒興趣了.我只想趕快去學校參加課業觀摩而已.快點讓我出去快點讓我出去快點讓我出去.」
兩姊妹似乎對驅真的發言充耳不聞,她們稍稍抬起臉,頂著緬懷的目光往向遠方.
「然而」「第二十位神明」「在不久前去世了.」「因此,那位子目前空著.」
「……神明也會死?」
「沒錯.」「因為心肌梗塞而暴斃.」
「………………」
「真是令人看不下去的神明啊.」這句話可不能說出口.
「因此,你今天會來到此處」「感覺就像受到她的呼喚一樣.」
「……順便問一下,那位神明掌管什麼?」
「嗯.」「嗯.」「她是掌管『偶然』的女神.」
驅真這次是真的啞口無言了.
不,是沒空討論這些.驅真改變意思,抱持一絲絲希望問道.
「……現在起,我已經成為神明了吧?代表我成為有能力停止或倒轉時間,甚至瞬間移動的神明?」
天由良與靈由良卻左右對稱地搖搖頭.
「所謂的神之稱號」「畢竟只是代表」「可以得到該奇跡的可能性而已.」
「倘若想擁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你自己往後得在神之名義下」「不停累積修行才可以.」
「……簡單說就是沒屁用啊.」
等驅真做出這句不屑發言,兩人再度左右搖頭否認.
「怎麼可能.」「神之稱號含有莫大的意義.」
「比如打架時」「有人問:『你這家伙是誰?』」
「「我是神!!」」
天由良與靈由良突然齊聲大吼.當然,這吼聲嚇不倒驅真就是了.
「你可以」「這麼回答.」
驅真歎氣回道.
「真希望你們耍冷也要有個限度.」
「呵呵呵呵呵.」「開玩笑的.」「其實有正面的意義唷?」
「長篇大論就免了.我不想管那麼多,快點讓我出去.不,既然你們是神明,干脆帶我到皓成小去吧!」
雙胞胎再度喊著「哎呀哎呀」並聳聳肩.
「沒辦法了,靈由良.」
「沒辦法啰,天由良.」
兩位少女沿著牆壁往兩旁飄開,讓驅真與其身後的門扉面對面.
「請你通過這扇門吧.」
「到時你就能回到外面的世界.」
「這樣啊.」
短短回了這麼一句之後,將緊張與警戒拋諸後方的驅真往前走去,伸手握住門把.
「啊啊.」「啊啊.」
此時雙胞胎又發出像似妨礙她開門的聲音.
「到底又怎樣……」
「沒事.」
「話是這麼說沒錯.」
兩人一同望了房內那片大水晶板一眼.不知是何種原理影響,水晶板映照出來的並非雙胞胎臉龐,而是在黑暗中四處游蕩的烏塔.
『主人……您到底跑哪去了啦……』
聽到背後傳來的可憐聲音後,兩位大地神歪歪頭.
「你的朋友」「目前還被困在迷宮里.」
驅真瀟灑地無視雙胞胎神這些話,逕自打開門扉.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