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納達爾將軍,是一位四十出頭的壯年男性。
被稱作納瓦拉王國的守護神的這個男人的外表,並沒有辜負這個評判。
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以及輕松過百千克的體重。
和身高近兩米的普約爾將軍相比,雖然矮了一截,但在橫幅上勝過他。當然,這不是在說馬丁將軍體形肥滿。
讓人完全感覺不出四十出頭的年齡的,遠超鍛煉所能形成的,肌肉的凝聚物。
明明有著像野豬那樣的多肉的軀體,但步伐卻猶如貓科的肉食獸一般輕快。
馬丁將軍,坐在指派的嘉吉爾邊境伯館的一室的椅子上,臉上漏出苦笑。
“哎呀呀,不愧是大國卡帕王國嗎。不,這里應該說不愧是嘉吉爾邊境伯家才是。不管怎麼說,都不是用一般的手段就能應付的對手嗎”
對祖國的大英雄的弱氣發言,在身後站著的年輕騎士表現出過于敏感的反應。
“馬丁閣下,敢問這話作何解釋?雖說卡帕王國的確是有著我國兩倍以上的國力的大國”
聽了年輕騎士的疑問,馬丁將軍回過頭,粗野地笑到。
“哼,不明白嗎?你看,這椅子和桌子。就算老夫的大屁股坐上去,這椅子也沒什麼事,反而坐得還挺舒服。桌子的高度也正好。
老夫可是進來沒多久,就被領到這間屋子里來了”
都已經說得這麼直白了,年輕騎士也理解了將軍為什麼會那麼說。
“……就是說,情報泄露了嗎?將軍閣下會作為代表出席此次結婚儀式這件事”
身高近一百九十,體重過百的馬丁將軍,一般人用的椅子和桌子怎麼可能會合適。要是不注意,經常能聽到嘎吱嘎吱的對心髒不好的聲音。而遇上有扶手的椅子,搞不好就會因為裝不下那岩石一般的屁股,釀成悲劇。
但是,現在馬丁將軍正坐著的椅子,就完全不用擔心這些。雖然只是個毫無裝飾的木制的樸素椅子,但馬丁將軍一口氣坐在上面卻有著紋絲不動的結實,高度和大小也無可挑剔地合適。
“那麼,與其說是泄露了,不如說是早就已經預想到了比較合適。不清楚我和普約爾將軍之間的因緣的人,應該沒有幾個”
這麼說著的馬丁將軍,無意識地把右手放在他那厚實的胸板上,隔著衣服抓撓著舊傷。
那正是在之前的大戰時,被普約爾將軍切開的傷痕。
即使是很少會對什麼事物固執的馬丁將軍,也無法不因普約爾・吉倫這個名字而引起注意。
“是普約爾將軍的指示嗎?不,就算是普約爾將軍,在這個只能算作是他迎娶老婆的故鄉的地方,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也應該是沒有能插嘴的權限的。
那就是說,從常識來考慮,是嘉吉爾邊境伯的指示嗎,那位仁兄應該是做不出這麼細致入微的事情的,也就是有著作為智囊的什麼人在嗎……”
將沉浸在思考之海的巨漢將軍拉出來的,是移動到自己視野角落的年輕騎士的視線。
“嗯,怎麼啦?”
注意到的時候才發現,年輕騎士從剛剛就一直盯著桌子的一角。
而在那視線的前方是一個小型的長方形箱子。里面裝的是,凝固成棒狀的肉桂糖。
雖是對討厭甜的東西的馬丁將軍來說多余的東西,卻是與精悍的外表相反對甜食毫無抵抗力的年輕騎士無法無視的存在。
“啊,不,什麼都沒有”
對著特意別開視線,干咳的年輕騎士,馬丁將軍也只能苦笑。
“你真是喜歡甜的東西啊”
“……果然不好嗎?”
年輕騎士因羞恥有些臉紅,撅起嘴說到。
“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老夫是不喜歡”
“但是我喜歡”
“是啊。問題就在這里。老夫不喜歡,但你卻喜歡的食物,你覺得為什麼會常備在這個房間里呢?”
“……啊?”
聽了將軍的指摘,年輕騎士再一次變得說不上話來。
對臉色大變的年輕騎士,馬丁將軍維持著有余裕的笑容指摘到。
“沒錯。那類喜歡甜食的男性是極為少見的。雖然不是絕對,不過你也已經被人盯上的可能性相當的高。
克里斯蒂亞諾・蓬特(クリスティアーノ・ピント/Cristiano・Punt)”
之前的大戰的英雄,說完叫到年輕騎士的名字。
“不只是馬丁閣下,就連我這種程度的人的情報也已經被卡帕王國掌握了嗎?”
“喂喂,說我這種程度也太謙虛了吧克里斯。在南大陸只要是有一定眼光的人,會對克里斯蒂亞諾・蓬特這個名字有所把握也不奇怪”
馬丁將軍所言非虛。
克里斯蒂亞諾能以不足二十的年紀,就任于將軍直屬的騎士長這樣的高位的理由,不只是因為他是有著濃厚王家血統的蓬特家的嫡男,也與他個人的武才關系不淺。
如果只是因為血統,是不會受到馬丁將軍注意的。原本馬丁將軍就是從下級騎士爬上來的,所以是個重視現場,輕視血統主義的人。
被這樣的馬丁將軍作為“下一任王國之盾”所寄予厚望的,正是這位克里斯蒂亞諾・蓬特。
不過竟然有鄰國的人,在這個時間點上就已經注意到了,也只能說對方眼力過人。
“並不是因為國土遼闊才算是大國。也不是因為國民數量多才算是大國。而是因為有著能夠維持廣闊的領土和數量龐大的國民的人才在,大國才能算是大國。
這一點你絕對不要忘記”
“是,閣下”
納瓦拉王國將軍師徒,又一度相互確認了,對大國卡帕王國的警戒。
◇◆◇◆◇◆◇◆
這時候,嘉吉爾邊境伯本館的中央,邊境伯家的眾人正因為結婚儀式的准備和來賓的對應而忙得七上八下。
這一情況自體倒是沒什麼奇怪的。畢竟是大貴族之間的結婚儀式。
“露辛妲大人,結婚儀式上穿的服裝已經修整好了。請試穿”
“知道了,在旁邊的房間做好准備。等這邊告一段落就過去”
“露辛妲大人,別館的善治郎大人一行的晚餐無事結束了。尼爾妲大人給出了沒什麼問題的報告”
“是嘛。轉告尼爾妲在就寢前來我的房間一趟。以防萬一我還是直接跟本人談一下比較好”
“露辛妲大人。已經將納瓦拉王國使節團帶到房間里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明顯的不滿的樣子”
“這真是太好了。因為不可能將客人們的所有地方都照顧到,如果對他國的賓客有個萬一說不定會演變成國際問題。對納瓦拉王國使節團,一定要細心留意”
如果要說有什麼地方奇怪的話,就只有在這里三頭六臂地指揮全局的,但本應是在數日後就該結婚的——露辛妲・嘉吉爾本人了。
本來,因為有著嘉吉爾邊境伯自身平常都處在王都的關系,領地的管理都交給了她,但是這個狀態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仍然在持續著。
露辛妲・嘉吉爾。
在女性二十歲要是還沒結過婚就會被貼上剩女標簽的卡帕王國,到了二十六歲仍然未婚。在這樣的背景一般人都會認為她要麼太丑,要麼脾氣過于暴躁,但實際上露辛妲並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面容起伏不大,五官也比較小,樣子是有些土氣,但對“清秀的美女”這個評價毫無妨礙,而且從深得領地的傭人們信賴這點來看,性格上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勉強要說的話,就是身為女兒身卻掌管著領地政務的積極性這點,與南大陸的常識有著沖突,但在露辛妲的場合,有著作為“父親的代理”、“在弟弟獨當一面之前的過渡”的立場。
和不像是女性的身為最高權力者的辣腕女王奧拉,以及高興地挺身于賭命的大航海中的芙蕾雅公主這樣常識外的存在不同。
頂多是在女性的容許范圍內發揮才能,是極為符合男性價值觀的才女。
而且沒能趕上適婚期的理由是,由于之前的大戰和適婚期重疊,代替從戰場上抽不出身的父親,一手承擔起照顧領地和弟弟的重任,沒有閑情談婚論嫁這種本人毫無責任的理由,這和世間一般認為的“剩女”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聽完傭人們一系列的報告的露辛妲,用結婚寸前的貴族女性難以想像的沉著姿態,對桌上的文件妥善地處理著。
“納瓦拉王國的代表正如這邊所想,是馬丁將軍。不過,實在是沒有想到就連克里斯騎士長也會隨之同行。
砂糖點心准備了沒有?”
“是。在進入房間之前總算是趕上了”
“多謝,做得很好”
已經預料到納瓦拉王國的使者應該是馬丁將軍而准備了家具的,以及入手了克里斯騎士長喜歡甜的東西的情報,在進房間之前給出拿出砂糖點心的指示的,全都是露辛妲。
本來,作為身處王都的父親嘉吉爾邊境伯代理的,在事實上照料領地的露辛妲,就將收集作為山對側的鄰國納瓦拉王國的情報一事極為重視。
從卡帕王國全體來看,納瓦拉王國只不過是一個不怎麼值得在意的中堅國,但單就嘉吉爾邊境而言,十分值得警戒。
可以說露辛妲對納瓦拉王國的警戒程度,和馬丁將軍對卡帕王國的警戒程度相當。
“馬丁將軍雖然看上去是個擅于舞刀弄槍的人,但和外表相反,聽說是個細致入微明察秋毫的人物。應該不會注意不到准備好的家具,和砂糖點心所代表的意思。
這樣要是能多少地起到一些牽制的作用就好了”
露辛妲這麼說著,把右手拿著的龍骨筆放回筆立。
正如馬丁將軍所警覺的,准備了適合馬丁將軍身材的家具及,符合克里斯騎士長嗜好的點心的用意,是露辛妲所傳遞的信息。
“我們這邊已經對你們的動向把握到了這種程度”,就是這樣的牽制。
露辛妲的結婚,也代表著露辛妲將不再是嘉吉爾邊境伯領的領主代理。
當然,露辛妲從結婚這件事定下來之後,就已經立即開始著手了接替的准備。
向下任領主的弟弟澤維艾爾及,家老級別陪臣們,傳授運作的方法,和領民代表們盡可能地打好招呼,用以繼承露辛妲構築至今的情報網。
但這也只能算是臨陣磨槍。畢竟這次的結婚儀式,以大貴族的常識而言准備期間可說是極為倉促,所以也沒有辦法。
露辛妲離開之後,領地必然會陷入或大或小的混亂中吧。露辛妲的意圖,就是為了提醒鄰國在那時候不要趁火打劫。
“不過,還真是感謝善治郎大人在狀況如此混亂的場合下,能夠為這邊所做的顧慮。日後,一定要前去道謝才行”
善治郎的顧慮指的並無其他。只有“期待著在結婚儀式當天,能與新郎新娘見面”這麼一句話。
這就相當于宣言,直到結婚儀式當天為止都不用在乎這邊,多虧如此嘉吉爾邊境伯家才能,對王族這一本來應該最為關心的賓客,只需要別館最低限度的人員就能進行對應。
如果,善治郎不像上面所說,而是像個普通王族那樣提前來跟邊境伯打招呼,想要更早地為新娘獻上祝福,那麼如今邊境伯家所要面對的應該是遠超自身處理能力的業務井噴吧
露辛妲正因恐怖的想像背脊發冷的時候,隨著喀嚓的開閉音,入口的門被打開了。
“打擾了,姐姐。我剛剛結束領都的巡視回來”
這麼說著走進來的,正是嘉吉爾邊境伯家下任當家澤維艾爾・嘉吉爾。
因為夜間的巡視而晚歸的澤維艾爾身上正穿著革鎧,腰上別著長劍。
“辛苦了,澤維艾爾。領都還平靜吧?”
溫文爾雅地笑著的露辛妲,為了慰勞弟弟,讓站在旁邊的傭人去准備冷茶。
露辛妲和澤維艾爾,姐弟兩人為了對話面對面地坐到沙發上。
“是的,姐姐。沒有什麼需要特意指出的問題。領民們都,為姐姐結婚一事感到發自內心的高興”
坐在沙發上,澤維艾爾挺起胸膛,驕傲地報告到。
對早年喪母的澤維艾爾而言,露辛妲比起姐姐更像是撫養他長大的母親。
對不走運地錯過婚期的姐姐能夠結婚這件事,比誰都要高興的,也是澤維艾爾。
因為就好像是自己結婚一樣,為自己的結婚感到喜悅的弟弟的視線,讓露辛妲有些心癢癢地聳了聳肩,
“是嘛。這還真是讓人高興。沒出什麼因為酒喝多了所引起的打架斗毆之類的摩擦嗎?”
並像這樣為了掩飾害羞,語速有些快地持續著事務性的對話。
聽了露辛妲的指摘,澤維艾爾有些困擾地別過了視線。
“啊啊,這種事情還是會頻繁地發生的。還是是禁止比較好嗎?”
“不。在大家都為領主家的婚姻感到高興的時候,卻不讓人喝酒也太不近人情了。就維持現狀,只需要取締那些酒後鬧事的人就好。
但是,為防和他家貴族之間發生什麼爭執,在結婚儀式結束為止都不要讓沒有得到許可的領民靠近領主館,這一點要徹底地執行”
“是,遵命,姐姐”
發出指示的姐姐,與對那指示理所應當地順從的弟弟。如果考慮到弟弟身為下任當家這點,並不能算是什麼良好的關系。
“……雖然對因為結婚,會倉促地離開領地這點抱有不安,不過這說不定也不是件壞事。如果我再留在這里,應該會為將來埋下禍根”
“哈?姐姐,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露辛妲一邊糊弄,一邊在內心歎氣。
如果,露辛妲再像這樣留在領地里,當澤維艾爾繼承領主之位的時候,領地的權利構造會產生歪曲是錯不了的。
至少關于內政,無論是陪臣貴族還是平民的有實力者們,都會比起澤維艾爾更加信賴露辛妲吧,更重要的是澤維艾爾自身又這麼黏露辛妲。
要是露辛妲一直留在家里,等到澤維艾爾結婚時要是再搞出姑媳問題,最壞可能會發展成領地一分為二的未來。
就算是為了回避這樣的未來,露辛妲也覺得結婚對嘉吉爾邊境伯領來說,是一件有意義的事。
順便,覺得現在是個好機會的露辛妲,對弟弟說出了最後的助言。
“澤維艾爾,我在過幾天就要成為普約爾將軍的妻子,離開這里了”
“是,姐姐。祝賀您結婚!”
對著眼睛濕潤的弟弟,露辛妲苦笑到,
“謝謝你,澤維艾爾。所以說,這是我能夠做出從心底對你,且只是純粹在擔心你的發言的最後的機會了。仔細聽好”
“是,是的,姐姐”
澤維艾爾反射地挺直後背,將緊握的雙拳放在膝蓋上。可以說是人小時候的經曆會影響一生吧,澤維艾爾從本質上,在代替母親的姐姐面前會變得抬不起頭來。
“在我嫁到普約爾將軍家之後,不要再像現在這樣對我說的話全面相信”
“姐,姐姐……?”
對著說不出話的弟弟,姐姐就這麼直接說了下去。
“在我成為普約爾將軍的妻子的瞬間,我就從嘉吉爾家的人變成吉倫家的人了。那以後,我的優先順位第一是吉倫家,第二才是嘉吉爾邊境伯家。
也就是不能全面信賴的他家人。”
“這,這就是說……”
雖然澤維艾爾正因此而動搖,但露辛妲說的在原則上是事實。
既然已經嫁人了,那就要將嫁去的那家作為第一考量,熟悉那家的風習。以家為重的貴族,這麼考慮較為一般。
當然,這種想法有些接近理想論,在現實中分得那麼清的人,還是少數。
就算是因為結婚到了別人家,在意識上還是對自己老家更有歸屬感的人反而比較多。
就好比說,普約爾將軍的妹妹法蒂瑪(ファティマ/Fatima)・吉倫就是這類人的典型。那個最喜歡大哥、大哥第一主義的少女怎麼可能因為結婚這種程度的小事,就比起老家更會考慮嫁去的那家呢。
但是,這樣的一般論,並不適用于露辛妲・嘉吉爾這位女性。
既然嫁人他人家,作為貴族的女性,就要為那家竭盡全力。露辛妲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是人情味不足的模范式想法。
“也就是說,今後姐姐,對我來說就是政敵了嗎?”
看到弟弟臉色大變,露辛妲領悟到自己沒能說清楚,做出了反省。
有意識地緩和了表情的露辛妲,用天生的溫柔聲調否定了弟弟的擔心。
“不,並不是這麼嚴重的事情。本來,嘉吉爾邊境伯家和吉倫家之間就不是政敵這種險惡的關系,在我嫁過去之後關系也會更加緩和。
從現實上考慮,我會做出危害嘉吉爾邊境伯家的事,或是陷害你的可能性應該是沒有吧”
“我,我就說嘛!”
對著表情一轉的弟弟,姐姐困擾地笑著說到。
“對貴族來說,婚姻是一種契約。這以後,我雖然肯定會以吉倫家的利益放在第一進行考慮,但在不會對吉倫家造成危害的范圍內,為嘉吉爾家的利益行動,會作為我應當具有的權利而被允許吧”
既然已經嫁人了,就不要考慮老家的事了。
這對嫁人的那家來說也太吃虧了。因此,在不會對嫁入那家的利益產生沖突的范圍內,為老家圖便宜是可以的。
聽了露辛妲的說明,澤維艾爾用神妙的表情側過耳朵。
“在現在的卡帕王國,吉倫家和嘉吉爾邊境伯家兩家所處的地位考慮,吉倫家會特意做出危害嘉吉爾邊境伯家之事的可能性,可以說是極低的。
但是,這一點在未來並沒有保證。如果說有一天,吉倫家和嘉吉爾邊境伯家的利害完全對立,我應該會為了吉倫家,做出對嘉吉爾邊境伯家不利的事情來吧。
你一定要將這種可能性謹記于心,明白了嗎?”
“……是,我明白了。姐姐”
對即將嫁入他家的姐姐的警告,弟弟用神妙的表情點了點頭。
◇◆◇◆◇◆◇◆
數日後終于。
波瀾不驚地,迎來了結婚儀式當天。
被用作結婚會場的是,嘉吉爾邊境伯家本館的大會場。
雖然沒有像是善治郎和奧拉舉行結婚儀式的,王宮的“龍王之間”里那樣莊嚴的裝飾,但大小上並不遜色。
會場中,被運進了大量的圓桌,出席結婚儀式的貴族們都圍坐在圓桌旁。
當然,善治郎也是其中之一。坐在同一張圓桌旁邊的是,作為搭檔的芙蕾雅公主以及作為她心腹的女戰士斯卡蒂。然後還有,作為善治郎護衛的騎士納塔里奧。
英尼斯正,以一如既往地侍女服姿態站在善治郎背後。卡帕王國的結婚儀式,並不是什麼死板拘泥的東西,在新郎新娘入場之前的這段時間,大家都一邊喝著飲品,一邊談笑度過。
“這就是,南大陸的結婚儀式嗎。基本上,和北大陸沒什麼大的差別嘛”
把裝有果汁的銀杯移離口邊的芙蕾雅公主,用貼有完美笑臉的樣子,跟坐在旁邊的善治郎搭話。
“哦,是這樣嗎。我其實也對南大陸的文化,了解得不是那麼的詳細,聽說過去的結婚儀式都是直接坐在柔軟的地毯上舉行的。
現在這樣的准備了桌椅的結婚儀式,說不定是受了北大陸的文化流入的影響”
“這個可能性應該很高吧。若果真如此,我還真想感謝一下將北大陸的文化傳播于此的先人”
大致上弄懂了芙蕾雅公主想要表達什麼的善治郎,用像是在捉弄人的有些隨便的語氣說到。
“果然芙蕾雅殿下,還沒能適應直接坐在地毯上的文化嗎?”
“是,雖然很害羞”
被說中的芙蕾雅公主,像是因害羞而稍稍低下了頭。
在南大陸,直接坐在地毯上的文化也正在逐漸變成過去的東西,但並不是說就完全消失了。
還有那麼幾個傳統的活動或儀式,會要求出席者全員盤腿坐在地毯上,在重視傳統的貴族之中,也有人家里的食堂尚未引入桌椅,而是將盤子排列在地毯上吃飯。
因此,只要是卡帕王國的貴族,都在已經一定程度上習慣了坐在地毯上,而芙蕾雅公主身為北大陸的貴族,果然尚未習慣這種風習。
而另一方善治郎這邊,則自然而然地適應了這個風習。畢竟在現代日本,雖然有著桌椅的場面比較多,但還是有著坐在榻榻米房間的機會的。
也因此善治郎,對于沒有桌椅的傳統行事,也不會覺得特別辛苦。
(如果,芙蕾雅公主真的成了我的側室,這不會成為她的負擔嗎?)
雖然善治郎有著這樣的疑問,但並沒有向芙蕾雅公主開口。
因為要是跟本人表明與成為側室有關的擔心,就相當于是給人自己想要芙蕾雅公主成為側室的口實。
現在善治郎的周圍的局勢,正向芙蕾雅公主會成為側室這一方向順利進展著。這一趨勢說不定僅憑善治郎一人之力已經無法變更了,但善治郎也沒有使其加速的道理。
善治郎正在考慮著這些的時候,銅鑼之聲響徹了會場。
“哦呀”
“看來應該是開始了”
目的在于引起正在談笑的眾人注意的銅鑼,正是宣告本日的主角新郎新娘入場之聲。
“…………”
最初出現的是,新郎普約爾・吉倫。
身著禮儀軍服,腰別裝飾銅劍的大將軍,在紅地毯上堂堂地走著。
在結婚儀式上穿的不是卡帕王國的傳統服裝,而是軍服這點無疑像是普約爾將軍的風格。實際上,對普約爾將軍來說,穿軍裝的樣子也比什麼都適合他也是事實。
身高近兩米,體重過百的精悍武人,身披裝飾有金絲的豪華軍服的樣子,正是人們腦內所描繪的“大將軍”這種形象的具現化。
“…………”
之後出現的是,身穿白色長裙的二十歲中旬的女性。
雖然是善治郎第一次見,不過她應該就是新娘露辛妲・嘉吉爾沒錯了。
跟在新郎普約爾將軍斜後方入場的露辛妲,所處的正是對新娘來說正確的位置。
女王和王配也就是奧拉和善治郎結婚時,兩者是並排走的,但那屬于極為少見的例外。
通常,卡帕王國的結婚儀式,新娘都要跟在新郎的斜後方。
新郎普約爾和,新娘露辛妲。
雖然普約爾才是壓倒性地吸引眼球,但善治郎對初次見面的露辛妲更為關注。
(這個人就是露辛妲女士嗎。雖然說不上豔麗,不過的確是個漂亮的人啊。)
在身高僅兩米的普約爾將軍身後走著才顯得有些小,但實際上應該算是中等身材吧。
豔麗濃密的黑發。溫婉的黑色雙眸。對作為卡帕王國的人來說算是平均水平的褐色肌膚。穿上了純白的新娘禮服就更加地,雖然給人以平凡樸素的印象,但一旦被問起算不算是個美人,能夠讓人即答是個美人程度的容姿。
說得好聽一點,端莊。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沒個性的容姿。
在這麼想著的時候,新郎新娘已經走到了台上。
在台上等著的,是負責執行結婚儀式的初老(剛步入老年或是四十歲,但看後面的白胡子,應該不能說是四十歲,要是再考慮到異世界和日本的平均壽命就沒完沒了了,所以我放棄翻譯)神官。
在以還沒怎麼組織化的精靈信仰為主的南大陸,神官除了冠婚葬祭之外一般是見不到的。
初老的神官,對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新郎新娘,張開了有著白胡子的嘴。
“眾多的精靈的見證下,在這里有一組男女締結夫婦的誓約。願兩人的未來,有著精靈的加護。
自古以來,勇猛的男人的脊背,正是是守護柔弱女人之物。溫柔的女人的胸懷,正是警示愚蠢的男人之物。互相為對方著想之心,定能受到精靈的回應吧”
由于南大陸的精靈信仰並沒有能夠正經地體系化及組織化,像這種時候的祝辭有相當大的部分交給個人裁量。
善治郎正對老神官自己編織的祝福之言,饒有興致地聽著,突然感到有種違和感,就在將視線固定在新郎新娘的同時,只把意識轉移到視野的角落。
(是怎麼了?感覺有視線,是誰的?)
因為是視野的角落所以並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武人的高大身影。
(那邊我記得是,國外來賓席所以說……那個是納瓦拉王國的馬丁將軍嗎)
實際上,善治郎注意到的,不是馬丁將軍,而是坐在旁邊的克里斯騎士長,但因為視線固定在正面,所以不能很好地識別。
再說,和有著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體重過百的驕傲巨體的馬丁將軍相比,克里斯騎士長是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細長身材。
兩人發出的存在感差異顯著。
雖然善治郎覺得正進行結婚儀式時,不看著新郎新娘而是將視線朝向自己有些奇怪,不過仔細想想也能夠理解。
善治郎是,大國卡帕王國的王配,明確地繼承了血統魔法的王族。
既然身為他國的要人,比起新郎新娘,善治郎更引人注目也並不奇怪。
而在這個時候,結婚儀式也在順利地進行著。
神官的祝辭,新郎新娘的誓約發言,在這樣尋常的南大陸的結婚儀式中稍微發生了異變的,是儀式的最後。
“那麼,最後有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因交換戒指這種沒怎麼聽過的儀式,會場里產生了嘈雜的聲浪,而善治郎則是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瞬間,看向這邊的新郎普約爾將軍,一瞬歪了歪嘴角,只用眼神跟善治郎道謝。
善治郎理解了。
(啊啊,是這樣。記得奧拉也說過。因為我送給奧拉結婚戒指的原因,最近在這個國家里贈送結婚戒指的風習正在擴散開來。
普約爾將軍也是順應這個趨勢嗎)
剛才的眼神就是在向帶來結婚戒指這種文化的善治郎表示感謝吧。
在眾人的注視下,新郎新娘接過寄放在老神官那里的一對戒指,戴在對方的手上。
結婚戒指要戴在左手無名指這點,善治郎並沒有說明。但要是選擇對日常生活最沒有影響的手指,也就只有這個選項了。
而那結婚戒指上並沒有寶石,只是簡單的金戒指,恐怕理由也是如此。
對身為武人的普約爾將軍來說,手指上有著礙事的裝飾絕算不上是什麼好事。沒有寶石的戒指可說是妥協點了吧。
這樣,可能會讓女性感到有些不夠滿意。女性喜歡大且漂亮的寶石這一點,即使是這個世界也是如此。
善治郎偶然間想到。
(要不要干脆,讓“訂婚戒指”也流行起來呢?啊啊,但是豪華的訂婚戒指雖然應該會受女人的歡迎,但對男人來說也是相當大的負擔。還是暫且維持現狀吧)
看上去新娘露辛妲並不是那多數派的一人,對著新郎給她戴上的毫無裝飾的金戒指,相當高興地眯細了眼看著。
“謝過夫君大人”
新娘從容沉著的聲音,不思議地傳遍了四周。
◇◆◇◆◇◆◇◆
卡帕王國的貴族階級・富裕層的結婚儀式,在最後都會有著“披露儀式”這麼一種儀式。
“披露儀式”正如其名,是讓新郎新娘出現在沒能進入結婚儀式會場的人們面前,向眾人報告的儀式。當然出席結婚儀式的來賓,並不會也用不著參加“披露儀式”。
新郎新娘在領主館前的大廣場上向眾人披露結婚儀式的打扮的這段時間,參加結婚儀式的來賓一行,被安排在別的房間里以立食會的形式度過。
作為這里的主賓的是新娘的親族,也是此地領主的嘉吉爾邊境伯家,但新郎親族的吉倫家的各位,也作為准主賓在活動著。
“善治郎大人。今次,您能屈尊遠赴我這邊境之地,參加小女的婚禮,讓為臣感激不盡。”
這麼說著走過來的,正是嘉吉爾邊境伯。
雖然身高和善治郎是同程度,但橫幅完全不能比。比臉更粗大的脖子,傾斜的滿是肌肉的肩膀,給人樹干感覺的兩臂。雖是已經踏入初老領域的人,但即使是身為外行人的善治郎也能一目了然,那是現役戰士的身體。
“哪里,不用在意,邊境伯。嘉吉爾邊境伯家和吉倫家,並為我國把守內外之要。如此兩家的婚姻,我代理奧拉陛下出席也是應該的。”
對著強調自己頂多算是女王奧拉代理的善治郎,嘉吉爾邊境伯以貴族階級的人之中少見的,並無深意的笑臉對應到。
“您言重了。雖然我十分感謝普約爾卿能夠娶走因為我的過失,而遲遲未能嫁人的女兒,但對于能夠允許吉倫家與我嘉吉爾家這一,本來並不該推獎的婚姻的奧拉陛下的溫情,我米格爾(ミゲル/Miguel)・嘉吉爾畢生難忘”
“這不也是因為,嘉吉爾邊境伯家為王國盡忠至今所積攢下的信賴嘛。保持這個姿態毫不動搖這點,才是奧拉陛下比何事都更為期望的”
“這是必然,對此為臣定銘記于心”
對著叮囑到,不要趁著和中央的大貴族結親,進而染指中央的權力斗爭的善治郎,初老的邊境伯深深地低下了頭。
實際上,奧拉對嘉吉爾邊境伯信賴一事,也是事實。
當然,嘉吉爾邊境伯家也和其他作為地方領主的貴族一樣,在考慮先後的時候毫無例外地將自家領地看作第一,王國看作第二,但其家風卻以忠誠耿直義理堅實而廣為人知。
即使在之前的大戰,嘉吉爾邊境伯軍也因為會順從地聽從王國的指示而令人放心。
而對奧拉來說,除卻相當于是半個自家親屬的拉萊(ララ/Lale)侯爵家之外,嘉吉爾邊境伯家可說是最值得信賴的貴族家也並不為過。
“嘛,難得的喜事,就不要再說些麻煩的事情了,讓我來介紹。
這位是,烏普薩拉王國第一王女芙蕾雅・烏普薩拉殿下。今次,代替無法離開王都的奧拉陛下,作為我的搭檔同行。
芙蕾雅殿下。這位是,嘉吉爾邊境伯。因為邊境伯平時都身在王都,你們是不是早就已經見過面了呢?”
聽了這話,舉止得體地站在善治郎斜後方的北大陸公主,向前邁出一步。
“我是芙蕾雅・烏普薩拉,恭喜您的女兒露辛妲大人結婚,嘉吉爾邊境伯”
芙蕾雅公主,提起造型簡單的藍裙子的裙角,優雅地行了一禮。
烏普薩拉王國的禮法,雖然和卡帕王國在細部上有些不同,但這可說是讓人認為如果提出來就太不識趣了的,洗練的動作。
“這實在是太客氣了,芙蕾雅殿下。正如您所見,這里是什麼都沒有的鄉下地方,但如果能當作是在自己家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著如此慎重地回禮的嘉吉爾邊境伯,殊不知這份敬意是對著“北大陸的公主”的現如今的地位的,還是對著“卡帕王國的側室候補”這一未來的地位,很可惜至少憑著善治郎的眼力是難以看破的。
“多謝邊境伯顧慮。在別館的生活,可以說是照顧周到,相當的愜意。是吧,善治郎陛下?”
“啊啊,正是如此”
故意這麼說著將笑臉轉向善治郎的芙蕾雅公主,應該是有著將自己和善治郎住在同一棟建築這件事,向周圍宣傳的意圖在里面吧。
“哈哈,能聽您這麼說,著實讓我覺得肩上輕松了不少。你做得很好,尼爾妲”
不知是否清楚芙蕾雅公主的意圖,爽朗地笑著的嘉吉爾邊境伯,叫到了站在身後的愛女的名字。
“是,父親大人。您言重了,芙蕾雅殿下”
眨著大眼睛低下頭的小個子少女的樣子,雖然看上去多少有些緊張,但基本上,給人一種像是親近人的小動物那樣友好的氛圍。
回頭看著女兒的嘉吉爾邊境伯的表情也,逐漸地舒緩下來,至少在善治郎的眼里,看不出那之中有什麼內疚或是陰謀的影子。
(即使在結婚儀式上也堂堂地,讓尼爾妲坐到了新娘親族席上。就是說對嘉吉爾邊境伯來說,尼爾妲並不是什麼需要特意隱藏的存在嗎。越發地弄不明白了)
地方領主堂堂地將王家沒有掌握的少女在公式場合下作為自己的女兒對待,而且還任命她去照顧王族。
善治郎不知為何,有了一種要說事情的真相如何,應該只不過是王家和邊境伯家單純地對此問題並不知情罷了的感覺。
況且,就算考慮到這說不定是某種策略,但名為尼爾妲的少女和嘉吉爾邊境伯,都太過于表里一致了。
“說起來,尼爾妲小姐,聽說是澤維艾爾卿和露辛妲小姐的異母妹妹”
為防萬一,善治郎還是這麼試探到,而初老的領主貴族則,搔著夾雜白發的頭,有些丟臉似的,率直地首肯到。
“哎哎,正如您所說。澤維艾爾和露辛妲,和在之前的大戰中戰死的長男、次男一樣,都是正妻的孩子。
而相對的,尼爾妲是因為我一時的年輕氣盛……雖然這麼說但也算是在我老大不小的時候,我和領民之間所生的孩子”
這麼說著的嘉吉爾邊境伯,用手輕輕地摸著站在一旁的女兒的頭。
“哼哼……”
而被摸頭的少女,則像是幼犬那樣舒服地眯細了眼睛。
自己的出生被說成是因為“年輕氣盛”這件事,在現在的日本人看來,就算是父母也可以說是相當失禮的發言,但尼爾妲好像並不在意的樣子。
這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名為身份的牆壁就是如此之高,還是因為這對親子之間的感情深厚到就算說出這麼笨拙的發言也不會影響自己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呢。
看著尼爾妲那親密的樣子,善治郎覺得應該是後者。
“芙蕾雅殿下也說過,這段時間受了尼爾妲小姐很多照顧。因為她總是那麼明快開朗,待在旁邊自己也會變得心情愉悅起來。多虧這點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就借這個機會道謝吧。多謝,尼爾妲小姐。”
“豈敢,您言重了,善治郎大人”
不管怎麼樣,關于尼爾妲・嘉吉爾,在沒得到奧拉的判斷之前,不能再將話題繼續深入下去了。這麼認為的善治郎,在適當的地方結束了話題。
就算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是最為重要的賓客,但嘉吉爾邊境伯作為新娘親族,不可能一直圍著一組客人轉。
在嘉吉爾邊境伯離開之後,果不其然出席者都依次過來跟善治郎打招呼。
根據卡帕王國的禮法,身份低的人跟身份高的人搭話,是一種無禮的行為,但在結婚儀式和葬禮上算是例外。
好像是因為結婚儀式的出席者有著“祝福新郎新娘之人”,而葬禮的出席者有著“緬懷故人之人”這樣的對等的地位,這麼一種主張。
也正是因此,雖說名目上是立食會,但善治郎卻因忙于對應逼迫而來的貴族們,毫無吃喝的閑暇。
“初次見面,善治郎大人。我是受奧拉陛下賜予子爵爵位的普里莫(プリモ/Primo)・吉倫。新郎普約爾,是我兄長的孩子”
“善治郎大人。本日因我兄長普約爾,遷足至此,萬分感謝”
這麼說著,五十出頭的男人和,高個子的少女一並低下了頭。
正如本人所言,男人是普約爾將軍的叔叔,普里莫・吉倫,少女是普約爾將軍的妹妹,法蒂瑪・吉倫。
“這真是,多謝普里莫卿關心。我是奧拉陛下的伴侶,善治郎。法蒂瑪小姐也,見您身體壯健比什麼都好”
普里莫・吉倫應該是因為有著吉倫家的血緣的關系,身材苗條且修長。
和身高近兩米的普約爾相比當然不能算高,但也明確地比身旁的法蒂瑪要高,至少在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吧。
但是,卻沒有普約爾將軍那樣,只是站著就能給周圍以威壓感的氣勢。
雖然是有些失禮說法,不過只給人一種高個子的凡人的印象。
不如說,在一旁自信地披露自己苔綠色禮服樣子的法蒂瑪,明顯更為引人注目。
“是,善治郎大人。看到當家的兄長能夠結婚,我這個當妹妹的也能撫著胸口長舒一口氣”
但是,這麼說著的法蒂瑪的笑臉中,如果仔細去看是可以看到不一樣的神情在里面的。
(嘛,畢竟是最喜歡大哥的法蒂瑪。怎麼可能對普約爾將軍的結婚全面地感到高興呢)
何況,作為結婚對象的露辛妲,年紀有二十六歲。在二十歲還沒嫁人就會被貼上剩女標簽的南大陸,這何止是剩女,簡直就是半老徐娘了。
並不是在誇大,在盲信自己的大哥是“南大陸最棒的男人”的法蒂瑪看來,會對大哥的正妻是個極大齡剩女這件事感到不滿也沒辦法。
但即使是這樣,也在極力地努力不然態度顯露出來,果然還是因為理解和露辛妲老家的嘉吉爾邊境伯家結親一事有多麼地重要吧。
從最根本上來說,就算法蒂瑪內心抱有再大的不滿,也不可能會有著違逆大哥決定的發想吧。
“那麼,善治郎大人。我們就此告辭了”
“能跟您打招呼真是榮幸之至,善治郎大人”
代替離開的普里莫・吉倫和法蒂瑪・吉倫,下一輪來客出現了。
“未能及時問候多有得罪,善治郎大人。在瓦倫西亞受您照顧了”
毫無漏洞地穿著卡帕王國的民族服裝的青年,帶著惹人喜愛的笑臉跟善治郎打招呼。
“啊啊,拉法埃洛(ラファエロ/Raffaello)卿。在瓦倫西亞之時是這邊多受照顧才是”
對馬奎斯(マルケス/Marques)伯爵家下任當家,拉法埃洛・馬奎斯的招呼,善治郎用笑臉回應到。
同時,善治郎看向拉法埃洛・馬奎斯斜後方的“拉法埃洛的婚約者”
眼尖的察覺到善治郎視線的拉法埃洛,臉上浮現出明朗的笑容。
“請容許我介紹,善治郎大人。這位是成為我婚約者的馬薩那(マッサーナ/Massarna)男爵家的凱西亞(キーシャ/Keyshia)”
這麼說著,拉法埃洛將手繞到身著禮服的女性腰上,將她帶至善治郎面前。
受到拉法埃洛引領的女性,有些奪去了善治郎的目光。
將豔麗的黑色長發盤起,身著彰顯出從脖子到肩膀的線條的紅色禮服的姿態,有著能讓自他共認的愛妻人士的善治郎,在一瞬間奪去目光的美貌與色香。
手腳修長,凹凸有致的肢體。和堅定且有自信的笑容相得益彰,實屬濃厚且惹眼的美貌。
即使身穿侍女服也算是十足的美女的凱西亞的豔麗的禮服打扮,讓善治郎眯細了眼睛。
“凱西亞,穿著侍女服以外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不過真是相當漂亮。在還在後宮的時候,你的美貌就已經很突出了,像這樣打扮之後,就更是璀璨奪目了”
對不久之前還是自己主人的男人的誇獎,妖豔的美女有些故意地睜大眼睛,發脾氣似的噘起嘴。
“啊啦,謝您美言,善治郎大人。但是,真讓人意外。居然會被善治郎大人誇獎到容姿。我還覺得善治郎大人肯定,對奧拉陛下意外的女性都毫無興趣呢”
“我也不是塊木頭。看到美女心里也會覺得漂亮”
對知根知底的原後宮侍女的發言,善治郎只有並不掩飾苦笑地聳了聳肩。
看了那個反應騷動著表示輕微的驚訝的,是在周圍窺視的卡帕王國的貴族們。
善治郎對于女性,居然會有著這麼隨便的反應這點非常少見。畢竟在公式的晚會上,善治郎的對應一般自始至終都“毫無空隙”。
雖然善治郎沒有注意到,這是對“後宮侍女”的價值有著進一步上升的反應。
後宮侍女,有希望成為和王配善治郎之間的“渠道”。
就在周圍的貴族們更新著自己的認識的時候,有著原後宮侍女的婚約者的拉法埃洛・馬奎斯,爽快地笑到。
“那麼善治郎大人。本日就談到這里,就此告辭了。”
“啊啊,拉法埃洛卿。凱西亞就拜托你了”
以婚約者為名,什麼時候想要進行會話都行,拉法埃洛這麼說著,離開了善治郎面前。
不如說,比起其他的貴族,和善治郎交流的時間算是比較短的。
對“怪物”善治郎,現在還是稍微拉開些距離為好。對父親曼努埃爾(マヌエル/Manuel)・馬奎斯伯爵曾經提出的建議,拉法埃洛忠實地實行著。
新娘的親族嘉吉爾邊境伯家,新郎的親族吉倫家,以及馬奎斯伯爵家。
哪一個都是王家不可疏于關照的名門,但也因為畢竟都是國內貴族,不用過于顧慮,就算萬一出了什麼差池,之後再補救也可。
但是,現在站在善治郎面前的,是不具備上述優點的,他國的賓客。
也就是納瓦拉王國代表使節團馬丁・納達爾將軍和,作為其隨從的克里斯蒂亞諾・蓬特騎士長。
對一目了然能夠看出有著鍛煉出來的身體的他國人的接近,善治郎、芙蕾雅公主以及在兩人背後,護衛的騎士納塔里奧和斯卡蒂的緊張感明顯地高了起來。而保持沉著的就只有英尼斯了。
“初次見面,善治郎陛下。
我是身居納瓦拉王國將軍之位的,馬丁・納達爾。今次有幸得以拜見陛下的身姿,實乃恐悅至極。
這邊這位,是我國年輕的騎士克里斯蒂亞諾”
“蓬特侯爵家第一男子克里斯蒂亞諾騎士長。能見到您實屬榮幸,善治郎陛下”
四十歲的將軍和十多歲的年輕騎士,一同向善治郎低下了頭。
順帶一提,馬丁將軍和克里斯騎士長,都例外地沒有帶著女伴。
出席結婚儀式的時候,雖然盡可能地希望能夠男女一組,但也不是說一個人就絕對不能參加。
畢竟在行程上需要以強行軍的形式踏破山路,沒有能夠同行的女性也是沒辦法。
既然有著這樣明確的原因在,那只有男性出席,也沒有被特別看作是什麼問題。
“讓您過來打招呼實在是愧不敢當。我是卡帕王國奧拉陛下的伴侶,善治郎。久仰將軍的武名。
這邊這位是,北大陸烏普薩拉王國第一王女,芙蕾雅・烏普薩拉殿下”
“我是芙蕾雅。不巧我是北邊出生的,並未聽過將軍的武名,不過能有幸得見,實感光榮”
受到善治郎的介紹,芙蕾雅公主這麼說著,稍稍低下了頭。
善治郎將,伸向芙蕾雅公主腰的左手收回,看著站在對面的兩人。
(這就是,納瓦拉王國的英雄,馬丁將軍嗎。身材真是魁梧。還給人一種說不上是什麼的感覺)
總算是保持著笑臉,沒有顯露出動搖的善治郎的內心,早就對站在眼前的男人,產生了反射性的恐怖心。
畢竟身高上有著近二十公分,而體重更是有著近一倍的差距的曆戰的武人就面前。能保持站立不後退就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身為王族的善治郎腰上別著裝飾銅劍,而作為他國將軍的馬丁將軍並沒有武裝,但兩者之間的武力差並不是這種程度就能填補的。
“初次見面,芙蕾雅殿下。能見到您十分榮幸”
“請多指教,芙蕾雅殿下”
馬丁將軍和克里斯騎士長一同對芙蕾雅還禮。
“不過,馬丁將軍居然親自前來著實讓人吃驚。像將軍這種程度的大人物特意出席鄰國的結婚儀式,果然是因為普約爾將軍的關系嗎?”
實際上,在善治郎吃驚之前,也就是來這里之前都並不知道有馬丁將軍這麼個人,但這樣的事實實在是說不出口。
但是,善治郎的指摘並無問題。
鄰國的地方領主一族的結婚儀式,有他國的使者出席這件事本身並不稀奇,但要是這個使者是一國的大將軍,這就算得上是異例了。
不過如果是知道普約爾將軍和馬丁將軍有著之前的大戰的因緣的人,會有著馬丁將軍的目的在于普約爾將軍的想像,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貴族們對善治郎的疑問興趣頗深,眾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被周圍注目的大將軍稍微聳了聳肩,用粗野的笑容首肯到。
“應該算是這樣吧。說實話,最重要的理由的確是這個。
不過,對納瓦拉王國來說,卡帕王國可是重要的鄰國,所以即使我不來,也會派和我立場對等的人來吧”
正確地來說,馬丁將軍在意的,是普約爾將軍的性格。
普約爾將軍是一個野心家這點,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對在自己國境上的領主一族和,有能力的野心家將軍結親一事,納瓦拉王國上下怎麼能夠坐得住。
大將軍會到附近來本身就算是十足的“威脅”。
聽了含有這樣含義的馬丁將軍的回答,善治郎裝作毫無察覺,笑著回答到。
“啊啊,只要能和鄰國友好相處就別無他求了。就讓我們都以此為前提共同同努力吧”
“正如善治郎陛下所言”
鄰國的重鎮之間就這麼進行著無關痛癢的對話。
畢竟對善治郎來說,如果只是國內還好,要是說到和諸外國之間的關系,還未找到一個合適的感覺,就只能貫徹沒有漏洞的對話了。
自然地交流,避開政治要素,將話題引向個人嗜好。
“說起來,納瓦拉王國作為鄰國,兩國之間的食文化是否相似呢?聽說即使是鄰國,只要越過國境,文化大變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是有這麼一說。但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嘛,硬要說的話,最明顯的地方,應該要算果實酒了吧。卡帕王國的果實就就總體而言,要比我國的更甜。
因此少見地,克里斯騎士長也向酒杯伸手了。是吧,克里斯?”
“閣,閣下,這有點!”
被傳過話頭的年輕騎士長,一瞬間浮現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向敬愛的自國將軍的笑臉的視線中滿是怨恨的神色。
在身為甜黨的男性中,對自己這樣的嗜好感到羞恥的人有很多,看上去克里斯騎士長也是其中之一。
本來,即使是在這樣的公共場合下也難以為了虛榮美味地喝下烈酒,才選了這樣一種折衷的方法。
“興趣嗜好原本就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驕傲的東西。我平時也有些孩子氣,在吃飯時會事前將幾種香草從菜里除去”
善治郎通過展示自己羞恥的地方為克里斯騎士長幫腔,但克里斯騎士長還沒有成熟到率直地接受它。
“……不敢當”
這麼說著,又將怨恨的視線朝向善治郎。從克里斯騎士長的角度看來,他是覺得馬丁將軍和善治郎兩人合伙將自己的甜黨愛好當成是下酒菜了吧。
從年輕騎士長的表情里,看出再繼續這個話題就麻煩了的善治郎,有些強硬地岔開了話題。
“那麼,像這樣的酒應該會合馬丁將軍的口味吧。這個是,最近王都開始生產的酒。雖然沒什麼味道,但酒勁極強。普約爾將軍就很喜歡”
這麼說著,善治郎拿著裝有從王都帶來的“蒸餾酒”的銀杯,向馬丁將軍勸酒。
“哦,這真是。既然是陛下推薦的,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嗯,雖然有著燒灼喉嚨的烈性,但對我來說果然還是覺得味道太淡了”
“果然是這樣嗎。在我國這樣的意見也有很多。看來有著改良的必要”
“哦哦,這真是讓人感興趣。等成功之時,請務必也讓我嘗一嘗”
“那時還望將軍能在國內代為宣傳。因為在將來,這有望成為我國的特產”
在善治郎和馬丁將軍交談的時候,取回了平靜的克里斯騎士長,稍微歪著脖子向善治郎問到。
“善治郎陛下的想法跟商人很像。難道說,陛下的出身是這類的嗎?”
聽了年輕騎士長的發言,馬丁將軍稍微皺了皺眉。善治郎並非生來的王族雖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但說是商人就有些不敬了。
但是,善治郎並沒有在意。
“是啊。雖不中也不遠矣,差不多是這樣吧。”
這樣,也沒有感到不快,做出了接近肯定的回答。
本來善治郎,就是個兼顧經營的上班族。就算說成商人也差不了太多。
“說起來,我聽說善治郎陛下不久之前,還以龍種為對手成就了不小的武勳”
不了解善治郎這般內心的馬丁將軍,為了幫助模糊很有可能會被當作批判鄰國的王族的部下的發言,話鋒一轉打算奉承善治郎。但是,很不巧這一良苦用心並不適用在善治郎身上。
“啊啊,那個呀,那只是待在戰場上罷了。無論是打仗還是戰斗我都是門外漢。除了不給他人添麻煩之外什麼貢獻也做不出來。但就只是這樣也足夠讓我膽戰心驚的了。我是不會再干第二遍了”
“嗯……是這樣嗎”
聽了善治郎的回答,馬丁將軍難掩疑惑的表情,不知該說什麼好。
“……”
而旁邊的克里斯騎士長則絲毫不打算掩飾自己侮蔑與輕視的表情。
但是,這也不能說克里斯騎士長不好。自己堂堂地宣言“我沒有戰斗的能力,已經再也不敢嘗試了”的善治郎在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特殊。
在處于貴族階級的壯年男性中,沒有戰斗能力的人屬于少數派,而那少數派通常都會以自己是少數派這點為恥。
用這個世界的這種價值觀來判斷,只會覺得善治郎在一再地虛張聲勢。
“善治郎陛下,平時沒有在鍛煉嗎?”
對著明目張膽地看向自己的手的克里斯騎士長,善治郎報以苦笑將右手張開,讓他去看。
“啊啊,就是這樣。就算從現在開始,也應該和無用的抵抗差不多吧。我能夠毫不猶豫地這麼判斷”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句話,善治郎把手掌攤開,以這個國家的基准來說和女人小孩同樣單薄,也沒有繭那樣的東西在。
如果,善治郎在學生時代曾加入棒球部或是劍道部的話,多少還會有些引人誤解的余地吧,不湊巧的是善治郎參加的是足球部。並沒有走上能在手上留下繭子的人生。
“就算是一點點的武腕也不能說是沒有用的吧。陛下要不要試著和不去挑食一道,挑戰一下試試看呢?”
這麼說著的克里斯騎士長的話語的內容,聽上去像是在為了對方著想,但他的視線和語氣里滿是對善治郎藏也藏不住的侮蔑之意。
善治郎也沒有遲鈍到連這也發現不了,但也理解要是公開地指摘出來事情就麻煩了。
“哈哈,說得也是。如果有機會我會考慮的”
稍稍考慮了之後,善治郎決定詳裝遲鈍,並沒有注意到克里斯騎士長的挖苦。
“……哈,您能考慮真是太好了”
“…………”
在不改輕視的態度的克里斯騎士長旁邊,馬丁將軍對善治郎的寬容表示謝意,視線稍微低了一點。
“披露儀式”結束之後,新郎新娘再度回來,從中途參加立食會是一般的習慣。
和結婚儀式不同,在人們的位置並不固定的立食會上,新郎新娘被允許直接與來賓們進行交談。
對以外交為目的參加結婚儀式的人們來說,某種意義上這才算作是正式行動的時候。
以對新郎新娘獻上祝福為名,能夠允許在某種程度上做出超出自身身份的事情。
但是,如今在這里,難得新郎新娘已經入場了,卻沒人前往普約爾將軍身邊。
賓客繁多的會場異樣地安靜,大家都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只是在觀望著狀況。
在像是在笑著而歪起嘴角的普約爾將軍的視線前方的是,臉上浮現出同種笑容的馬丁將軍。
在之前的大戰中的英雄二人的邂逅面前,會場里的配角們只能一味地呆立著。
“好久不見,馬丁將軍。看到您這麼健康真是比什麼都好”
用緩慢的腳步靠近的普約爾將軍率先開口。
那用左手搔弄眉毛上的傷痕的舉動,究竟是有意的還是無意識的呢。
“我當然健康了,普約爾將軍。畢竟,一直沒能見到貴公你啊。老夫我除了和你相對之外,怎麼可能會有患上傷病的理由嘛,嗯?”
這麼回答的馬丁將軍,明顯是有意識地,將右手放在厚實的胸板上。
在那禮服之下,有著舊傷。讓胸板變薄的,長長的切裂傷,正是被普約爾將軍刻上的。
當然,無論是普約爾將軍還是馬丁將軍,在之前的大戰中都算得上是曆戰的猛者。身體上有著無數的傷痕。
但是,這些傷痕的大半,都是由箭或投石這類飛行兵器所造成的,少數因近戰兵器所受的傷,也全都是亂戰時造成的。
而在面對面的狀態下,正面對峙時所受的傷,普約爾將軍就只有那臉上的傷,而馬丁將軍則是胸板上的橫傷。
在戰場上,無論是怎樣的勇者、英雄都時常以死為鄰。在這種意義上,即使是普約爾將軍和馬丁將軍也不是例外的存在。
但是,即使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備,心身也能夠全神貫注毫不大意,再加上沒有遭遇過分的不走運的條件下,想到眼前的對手也能把自己推向名為死的終結這件事,果然對兩人而言不能不將對方認識為“特別”的存在。
“…………”
“…………”
身高近兩米,體重過百的普約爾將軍和,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體重過百的馬丁將軍。
身高雖然是普約爾將軍要高出大約十公分但,橫幅是馬丁將軍比較寬。
儼如劍牙虎和美洲灰熊之間的互瞪,給人會場的空氣如同是固體一般的沉重感。
“看上去並沒有疏于鍛煉嘛,當上將軍之後想找出閑暇鍛煉身體也不是件容易事,真令人敬佩啊,普約爾將軍”
“啊啊,多虧如此,我比起那個時候變得更強了。你那邊才是,好像也有在堅持鍛煉嘛,我安心了,馬丁將軍”
“老夫可是從基層爬上來的。腕力可是跟統帥力有著直接的聯系怎麼可能會偷懶。但即使是這樣,在這個年紀能維持現狀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哦,如果這是事實,如今就能和你這老匹夫打得不分勝負了吧”
“哼。太謙虛了吧,你小子在之前就已經跟老夫不分勝負了。現在明顯是你小子更強。所以說要是真打起來,肯定是你小子會贏吧”
“哦……”
“哼……”
平常決不能說是饒舌的兩位英雄,隨著言語的交鋒臉上浮現的笑容更深了。但是,在兩人之間奔湧的緊張感和斗氣也和笑容成正比地高騰起來。
難道說,要在這里打上一場嗎?
不會是,兩人因原本只打算開開玩笑而開始的對話,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了嗎?
而拯救了正如此擔心,咽著口水的周圍眾人的是,站在新郎旁邊的女性——也就是新娘。
“普約爾大人,和舊友見面相談甚歡倒是可以理解,但在大喜的日子里將新娘放置一旁這麼長時間就顯得有些過分了。差不多,也該介紹一下我了吧?”
露辛妲・嘉吉爾,現在應該說是新娘露辛妲・吉倫這麼說著露出溫婉的笑容,像是在催促似的拉著自己丈夫的袖子。
那表情是那麼地柔和,從身姿中也完全感受不到緊張與恐怖。
表面上,看起來是“惦記丈夫到不得了地步的新妻在鬧別扭,不合時宜地插入男人之間的對話”,但實際上不然。
不如說,是比誰都更加准確地看清了形勢,得出了再這麼下去就危險了的判斷,裝作不合時宜,做出了制止的行動。
當然,就算說是危險,也不認為普約爾將軍和馬丁將軍會在這里真的打起來。
不過,要是用好戰的言辭再這麼說下去,會給周圍以“雙方有著交戰的意向”的認識,有著讓兩國的關系變得無謂地緊張的可能性。露辛妲擔心的是這件事。
“對男性們的玩笑話,就算知道是玩笑作為一個弱女子聽到耳朵里也難免會覺得害怕。普約爾大人,差不多也該讓我也加進你們的會話里面了吧”
一邊強調這“玩笑”這個詞,新娘露辛妲這麼說著,抬頭看向旁邊丈夫的眼睛。
“……嗯,說得也是。這真是對不住了。就算不懂女人心是武人的天性,我做得也有些過分了。原諒我,露辛妲。
馬丁將軍,介紹一下。這位是從本日起成為我妻子的露辛妲”
“初次見面,馬丁將軍。我是嘉吉爾邊境伯家第一女子,也是今日今時立下成為吉倫家當家普約爾・吉倫的妻子的誓言的露辛妲。
將軍的武名早有耳聞。能得一見實屬榮幸”
安穩的聲調,沉著的口氣。以及,有所保留的笑臉。
對著並未使用任何強硬的手段,只通過會話就將這里的氛圍導向正確的方向的新娘的笑臉,馬丁將軍態度大變地對應到。
“這還真是,美麗的新娘啊。我是納瓦拉王國將軍馬丁・納達爾。
普約爾卿,貴公的幸運並不局限在戰場上啊。竟然能娶到這等的妻子”
“啊啊,我也有著將獨身保持到這個年紀是個正解的實感”
“兩位言重了”
在新郎新娘和鄰國的將軍之間,開始散發出輕松的氛圍,會場全體也再度開始了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