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海市蜃樓 (1)

楚天舒和納吉布拉的交談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當兩人再次出現在瑪麗婭號戰艦甲板上的時候,人們從兩人的臉上看到了不同的笑容。楚天舒的笑容很燦爛,是壞壞的笑,納吉布拉的笑容很牽強,嘴角帶著一絲苦澀,一絲憤怒。

納吉布拉對格里高耳語了幾句,之後帶著二十名獨眼龍魚離開娜塔莎城,向東而去。

納吉布拉走了之後,楚天舒帶著靈寶兒離開瑪麗婭號戰艦,前往武器工廠去見埃特。

經過五天的突擊建設,在小島的正中央,一座簡易實驗室已經初具規模了。應埃特的要求,楚天舒挑選了十二名機靈的人類和二十名美杜沙戰士進入實驗室,充當埃特的助手。另外,埃特開列了一份長長的貨物清單,羅列了數百項試驗室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楚天舒已經讓莫拉斯魚鷹王帶信通知了鹿丹港的伊恩,估計下一批煤炭到來之時,這些貨物就可以到位。到了那個時候,埃特就可以真正開展他的試驗了。

楚天舒進去的時候,埃特正在暴跳如雷:“你這個人面蛇身的怪物,怎麼那麼笨啦,我只是讓你輕輕敲一下,你怎麼把它打爛了啊!”

在埃特的對面,一個老年美杜沙因為聽不懂埃特的語言,正莫名其妙地看著埃特。這個美杜沙有點殘疾,只剩下三只手臂,此刻他右邊一只手中拿著一柄巨大的鐵錘,左邊的兩只手分別拿著一個鐵夾子和一個盆狀金屬器皿。這個金屬器皿本來應該是圓形的,可是此刻中間卻凹陷下去了,顯然是被美杜沙右手中的鐵錘砸的。

楚天舒微笑著走過去:“埃特師傅,我的這些戰士們個個都是大力士,你慢慢就適應了。等過幾天,我的人手充足的時候,會給你派幾個翻譯過來的。”

看到楚天舒進來,埃特不好再發火,低聲咕噥了一句:“如果楚先生的手下都改行去做鐵匠的話,一個這樣的怪物可以頂一個鐵匠作坊了。”

楚天舒笑了,讓美杜沙刀客去做鐵匠,簡直是巨大的浪費。“埃特先生,秘銀找到了,多長時間能夠制造出我需要的武器呢?”

“二十四公斤秘銀,可以制造兩萬四千把不鏽鋼刀,島上的鐵夠了,但是煤炭不夠。”埃特心中早已經計劃好了,脫口而出道,“我需要十天時間,就可以把兩百多噸金屬和秘銀熔化,使它們成為秘銀合金。至于後續工作,那是鐵匠們的事情,本煉金師概不負責,船長大人可以去問問鐵匠的頭頭奧本。不過你一定要提醒奧本,鋼鐵加入秘銀之後,硬度會增加一倍左右,燒制的溫度需要增加一百五十度。”

“時間太長了,我急需要一千五百把新式戰刀,麻煩你以最快的速度煉制十五噸秘銀合金。”

“十五噸好辦,今天晚上開爐,明天下午就可以了。”

楚天舒點點頭:“如此,辛苦你了。如果你願意對鐵匠們詳細講解一下秘銀合金的特性,並且親自指導他們打造的話,那兩根亞伯拉白龍的龍角你可以任選其一作為收藏了。”

楚天舒雖然把船上的寶貝都送給埃特研究,但是依然保留了對其中一些很重要物資的所有權,其中就包括亞伯拉龍的龍角、龍皮、龍骨和龍膽汁。埃特曾經多次請求楚天舒把龍角送給他一根,楚天舒就是不答應,其目的就是吊埃特的胃口,讓他勤奮工作。

埃特一聽說自己將會獲得一只龍角作為報酬,眼睛立刻就亮了:“沒問題,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教給這群黑大個。船長就等好吧,十天之內,您就會得到一千五百把可以劈碎三級鎧甲的優質戰刀了。”

楚天舒拍拍埃特的肩膀,滿意的笑了。楚天舒起身離開埃特的實驗室,在門口說道:“把這些秘銀都用上吧,我要的是一千五百把可以擊碎一級鎧甲的不鏽鋼刀,而不是僅僅能擊碎三級鎧甲的破爛貨。”

望著楚天舒離去的身影,埃特張嘴結舌,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咂舌道:“太奢侈了,太奢侈了!簡直是瘋子,皇家騎士團的武器也沒有你的一半豪華啊!”

回到瑪麗婭號戰艦之後,楚天舒立刻在船長室召開了所有指揮官參與的會議。

楚天舒命令,從明天開始,章魚勇士古里安達特負責訓練六十名獨眼龍魚駕駛戰艦的技術,每天四個小時,為期一個月。在訓練期間,不得讓獨眼龍魚在戰艦上隨意走動,特別是貨艙和美人魚族居住的幾個船艙被劃成禁區。訓練的場地選在距離娜塔莎城堡以南五公里的一片狹長水域,和美杜沙軍團的訓練基地嚴格區分開來。

卡瑪族美人魚小隊長卓婭和菲格擔任瑪麗婭號戰艦的警戒任務。在獨眼龍魚進行訓練的過程中,美人魚戰士進入戒備狀態,不得離開戰艦。卡奇族美人魚暫時撤離戰艦,到島上臨時搭建的房屋中去居住。瑪麗婭公主因為正在沉睡,不易被打攪,因此她居住的船艙暫時封閉,無論任何人,膽敢試圖進入公主殿下的船艙,美人魚戰士可以立刻將其斬殺。

下午美杜沙軍團停止訓練,全部到小島上去挖水溝,挖掘出一個面積三百平方米,深度超過兩米的水池。把嗜血魚全部轉移到水池中飼養,魚王和魚後依然住在水缸中,每隔三天可以和他們的孩子相見一次。

莫拉斯魚鷹開始進行負重訓練,每天要攜帶重達十公斤的東西飛行三個小時,單次滯空時間必須達到一個小時以上。

海妖們也有了新的任務。楚天舒要求靈寶兒從一百多名海妖當中挑選出十名能夠釋放“海市蜃樓”的成員,組成一個特別小隊。特別小隊由靈寶兒親自率領,著手研究集體釋放“海市蜃樓”的方法。

“海市蜃樓”是提豐蚌族的一種種族異能,具有致幻的功能。提豐蚌族能夠產生一種蜃氣,在海面上釋放可以產生一定范圍的濃霧,在海水中釋放可以使局部海域變得渾濁。開啟了種族異能之後,提豐蚌族的蜃氣性質發生改變,可以干擾光線的傳播,甚至能夠形成虛幻的影像。一個高級提豐蚌族異能戰士發動“海市蜃樓”的時候,既可以讓敵人無法確定他的具體方位,也可以模擬出一群強悍的戰士來恐嚇敵人。

戰士們一個個領命而去,船長室內只剩下靈寶兒和楚天舒。靈寶兒關切地看著楚天舒,問道:“船長,是不是克拉克商會的納吉布拉帶來了什麼不好的消息,我們要打大仗了?”

“恰恰相反,克拉克商會帶來了非常好的消息。”對于靈寶兒的關心,楚天舒很感動。事實上,楚天舒有點害怕看到靈寶兒關切的目光,因為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夢可兒,那個自稱船長夫人的小淘氣。夢可兒失蹤已經一個月了,死亡之路內已經不再往外噴湧熾熱的渾水了。楚天舒曾經去死亡之路尋找過,但是卻發現那條路已經塌方,根本進不去了。“克拉克商會打算和我們合作,幫助美人魚族重新統治亞瑟海。”

楚天舒把和納吉布拉交談的內容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靈寶兒,說道:“克拉克商會提議,我們出武器,他們出戰士,聯合剿滅亞伯拉龍族的叛亂。然後強迫亞瑟王封我為大將軍,奪得整個亞瑟海域的軍權,而他們克拉克商會則獲得全部亞瑟海域的財政大權。”


“我們出武器,他們出軍隊,將來軍隊都是他們的,大將軍能夠控制得了嗎?”靈寶兒擔憂地問道,“他們只是一個商業組織,所控制的傭兵也就是百十來萬,這樣少的軍隊,能夠擊敗亞伯拉龍族嗎?”

楚天舒笑了:“我哪有那麼傻。克拉克商會是想利用我,他們根本就不是真心幫助美人魚族,等到叛亂平息了之後,他們的首領就會走到前台來,金背龜族將會成為亞瑟海的新王族。哼,萬里亞瑟海如果讓一群小烏龜給統治了,豈不是笑話。不過有一點我們不得不防,克拉克商會的實力絕對不是表面上的那樣,他們的軍隊更不僅僅是百十來萬。你看看今天來的那群獨眼魚龍,他們如果裝備了我們的武器,其戰斗力將會超越美杜沙刀客。我們暫且不考慮亞瑟海域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一群奇怪的生物,只要克拉克商會擁有數萬這樣的獨眼魚龍,再讓他們裝備了鋼鐵武器,任何一個大型城堡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想船長不會答應給他們武器的。”

“答應,為什麼不答應?”楚天舒哈哈大笑,“克拉克商會是一個大富翁,不讓他們嘗到一些甜頭,我怎麼能從他們那里得到我需要的物資呢?美杜沙戰刀已經鏽跡斑斑了,估計再用一年就會全部報廢,等我的新式武器出來之後,我就把這批廢品重新打磨一番,送給克拉克商會,換來大批人類喜歡的寶貝。”

“船長真不像一個憨厚的螃蟹。”靈寶兒也樂了,“你像一只精明狡猾的金背烏龜。”

“他就是一只螃蟹,而且還是一只又丑又臭的死螃蟹。”艙門一開,芳妮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羅德里格斯,我不下船,我要在船上陪著公主殿下。”

楚天舒在下達棄舟登岸命令的時候就想到過,如果說有人會公開反對這一決定的話,這個人一定是芳妮。芳妮是一個貪戀享受的人,她在船上生活了幾個月,已經適應了這里的環境,突然讓她到陸地上去住草棚子,一定會遭到激烈的反抗。

芳妮一進來,靈寶兒立刻站起身來,同情地看了楚天舒一眼,離開了船長室。

看著芳妮氣鼓鼓的樣子,楚天舒內心無限感慨。如果芳妮的鼻子不是有一塊猩紅的疤痕,她簡直就是夢中的那個女神。只可惜一點小小的遺憾,竟然讓極美變成了極丑,芳妮的形象不是女神,而是女魔。

這是一個月來楚天舒和芳妮第一次單獨相處,芳妮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妹竟然忸怩了起來。芳妮低著頭,臉也紅了,支吾了老半天才說道:“羅德里格斯,你作的每一項決定,我都不曾反對過。你一次又一次的褻瀆美人魚族的權威,一次又一次的奴役我們美人魚族的戰士,一次又一次的無視我的存在,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今天,我不能到岸上去。公主殿下隨時都可能醒過來,她的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

芳妮竟然會軟語相求,的確出乎楚天舒的預料。楚天舒本來打算,如果芳妮大吵大鬧,他就命令美杜沙戰士強行把他拖下戰艦,可是芳妮沒有,而是擺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楚天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芳妮了:“芳妮,瑪麗婭號戰艦將要接受一批丑陋而又凶惡的獨眼龍魚進行駕駛訓練,你在船上會有諸多不便。萬一那些獨眼魚龍冒犯了你,或者傷害了你,而我又不在場的話,我怎麼對你的父親交代啊。”

芳妮眼睛一亮,身子向前湊了湊:“你在關心我,還是擔心無法向我父親交差?”

楚天舒尷尬地笑了笑:“公主殿下你不必擔心,她的臥室將會被徹底封閉,門口二十四小時都有美人魚侍衛保護。”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芳妮抬起頭,雙眼火辣辣地看著楚天舒。

楚天舒有一些狼狽。也許是夢中女神的緣故,楚天舒每次面對芳妮目光的時候都會有錯覺,以為面前的人就是睡夢中那個教會自己魔法的女神:“芳妮,無論如何,到岸上去比較安全一些。如果你住不慣,我可以讓戰士們把你的房間裝飾一番。船艙中的東西只要你喜歡,都可以拿到岸上去,好不好?”

芳妮樂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歡愉,嘴角微微翹動著,媚眼如絲,就連猩紅的鼻頭也仿佛模糊了:“嘻嘻,你讓我走,我就走。”

芳妮懶洋洋地從椅子上站立起來,搖擺著美麗的尾巴在楚天舒的面前來回轉了兩圈。芳妮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一邊往艙門口走,一邊竟然開始歌唱了起來。

“等等!”

一聽到芳妮的歌聲,楚天舒如遭雷擊,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立起來,眼睛望著芳妮,嘴巴一張一合,簡直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芳妮的歌聲太奇怪了,她使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語言來歌唱。這種語言發音複雜,並且極富韻律感,因此芳妮既像在唱歌,又像在吟詠某種詩詞。這種語言楚天舒十分熟悉,這就是夢中女神使用的語言,也就是楚天舒在釋放“生命綠光”魔法時候吟唱的那種語言。芳妮剛才歌唱的幾個短句子,雖然不是楚天舒會的那幾句,但是楚天舒卻可以百分百的認定,這是同一種語言。

楚天舒沖到芳妮面前,抓住芳妮的雙肩,急切地問道:“芳妮,這是什麼語言,你從哪里學來的?”

“輕點好不好,這樣是不是太粗魯了?”芳妮臉上洋溢著春花般燦爛的笑容,小嘴湊到楚天舒的脖子上輕輕呵了一口氣,“讓靈寶兒看到了,她會傷心的。”

楚天舒立刻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剛才他太激動了,雙手抓得太緊,幾乎已經把芳妮攬入懷中了。楚天舒慌忙松開芳妮,後退一步,說道,“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芳妮,你能告訴我,你剛才唱的歌曲使用的是什麼語言,歌詞是什麼含義嗎?”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芳妮上前一步,距離楚天舒更近了,“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知道?”

楚天舒焦急萬分,但是偏偏拿芳妮毫無辦法:“快告訴我吧,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芳妮眼皮向上一挑,調皮地翻了一個白眼,轉身繞過楚天舒,走到楚天舒的船長坐椅上坐下來,揚揚自得地說道:“哈哈,羅德里格斯,你終于有求到我的時候了。”

楚天舒為之氣結,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以前對芳妮的確是太冷淡了。楚天舒對芳妮先入為主,一直就不喜歡她,再加上芳妮刁蠻任性,楚天舒對她更是敬而遠之。潛意識里,楚天舒有些嫌棄芳妮的丑陋,但是公平地說,芳妮之所以變得如此丑陋,其實是拜楚天舒所賜。當初如果不是楚天舒強迫芳妮為自己開啟種族異能,芳妮也不至于如此丑陋。

“好芳妮,以前的確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吧。”事已至此,楚天舒只好委屈求全了。與弄明白夢中女神的秘密相比,向芳妮低頭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要你告訴我,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


“好,這可是你說的。”芳妮更加得意了,“我的要求很簡單,從今往後你不准對我瞪眼睛,不准對我粗聲說話,更不准把我送給那個該死的樹妖怪聽故事……嗯,讓我再想一想,你要通知廚房,每天按我的要求做飯菜,還有,如果再有人類的衣服,必須讓我首先挑選,然後才能讓靈寶兒和希娜她們挑選。”

“好,我答應你。”楚天舒松了一口氣。楚天舒本來以為芳妮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讓自己很為難的要求來,卻沒想到只是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情。

“記住,這可是你親口答應我的,可不許耍賴噢。”芳妮為自己的勝利歡欣雀躍了一番,看看把楚天舒折磨得差不多了,才說道,“好吧,我告訴你吧。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語言,也不知道語言的含義。”

“什麼?”楚天舒被激怒了,怒吼道,“你耍我?”

“又對我大聲說話了,你忘記了剛才曾經承諾過我什麼嗎?”芳妮一點也不示弱,坐在椅子上反唇相譏,“才過了幾秒鍾啊,你就反悔了,原來堂堂羅德里格斯大船長的保證是不可靠的。”

“不是我的保證不可靠,而是你根本就沒有誠意對我解釋這種語言。”楚天舒走到桌子面前,打算把芳妮從自己的坐椅上面拉下去。突然,楚天舒發現在芳妮的眼角閃過一絲狡黠的目光,心中一震,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原來這個小丫頭在逗自己。楚天舒柔聲說道:“芳妮,不要再隱瞞了,你是知道的對不?”

“這還差不多,以後我要你永遠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芳妮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不過我的答案可能依然會讓你失望,因為我的確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語言,更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那你為什麼會說這種語言呢?”楚天舒強忍著不發火,“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學會使用這種語言,除非是在夢中學到的。”

“答對了。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在夢中學會這種語言的?”芳妮感覺到很驚奇,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楚天舒。突然,芳妮笑了,而且是幸福的笑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希娜的詛咒’在作怪,你和我的思想成為了一體,我們的心靈已經連接起來了。我做夢的時候,你也會做同樣的夢。”

芳妮越說越高興,激動得站立了起來,在船艙內來回走動。一股強大的幸福感令芳妮不顧一切地撲進楚天舒的懷抱里,淚流滿面,哭泣著說道:“羅德里格斯,你這只丑陋的臭螃蟹,原來你和我一樣,每天都在忍受著思念的煎熬啊。你為什麼不早說,只要你以前對我好哪怕一點點,我早就不會惹你生氣了。其實,我有的時候是故意在你面前表現得蠻不講理,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希娜的詛咒’,不,它應該叫做‘希娜的祝福’。感謝偉大的希娜,你終于讓我明白真正的幸福了!”

芳妮說著說著,卻突然發現懷里的楚天舒並不像她一樣激動和歡樂,而是眉頭緊鎖,仿佛失了魂似的一動不動。芳妮心中感覺到一陣失落,一陣恐慌,下意識地把楚天舒抱得更緊了。

楚天舒艱難地抬起右臂,緩緩地放在芳妮的肩膀上,低聲問到:“芳妮,你做的那個夢是不是這樣的。在一片蔚藍的天空中,有一個美麗的身影,她看似縹緲,卻仿佛很近;她看似巨大,卻仿佛就站在你的面前,她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又似乎是在對你低低耳語。就是這個美麗的身影,她講述著一種奇怪的語言?”

“不錯,就是這樣。”芳妮抬起頭,看著楚天舒的眼睛說道,“女神不但說話,而且還伴隨著奇怪的手舞呢。”

瑪麗婭號戰艦的甲板上一片繁忙的景象,需要撤離的戰士們來回搬運屬于自己的私人物品。需要撤退的有兩百名美杜沙刀客,十一個章魚勇士,二十一個卡奇族美人魚,九個焦旗魚侍女,三條鱈墨魚戰士,三百六十九名莫拉斯魚鷹和七千多條嗜血魚。兩條電鰻也分別從船頭船尾的兩個秘密水秘艙中鑽出來,他們現在有了新家園——娜塔莎城堡的城門口。

靈寶兒斜靠在船頭,表面上是在指揮軍隊撤退,其實,她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船長室的大門。自從芳妮進入船長室之後,靈寶兒就下令瑪麗婭號戰艦起錨,繞過幾座礁石,開到小島的東面,三個多小時過去了,撤退的工作接近尾聲,可是船艙的大門依然沒有打開。

海妖的聽覺非常敏銳,因此靈寶兒能夠隱約聽見船艙內的聲音。靈寶兒覺得很奇怪,楚天舒和芳妮這兩個不對眼的冤家對頭竟然可以獨自相處這麼久。開始的時候,靈寶兒還能隱約聽到船艙內傳來爭吵的聲音。靈寶兒為楚天舒難過,這個連亞伯拉巨龍都不怕的船長竟然處處受一個小女孩子的氣。

可是後來,爭吵聲漸漸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芳妮的歌聲。芳妮竟然給楚天舒唱歌,這讓靈寶兒百思不得其解。在靈寶兒的記憶中,芳妮從來沒有對楚天舒好言好語過,楚天舒也對芳妮避恐不及,絕對沒有耐下性子聽歌的道理。芳妮唱的歌很短,只有二十多句,一分鍾就可以結束,可是芳妮卻似乎興致很高,這首不知名的歌她竟然一遍又一遍的唱個沒完。到了後來,當船艙中傳來楚天舒合著芳妮的曲調也開始歌唱的時候,靈寶兒的心突然不安了起來。

靈寶兒的心似乎一下子沒有了,腦海里一片空白。楚天舒正在和芳妮一起唱歌,楚天舒正在和那個丑陋野蠻的小美人魚唱歌?不可能,一定是幻覺。靈寶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自己為什麼不願意聽見楚天舒和芳妮一起唱歌的聲音。靈寶兒感覺到很迷茫,她發現自己內心深處似乎有一種神奇的、自己不能了解的情愫正在蔓延。在幾百年漫長的人生歲月中,靈寶兒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神奇的感覺。這種感覺很親切,能夠令自己安詳,能夠令自己感覺到滿足。然而這感覺又是陌生的,它可以使自己煩躁,使自己失去對自己情緒的控制。有了這種感覺,靈寶兒容易生氣,容易傷心,更容易失望。

在戰艦的另外一側,有兩對眼睛已經注意靈寶兒很久了。

“寶妹妹是不是被沙妹妹給石化了,像丟了魂似的。”章魚之王古里安達特搖晃著自己的大腦袋,迷惑不解地問道,“都好幾個小時沒動地方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美杜沙刀王加雷斯特白了古里安達特一眼:“我們的女王陛下才不會石化靈寶兒呢。靈寶兒這樣,一定有奇怪的原因。你看到了沒有,靈寶兒的眼睛總是盯著老大的房間看,說不定老大正在里面制定什麼重大的作戰方案,靈寶兒想搶頭功,所以才在外面一直等候。”

“不會,爛鼻頭芳妮在里面呢。”古里安達特看見芳妮進了楚天舒的船艙,說道,“有這個討厭鬼在,老大不要說是制定作戰方案,就連靜下心來思考晚飯的事情都困難。我想是不是這樣,芳妮不願意下船,跑去找老大的麻煩,老大一怒之下,已經把芳妮給宰了。寶妹妹知道這件事情,正在發愁怎麼解決呢。”

加雷斯特想了想,認為古里安達特的分析很有道理,開始擔憂了起來:“對呀,老大絕對不會和芳妮這個爛鼻頭在一起相處三個小時的,這里面肯定有問題。老古,萬一老大真的把芳妮給殺掉了,我們怎麼辦?是幫助老大,還是幫助美人魚?”

古里安達特狠狠地瞪了加雷斯特一眼:“廢話,當然是幫助老大了。老大對我恩重如山,只要老大一聲令下,我就是死也毫不猶豫。哼,加雷斯特,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如果你膽敢背叛老大,我第一個站出來把你撕成碎片。”

“別急啊,我自然是幫助老大了,因為我知道我們的女王陛下肯定會幫助老大的。”加雷斯特慌忙解釋道,“可是老古,老大殺的可是美人魚啊,亞瑟海的王族啊,而且是王族大總管的獨生女兒。萬一事情鬧大了,船上的美人魚戰士我們好對付,可是整個亞瑟海族我們卻對付不了啊!”

“屁,他們也配成為王族?”古里安達特不屑一顧地說道,“自從我跟了老大,這一段時間以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傳說並不一定是真實的,傳統也並不一定是正確的,只有親眼看到的事物才能相信。以前,我沒有見到過美人魚,我心中對他們的崇敬超越了一切,可是通過老大我才知道,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魚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現在我只相信一件事情,那就是跟著老大走,永遠不會錯。”

加雷斯特被古里安達特感染了,義氣滿滿地說道,“那還等什麼,趕快通知我們的弟兄們做好准備,一旦老大需要,我們就立刻制伏那群卡瑪族美人魚戰士。”


“啪啪”兩聲,古里安達特和加雷斯特的腦袋上各自挨了一刀背,美杜沙女王娜塔莎手握兩柄戰刀,怒氣沖沖地出現在他們身後,“別人都在忙,你們兩個卻在偷懶。給我滾出來,別在這里鬼鬼祟祟地瞎猜疑。”

“噓,小聲點。”古里安達特揉揉自己被打疼的大腦袋,神秘兮兮地對娜塔莎說道,“大妹子,出大事情了,船長把芳妮給宰了。”

加雷斯特挺直身板,恭敬地說道:“王,請你下命令吧,我們絕對服從你的指揮。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可以在十分鍾之內解決戰斗。”

“住口!”娜塔莎哭笑不得,用刀背再次拍擊了兩個人的腦袋,“你們兩個在胡說什麼?船長大人和芳妮小姐正在唱歌呢。”

“唱歌?不會吧。”古里安達特兀自不相信,肥大的嘴巴向靈寶兒撇了撇,說道,“那寶妹妹為什麼會如此緊張?”

娜塔莎看了看遠處的靈寶兒,目光中閃現出一絲憂郁:“這是人形生物的煩惱,你永遠不會理解的。”

古里安達特的確不理解,他看看靈寶兒,又看看娜塔莎,小聲咕噥道:“我不理解,難道你這個半人生物就理解了?”

“救命啊!怪物啊!”船長室的艙門突然大開,芳妮披頭散發、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地喊道,“救命啊!”

芳妮奔跑的方向正好是娜塔莎所在的位置,跑了十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上,顯然被嚇昏迷了。娜塔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異狀,立刻抽出戰刀沖了上去,站在芳妮身邊,目光注視著船長室的艙門,渾身上下進入了戒備狀態。

一條粗大的觸手突然從艙門內伸了出來,緊接著又是一條,幾乎在眨眼之間,一個身高數十米,揮舞著八條龐大觸手的巨型章魚就出現在了瑪麗婭號戰艦的甲板上。這個章魚怪物的體積是那樣巨大,它幾乎占據了整個船頭,恐怖的觸手高高揚起,幾乎可以覆蓋整個戰艦。

小黑,這個怪物居然是楚天舒最近收服的巨型章魚小黑!沒有人知道小黑什麼時候登上了戰艦,因為小黑太過恐怖了,一直被放養在遠離人們視線的地方。更沒有人知道小黑是怎麼鑽進船長室的,因為小黑的體積太大了,船長室根本盛不下他的一條觸手。但是小黑的確是從船長室中鑽出來的,似乎他可以把自己的身體壓縮數十倍,然後又在一瞬間恢複原貌。

戰艦上立刻亂作一團。膽子小的紛紛逃跑,尖叫著跳進大海,膽子大的拿出武器,准備和怪物決一死戰。

反應最強烈的是古里安達特,他咆哮一聲:“老大,你沒事吧?”揮舞著自己的四條觸手沖向小黑。

雖然同為章魚,古里安達特和小黑比起來簡直就是鯊魚和金槍魚一樣,差距太大了。古里安達特曾經自認為是亞瑟海最大的章魚,並且為此沾沾自喜了一百多年。然而古里安達特永遠也不會忘記,幾天前當他第一眼看見小黑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震撼曾經讓他連續幾夜無法入睡。亞瑟海第一章魚勇士的美夢被徹底粉碎了,古里安達特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竟然如此渺小。

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是古里安達特依然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古里安達特幾乎快要急瘋了,這個怪物從船長室內鑽出來,那船長室內的楚天舒怎麼樣了?

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古里安達特的身體剛一移動,巨型章魚小黑龐大的身軀竟然飛快的旋轉了起來。身高數十米,直徑超過十米的龐然大物旋轉的場面太壯觀了,古里安達特不知道這個怪物要干什麼,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巨型章魚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以至于人們已經無法看清他的本來面目,只能看到一團漆黑的濃霧在瘋狂地旋轉。仿佛一陣風吹過脆弱的沙雕,沙雕倒塌了、消失了,在廢墟中另外一個怪物緩緩站直了身體。

這個怪物比小黑小許多,只有七八米高,渾身上下被一團黑色的煙霧所籠罩。怪物生長著一顆光禿禿的頭顱,下半身是數千條海蛇一樣的觸須。怪物有兩只手臂,此刻在手臂中正握著一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武器——死神鐮刀!

“歐康大!”一個曾經跟隨楚天舒去鹿丹港的海妖驚呼了起來。

歐康大兩只海碗般大小的黑眼眶中沒有眼球,卻發出了陣陣冷颼颼的光芒。歐康大掃視了一下船上的人,大嘴一咧,發出一陣無聲地狂笑。歐康大雙手一揮,巨大的死神鐮刀橫掃船上所有人。

面對死神鐮刀氣勢磅礴的一擊,船上的戰士沒有人敢于正面迎擊,有的一躍而起,有的則伏下身子。人們只能憑借本能做著躲閃的動作,至于小黑為什麼會變成歐康大,誰也沒有時間去思索了。

歐康大一刀過後,龐大的身軀冉冉升起數十米高,以君臨天下的姿態俯視著船上的戰士們,幾秒鍾之後,竟然憑空消失了,天空一片蔚藍,似乎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驚魂未定的人們還沒有想明白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楚天舒右手倒提一把戰刀,怒容滿面地從船長室內走了出來。楚天舒看了一眼船上的人群,目光最終鎖定在古里安達特的身上。突然,楚天舒一個箭步跳到古里安達特的面前,手舉刀落,一刀劈在古里安達特的腦袋上。

“老大饒命啊!”古里安達特不敢躲閃,只好抱著腦袋匍匐在甲板上苦苦哀求,“老古知錯了,我再也不敢在背後議論你了。老大啊,念在我跟隨了你這麼長時間,一直以來忠心耿耿,從來不敢有絲毫背叛的分上,你就饒了我吧。老大,我很能干的,我再也不敢偷懶了。老大,船長,主人……嗚嗚……”

古里安達特魂不附體,不住地哀求楚天舒。可是古里安達特哀求了老半天,卻沒有聽到楚天舒任何答複,也沒有感覺到戰刀劈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古里安達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卻發現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驚奇地看著自己身後。

古里安達特一回頭,面前的景象險些把他嚇暈過去。如果剛才楚天舒要用刀劈他,古里安達特的恐懼中還包含著一絲裝模作樣的成分的話,這一次,古里安達特卻是真正的恐懼了,而且是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恐懼。因為,古里安達特看見了半個楚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