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若水離開木屋沒多久,二道黑影進入木屋裡面。『公子。』二人雙雙單膝跪著。
『霜雪,妳去跟著水姑娘,查一下她的背景來歷。』離洛對著黑衣女子下了命令..『是,公子。』霜雪領命離開。
『查到是誰做的沒?』離洛問著屋裡的黑衣男子...『是皇後。』無痕回答著。
『又是那個女人,害死我母親,都已經登上後位,晉王也封了太子,還不知足。』離洛咬牙切齒拳頭緊握恨恨的說著.......

半夜霜雪來到木屋...『查的如何?』離洛手裡拿著書看著...
『爺,這女子...奇...』霜雪回著想著該如何說明...『奇?怎說?』離洛還是看著書...

『水姑娘十二歲來這之前沒人認識她。那年她母親過世來這下葬後不到半月,水姑娘便來這守孝。
只帶了三位家僕,許老夫婦跟一個女兒。從沒見過水姑娘的任何家人過來探望。根據群芳樓劉媽媽說...水姑娘來這的時候表示,
水姑娘不想與父親的妻妾鬥爭,水姑娘的母親是元配,但是父親與姨娘寵妾滅妻,害死母親,還不讓母親葬在祖墳內,
所以水姑娘只好將母帶來此下葬,將母親的嫁妝賣光後,也只能蓋了下方那間小房院及這間小木屋。父親對她不管不顧。
水姑娘之前所受教養應當是很好,琴棋書畫,女紅下廚,甚至很多女子不會的也都會,雖不至於樣樣精通,但也快要無所不能。
待人和善,沒有富家小姐性子。所以鎮上的人都很喜歡她。雖然生活窮困,但是鎮上如有人需要幫忙她都會去,因為沒錢所以都出力,喜喪不忌。
就連群芳樓劉媽媽都替水姑娘說話,連群芳樓的客人也對她很客氣,鎮上所有男子見到水姑娘都會自動退避三尺,甚至在群芳樓裡也一樣...
水姑娘替客人彈唱時都在隔壁空房,若是外桌客人則在中央大廳。就算水姑娘臉上有疤也沒人嫌棄,反而替她不平。
樓裡的姑娘也沒人忌妒她的特殊待遇,百姓就更不用說了...』霜雪說著連她自己都感到驚奇.......

『人緣這麼好?如此深得人心?可敬可佩...也很可怕...就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了...』離洛握著手中的書,眼神深遠的想著.......
『爺,屬下跟著水姑娘一路到房院,她跟家僕同桌吃飯,要不是那三個家僕左一口小姐右一聲小姐,看上去簡直像一家平民百姓...』霜雪繼續報告著...
『哦...這就很稀奇了...妳休息一下繼續監視...』離洛打探的心態越來越深...『是。』霜雪領命離開.......

(是什麼心境可以讓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如此待人...如果是有心而為那就太可怕了,等於從十二歲就城府深沈...如果是無心的天生善良,那又是何等教養何等胸襟...)離洛望著窗外的星空深深的沉思.......

隔天天未亮若水已來到小木屋。看到離洛尚未起床,若水將藥跟布匹放下,背起門邊的竹簍來到小廚房處拿起三個竹籃往山上去。
憑著天矇亮的微光,用三個竹籃設置好三個陷阱後繼續往山裡去...
找到了需要的樹木,砍下所需長度,再撿了些柴火,採野菇野菜桑葉桑葚,再到竹林處挖竹筍全部放在竹簍裡。
再回到陷阱處,將捕獲的二隻野雞一隻野兔放在竹籃裡下山回到木屋處。

若水回到小木屋,先在廚房洗米煮飯,再取了些糯米洗好備用。打暈野兔,取皮毛洗淨晾曬,再將野兔肉分割處理好。
殺雞滴血至盤中的糯米,放到蒸籠裡蒸煮。一隻雞去骨取肉,將肉掛到樑上晾著,將雞骨頭放到正在蒸糯米血的開水中...
另一支雞在肚子裡放進醃料調味料,處理好後來到溪邊,用石頭堆起土窯放進木柴燒著..等石堆燒熱後將處理好的雞放進去埋好。
將桑葉洗淨放在大竹盤中曝曬。再將桑葚拿到溪邊洗淨,洗臉洗手腳,然後拿著洗好的桑葚回到小木屋裡。
看離洛沒醒也沒吵,拿著買來的布在離洛旁邊比身長作記號,然後到桌邊開始剪裁。


其實從天未亮若水來到小木屋離洛就知道了,故意不醒暗暗的打量著若水的舉動,再叫霜雪跟蹤若水上山。
若水在外面忙著時,霜雪已報告若水的所有行蹤舉動,然後又出去躲起來暗中查看著。

(有如此教養的女子,居然可以如此自食其力!再加上鎮上對其女的評論,真是令人好奇,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姑娘...)離洛想著猛然心驚.......
(我怎會整天這樣想著一個小姑娘!居然想到連含煙都忘記了!!是因為她的作為令我好奇吧...)離洛如此安慰著自己.......
離洛心驚的睜開眼,慢慢坐起身..『醒啦!等等,我打水給你漱洗。』若水已經把要做衣服的衣版剪裁好二組放在桌上,拿起水桶到溪邊打水。
拿來臉盆水瓢毛巾放在床邊的矮桌上,將打來的水也放著...
『你自己慢慢洗,我先去外面忙,桑葚先吃點墊肚子,待會我忙完再來叫你吃早餐。』若水很直接的指著離洛的面具說著,說完後轉身離開小木屋。
離洛看著此時若水的打扮...像樵夫一樣棉布衣褲,所有頭髮只用一根木簪磐著,頭上還綁了一條布巾...

若水來到小木屋外先處理那根砍下來的木頭,做了一根拐杖。
做好拐杖後來到廚房,拿起爐上煮好的飯放到桌上,砂鍋燒水,竹筍切段取少許切絲,雞肉切絲,全部放到鍋裡,再放進米飯,用小火熬著。
另一個爐子的糯米血也已經蒸好,將蒸籠下的雞骨頭湯繼續用小火熬著。拿著蒸籠到溪邊清洗好晾著。
將雞骨頭湯調味舀起。全部放在餐桌上。拿著做好的拐杖來到小木屋。
若水也沒敲門,因為估算著時間,她做了那麼多事,離洛早就該漱洗好了。若水先收拾好離洛漱洗的物品,然後幫離洛換藥包紮...
『站起來先用這個撐著,到外面吃飯,我只有晚上才會在房裡吃飯。』若水說著將拐杖遞給離洛.......
離洛杵著拐杖站著,若水拿起剪好的衣版開始在離洛身上用布條綁著...
『吃完早飯我再做衣服,你身高太高,買不到你可以穿的衣服。』若水一邊幫離洛綁衣版一邊說著.......

(親手給我做衣服!呵呵...我妻妾那麼多,就連含煙都沒親手給我縫製過衣服...這個小姑娘...現在站著才發現她...好矮...真的有十六歲?頭頂才到我腋下...真的好矮...)離洛微笑的低頭看著若水...
就連離洛都沒發現到的絲絲溫暖,已慢慢進入離洛心裡.......『謝謝。給妳添麻煩了...』離洛微笑的說著...

『小姐...』小蓮喊著也推開了門看到若水房裡有個男人...
讓小蓮更大聲的喊了出來『小姐!!』..『妳..他..他...』小蓮已經驚訝到結巴的說不出話了.......
若水倒是沒驚慌沒閃避繼續完成手上的動作『小蓮,你來啦,我早上逮到了二隻雞一隻野兔,還有一些竹筍跟野菇野菜,待會帶點回去房院。』若水平靜的說著,像是跟平常一樣...
若水說著已經走到小廚房『小蓮,來幫忙把桌子推到外面。』小蓮聽著趕緊小跑過來幫忙...
桌子底下四個腳,若水挖了個空心,裡面放進四個圓木球以方便移動...
小蓮已經見怪不怪,但是離洛卻是很驚訝的看著...若水看到離洛驚訝的神情,微笑著給離洛解釋了一下...
小蓮幫著移動好桌子也幫著搬來了椅子,三人就坐吃著早餐.......

若水看到小蓮一直驚訝疑惑的直盯著離洛看...『我昨天上山的時候,看到他被木頭刺傷腿。』若水淡淡的說著...
『回房院別跟你爹娘說,省得他們囉唆,妳知道我討厭吵。』...『是,小姐。』小蓮便不再盯著離洛看...
『待會吃完先把東西拿回房院再過來。』若水一邊吃著一邊交待著...三人就這樣吃完早餐。
小蓮提著粥還有若水交待的東西回去房院。若水從廚房角落搬出來一張搖椅放到外面...

『離公子,你在這坐著休息。』若水說著便開始收拾餐桌,到溪邊洗碗。
在洗好的鍋裡燒著開水,將小木屋裡床邊的小矮桌搬出來放在離洛旁邊,再搬出矮桌與琴放在墓邊。拿著文房四寶放在餐桌上。
若水弄好一切進入廚房,將之前曬好炒製過的桑葉泡了二壺茶。
一壺放在矮桌旁的大石頭上,一壺拿到離洛身旁的小矮桌,幫離洛倒好一杯茶再進去小木屋,拿出一件小被子。來到離洛身旁,將小被子蓋在離洛腳上...
『剛入春,風還有點涼,你剛受傷失血很多,著涼發燒會很不好。』若水說著端起茶杯遞給離洛
『這是我自己採製的桑葉茶,味道可能沒你們大戶人家喝的茶好,但是對身體有益。』...
離洛伸手接過若水遞來的茶杯,微笑的眼中不免有些疑惑...若水見離洛已接過茶杯也沒再多說話。
若水走到母親墳前點香插上後便開始彈著琴.......

(若能如此生活一世...多好...)離洛再次被自己的想法驚嚇到...

小蓮遠遠就聽到琴聲,所以來到的同時也很安靜沒開口說話,只對轉頭看過來的離洛點了點頭,便走到若水旁邊幫若水倒茶,在墳前跪拜,然後安靜的到餐桌旁坐下磨墨.......
若水要幫離洛縫製衣服,所以彈完一曲後便將琴拿到小木屋裡放著,拿了一本書,帶著針線還有另一組剪好的衣版走出來。
『小蓮,今天抄這本。』若水將書放在餐桌上對小蓮交待後,拿著針線跟衣版再坐回矮桌旁開始縫製衣服...一切都很安靜祥和.......

(教丫鬟抄書識字!也沒見她叫丫鬟做些雜務...到底誰是丫鬟誰是小姐?丫鬟在寫字,小姐在做針線活...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此恬淡靜雅的生活...我也能擁有嗎?..)離洛自嘲的想著...
(難怪啊!原來這小姑娘不是城府深,不是故意有心做好人...而是...無欲無求!可能嗎?才十六歲,能做到無欲無求?...能在青樓裡賣藝,卻又不受任何汙染...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離洛又有點讓自己的心思驚嚇到了.......

『小姐。』小蓮叫著若水,等了一會若水都沒回她,小蓮提高了音量『小姐!』..這時若水才淡淡的回著『怎麼了?』頭依然沒有抬起,繼續縫製著手上的衣服...
在剛剛小蓮叫第一聲的時候就引起離洛的注意了.......
『小姐,中午了...』小蓮說著,這時若水才緩緩抬起頭看著天..
『你先去燒水把飯放到蒸籠裡熱著,再拿二個盤子跟小鍋子出來。』若水說著站了起來伸懶腰,小蓮也隨著若水交待的話進去廚房忙著。
這時離洛卻看到若水折好衣服,然後往溪邊一個小石堆走過去...
離洛才猛然想到(那衣服..縫製好了!好靈活的巧藝,這麼快速...)離洛想著眼光也沒離開過若水.......
小蓮從廚房走出來四處張望找著若水『小姐,妳在哪?』..『溪邊。』若水也大著音量回著...
小蓮趕緊小跑步過去若水旁邊,眼裡盡是開心...土窯雞...小姐可是很少做的,那真是人間美味耶!!

離洛看著若水就這樣席地而坐,手上拿著一支木夾子,一顆一顆夾著撥開石堆,從石堆裡取出來一顆不算小的土球,然後拿起旁邊的石頭慢慢敲打著土球...
『哇!小姐妳好久沒做這道菜了,看著我都能流口水了!』小蓮開心的說著...
『小饞嘴,那是今天運氣好給我逮到二隻雞,可讓妳樂著了。』若水輕捏了一下小蓮的鼻頭說著,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
土球被敲開後,包這一層麻竹葉,葉子裡還包著一層布,布翻開後香氣四溢...
離洛也聞到了香味,但是因為若水背對著他擋住了,所以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好香...)引起了離洛的好奇心.......

這時若水站起來走到溪邊洗手,離洛才遠遠看到那撲鼻而來的香氣是什麼東西...

(雞..用土包著,埋在石堆裡...這樣也能吃?)離洛好奇的看著.......
若水洗好手走回石堆旁坐下,開始處理這隻雞...
拔去頭腳放在小鍋裡,將肉一層一層一絲一絲剝下來,分別放在二個盤子裡,最後再將剝剩下的骨頭放到小鍋裡。然後站起來到溪邊洗手...

『小蓮,你拿著骨頭跟其中一盤回房院,再把妳娘煮好的菜帶上來。』若水一邊洗手一邊交待著。
小蓮沒馬上離開,卻動手將其中一盤裡的雞肉撥了一些到另一個盤子裡,然後才拿起肉較少的那個盤子跟小鍋子離開...
若水洗好手轉身過來拿起盤子,微微的搖著頭『傻丫頭...』...『離洛..離洛...』若水邊走邊叫著來到離洛面前...
『啊..把嘴張開...』離洛聽著想也沒想毫無防備的就張開嘴...若水拇指跟食指輕輕拿了一塊肉放進離洛嘴裡...
『好吃嗎?』若水站在離洛坐著的搖椅旁,右手端著盤子,左手拿了肉放進離洛嘴裡,側低著頭笑笑的看著離洛.......
『好吃。』離洛看著若水的笑顏,看到了若水臉上被土球弄髒的臉頰...
伸出手撫著若水的臉頰,用拇指輕輕撥著弄髒的地方『變成小花臉了...』離洛溫柔的笑著...
『沒關係,洗洗就好。』若水沒感覺哪裡奇怪,只是笑笑的說著..『進房吃吧,太陽蠻大的...』若水說著已經端著盤子往木屋走去.......
離洛猛然回過神,看著自己的手...
(我剛剛是在做什麼...居然一點防備都沒有,要是吃了毒藥都不知道...但是那種感覺..好奇怪...好像做了很平常很理所當然的事..好像..似曾相識...)
離洛心裡一驚...
(我應該是愛著含煙,可是在含煙身上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安心..平靜..溫暖...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若水已經把飯跟碗筷都準備好,外面的桌椅物品也都收拾好,小蓮也提著菜來到木屋裡擺好『小姐,我回房院跟爹娘吃。』..
『嗯,去吧。』小連到廚房取了些白飯,看了離洛一眼,轉身離開。
若水看到離洛還坐在搖椅上發呆,走到離洛身旁推了一下離洛的手臂...
『離洛,吃飯了,起來,我得把搖椅搬去放好。』若水說著拿起離洛腿上的小被子掛在肩膀上,等著離洛站起來...
離洛腿上的小被子被拿起後才緩緩回過神從搖椅上站起來,看著搬搖椅的若水慢慢的走進小木屋...二人無語的吃完午餐...
餐後若水將東西收拾好後,從廚房把搖椅搬進這空間不大的小木屋內...
『我很累,想躺在床上睡一下。你如果坐著椅子不舒服就到搖椅上躺著吧。』若水說完也沒再看離洛,取下頭上的布巾髮簪,直接躺到床上睡覺,沒多久就睡著了...
每天都是這樣早起幹活,沒睡午覺的話晚上無法工作.......
離洛看著睡著的若水,身體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床邊,坐在床沿上靜靜看著若水.......

(就這樣睡著!毫無防備在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面前就這麼安心的睡著...)離洛看著輕輕的撥開若水臉上的散落髮絲..
(好小的臉..比我的手掌還小好多...用力捏大概會碎掉吧...)離洛想著搖了搖頭...

離洛看著若水小巧的手,握著小手掌輕輕的搓揉著..
(一個小姐是做了多少粗活..居然比我練武拿劍的手還粗..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吃了苦還能那樣柔柔無求的笑著...沒有任何埋怨的神情出現過...)
離洛就這樣握著若水的手靜靜的看著若水,好寧靜,好安心,好祥和...彷彿期望著時間停止在這一刻別再流逝..許久許久...
連離洛自己都沒發現,就這樣靜靜的握著看著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