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門口布下了重兵防守,甚至是附近的整條街上的守衛都比別的地方還要多得多.容瑾漫步在大街上,劍眉微皺.
"什麼人?"看到容瑾,門口的侍衛立刻警惕的拔出兵器對著容瑾,冷聲吼道.容瑾挑眉,淡淡道:"本公子要見南宮將軍."守衛打量了容瑾一番,有些謹慎地問道:"南宮將軍軍務在身不便見客.公子是什麼人?"
容瑾凝眉,淡淡道:"我姓容."
守衛心中一驚,容姓乃是西越國姓,姓容的人西越皇城里或許不少,但是在外面卻不多見,更何況眼前的黑衣公子一看言行氣度就不像是尋常人物.猶豫了一下,守衛還是道:"公子請稍等."一個人轉身進了將軍府,其他人卻依然虎視眈眈地盯著容瑾.顯然只要他稍有什麼移動這些守衛就會立刻群而攻之.容瑾有趣地挑眉,旁的不說,南宮絕手下的人倒是頗為精銳.
不一會兒,門里就有人快步走了出來.卻並不是南宮絕,而是臉色有些憔悴的南宮羽.南宮羽看到容瑾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剛想要下跪參拜,驀地響起了什麼又頓住了,沉聲道:"容公子,里面請."
容瑾微微眯眼,點了點頭,跟著南宮羽走進了將軍府.
進了將軍府,身後的大門立刻關了起來.南宮羽方才轉身跪地,"南宮羽參見陛下!"容瑾拂袖,淡淡道:"起來,南宮將軍出了什麼事了?"南宮羽一怔,不知道容瑾怎麼會知道南宮絕出了事,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南宮羽神色凝重,沉聲道:"陛下,不只是父親出了事…整個霄城的大軍…都出事了.陛下里面請."
南宮羽引著容瑾進了大廳,卻看到大廳里坐著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莫問情.
看到一身白衣如雪的藥王谷主,容瑾的心也跟著一沉.有莫問情在此,南宮羽的神色還如此難看,可見南宮絕的問題當真是嚴重.
"到底出了什麼事?"坐下來,容瑾沉聲道.
莫問情抬頭,淡淡道:"疫病."
"什麼?"容瑾愣了一下,不是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是疫病,而是真正的驚訝.這世間,各種疫病其實時有發生,但是軍中發生疫病,而且還正好是在他准備進攻北漢的時候,容瑾怎麼也不能相信這只是個意外.
"什麼疫病?有多嚴重."容瑾很快就冷靜下來了,沉聲問道.
莫問情凝眉,淡然道:"是一種不太常見的禽類的疫病,可以傳染給人.只會在悶熱濕氣較重的地方發生.近距離接觸便會被傳染.但是因為太過少見,藥王谷的卷宗里也只有零星記載.並不是能夠毀滅性的傳播的疫病……"只是對于此事的西越大軍來說,這樣的疫病本身就會毀滅性的的了.
容瑾咬牙,冷聲道:"也就是說…這種病不會在北漢傳染是吧?"
莫問情沉吟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北漢地勢平坦,氣候干燥,確實是不太容易傳染這種疫病.
"很好!"容瑾臉色陰沉,看向坐在一邊的南宮羽,問道:"南宮將軍可還好?"南宮羽微微點頭,眼中卻不由得閃過一絲憂慮,道:"父親內力高深,身體也不錯,暫時還沒什麼大礙."
"未必."莫問情毫不留情地打算了南宮羽的話,道:"這種病…身體越好的人,發作起來越快.所以…目前被感染的都是軍中的將士,反而城中的百姓沒什麼大礙."
容瑾凝眉道:"霄城里空蕩蕩的,是你們提前將人遣走了?"
南宮羽微微點頭道:"莫谷主說,人太多反倒會讓疫病更加肆虐.遷走的人都有莫谷主派遣的藥王谷的大夫照看,以免再有人發病."
容瑾點點頭道:"做的好.莫谷主…多謝."
莫問情微微點頭,並不多言.他身為藥王谷主,雖然生性冷漠但是如果發生大范圍的疫病這樣的事情,本就是他的職責之內.就算沒有容瑾和清漪的關系,他依然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容瑾抬手揉了揉眉心,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問道:"現在有多少人死亡?"
南宮羽低聲道:"染病的將士至少有七八萬之多,死亡的還不多,但是依然不斷有士兵發病."因為恰巧莫問情就在盤城,南宮絕一發病南宮羽就請了他過來診治,所以發現得早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但是,盤城三十多萬兵馬,至少有四分之一染病,而且人數還在不斷的擴大,西越大軍根本就已經沒有了戰力.
"好一個哥舒竣!朕當真是小看你了."容九公子磨牙,沉思了片刻抬頭看向莫問情,"莫谷主,可有什麼適合北漢的疫病?"莫問情皺眉,並不答話.
南宮羽也忍不住動容,"陛下,你是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容瑾冷笑一聲,道:"既然哥舒竣都好意思死這樣的下三濫手段,朕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不行!"門外傳來沐清漪清越的聲音.聞言,容瑾臉色一變飛身掠到門口擋住了沐清漪想要進來的腳步,"清清,你來這里做什麼?"沐清漪挑眉,"我不能來?"
容瑾皺眉道:"你會來想必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沐清漪點點頭,雖然南宮羽封鎖了消息,但是沐清漪還是從掌櫃的收集的各種消息里推測除了一些蛛絲馬跡.對于哥舒竣的下作手段,她也萬分憤怒,但是這樣的事情卻絕對不能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疫病從來就不是可以用來玩弄的東西,一個控制不住便會釀成滔天大火.容瑾道:"清清知道就好.你先帶人離開霄城,等這里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沐清漪揚眉笑道:"你要帶我上戰場,現在又趕我走?"
這跟上戰場能一樣麼?容瑾無言.他敢帶著清清千軍萬馬中自由來去,因為他有信心能夠護住她周全.但是對于這種事情,即便是容九公子也不敢說自己就能夠百分百保證自己沒事.更不敢讓清清冒這個險.
沐清漪推開他看向里面的莫問情,"子淵,情況當真如此嚴重?"
莫問情沉默的從懷里取出一個綠色的玉瓶遞給沐清漪,道:"每日服用一丸,可保無大礙."
沐清漪打開玉瓶,一股沁人心脾的悠閑散發出來.不用嘗試也能夠猜到這里面用了多少珍貴的藥材,因此很顯然這種藥並沒有辦法大量的制作和推廣.
莫問情抬眼道:"有內力護體的人,只要不被血液感染,每天按時喝藥也不會有什麼事.南宮將軍…應該是有人將染了這種疫病的血抹在了兵器上所致."最麻煩的就是那些沒有內力的士兵,而這些人恰巧就是占了絕大多數的.
"可惡!"容瑾怒道,"本公子若是不給他連點顏色瞧瞧,他還以為本公子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
"不成."沐清漪再一次截斷容瑾的話,沉聲道.
"清清!"容瑾不悅,有些不滿地望向沐清漪,"現在西越大軍失去戰力,一旦北漢進攻,霄城根本就守不住."
沐清漪搖頭,"那也不行.哥舒竣不擇手段,你也要跟他學麼?這種事情…有損陰德,不可為."容九公子嗤之以鼻,他才不相信什麼陰德不陰德的,他只相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莫問情道:"確實是不行."容瑾冷眼射向莫問情,莫問情道:"北漢地勢高于霄城,這個時節多是北風.一旦北漢的疫病控制不住…西越同樣也要遭受池魚之殃."更何況,身為醫者,莫問情也絕不會給容瑾這種東西的.
聞言,容瑾也不再堅持沉默不語.只是心中打得是什麼主意就沒人知道了.
"容瑾."沐清漪還是提醒道.容瑾看看眼前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的妻子,陰沉的神色終究還是暖了一些,道:"我知道了."沐清漪這才松了口氣,她知道,即便是不願意,只要容瑾答應了自己的事情必然不會陽奉陰違.散播疫病這種事絕不可為,至于哥舒竣,多行不義必自斃!
"陛下和沐相…如今還是住在將軍府中麼?"南宮羽問道.容瑾看向莫問情,莫問情道:"府中只有南宮將軍一人染病,已經移居到內院最深處,無妨."容瑾點點頭,"那就住在這里."雖然茶樓那邊也有地方住,但是行事卻並不方便,還在在將軍府里要好一些.
接連趕了大半個月的路,容瑾早早地送很是疲憊的沐清漪去歇息了.等到沐清漪睡著了,容瑾又轉回了書房里,南宮羽,天樞,天璿和莫問情都還坐在書房里喝茶.
"陛下."
容瑾輕哼一聲,看向莫問情道:"莫谷主,疫病沒有…毒藥總有吧?"
莫問情淡然挑眉,也不穩容瑾想要干什麼,直接跑過去一個藥瓶,"放在水里無色無味,中毒的症狀跟現在的疫病一模一樣.但是…不會傳染."
容九公子滿意地點點頭,隨手將藥瓶拋給了天璿,道:"天璿,去北漢皇城走一趟.將這個交給玉衡.他知道該怎麼做."
天璿沉默地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天樞."
"屬下在!"天樞沉聲道.容瑾挑眉,悠悠道:"既然清清不肯用以牙還牙的法子,那麼換一個吧.朕記得…北漢的草原這個時候…正是個不錯的時候?"
天樞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容瑾十分滿意自己屬下的聰明機智,點頭道:"很好,需要多少人你自己挑,去吧."
"是,屬下告辭."天樞恭敬地行禮,轉身出門去了.
書房里,有些安靜,莫問情和南宮羽都沉默地望著眼前笑得滿臉煞氣的俊美青年,一時無語.招惹了容瑾,絕對是哥舒竣這輩子最大的災難.
北漢王宮里,哥舒竣盯著手中的信箋神色冷峻.許久方才道:"確定了…容瑾已經離開了西域?什麼時候離開的?"大殿中單膝跪著的中年男子道:"回陛下…有八成把握.自從沐清漪在玉闐王宮會見過西域各國的使者之後,就再也沒有和容瑾出現在玉闐王城過.有八成把握,他們已經離開了西域."
哥舒竣冷笑道:"所以…容瑾已經離開西域好幾天了,你們才知道消息?"再加上消息傳送到北漢皇城這些時間,不用猜哥舒竣也能想到,容瑾現在…一定已經在霄城了!幸好…朕早就已經做了另一手准備,容瑾,朕倒要看看你能如何應付.
"一群廢物,立刻傳令給邊城守將,全力進攻霄城南宮絕部!"
"屬下遵旨!"中年男子領命,飛快地退了出去.
大殿里一片甯靜,好半晌哥舒竣方才冷哼一聲,"好一個容瑾!朕當真還是低估了你和沐清漪麼?"
"陛下,聽說你……"殿外,甯談匆匆地走了進來,俊逸的眉目間多了幾分不滿.看到哥舒竣冷峻的神色又頓了一下,沒有再說話.哥舒竣輕撫了一下眉心,道:"怎麼了?"
甯談看著哥舒竣的目光帶著十二分的不贊同,沉聲道:"聽說陛下對西越大軍用了疫病?"
哥舒竣挑眉,"是又如何?默言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件事情他是瞞著甯談做的,不用想也知道甯談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到時候又免不了一場爭執和以往一樣的不歡而散.甯談冷笑一聲道:"若不是碰巧聽到太醫院的人閑談,甯談確實還被蒙在鼓里.陛下,你覺得這件事…做的很對麼?"
哥舒竣沒好氣地道:"對不對有什麼意義?容瑾已經到了霄城,再加上南宮絕,若是不用這一招,霄城那幾個廢物頂得到十一弟回來麼?"甯談冷冷道:"容瑾是什麼樣的人陛下不知道麼?還是陛下以為,容瑾不敢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事情?"哥舒竣神色稍緩,看向甯談笑道:"原來默言是擔心這個,默言放心便是,朕問過禦醫和使毒的高手.這個季節,西越無論是對咱們用毒還是用別的什麼,對他們都沒有什麼好處."
甯談垂眸,沉默不語.
哥舒竣坐在椅子里,仿佛有些疲憊一般的歎了口氣,望著眼前的白衣男子道:"默言,你以為朕不知道有些事情做不得麼?但是…如今西越風頭正盛,容瑾拿下了西域之後西越更是士氣如虹.而北漢…卻只有十一弟一個人支撐著.如果不用非常手段,這一次,朕當真是怕北漢就這麼毀在朕的手里了."
甯談望著他,好一會兒方才問道:"陛下後悔了?"
哥舒竣沉默了片刻,似乎明白了甯談說的是什麼,淡笑道:"後悔什麼?後悔跟容瑾爭這天下?朕既然是北漢皇帝,為北漢開疆擴土一統天下便是朕的責任,也是北漢曆代先祖的夙願.更何況…你以為,就算朕什麼都不做,容瑾就會跟朕和平相處麼?朕只是……"只是真的覺得有些時運不濟罷了.早在剛剛登基之時,他就已經將天下的局勢在心中盤算的一清二楚.這麼多年來這天下的局勢也都是按照他的計劃慢慢的在發展.唯獨…容瑾和沐清漪這兩個人的橫空出世不在他的預料之中.而恰巧是這兩個人,成為了他宏圖大業之下最強大的絆腳石.
"朕是帝王,成王敗寇,絕不後悔.無論是流芳百世還是千夫所指,朕都甘願承受."哥舒竣沉聲道.
甯談垂眸,淡淡道:"我知道了.既然陛下心中有數,這一次…是甯談多事了."
哥舒竣搖搖頭,笑道:"不,這世上除了十一弟,也只有默言你會對朕說一句真心話了.朕知道…你是擔心朕."
甯談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道:"陛下日理萬機,甯談先行告辭."
"去吧."哥舒竣道.他清楚甯談的才華,卻不敢全心全意的信任重用他.因為他知道甯談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是跟他截然不同的,比如說霄城的事情.這十幾年來,甯談依然留在他身邊,兩人卻早已經不如少年時候的推心置腹.但是他有不放心讓他就此離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甯談的才華和能力.哥舒竣覺得,即使甯談心中恨他他也不會感到意外.眼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哥舒竣心中有些發冷.帝王的路,本就是一個人的獨行不是麼?
出了大殿,甯談神色平靜地漫步往自己的居處而去.
"甯先生!"身後傳來永嘉郡主歡快地聲音.甯談回首,望著朝自己本來的紅衣少女,依然是美豔如花,一身豔麗的紅衣更加襯得整個人豔若云霞,美麗不可方物.
"郡主."甯談恭敬地道.
永嘉郡主嬌顏微紅,道:"甯先生…今晚城里有燈會,甯先生可以一起去看看麼?"永嘉郡主有些忐忑,明明甯談已經正式拒絕了她,但是看到甯談一個人路過的身影,她還是忍不住上前來問.
甯談沉默了良久,就在永嘉郡主笑容有些勉強的想要放棄地時候,聽到他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好啊,打擾郡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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