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9章 漫天落雪

他從來都知道她是固執的,可是,當她以這樣一種固執的近乎瘋狂的姿態做這件事的時候,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甚至卑微的女人,當她的身體機能達到極致,當她的靈魂和本能結合在一起,可以迸發出一種怎樣驚天動地的氣勢,震的他毫無招架之力.

她就在他面前,匍匐著,以一種絕望的固執在堅持著,卑微狼狽,甚至是低賤的姿態,卻無端讓他感覺到她是那樣高傲,以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將他踩在腳下,靠近不得,仿佛高高在上,而只能抬頭仰望的那個人,卻是他.

終于爬到那顆桂花樹下,安妙妙將魚兒安放在一側,自己用雙手開始挖坑.

她一邊挖,一邊側頭看魚兒,見著雪花落在魚兒臉上,她便伸手過去撫開,看著她的臉稍稍有些乾淨了,又埋頭挖坑.一雙手十指皆是血跡斑斑,指尖被磨出血泡,合著泥土血絲落下,將飄著雪花的土坑都染上紅暈.

咬著牙一直埋頭重複著機械的動作,安妙妙眼中含著淚,心中滴著血,側頭看看魚兒.魚兒安靜的躺在那里,嘴角似乎還掛著往日里調皮的微笑,只是那雙靈動的眼卻再也不能張開來看她.

小雪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來,靠近魚兒臉頰的地方,伸出一只前爪探了探魚兒的臉,一雙碧綠的眸子中間那一抹琥珀色,忽而暗淡下來,竄到魚兒身上,將貓頭抵在魚兒脖頸,來回摩挲著,低低的哀嚎"喵嗚"一聲,一身雪白的毛隱在漫天白雪之中,與身上落滿雪花的魚兒融于一體,天上地下,這是一幅最美的風景.

安妙妙怔怔的看著小雪.淚水在眼眶中來回滾動,卻愣是不叫它掉下來.

"魚兒,記得那時,你說要吃糖葫蘆.可是姐姐卻沒給你買,魚兒,你要記得,我永遠欠著你這一串糖葫蘆,到了天上還是黃泉.要記得,不要喝孟婆湯,要記得回來找我……"

義云的身子繃緊,他也記得,當初在馬車上,那個靈動的小姑娘將頭抻到車窗外,一臉渴望的看著那個老頭,他的肩頭扛著一根粗壯的草柱子,上面插滿了紅豔豔的糖葫蘆……

"魚兒,這里是天山最高的地方.桂花來年便要開花了,你在這里,不會寂寞,等姐姐.你要記得,等我哦……"

安妙妙一邊對著魚兒說話,一邊將小雪抱開,小雪對著她哀哀的"喵嗚"一聲,神情間竟然是通人性的淒涼和不舍,兩只爪子抓著魚兒的衣襟愣是不肯放開.

安妙妙對著小雪道"小雪乖,魚兒還在這里是不是.這里,"她對著身旁的長長的土坑一指,哀戚的笑"小雪,以後這里就是魚兒的家了.你若不舍,便在這里守著她吧."

小雪慢慢的將爪子放開,安妙妙看著魚兒,用勉強還看的出原色的袖子輕輕撫開魚兒臉上身上發間的白雪,魚兒冰冷的臉龐露出來,閉著的眼睛.煞白的嘴唇,發絲如瀑,卻有些髒亂,輕輕將發間掉落的草根拿下,然後以指為梳,給魚兒重新綁了個發髻,做完這些,安妙妙終于受不住,"噗嗤"一口鮮血吐出,直直濺到魚兒身上,義云本能的要上前扶住,卻被安妙妙一把推開,她用了全力,然義云卻只是微微向後一步,而安妙妙卻因著太用力自己跌倒,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義云忽然發了狠,對安妙妙吼道"你這個女人,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你莫忘了,醫廬里還有那麼多蓮花宗的姑娘,你若還如此頑固,本王就叫那些姑娘一起陪葬!"


安妙妙躺在地上,側著臉看他,嘴角一抹鮮血兀自流著,她扯著笑容,看起來淒冷絕豔.

安妙妙對著他伸手指著醫廬"為了我剛出生的孩子,我害死了魚兒,我既害死了魚兒,沒道理還要我的孩子再去送死.軒轅義云,若不是我母親在你手里,你以為我是你能捉的住的麼?"

義云上前一步,安妙妙繼續冷笑著道"你不妨打開那扇門,看看里面還有些什麼人."

心下有些驚駭,義云身後的劍奴先一步越過,一腳踹開醫廬的門.

大門倒塌的瞬間,里面的一切裸露在眾人眼前,在場的眾人倒吸一口氣,里面除了那幾個穩婆互相畏縮著抱在一起蹲在角落里發抖,其余的人皆一個也不剩.

這倒並不意外,當初妙香園,安妙妙不也是挖了一條地道逃走的麼?義云眉梢一挑,看著安妙妙.他的手下劍奴就待要率領眾人去追,安妙妙嗤笑的開口"我既然敢叫你開門,敢給你們看那條地道,便不怕你們去追.軒轅義云,若是不怕你的手下死在地道里的機關或陷阱里,盡管派人去追."

軒轅義云擺手止住,劍奴一臉駭然的停住.

軒轅義云擺手止住,劍奴一臉駭然的停住.

安妙妙冰冷的又道"軒轅義云,我安妙妙一生都沒求過人,可是,方才我一直求你,一直求你,你為什麼還不放過魚兒!我和你之間的仇恨,魚兒何其無辜!"見著義云微微有些動容,安妙妙將魚兒抱起來,"軒轅義云,不管你我之間有什麼恩怨,我欠你的,我一定悉數奉還,但是魚兒,我也定叫你付出代價."

安妙妙冷著臉說話,義云忽然覺得全身控制不住的想要顫抖.怒吼道"安妙妙,別太過分,區區一個魚兒,你就想要對本王如何麼?別忘記,我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殺了一個魚兒而已,我要的,是你身邊的人全部一個一個都給我去死!"

"都去死是麼?這就是你要的,要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方法麼?軒轅義云,很好.那就看誰的速度快,誰有那個能力叫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去死!"

安妙妙的臉色煞白,全身髒亂不堪,頭發雜亂無章,一雙手磨得血跡斑斑,她抱著的魚兒也全身都是血跡,站在他面前,漫天白雪,她的眸光清冷,淡淡的隱著恨意,他忽然就覺得心里像是有萬根刺在紮著,將他紮的一顆心千瘡百孔,痛徹心扉.有什麼壓在心頭,悶悶的無法喘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