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蘇醒過來.
他努力睜開眼,手指動彈了一下,發現自己抓著一塊破木板,躺在一片冰冷潮濕的海灘沙地上,臉頰沾滿了細碎濕潤的砂礫,刺的生痛.
一陣風浪吹來,海面立刻掀起道道浪花,冰冷的海水一浪一浪嘩啦拍打過來,夾著腥風的海水拍打著他的臉頰,聞到一股苦澀的海腥味.
他感覺自己的身軀就像被拍碎了一樣,四肢乏力,沒有一處不酸痛,也不知自己在這海灘邊浸泡了多久才醒了過來.
"咳~!"
葉默嗆了幾口咸中帶腥澀的海水,猛的咳嗽起來,胸腔立刻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火燒一樣.
他松開了手中緊抱著的破木板,帶著疲倦和酸痛感,使力讓自己翻身起來坐在沙灘上,一身武者穿著的粗布衫濕漉漉的粘在身上冰冷難受.
葉默茫然的打量著周圍.
他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半月灣海岸沙灘,鋪滿了白色細砂,隨處可見小貝殼,海螺.
空曠的沙灘上,空無一人,靜寂的有些可怕.
這里顯然是島嶼,島中央似乎還真有一片連綿小山,全部都是參天大樹,荒無人煙.
遠方是一望無際的碧海,天空碧藍萬里無云,波瀾平靜,幾只海鳥在低空飛翔,獵食海魚.天色漸晚,落日的金色余暉為波浪起伏的海面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我應該是在一艘大型海船上.怎麼昏倒在這荒島上了..?"
葉默搖晃了一下沉重的腦袋,努力讓自己意識清醒過來,回憶之前發生了一些什麼.
一會兒工夫,他把自己淪落孤島的前因後果,都回想起來.
他是武國王城的一戶市井平民子弟,現年十八歲,毫無名氣的普通武者.他爹是武**中一名普通士卒,在連年征戰中陣亡.爹死後,娘也積勞成疾,郁郁而終.
跟武國眾多籍籍無名的武者一樣,葉默最初的夢想有點庸俗,就是期盼著能當上武國一名有前途的朝廷武將,在王城買一棟豪宅深府,平日進出有鮮衣怒馬,如果能娶到個美嬌娘,那就再美妙也不過了.
但是,想要達成這個美夢談何容易.
武國的普通武者,滿大街都是.
想要成為武國朝廷武將,往往需要高階武技,高階功法,還有大量修煉用的淬體草藥,強化體魄氣血.而這些都需要錢,大量的金錢.
修煉高階武技的武者,可以輕松打幾名普通武者.
但是,葉默什麼都沒有.
他只是武國王城里一個小戶人家出身的武者,別說上好的淬體草藥,就連一本像樣的中階武技秘笈都沒有.
他修煉的《斬浪決》,只不過是一本低階武技秘笈.
況且,武國朝廷的大權,都被那些官宦權貴和豪門大族把持著,一個蘿蔔一個坑,只有他們的嫡系子弟才有機會當上武國朝廷武將.哪怕軍中低階的武將官職,也早被大小世家給瓜分殆盡.
像他這樣的平民小武者,在武國的前途十分黯淡.
葉默那點可憐的庸俗的夢想,都是做白日夢,瑤瑤無望.夢想和殘酷的現實,形成一道巨大的鴻溝,將他的可憐巴巴的心撕裂成兩半.
一個月前,武國王城來了一群東萊國的海商,這些海商在城里雇傭了一批說書人,大肆鼓吹東海上有靈島,島上有仙村,仙村里住著眾多的修仙者.仙村中樓閣均為玉石建造,還有靈丹妙藥,可百病驅除,長生不老.
那些說書人添油加醋的說著那些海上仙人的種種好處.
"傳說,東海靈島上有仙村,仙村終年云霧彌漫,靈峰直插云霄.不時有在此居住的仙人穿梭在云霧間,若隱若現,飄渺難尋."
"只要跟著隨海商們出海,尋找到這座海上仙村,就有機會拜仙村的修仙者為師,成為仙人弟子,學到仙人的大能耐."
"仙人弟子們住在仙宮寶殿,修煉法術神通,駕馭飛劍,翱翔九天,乘騎靈鶴,飛渡大海!"
"有無數貌美如花的仙女為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無所不能,令凡夫俗子可望不可即,就算是武國的皇室,朝廷高官,豪門世家也只有垂涎羨慕,拜服的份."
"自古便有有無數武者帶著豪情壯志揚帆出海,他們冒著被狂風海浪吞噬的危險苦苦尋找靈島仙村,只求得到仙人一句點撥,從而踏上修仙之路."
"雖然很冒險,但是成功的武者也有不少.只要花五十兩紋銀從海商們手中買一張船票,乘坐海船前往東海尋找到仙村,這美好的一切皆有可能.銀子算個啥,找到仙村什麼都值了!"
在說書匠天花亂墜的鼓吹下,包括葉默在內,武國許多前途暗淡的武者都被鼓動的心花怒放,恨不得插翅飛到東海的靈島仙村,去拜仙人為師.
但是最終敢下決心跟隨海商們出海的武者,並不多.
武國有句老話說"甯上山莫下江",江上尚且有大風巨浪,何況茫茫大海.東海的浪高風急,據說還有可怕的海獸橫行,十人出海九人回不來.
乘坐海船出海,可不是鬧著玩的.
傳說中,東海之中有很多強大的海妖怪獸,它們常常攻擊在海上航行的船只,吃船員們的肉,甚至連整只船都一起吞下.
像一種名字叫做"蜃妖"的海妖,它體型巨大,翻身之間便是有排山倒海之勢,可以將海水轉化為云霧,在遼闊的海面上形成一座虛幻的靈島仙村.
遠方的船只以為自己找到了靈島仙村便紛紛朝這里駛來.
等待他們的,就是"蜃"那巨大足以吞下整艘海船的血盆大嘴.
這些可怕的東海海妖傳說,將很多動了心的武者都嚇退,不敢去海上尋仙.
葉默卻沒有猶豫,立刻就決定跟隨海商們去東海尋仙.
他很清楚自己這樣小武者,待在武國王城沒有多少前途,高階武技和淬體草藥開銷大,他根本買不起.
這樣下去,最終的結局,他只能放棄練武,去做點小買賣當營生,討個老婆養個娃子,然後在市井之間,庸庸碌碌的過完這一輩子.
這不是他想要的.
哪怕葉默只是武國一個毫無名氣的武者,但是他心底最深處,依舊想要出人頭地!
想要一座豪宅府院,要有一匹駿馬,一名嬌妻美妾!
想要展翅高飛,一飛沖天!
想要隨心所欲,無所拘束!
有太多太多的想要!
葉默才十八歲,他不想一輩子都待在武國王城做一個默默無名的武者.
他要改變這一切.
他甯願去冒險,前往遙遠而未知的異鄉,為他那點可憐的夢想,搏一個出路.
哪怕是極為危險的東海,也在所不惜!
葉晨知道,如果在武國繼續毫無目標的活下去,自己一生就這樣過去了.
他一咬牙,變賣了家里唯一值錢的老屋,得了一百兩紋銀,花了五十兩紋銀,從那些海商手里買了一張船票.
又花了剩余的五十兩,在王城的武器鋪購置了一柄上好的青鋒劍,在草藥店買了幾包上等品質的療傷草藥,做好出海的准備.
然後葉默上了海商的巨船.
這艘巨大的海船從東萊國的漁港出發,載著一千多名來自九州大陸各大小國滿懷夢想的武者,出海尋找仙蹤飄渺的東海靈島.
海船在茫茫東海上飄蕩了一個月.
就在昨晚,海船內的眾武者們還有說有笑,談論著找到靈島仙村之後,要如何拜師,如何學仙術.
有的說學到仙術之後,就回九州大陸的大國混個護國法師,威風八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的說,成為仙人之後,要娶一個仙女做妻妾,生一堆娃子,引來眾武者們一陣轟然大笑.
好景不長,忽然之間,海船外的天空,烏云滾滾而來,電閃雷鳴.
方圓數百里的整個大海上,宛如陷入了漆暗的煉獄.
遠處高速旋轉的風暴,形成高達千丈的巨大水柱,如龍汲水,將龐大的海船吸了過去.
恐怖的風暴,擊垮了海船上所有武者的信心.
海船上的人都心驚膽顫不已,恐懼,無助,絕望的氣息籠罩著整艘海船.
葉默聽到一根根桅杆,甲板爆裂的聲音,它們被風暴高高卷起,在空中支離破碎.
巨大的海船在大風暴面前脆弱的就像薄紙,被輕易撕裂.
海船上的武者們紛紛落水,船上和海面上響起了無數的撕心裂肺的淒厲哭喊救命聲.雷聲滾滾,海浪滔天,大難來臨之際,各自求生.
葉默只記得,在巨大海船被風暴撕裂的那一刻,他跳海了,在海水里拼命游離即將沉沒的海船,模糊中死死抱住了海面上一塊碎裂的木板,之後就昏厥過去了.
他醒來之後,便躺在這孤島沙灘上.
葉默望著茫茫的海面,愣了好一陣,才苦笑搖頭.
"太倒黴了!"
"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才買了一張船票跟隨商船到東海尋找海上仙村.這下可好,仙人沒找到,風暴把大海船毀,我也被沖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島嶼來."
"不過,我居然活著飄到了一座海島上,沒有直接被大浪給淹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艘海船搭載了九州各國數以千計的武者,只是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像自己這般幸運,能在這場風暴中活下來,沒有成為海魚的腹中之食."
葉默一想到昨晚的那場大風暴,心有余悸.
幸好跳海之後抓住一塊破木板,他才沒有沉到海底成為海魚的口糧.
"該怎麼離開這里,難道自己要一輩子被困在這個島嶼上麼?"
葉默苦笑,在沙灘坐了一會兒,漸漸恢複了一些氣力.
"對了,我的青鋒劍,草藥,古畫."
葉默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兩手連忙摸向身上,在後背摸到了堅硬的劍柄,腰間摸到一個粗布包裹.
還好.
背後的青鋒劍還在!
"鏘!"
葉默將背後的青鋒劍拔了出來.
這柄由上品精鐵為材料,經過上百次反複鍛打而成的利劍,鋒利無比,泛射寒光,堪稱寶兵利器.
武國普通小武者頂多使用鐵劍而已,就算是高階武者,也極少這樣好的上品兵刃.
他為了這次東海之行,才特意花費了四十五兩紋銀的重金,在武器鋪采購了這柄利劍.還用粗繩,牢牢將劍系在後背.幸好沒在海難中丟掉.
葉默將青鋒劍歸鞘.
打開腰間的粗布包裹,里面有幾包療傷草藥,以及一副很古樸的古畫卷軸.這幾包療傷草藥是花了五兩銀子買來的,都被他用油紙包著,不用擔心會被海水浸濕.
青鋒劍和幾包珍貴的草藥都不是他最重視的.
葉默最在意的是那副一尺長的古畫卷軸.
葉默還記得他娘曾經說過,當年娘生他的時候,這副仙村圖也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從他出生便在身邊,極為神秘.這是他的命根子,不能有失.
這畫很古樸,軸柄是罕見的灰色材質.
將這一尺長的古畫縵布展開,上面畫了一幅仙氣飄渺的仙村古畫卷軸.
這副古畫葉默自小便隨身帶著,質地很奇怪,柔軟的布,但無法被任何方式破壞,火燒,刀劍都無法在上面留下痕跡.
"古畫卷軸沒丟就好!"
葉默看到那副古畫沒事,松了一口氣.
他把家里的東西全賣了,這是他唯一留下來的東西.很有仙韻的一副古畫,也是他唯一可以留念的東西了.
葉默想了想,直接將古畫圍在腰間衣服里面,以免丟失.
"先到海灘四處搜尋一下,找點吃的.我能被沖到這個島上來,海船上的食物,或許也會漂浮一些到這里來.畢竟那可是供應一千多人的食物,滿滿幾個船艙,隨便漂一點過來,就夠我吃一陣子了.
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活下來的人.這艘巨船足有上千人,大部分都是武者,肯定還有其他人活著飄到島上.找到其他武者,跟他們一起商量怎樣離開這座海島!"
葉默尋思著.摸了一下干癟的肚皮,感到饑腸轆轆,恐怕至少昏迷有大半天.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拍去身上的泥沙,整理了一下腰間的包裹,背著青鋒劍,沿著海灘行走.
海灘上沒有障礙物,視野開闊,容易尋找到其他活下來的武者.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在淺海灘找到海魚,飽餐一頓.
離海灘數十丈遠,是綿延的山地,巨大陰森的樹林和茂密的灌木草叢.
葉默還不熟悉這島上的狀況,可不想輕易進入密林灌木叢中,里面說不定藏著劇毒的蛇蠍蟲蟻.他的青鋒劍可以殺死野獸,但是無法對付細小的蟲蟻.萬一被蛇蠍蟲蟻咬了,在這沒有人煙的荒島上絕對是死路一條.
而在海灘沙地上行走要安全許多,沒有這些顧慮.
他朝四周遠遠望去,這座島嶼看上去很大,光是看漫長的沙灘海岸線,恐怕這島有十余里以上.
葉默沿著沙灘走了數里遠.
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些破碎的船骸木板.
"船骸!說不定可以找到吃的!"
葉默不由一喜,大步奔跑過去,跑到大堆的船骸附近.
記得海船的船艙中有很多大木桶,里面裝著米面,臘肉,醃菜,酒醋調料之類的食物,供眾武者們在出海遠航的途中食用.
葉默在船骸碎木之中翻找著,找到幾個破碎的大木桶,但是打開桶蓋一看,里面全是空的,連浸濕的米面都沒有剩下.
他一臉的無奈.
除了一些船只的碎片之外,還有幾個空木桶.別說一包干糧,連糧食的渣渣都沒有一點.
此時,一群海鳥從葉默上方飛過.
"海鳥?"
葉默一愣,"既然這里有海鳥,那麼沙灘水草應該有海鳥蛋了!天無絕人之路啊!"
他驚醒過來,立刻在海灘附近的草叢中仔細搜尋.
海鳥一般會在水草茂密的地方產蛋.
一會兒工夫之後.
葉默雙手捧著一窩七八個個個五顏六色海鳥蛋,差點流淚滿面.
"總算有美味可吃了,生吃不大好,來個香噴噴的烤海鳥蛋!"
不一會兒,葉默便從密林的外圍尋來了一些枯木,干燥的苔蘚和還有枯枝敗葉.
在沙灘上將那些海鳥蛋埋在沙下,堆上木頭樹枝.
在枯木上挖了一個小洞,將撿來的干燥苔蘚放了上去.
然後用一截十分堅硬的樹枝極速在樹干上轉動摩擦,以他武者中期的力道和速度,很快樹枝和樹干的交界處便是出現了火花.
干燥的苔蘚燃燒起來.
隨即,葉默將那堆枯枝敗葉放了上去,火勢慢慢大了起來,一堆篝火便是升了起來.
葉默拿了一根樹枝,順便將身上濕漉漉的武者布衫烘干.
不多久,埋在下面沙里的海鳥蛋便烤熟了.
他連忙將海鳥蛋挖出來,打碎蛋殼,立刻一股熱乎乎的香氣撲鼻.
狼吞虎咽,三兩口將其中一半的海鳥蛋吞下肚.
"真香!"
葉默舔了舔嘴唇,用手拭去嘴角的殘渣.
剩下的一半海鳥蛋忍著沒吃.
眼看天已經黑了,葉默到密林外圍用青鋒劍斬了一些樹枝,靠著海灘上的一棵大樹搭帳篷,上面鋪上枯草.
半個時辰後,制成了一個非常簡陋的"帳篷".
夜色,已經完全降臨.
帳篷離篝火僅有數丈,並不遠,又添加了一些枯枝木柴,讓篝火繼續燃燒著,以免島上有野獸靠近.
弄完之後,葉默鑽進帳篷睡覺.
夜晚,繁星密布.
"就算在荒島,我依舊能繼續修煉武技,讓自己變得更強."
"島上有不少的樹木,完全可以造一個大木筏.我一邊修煉武技,一邊造木筏.准備好足夠多的肉干,就出海,繼續去尋找東海仙村的仙人."
"只要我不死,遲早有一天能找到東海仙村!我的美夢,我的前途,我不會放棄的!"
葉默躺在帳篷中,望著緩緩燃燒的篝火,懷抱著青鋒劍.雖然海島落難,他尋仙的念頭絲毫沒有熄滅,反而變得更加的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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