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三章

第三章「春祭/于是歡呼聲不絕于耳」 "Hello,future"

*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菲雅的聲音因驚愕而顫抖.切子的嗓音卻很冷靜,仿佛只是在朗讀報告書.

「開端就在于我們接獲到了情報,聽說有一名後方支援員得到了某項禍具.那個禍具的正式名稱和詳細能力我們並不清楚,但據說擁有類似『勝利契約』的忌能.只要利用那個禍具,他們可能就能自學生當中找出妮露夏琪前輩.」

「『勝利契約』嗎?具體的能力是什麼?」

「由于我並未全盤掌握,當中也包含了推測——總之,就是一種基于某個概念性領域的投票行為而得到了冠軍時,就能夠徹底知道輸家『秘密』的禍具.意思可能就是——可以讀取輸家的內心吧.」

「投票行為……?」

聽了這個單字後,此葉蹙眉.這個單字也陷進了春亮的腦海里.總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個字眼好像就近在自己身邊.

錐霞握拳,接二連三地發問.切子也一一回答了她所有問題.

「輸家的定義是?」

「恐怕是,存在著獲勝可能性的所有人類……」

「是強制性的嗎?力量還真是強大.」

「所以需要有『投票』這種限定行為作為媒介.是個非常不自由的規定呢.」

「概念性領域是什麼意思?」

「村子,城市,學校,組織……換言之就是公共團體那一類.只不過,禍具的詛咒強度畢竟有限,『國家』這種大范圍聽說就無效了.」

「是誰拿到了這項禍具?」

「是『複仇者納特』的後方支援員.我方推測給予的人應是騎士領的領主.納特是一名特殊的騎士,他會先刻意承受使用禍具的人的攻擊,再藉由因這份痛楚所生的報複心戰斗.正因為他如此特殊,據說他的後方支援員也具備著多方面的支援能力,以便處理特殊事態——諸如操控人心,消除他人的記憶,還有——」

切子吸了一口氣,繼續說:

「改變容貌,徹底化作另一個人,潛入某個地方.」

不好的想像開始拼湊起來.不祥的預感也逐漸形成一種明確又毫無矛盾的形體.一種「搞不好真的有可能」的想像.

「等一下……也就是說,是這麼一回事嗎?騎士領要我們『一周後交出她』這件事其實是在說謊,對他們而言根本無所謂——」

「真正目的是利用那項禍具的忌能找出妮露夏琪.在那個領域上的投票行為獲得勝利……雖然事到如今用一般用語解釋的話,真是蠢斃了.但具體地說,就是他們其實早已變裝入侵這個學校,而且會在明天舉辦的校園美女選拔比賽上得到勝利!」

「回想起來,賞花的時候,對方散發出的感覺就像是『意外遇到了我們』呢.如果那個交易是為了爭取到校園美女選拔的時間……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切子再說一次,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認為有那個可能性存在——但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喔.」

「就算你說只是有可能……但如果那是真的,屆時可就無法挽回了喔.我們正打算明天晚上擊敗為了交易而現身的他們,再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可是,如果交易本身不過是爭取時間的謊言,他們原先已有真正的作戰計劃,而且還順利成功的話——那幫家伙根本不會來我們家.那時候早就已經解決掉目標了.」

春亮低喃後,菲雅激烈地左右搖晃銀色腦袋,加重語氣說:

「我不能對這件事坐視不管!我已經告訴她說,要她不用擔心……我們不會為她添麻煩了喔!我絕不會讓他們殺了她——一心只想成為平凡高中生的她!」

「嗯.如果是真的,這風險太大了.只能假設是真的,然後展開行動了吧.」

「但在此之前,還有另一個問題,就是這個人的消息有多少可信度.」

此葉瞟向切子.傅婷依然瑟瑟發抖地躲在切子身後,切子邊苦笑邊歪過頭.

「切子能明白你的心情,而且無法相信切子這種人說的話,這也是當然的呢……不過,至少切子能肯定確實打聽到了這些消息喔.」

「那麼我問你,消息來源是哪里?」

「這幾天,切子我們去向其他騎士下了戰書唷.當作是複健,也順便搜集這件事的消息.即便沒有參與這回的騎士團,畢竟也是同一個組織的人嘛,應該還是知道一點內幕吧.這就是向那個人詢問後得到的資訊喔!」

「既然如此,你得到的消息也真是蠢斃了的不完整.如果真心想救前輩的話,一般會問得更清楚吧.」

錐霞眯起雙眼追究後,切子「耶嘿嘿」地笑答:

「你說得沒錯……但是,我也沒辦法嘛.因為才問他問到一半,那個人就死了呀.我還以為他應該沒這麼弱,看來我稍微看走眼了呢……果然拷問還是要由習慣的人來做才行呢!就像菲雅一樣!」

「!——閉嘴!夠了,閉上你的嘴巴.別再說話了!」

「那麼我暫時都會這麼做.還有問題的話,請盡管發問唷~」

菲雅最後瞪了切子一眼後,無視于她而重新轉向春亮等人.

「假設這個消息是真的,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摧毀他們的計劃?」

「第一個方法,就是破壞那個能夠發揮『勝利契約』忌能的禍具吧.也就是找到那個易容後入侵這所學校的後方支援員,再捉住她.」

「這個方法……說真的,很難執行吧.雖然僅限于有希望贏得校園美女頭銜的女學生,但無論如何,只剩一天的時間,實在太緊湊了.」

「但至少她就在報名參加的學生里頭吧?」

「話雖如此,參賽者有好幾十個人喔.而且我記得也能臨時報名參加,就算調查現階段的參賽者,可能也沒有什麼意義.」

「如果對方替換成了另一個人的話,朋友也許會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吧.我們有沒有辦法從這方面著手呢?」

「這點也很難吧.如果要一一走訪調查,時間還是不夠.況且,如果對方擁有的技術讓她馬上就會穿幫,一開始就不會潛進學校里才是.像是選擇原先朋友就很少的女學生等,方法非常地多……」

錐霞話說到一半倏地停住.春亮腦海里也浮出了某張臉龐.朋友很少,所以風險很低.能夠贏得校園美女頭銜的容貌.他心里有一個非常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可是——

「不……我想不可能.」

「嗯,怎麼想都不可能.質比量更重要,而且老是那麼濃情蜜意地黏在一起,莎弗蘭緹不可能沒有發現吧.」

「況且如果替換成與我們親近的某個人,對他們而言別說有好處了,更是只有壞處.應該會選擇毫無關系的學生吧.結果,此葉說得沒錯.如果一周前就發現了那倒還好,但現在起才要鎖定某個潛入的人再將她捉起來,確實有難度.」

「那麼,只能想其他辦法了呢.根本上,讓校園美女選拔無法舉行如何?」

「原來如此,要拜托理事長看看嗎?」

「校園美女選拔——正確地說是新歡祭,我記得不是校方,而是學生會和社團活動聯合會主辦.就算理事長行使強權,可能也沒辦法造成影響吧.而且商店街也贊助了這項活動,這點也很棘手.況且,如剛才大家所見,現在准備正如火如荼地展開,氣氛也前所未有地熱烈.這種情況下即便行使強權,上級單方面地要求停辦,也不曉得學生會不會聽……無視于校方強行舉辦自是不用說,最糟的情況,是說不定還會發生暴動.」

「唔唔~明明只要沒有了校園美女選拔這項投票行為,那個受詛咒道具的能力就根本無法發揮了啊……!可惡,那麼,其他方法的話——」

此時春亮注意到此葉與錐霞正悄悄互相對望.感覺上她們就像正針對只有彼此注意到的事情,「怎麼辦?」神色有些為難地互相確認.

但下一秒,一行人感受到人的氣息後,驚覺地抬起頭來.站在眼前的是——

「哎呀呀,請容我誠惶誠恐地說一句,大家是翹課嗎?這樣子可不行喔~」

是伍鈴.她一樣穿著巫女服,帶著溫柔可人的笑容,手上拿著傅婷的掃把.幸好不是老師——春亮撫胸松了口氣,同時說:

「啊~……嗯,就是那封信的後續啦.希望你能對我們的翹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你怎麼會過來?」

「校工就是要打掃學校的所有地方呀~剛好伍鈴聽到了聲音,就順道過來看一下.啊,剛才真是謝謝你~這支掃把非常好用,感覺很棒呢~」

伍鈴笑著揮揮手.藏在切子身後的傅婷渾身抖個不停.

「咿嗚……不…不要看我啦……!不行……不行,太丟臉了,我不行了啦……!」

「哎呀,伍鈴什麼也不會做喔~作為同樣具有打掃屬性的道具,我對你很有親切感呢.今後也一起在險峻的打掃道路上精進自己吧~」

伍鈴說些讓人一頭霧水的話,接著驀地停下動作.

緊接著——「鈴.」他們仿佛聽見了一記鈴聲.伍鈴詫異萬分地蹙眉.

「哎呀……該怎麼說呢,這真是……」

錐霞微微地半眯起眼問:

「……你看到什麼了嗎?」

「是的.該怎麼說呢,就只是影像嘩~地掠過腦海里而已喔.那就是大家都打扮得非常可愛,站在某處的舞台上——」

「好了,停,到此為止.我大致上明白了.」

錐霞深歎一口氣.此葉也一樣發出歎息.

「果然,剩下的方法只有這個了呢.蠢斃了.」

「這是非不得已.是啊,非不得已喔……」

這時菲雅似乎也終于察覺到了.她猛然抬頭.

「我知道了.騎士領的受詛咒道具發揮力量的條件,就是在投票時得到冠軍.反過來說,只要別讓化作學生潛進學校的敵人拿到冠軍,就能阻止能力發動.換句話說——」

她用力吞了口唾抹,接著說:

「只要我們參加校園美女選拔,其中一人再奪得冠軍就好了吧……!」

春亮明白了.的確,這也許是最後殘存的手段了吧.也是他們為了保護想成為平凡高中生的「她」所能做的唯一行動也說不定.

但只有一件事情春亮無法明白.

那就是下一秒,菲雅三人忽然像是牽制彼此般互相對望——最後,眼神莫名再認真不過地目不轉睛看向自己的原因.

*

(我絕不能輸……!)

盤據在腦海里的就只有這一句話,並且在頭蓋骨之間縈繞旋轉.

現在是第二節英語課.但是菲雅當然沒有在聽課.英語的話,她早已能流利地聽說讀寫,而且負責教英文的新任鷺咲老師,又是個看來很膽小的眼鏡老師,應該不會對菲雅的上課態度表示不滿吧.如果會呢?菲雅會讓對方後悔自己竟跟那個讓人火大的乳牛女一樣,都戴著眼鏡誕生到這個世界上來.

菲雅思索著,任由算是容易聽懂的英語發音左耳進右耳出.理由她當然知道.為了不讓潛進學校的後方支援員使用詛咒道具,只要某個人奪得冠軍就好了.

她們其中的某個人.第一名就是因為只有一人能得到,才叫第一名.可是——

(沒錯,我絕對不能輸……!)

無論對象是誰.當然,也包括那個乳牛女.雖然不好意思,但錐霞也是.

換言之——她不想輸.

基于什麼原因?為什麼?誰知道啊!菲雅在心里不悅地啐道.總覺得賞花之際她曾經思考過某些事情.看到錐霞從春亮的臉頰上取下飯粒時,似乎曾經思考過什麼.但一定和那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無論如何,當然是因為第一名感覺很棒.遠比第二,第三名還棒.)

就是因為這樣!菲雅決定了理由.沒錯,並不是同伴中有某個人奪得冠軍就好,而是她要奪得冠軍.若沒有這種氣魄,怎麼可能贏得了敵人呢.這是絕不容許失敗的作戰計劃.

自己奪得冠軍的正當性不容懷疑.接著就是想想那些競爭對手.

此葉.菲雅早已切身體會到,她那應該命名為雙肉獸的生物有多麼強大的破壞力.依當下情況,她那種乍看之下溫柔婉約但又楚楚可憐的外表會很有利吧?

錐霞.既理性又冷靜,雖不比此葉,但擁有著形狀和大小都剛剛好的武器.錐霞應該不會公然展現吧,但有時藉由遮掩,反而更引人遐想.頭腦聰明也是她的武器.她會想出什麼作戰計劃呢?完全預料不到.太可怕了.

以及素未謀面,以贏得這場校園美女選拔為目的而潛進學校的敵人.對方的模樣完全是未知數.但如果對方正確實進行著他們預想中的作戰計劃,想當然是勝券在握吧.肯定擁有一半以上的勝算——

真是強敵環伺.必須想些辦法才行.不知不覺間就下課了,因此菲雅為了統整思緒,走出喧嘩吵鬧的教室,隨便地在走廊上踱步.這時——

「天呐!雖然只是單純的上廁所路線,卻馬上因為一場邂逅而充滿了霹靂無敵的浪漫氣息!菲雅學姊!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聽小溪的潺潺水聲吧!」

菲雅遇見了總是朝氣十足又個子高大的一年級生.大腦回路瞬間連在一起.這個女孩說自己很可愛.她當然很可愛,但她幾乎不曾抬頭挺胸毫不感到害臊地大聲說出來,換言之,這家伙是最能夠理解她可愛的專家.既然如此——

菲雅踮起腳尖走路,將手放在夕銘的肩膀上,眼神無比認真地問:

「你——能夠引出我更多的魅力嗎?」

夕銘僅一瞬間露出怔怔的表情,但馬上強而有力地回以舉手禮:「當然,隊長!」

星期六上午的課程結束後,也就算是放學.菲雅與夕銘沒有吃午餐,在決定為作戰會議室的化學教室里(正好門沒有上鎖)將腦袋瓜子湊在一起.

「由于一些事情,我決定參加校園美女選拔了.為了不讓敵人起戒心……更正,為了制造出驚喜般的震撼感,我還沒有報名參加,打算等到明天最後一刻.」

「呼呣呼呣呼~!學姊終于願意認真了嗎!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剛才我簡單地問過了美女選拔的比賽內容.據說比賽會分配給每位參賽者一點時間,讓她們自由展現自己的魅力.表演的好壞會大大影響投票結果.你覺得我該做什麼才好?」

「這個呢……如果是有加入社團的人,會穿上社服做些社團活動的表演吧.例如像是蹲姿起跑之類的.」

兩人隔著大桌子一同歪過頭.忽然夕銘抬起頭來.

「菲雅學姊,請你笑一下.確認確認!」

「嗯?雖然莫名其妙,但這樣嗎?」

菲雅試著彎起嘴角後,夕銘就露出陶醉的表情,兩手捧住自己的臉頰.

「啊啊……果然霹靂無敵可愛到不像是這世上的人呢!哎呀,光是這樣就夠了吧!所有人的心都會被你奪走喔,確定勝利!」

「怎麼想這都不可能吧,再認真一點思考啦……哎呀?」

「哇!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一名疑似見過面又像沒見過面的男學生正站在化學教室的入口.一問之下,才知道他隸屬于化學社,剛才是因為有活動才會打開門鎖.菲雅為了確認夕銘說的語,因此和剛才一樣露出嫣然微笑,說:

「不好意思,我們現在正在進行作戰會議.這里暫時借我們用一下吧.別打擾我們,你先去吃飯吧.」

連菲雅自己也覺得這個命令很不講理,但莫名地卻奏效了.只見男學生忙不迭點頭,一百八十度轉身.

「……嗯,說不定真的光靠笑容就夠了呢.不不不,大意是禁忌,還是得想一些確實能得到冠軍的表演.」

「是啊~武器還是愈多愈好呢!」

思考時間再度降臨.菲雅拿出魔術方塊把玩,喀嚓喀嚓地開始旋轉.見狀,夕銘也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魔術方塊,「耶嘿嘿」地笑了之後,同樣開始旋轉.喀嚓喀嚓的雙重聲音就像優美的回聲般,在充滿藥劑臭味的教室里回蕩.

「啊!我想到了,用這個如何?」

「這個?」

「就是魔術方塊啊!之前我曾在電視上看過,有人速度飛快地把所有顏色都轉齊喔.不用做到他那個地步也沒關系,但只要能花幾分鍾時間將每一面都轉齊,也許就能宣揚到菲雅學姊的智慧與巧手,更加凸顯出學姊的可愛喔!」

「嗯,如果我辦得到的話,這是有可能啦.但我既不知道如何轉齊,距離明天也沒有多少時間了喔.」

「說不定親身嘗試之後,意外地簡單喔.敝人我也不知道方法,所以這時候就要借用先人的智慧啦——開始搜尋!喔,有了!」

夕銘遞出的手機畫面上顯示著「猴子也辦得到!如何完成魔術方塊!」這種頁面.上頭將應做事項分成了好幾個步驟,還附上圖片說明.

「看起來真是麻煩呢……但的確,只要記下來轉習慣了,也許就辦得到呢.好——不管怎麼說,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我就試試看吧!」

「好的!但一直盯手機熒幕的話,畫面太小了不方便看,我寫在紙上吧.請等我一下,讓我找找紙筆:」

夕銘翻找著自己的書包,尋找文具和筆記本.菲雅一面望著她,一面切身體會到有她這個同伴是多麼令人感激.明明自己只是臨時起意拜托她,她卻如此認真地幫自己的忙.真幸運.有如此愛慕自己的學妹真是幸運.

但就在這時,突然間——腦海里有某個聲音發出質疑.上了騎士領的當之後,自己的猜疑心也變得敏感.這真的只是單純的幸運嗎?

碰巧最喜歡自己的一年級新生,碰巧就在這里.這未免也太巧了吧?假使不是碰巧的話,那會怎麼樣?如果對方是基于某些原因,撒謊接近自己的話.如果現在這所學校里有這種存在——那就只有兩種可能性.

「喂,夕銘,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吧?」

「當然!呃~那麼,我馬上把步驟抄在這張紙上~」

菲雅輕抬起單手,制止夕銘的動作.夕銘納悶地抬起頭.

「既然如此,在此之前我想先做一件事.你也許會覺得討厭,我其實也很不想這麼做,可是……果然一注意到之後,還是得確認一下才行.所以,夕銘——」

菲雅發自內心認真地,筆直地注視著夕銘的雙眼,然後簡短地說:

「把衣服脫了吧.」

春亮放學後在學校里四處徘徊.雖說是放學後,但現在是周六下午,明天就是新歡祭,還是很多學生留在學校里.錐霞和此葉已經回家了,他則聯絡不上菲雅.春亮正在尋找一下課就沖出教室的她.

(明明這種時候手機就能派上用場了,電話卻打不通,簡訊也不回.)

基本上,校規中明訂上課期間手機必須關機.不曉得菲雅她是老實地遵守著校規,還是忘了,或是壓根兒沒有注意到.

如果她已經先回家了,那倒沒關系,又如果是在學校里准備明天的事情,那也無妨,但菲雅現在不曉得在哪里做些什麼這種情況,多少讓春亮感到不安.就在這時,他自同班同學(雖然很少交談)那里得到了值得一聽的情報.現下化學教室里似乎發生了占領事件.那名同班男同學隸屬于化學社.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麼啊……?」

無論要先回家還是一起回家,都該先說一聲啊.春亮往化學教室前進.

接著,就在他伸出手,准備打開化學教室大門的時候——

「啊~啊~!太…太難為情了啦——……」

「忍耐一點.只要你乖乖配合,很快就會結束.」

「就…就算學姊你……那麼說……敝…敝人我沒有那種興趣……只是精神上喜歡學姊的可愛呼哇哇哇!觀察那里還是不好吧!呼氣……呼氣碰到了啦!」

「接下來是這邊.就這樣,然後——對了.可以的話,希望你自己打開——」

春亮僵在原地.這是怎麼回事?這間教室里頭究竟在進行什麼行為?

「接下來……我爬上去一下.嘿咻.」

「爬上來~?這樣怎麼可以,敝人我有種菲雅學姊的重量,會讓某種東西覺醒的霹靂無敵強烈預感喔!」

「嗅…嗅……嗯~?吸~……吐~……」

「學姊在聞我嗎!覺醒的那樣東西有可能是種很特殊的東西喔!啊呀~!」

里頭正進行著絕對不能觀看的事物.這點絕對錯不了.

可是……就這樣轉頭回家真的好嗎?對夕銘見死不救真的好嗎?

不,男人一定也有非做不可的時候吧.那就是現在.一定是現在!

春亮下定決心做自己該做的事,同時也做好今後將有各種災難降臨至自己身上的覺悟,然後抱著奮不顧身的心情將意志力傳達至僵硬的手上,灌注全身的力量後打開教室大門.

「菲…菲雅!到此為止了!」

教室內的景象大致上如同他的預期.也是他希望不要猜中的預期.

夕銘正躺在化學教室的大桌子上.盡管春亮竭力不去看,還是不小心瞧見了——和平常予人的人高馬大形象不一樣,她的皮膚白皙又光滑,臉頰酡紅,眼眶略微泛淚,呼吸急促.胸脯的大小適中曲線,以及滑嫩的大腿線條若隱若現——之所以沒有被人看個精光,是因為菲雅正壓在她的身上.雖然菲雅穿著制服,但裙子往上掀起,一樣是不適合定睛細瞧的模樣.

菲雅正將小臉湊至夕銘的脖子附近大嗅特嗅,這時慌忙起身.

「無…無恥小鬼?你真是太無恥了!詛咒你喔,詛咒死你喔!快滾出去!」

「喔哇!」

身體遭到一陣猛烈的撞擊後,菲雅緊接著推向他的後背,將他推出走廊.身後只聽見菲雅轉向教室里頭說:

「好了,夕銘,不好意思!我已經確認完畢,你可以穿上衣服了!」

「呼啊……呼咿……敝人搞不好已經見識到了不該看到的世界……」

接著是教室大門被關上的聲音.這下子春亮終于能夠回頭看向菲雅.

「確認……你剛才是在做什麼?」

「因為我有點在意嘛.那我直接說結論吧,就是那家伙身上既沒有奇怪的刺青,也沒有任何詛咒的味道.後者雖然無法百分之百肯定……但如果利用了具有易容能力的道具,我都嗅得那麼仔細了,至少也能聞到一點點氣味吧.所以應該沒有問題.」

原來如此——春亮聽了她的解釋後恍然大悟.剛才菲雅僅是同時在確認兩件事情罷了.身體某處有刺青的龍島/龍頭師團.利用詛咒道具易容潛入學校的騎士領後方支援員.她在確認夕銘是否為兩者之一.

「雖然我很不想懷疑她……但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我也沒辦法.」

「喔,我明白了.」

「你能明白嗎?那麼接下來,明明一聽聲音就知道教室里有不能看的東西,你卻連門也不敲就直接沖進來,跟我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麼吧.」

「雖然我很不想懷疑你……但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我也沒辦法.」

「喔,我饒不了你!」

「明明台詞幾乎一模一樣耶!太不講理了吧!」

春亮沒有錯.真有錯的話,也是雙方有錯.他故意引用同樣的回答,其中隱含的這個意思卻完全沒有傳達出去——正如同他先前的覺悟,之後好一會兒春亮一直承受著菲雅往他頭頂劈去的懲罰手刀.

*

熱氣熏得錐霞眯起雙眼,她將熱騰騰的咖啡牛奶湊至嘴邊.香氣四溢的義式濃縮咖啡滋味與牛奶的柔和甘甜完美地融為一體,滑過喉嚨.

「呼~」錐霞不由自主地籲出一口像是歎息的吐氣.

自己公寓的客廳,說是這世上最能讓她放松的場所也不為過.周六午後和煦的日光自略微敞開的窗戶灑落進來,混在其中的俏皮微風輕輕吹動她的發絲,帶來了宜人的冰涼.只有遠方依稀能聽見的,不知其名的小鳥啁啾聲,是籠罩著這們靜謐午後的背景音樂.

(啊啊……)

錐霞將冒著熱氣的杯子放回桌上,再將呆呆地望向陽台的視線收回至房內.靜謐得過了頭的周六午後.擁有這麼幸福的時光真的好嗎?錐霞輕輕微笑,然後就在同時——

逃避現實也到達了極限.

砰!錐霞忽然用雙手抱住頭,手肘撞在桌上.

(怎…怎…怎怎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校園美女選拔?真是蠢斃了!怎麼辦?可是,也只能上了吧.所有人都參賽的話,獲勝機率確實比較高,現在也不能說不參加了.可是,要我在那家伙眼前做什麼嗎?不,這正是在那家伙面前表現自己的千載難逢大好機會.可是,該怎麼做?蠢斃了.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

錐霞猛烈地搖晃腦袋,坐在椅上忸怩扭動,雙手搗住臉龐,雙腳就像小孩子般踢個不停.她大聲歎氣,不知為何還發出竊笑聲,額頭咚地撞在桌上.

殘留在大腦里的些許理性讓她的腦袋慢慢冷卻,思考也漸趨清晰.

這件事做比較好,她也想做,而且也非做不可——所以,她要參加.

結果,她早已下定決心了.

參加校園美女選拔,得到冠軍.在他的面前,戰勝身為強敵的她們.大秋高中小姐.也許他會因此察覺到自己是個「好女人」.啊啊,她很明白.她知道自己並不可愛也不漂亮,可是,盡管如此——

既然決定參加了,就一定要全力以赴上場戰斗才行.不想成為膽小鬼也不想成為卑鄙小人的自己,只剩下這條路可走了.

(那麼……該怎麼戰斗呢……?)

錐霞動著腦筋思索.明天之前能做的事.作戰.表現自我的時間.在全校學生面前.盡可能可愛又漂亮.沒有什麼提示嗎?像是以往他曾說很適合自己的服裝.但是,由于「基美史托蘭提之愛」的關系,當然不能穿暴露度太高的服裝.他,他,他.他對自己小鹿亂撞時,其他人也同樣會對自己小鹿亂撞嗎?

錐霞霍然自桌上起身.她咬住唇瓣,吞了口唾沫.臉色因緊張和不安而僵硬且慘白.

盡管如此,錐霞的神色中還是沒有一絲迷惘.

她下定決心地緊緊握拳,同時輕喃:

「雖然不想這麼做……但看來只能上了呢.就用那個吧……!」

此葉甩著兩條辮子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直接穿著制服沖進美容院「壇之浦」.不久後店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在大門口貼上一張寫著「本日臨時歇業」的紙條.

數分鍾後,在「壇之浦」二樓約六張榻榻米大的居住空間——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下子可不是工作的時候了……情況出乎預料地變得很有趣呢!當然,小此,我很樂意協助你喔!哎呀,這麼好玩的活動,我絕對不能忽視啊!」

此葉向黑繪說明事情原委後,取得了黑繪的協助.假使菲雅也同樣前來求助,黑繪也一樣會幫助她吧,但這點就別管了.就算在意也無濟于事.

「校園美女……校園美女嗎……小此擁有很強的武器呢.關鍵就在于如何運用.」

「是…是嗎?沒來由地,這次我不想輸給任何人……不,當然,這是因為若不得到第一名,那個叫作妮露夏琪的學妹會很危險喔.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企圖.所以——只要是為了贏,任何建議我都接受.請盡管說出你想到的主意吧.」

此葉在房間中央的暖爐桌上探出身子,一臉認真地說.不能輸.這場戰斗絕對不能輸.究竟會是天堂還是地獄——也就是說,當他不再將她看作是姊姊那種家人般的存在時,是否會注意到自己身為異性的魅力;還是說,她的美貌會在眾人客觀的證明下淪為輸家,徹底遭到擊垮呢?她絕對不要是地獄,最好是天堂.

尤其是現在,「她」開始展現出了攻擊的態勢後,自己更是不想輸……!

黑繪冷不防眯起雙眼問:

「你有打算——使用那項『武器』嗎?」

此葉也眯細雙眼回答:

「有必要的話.」

「到哪種地步?」

「只到必要的地步.」

「你那個武器太強大了.我擔心殺傷力會太過巨大.」

「總比不夠要來得好.」

「原來如此.」黑繪點點頭.明明沒戴眼鏡,卻做出了推眼鏡的動作.

「既然你有如此強烈的覺悟,我也會拿出真本事,全力協助小此得到冠軍喔.奴家的特訓可是很嚴厲的喔!」

「……奴家?」

「回答呢?」

「是——是的,教練!」

雖然一頭霧水,但此葉還是挺直背脊朗聲回應.黑繪滿意地頷首.

「啊.不過,還是先聯絡一聲洗衣店老板比較好吧.畢竟就是明天了,又不一定馬上就能做好准備.那麼,期間我會從基礎知識開始,好好特訓小此——」

咕呵呵——黑繪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惡笑聲,邊開始打電話給某個人,身上仿佛散發出了有些危險的氣息.黑繪毫不拿捏分寸的協助,究竟會招來什麼結果呢?這點誰也不知道.這樣子真的好嗎?此葉腦海里有道聲音低語著.

也許太心急了——但此葉並不這麼想.

頂多只有一點點吧.

*

眨眼間一天就過去了,星期天正式到來.新歡祭當天.

昨晚菲雅除了吃飯和洗澡以外,一直窩在自己房里,早晨才回家的此葉則是似乎一整晚都和黑繪在「壇之浦」度過.所以春亮不太清楚兩人到底在做什麼.只是上學時——菲雅一如往常,此葉卻背著一大包東西——只能看出兩人臉上都充滿著疲憊感,緊張感與某種成就感.看來兩人心里都有某種勝算吧.

上學途中他們遇到了錐霞.她的表情也和菲雅等人很類似,但又多了一點菲雅她們沒有的感覺.無奈與頓悟.看不出來她有沒有勝算.

雖說是周日,但這也算是學校的正式活動,因此早上班會時間仍會確實記錄出缺席.但是這之後就是自由時間——亦即直到下午的校園美女選拔之前,可以自由活動.校園美女選拔結束之後,新歡祭就宣告落幕,學生也各自解散.換言之,只有最後的校園美女選拔算是尾聲的一部分,所以強制所有學生必須參加.

「……要四處看看嗎?但如果有人需要做最後調整的話,那也沒關系.」

「事到如今掙紮也沒用.我也有興趣知道新歡祭都在辦什麼活動,我們走吧.」

此葉和錐霞也表示同意,于是春亮一行人開始在祭典中漫步.中庭和前庭可以見到攤販一字排開,飄散著面粉與肉的燒烤香氣.當然,這些事物成了治愈菲雅疲憊感的材料,同時也成了減輕春亮錢包重量的材料.只是,當菲雅一臉幸福地邊走邊吃著烤雞肉串時,前方忽然出現了游泳社的可麗餅攤位,最後演變成了那群穿著圓點圍裙的集團疾速逼近說:「出現了!奪得新社員的救世主!你願意再幫我們一次忙吧!」菲雅連忙逃之夭夭,結果疲憊感正負加減之後可能還是零吧.

校舍內部,教室則是分配借給了提出申請的社團等團體.柔道社的寢技按摩,網球社的咖啡廳,田徑社的鬼屋……雖與社團活動內容全無關系,但總之只要能向一年級新生宣傳到社團的名字和存在就好了吧.相較之下,文化性質的社團都是舉辦展覽,或是展現平日的成果,較為中規中矩的自我宣傳.

操場和體育館里,是每個一段時間都有體育性社團舉辦活動.劍道社的紅白大賽,啦啦隊社的華麗啦啦隊表演,以及對照之下應援團充滿了汗臭味的應援表演.排球社則是進行挑戰,利用發球擊中球場角落的空罐子.另外也有讓參觀的一年級新生參加,達到一定分數就贈送餐券的企畫.看起來是無奇不有.

學校里頭充滿喧囂.宣傳自己社團的魅力所在,歡迎新生入社的吆喝聲,以及穿著社團制服,或是毫無關系的布偶裝,或是身體前後夾著廣告看板,昂首闊步的學生們.

菲雅眺望著這幅混亂的景色,忽然停下腳步輕喃:

「那家伙——也在這里頭的某處吧.」

用不著思索,春亮他們也知道菲雅指誰.希望成為平凡高中生的某個人.如今仍未見過面的某個人.他們想保護她的某個人.

此葉與錐霞也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是啊.現在她也正和朋友一起到處參觀吧.」

「說不定正手忙腳亂地婉拒社團強勢的邀約呢.」

「呵呵.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

菲雅打開嶄新的手機,確認時間.

「或許我們無法看見她,但她一定會看見我們吧.喏——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中午了,差不多該去吃午餐了吧.」

鍾聲響起,校內播放起廣播,提醒全體學生帶著貴重物品集合.這個廣播就像是預備鈴一樣,距離實際開始時間還有一大段准備時間.學生們沒有特別著急,不是澆熄攤販的火,就是更換穿著,之後才三三兩兩地前往體育館.

學生們就像全校集會般並肩就坐,體育館里人口密度極高.

春亮悄悄轉頭.只見有個執行委員正將昨天見到的大看板貼在舞台旁邊.三名少女走向執行委員,其中一人有著銀發,另一人綁著辮子戴著眼鏡,最後一人則綁著馬尾.菲雅莫名不可一世地挺胸,作為代表宣告某件事.執行委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後,忙不迭點頭,並指示同伴制作新的參賽者名牌——

春亮隨即聽見附近的學生竊竊私語.

「那三個人也要參加嗎!太意外了……!怎麼辦,要叫莊家進行變更嗎?」

「是說,該選誰啊?三個人都是冠軍等級耶.不過,我會投庫柏立克同學啦.她真的很可愛呢,個頭嬌小,皮膚白皙,頭發也閃閃動人.」

「我是個星人.可別問我是哪顆星球喔,這不是廢話嗎!」

「……好想讓班長罵我.你們能明白這種崇高的願望吧……?」

聽著不認識的學生們的對話,春亮不可思議地感到坐立難安.他看向在執行委員的指示之下,前往舞台旁邊的菲雅一行人,就在這時——

「明白了嗎?在一般人眼里,阿春你身旁的人都是相當受歡迎的角色喔.我覺得你對此再心存一點感激也沒關系唷.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春亮嘰嘰嘰地轉過頭.這不是幻聽也不是幻覺.他強忍下想大叫的沖動.

「喂,黑繪,這果真變成你的壞習慣了吧……!」

「有祭典當然要來參觀啊.而且身為小此的參謀,得看到結果才行!」

新歡祭和文化祭不同,未開放給民眾參觀,但就算這麼說,也無法阻止黑繪.至少希望別被老師他們發現啊……春亮如此心想時,黑繪突然強行拉起他的手往前走.途中遇到熟識的泰造時,還語氣輕快地對他說:「阿春要去幫忙喔.點名時再麻煩你通知一聲了~」泰造看見黑繪後,瞬間露出呆愕的表情,但唯獨這種時候非常識時務地朝他們豎起大拇指.

「幫…幫忙?可是,美女選拔都是女孩子吧,我沒什麼好幫忙的啊……」

「小此已經告訴過我比賽規則了.有些社團是男女生加在一起後人數還是偏少,所以這時男生也可以幫忙喔~但更衣室就另當別論了.」

黑繪拉著春亮逐步逼近舞台.為了整個圍起進入舞台旁邊的入口,這里用屏風制造出了一個頗為寬敞的空間.黑繪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入侵那個空間.

「大家好~」

「唔喔!黑繪!和……無恥小鬼……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幫小此的忙,阿春則似乎是想坐在特等席上看大家的盛裝姿態喔~」

「呃,不是,我其實坐在哪里都可以,是這家伙硬拉我過來……」

春亮說著,同時偷瞄四周.如同黑繪所言,很快地他也看見了其他男學生的蹤影,霎時松了口氣.大概是地理科學社一類的社長吧,一名男學生正口沫橫飛地指導腋下抱著地球儀的女學生演技.現場放有幾張折疊椅和長桌.真要說的話,這里算是男生也能進入的副等侯室吧.女孩子更衣用的男生止步主要等候室,就位在必須先經過這里才能抵達的舞台旁邊吧.

「特等席嗎……畢竟機會難得,有種既希望他這麼做,又希望他還是別在這種近距離下觀看的心情呢……」

「同感.不,這種事不過是大事前的小事.什麼也別想,拋掉迷惘吧……!」

此葉與錐霞的模樣格外奇怪,相較之下菲雅倒是一如往常.

「嗯,畢竟外頭人口密度很高,擠得人山人海呢.會來這里避難,我也不是不能明白啦.況且早已經有人先一步來這里避難了.」

菲雅的視線滴溜溜一轉,看向旁邊.

「為什麼我非得為了這麼無聊的活動,搞得汗流浹背不可啊.我不過是行使理所當然的權利罷了.來,莎弗蘭緹.」

「呃……大家加油喔!雖然我什麼也沒辦法做,但我會替大家加油!」

「聽到了嗎?真是的,她的加油可是美妙到用在你們身上還嫌可惜呢.這孩子的加油聲會遠比其他事物都要完美地協助你們,換言之,我就是協助她的助手的助手.我想我遠比那個下流的偷窺狂人類更有正當性待在這里吧——你是因為光是靠近女孩子的更衣室就會感到興奮,才過來這里的吧.能麻煩你現在立刻和掛在那邊天花板上的排球交換,直到曬成人干之前都被人遺忘嗎,人類?」

白穗百般無聊地在長桌上以手托腮,莎弗蘭緹則一如既往穿著女仆裝.坦白說這兩人根本與此毫無關系.而且回答菲雅的人還不只她們兩個.

「呃~沒錯,就是這麼回事.我和白穗學姊一樣,是她助手角色的助手喔.而這家伙是……助手的助手的附屬品……?」

「敝人我真的是為了協助菲雅學姊才在這里的喔!身為參謀,我可是能讓人發揮出霹靂無敵才能的名助手!當然,我相信菲雅學姊一定會獲勝,我會拚命為你加油!」

「請容我誠惶誠恐地說一句,說附屬品真是太過分了~伍鈴也會為大家加油唷~」

還有千早,夕銘以及穿著巫女服的伍鈴.春亮已聽說夕銘成了菲雅的參謀,但千早出現在這里的理由……果然是偷懶那類的避難吧.春亮強烈懷疑是不良學姊為她帶來了不良影響.身為校工的伍鈴會待在這里也非常奇怪——她與春亮的視線交會時,還對他投以莫名意味深長的微笑.這點也很神秘.

這時,體育館里再次響起了鈴聲.是表示開始點名的信號.

「好了,就快開始了呢——要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唷!姬乃也是!別再找藉口,說是大家硬推舉你出來的了,既然參加,就要以冠軍為目標!」

「啊,嗯……沒辦法,我會加油.我不會輸給夕銘你的學姊唷!」

夕銘正和一名應該互相認識的一年級女生說話.基本上校園美女選拔都是社團意圖招攬新生,因此高年級生參加居多,但也並未禁止一年級生參加.想必正如夕銘所說,那個女生是在朋友的慫恿下才報名的吧——當然,那名女生有著令人一眼就可以理解,難怪同學會慫恿她的可愛臉蛋.也許是相同的情況吧,其他也能看到好幾名一年級女生.

「夕銘說得沒錯……就快開始了.」

菲雅低喃,同時環顧等候室.她的表情十分認真.不,說是認真還不夠——她就像敵人正站在自己眼前般,用具有攻擊性的眼神睥睨周遭眾人.

「如果那兩個龍島/龍頭師團成員的消息是真的,潛進校內的敵人就在這里頭吧.雖然不曉得對方擁有什麼勝算.」

「報名的截止期限……是參賽者自我表演的時間結束後,直到演講時間開始前,所以接下來還能報名參加,不過那樣太醒目了.現在就在這些人里頭的可能性必定比較高吧.」

錐霞與此葉也小聲低語.正如錐霞所言,校園美女選拔比賽的流程,是先進行每位參賽者的自由發揮表演時間,所有人都結束之後,全部的參賽者再一起上台,依序進行演說,發表幾句感言.黑繪在春亮的耳邊悄聲嘀咕.

「阿春,對方應該不會露出任何破綻吧,但這是我們的工作.要仔細觀察,別遺漏任何可疑的事情喔.」

「我知道.」春亮也繃緊神經頷首.自己能夠做什麼——黑繪說得對,那就是找出(可能)混在這群女孩子里的敵人.

然後——觀看菲雅她們的戰斗直到最後.

總而言之,就是不要別開目光.

這是易如反掌還是難如登天,要試了才會知道.

*

「啊,嗯……沒辦法,我會加油.我不會輸給夕銘你的學姊唷!」

鍵堂姬乃——蘿莉卡·「廢物」·薛格劄以完美的演技這麼說.但完美的只有外表而已,她的內心正有許多話語在波濤洶湧地瘋狂翻滾.

沒辦法?不,這才是她的使命.是自己用以接近那個人的道路.

不會輸?不,她一定要贏.否則的話,就無法引出「戰鬼」妮露夏琪.領主為了這項使命而交給她的禍具——「露穆尼克艾斯奇村村規」就不會發動.

現在放在書包里的老舊書籍就是這項禍具.她也聽說了由來.某個東歐的村長懷疑妻子不貞,不停地懷疑再懷疑,最後就發瘋了.他明明是村長,明明是這個村里最偉大的人,為何妻子會背叛自己?對方是誰?期間他的任期宣告結束,下一任選舉開始了.表面上他扮演著優秀的村長,維持著和諧的家庭,因此確定連任.然後發了瘋的他在村里寫著絕對規范的那本誓約書上,以鮮血寫下「選舉上當選的人,有權知道村民的所有秘密」——連任的他就此開始追蹤妻子的所有行動,也開始探查與妻子接觸的所有人的秘密.對所有村民進行異常的跟蹤行為.知道了村民所有秘密後,他對自己該采取的行動得出了必然的結論.

觸摸過妻子的人,與妻子說過話的人,與妻子四目交接的人,與妻子呼吸同樣空氣的人——為了讓他們再也無法接觸到妻子,他全部處以鮮血與墓穴之刑.

于是,這本村規被詛咒了.雖說騎士領以破壞禍具為最主要目的,但如果是這種具有獨一無二性質的禍具,有時也會暫緩破壞,加以利用.這項禍具會沒有遭到破壞而受到保管,也是因為其忌能及發動條件十分特殊.在某個領域的投票行為上獲得勝利的使用者,就能夠知道輸家的秘密.

使用者就是自己.投票行為即是這場校園美女選拔.只要贏了,在那一瞬間,輸家們——具有參加資格的女孩子們——的所有秘密應該就會流進自己的腦海里.當中肯定會含有龍島/龍頭師團這個字眼.必定有人擁有這個秘密.

(我……就是為了贏,才會站在這里的呀……!)

為了引導出這個結果,她也做足了事前准備.

她尋找了鍵堂姬乃這種人才,不僅具有高水准的美麗外貌,以「柯林博士的整形步驟」成為她之後,也有著不會引人懷疑的人際關系.她再調查了鍵堂姬乃的聲音,說話方式,個性,興趣與細微的習慣,全部謹記在心後模仿得維妙維肖.

再利用鍵堂姬乃的身分,提升就算接觸也不會不自然的一年級生的好感.由于參加校園美女選拔的一年級生貌似不多,為了不過分引起側目,她也間接地操作了人際關系,讓幾名一年級生參加,當作煙霧彈.

結果,自己會受到拔擢接下這個使命,她想有部分也是因為自己所擁有的「廢物」——這個優缺點兼備的垃圾禍具.就這方面而言,她很幸運.為了未來,決定咬牙忍耐,持有這項既墮落又邪惡又令人作惡的禍具,總算有了價值.

那項禍具既不是只對人類以外的動物有效的麻醉針「抱豬愛」;也不是能治好刀傷,相對地身體某處會骨折的「古爾本治療布」;也不是無論是人肉還是腐肉等詭異肉類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相對地其他東西都吃不出味道的「美食家的叉子(Fork of Epicure)」;也不是最多只能消除三十分鍾前記憶的「救濟拷問官之瞳」.而是「綺拉翠伯爵夫人的特制發情香(Peifume of Mating Season)」.

這是能夠提升異性好感度的香水,她曾使用過數次,以執行需要色誘的工作.問題在于每使用一次就會消耗掉香水,因此有使用次數的限制.體育館的空間太廣大了,若要讓香水對所有人發揮作用,就必須用掉所有的香水吧.但是,只要這項使命成功了,她就能打開通往正當騎士的道路才是.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只要使用那個發情香——雖然因空間寬廣,多少會遭到稀釋——但是,應該還是能對在場幾乎所有男學生,發揮到讓他們在投票紙上寫上自己名字的魅惑效果.再加上腳踏實地構築的人際關系之支配,多數的一年級女生也都會投給她.

做足了如此周全的事前准備,沒有任何會輸的要素.一定,絕對,必然——沒有.

可是——

(箱形的恐禍,妖刀村正,暗曲拍明的妹妹,沒想到她們竟然也要參加……)

他們的目的被發現了嗎?她們是知道了「露穆尼克艾斯奇村村規」這項禍具,為了阻止她才參賽的嗎?這個可能性想來很高.雖然對方應該不是一五一十全知道了,但至少已經掌握在這場校園美女選拔上獲勝的話,就能知道妮露夏琪的真面目一事.她們打算自己取得冠軍,阻止這件事情發生.

但是,你冷靜一點——蘿莉卡對自己低喃.

你有任何會輸的要素嗎?怎麼可能.

發情香具有著可說是王牌的力量.就算多少有些誤差,但男生的票加上一年級女生的票,幾乎可以到達過半數吧.使用發情香這個禍具時,那一瞬間也有可能被對方發現,可是,只要他們沒能逮住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只要拖到最後一刻再使用,之後只要躲起來,等到投票結束就好了.

她既沒有任何會輸的要素,也不打算輸.換言之她不會輸.

蘿莉卡小心不被任何人看見地握緊拳頭.

伴隨著下腹部的疼痛,蘿莉卡邊回想憧憬之人的臉龐,邊在心里堅定發誓.

(莉莉海爾大人……請你相信我,等著我吧.我一定會贏!)


但是,這太困難了.

莉莉海爾·姬魯米絲妲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結論.相信蘿莉卡的風險太大了.姑且不論蘿莉卡的能力,莉莉海爾本就不喜歡出現不確定因子.假使發生了不測導致計劃失敗,屆時事態可就無法挽回.

但是,再一次進行確認,也並非毫無意義.

「這是事實嗎?」

『——懷疑的話,親眼去看看就知道了.也可以打電話給潛入學校的她.』

「我不是懷疑,是確認.箱形的恐禍她們察覺到了,進而參加了投票.沒錯吧?」

『沒錯.』

電話的主人——這場作戰計劃的「協助者」嗓音中沒有一絲猶豫.雖然是透過變聲器的機器聲,但聽來不像在撒謊.

莉莉海爾使用擴音,讓外邊的人也能聽見對方的聲音.納特一副旁若無人般地占據著沙發,大笑著說道:

「嘻哈哈哈!出現礙事的家伙了嗎!嗯,本來本大爺就不覺得這種無聊的作戰計劃,能從頭到尾都順利進行啦!」

「這只是有可能出現阻礙而已,還不等于失敗.」

「可是,這也就表示之後有可能失敗吧?嘻哈!」

說得沒錯.她也剛深思熟慮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正是.也許無法取得確切的勝利.而我們第八十七騎士團『莉莉海爾·納特』只需要確切的勝利.」

「失敗的話,就什麼意義也沒有了嘛.嘻哈哈!」

『……貴方有什麼辦法嗎?』

雖說是協助者,但也不代表她完全信任對方.只不過是進行了好幾次的確認之後,暫時可以判定對方是個「擁有高可信度情報的人,現階段就算利用對方的情報,也應該不會有危險」.關于對方本人的情報,他們也只知道對方與他們一樣對妮露夏琪懷恨在心.所以莉莉海爾的回答自然是——

「有.雖然很不想那麼做.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是嗎?』

對方也干脆地不再追究,莉莉海爾忽然心生狐疑.說不定這家伙早就知道了他們打算做什麼.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不能改變.

「你說完了嗎?那麼,我們必須馬上行動才行.感謝你提供消息.」

『我也是.那麼——期待貴方的戰果.讓妮露夏琪得到報應吧.』

電話嘟的一聲掛斷.莉莉海爾放下室內電話的話筒後,發出歎息.納特自話筒里聽到那個名字後,臉上倏地褪去所有表情,開始散發出鋒利又殘忍的複仇者氣息.但這回那副模樣僅顯現在外表上一瞬間.

「真不好笑……不,這件事的確很好笑,笑死我了!嘻嘻哈哈哈!團長啊團長!箱形的恐禍她們出面多管閑事後,現在不能將任務全交給『廢物』一個人,那麼本大爺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呢?要使出你很不想使用的什麼手段呢?」

納特是明知故問.莉莉海爾將不悅壓進心底深處.

「——我會使用為了緊急時刻所准備的那樣東西.它似乎已經自本國平安送達這里了.也就是說,要靠那東西和你了,納特.」

「嘻哈哈哈!就是那個屁眼瓦斯吧!那個叫作無力化瓦斯的東西吧?」

「沒錯.」

名義上是沒錯——她在心里補上這一句.那種瓦斯能發揮出讓人迅速昏迷的效果,但同時也會留下後遺症等各種問題.曾有一次在解決大規模的恐怖活動時使用了這個瓦斯,在多達九百人以上的人質中,約有將近一成的人因此喪命.

「嘻哈哈!也就是先將那個瓦斯灌進體育館里,讓混帳屁眼學生們全都倒頭呼呼大睡,本大爺再趁機將那個屁眼混蛋很久以前對我造成的『疼痛』照片塞進刺槍里,一一刺傷每一位學生.因為我具有一旦將疼痛回敬給制造出傷口的當事人,本大爺就會非常痛快的特質,只要刺了可能躺在昏迷學生里的那個臭女人,本大爺就會高潮!所以找到之後,就可以直接讓她的屁眼獲得高潮啦!嘻哈~!」

莉莉海爾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瓦斯會留下後遺症,甚至也有致死的風險.為了找出對方,納特也必須以刺槍傷人才行.她本想提醒納特,盡可能避開要害,但實際上納特會不會聽從,都要視他當下的心情.他一邊說「喔,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嘻哈哈!」一邊一槍刺向臉部,乳房或性器官的景象浮至眼前.他就是會因而得到快感的男人.

她絕不認為這是正確的道路.但是——

(我並不是聖職者,也不是聖騎士.)

她不過是一介騎士.一個期望破壞禍具的騎士.大家都瘋了,恐怕自己也瘋了吧,她有自覺.而她的這份自覺,恐怕也與瘋狂類似.

沒錯.至少她希望自己——是正當地發狂.

所以她問自己.這是正確的嗎?

既不正確,又正確.

前方的道路既帶有著為慘遭殺害的同伴報仇雪恨的意義,歸根究柢,也具有著破壞可恨禍具的意義.

既然該前進的方向沒有錯,那就必須往前走.即便有可能會傷害到一般民眾.但現在他們也沒有閑暇再折返回頭,尋找新的道路了.

「命令所有團員集合.你也做好准備吧.」

「了解.嘻哈哈~看來會演變成歡樂的屁眼祭典啦!」

莉莉海爾在眼角余光里看見納特自沙發跳起來,自己也走向(在鍵堂家當作自己房間的)臥室.在走到房間的這段期間,她也解開了好幾顆襯衫的鈕扣.連她自己也覺得這樣子太過急躁了,但沒辦法.

要是因為花太多時間換上正式服裝而遲到,身為團長那就太不像樣了.

「——讓妮露夏琪得到報應吧.」

闔上手機後,身後傳來話聲.

「我果然還是提不起勁.這圈子繞得也太遠了吧.」

「這也沒辦法嘛.這件事情要是在校園美女選拔時就落幕,那就沒有意義了.無論是『托卵計劃』……還是因為上級的協助命令而無法違逆的另一個計劃.」

穩天崎切子邊回頭看向傅婷,邊帶著些微的苦笑說道.

*

校園美女選拔的參賽者表演時間開始了.春亮也在一旁觀看.即便是坐在由屏風圍起的副等候室里,也能窺看到舞台上的情況.在那名疑似是社長的男學生目送下,揣著地球儀的女學生模仿搞笑藝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顯得怕生內向的文藝社代表則用細若蚊蚋的嗓音朗讀歌德的詩(稍稍獲得了少部分人支持);還有穿著泳裝對著空氣游泳的游泳社社員(其他參賽者們對此喊道:「真是膚淺!」);還有穿著柔道服的大塊頭柔道社女學生發出厲聲大喝,擺出護身倒法動作(靠震撼力決勝負嗎?).以及——

「再過兩個就輪到我了嗎……好,我上啰!」

菲雅從鼻孔里噴出大氣,瞥了春亮一眼.

「難得我努力練習,我可不允許你看漏喔.給我睜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了!」

「啊……喔.雖然不曉得你要做什麼,但加油吧.」

「菲雅學姊,加油~!只要讓大家看你練習的成果,鐵定沒問題!」

在拚命揮手的夕銘目送下,菲雅走向舞台側邊.過了不久——

「好的,這位參賽者辛苦了!那麼接下來是——在比賽前一刻才臨時報名參加,來自外國的銀色小天使,不屬于任何社團的菲雅·庫柏立克同學——!」

聽見擔任主持人的男學生呼喚後,菲雅跨著大步從舞台邊走到舞台中央,表情顯得有絲緊張.主持人將麥克風傾向菲雅,問:「您准備了什麼樣的表演呢?」菲雅大力一點頭,從口袋里拿出平常的那個立方體.

「我要解開這個魔術方塊.」

「喔喔?可是,真的沒問題嗎?你只有三分鍾的時間喔.」

菲雅得意地微笑說:

「——綽綽有余.問題反而在于多余的時間要拿來做什麼呢.」

喔喔~館內因她這句誇下海口的發言而陣陣喧嘩.春亮在夕銘的耳邊低問:

「她昨天起就一直在練習那個嗎?她真的能在三分鍾以內完成?」

「平均算起來,大多都是在約莫兩分三十秒的時候就解開了呢.這跟金氏世界紀錄當然沒辦法比,但也很厲害了吧?」

「真的假的?那真的很厲害……希望她不會因為太過緊張而超過時間.要是三分鍾過去了還沒完成,她死都不肯下來,那可就糟了.」

「我們只能相信菲雅學姊啰.」

夕銘雙手緊握住自己買來的,與菲雅成對的立方體玩具,仿佛當作是護身符.

「那麼——」主持人往上高舉起手臂.菲雅也輕輕地將魔術方塊舉至胸前.

原本人聲鼎沸的體育館逐漸安靜下來,歸于靜寂.

這一瞬間,春亮覺得時間仿佛停止了.

他無法將目光自站在舞台上的菲雅身上移開.大概是非常專注吧,她的面無表情甚至散發出了一種神秘感.凝視著手中相似形體的眼神超脫世俗,沒有一絲動搖.頭頂上方的照明將她的一頭銀發照得閃閃發光,宛如她的存在本身是一座不容許他人觸摸的銀色雕像.

那副模樣實在非常地美麗,非常地懾人心神——

「開始!」

主持人的手往下一揮,春亮也恍然回神.同時,菲雅開始旋轉立方體.並不是至今那種打發無聊的,漫無目的的旋轉.菲雅眼中已預見了它完成的模樣.首先完成了一面.她或是翻轉或是扭轉魔術方塊,顏色漸漸趨于統一——

菲雅的額際浮出了汗水.「糟了.」夕銘輕喃.是緊張干擾到了菲雅的動作嗎?「已經過了兩分鍾.」主持人宣布.菲雅焦急地翻過立方體.冷靜一點,春亮握拳祈禱.兩分二十秒……三十秒——還未完成.四十秒——有如魔法一般,可以看到菲雅手中的立方體有大半顏色都轉齊了.最後她又一扭一轉,握住魔術方塊.

就在主持人倒數著已經兩分五十秒的同時,菲雅完成了魔術方塊.

菲雅將放著立方體玩具的掌心往前伸出.身為觀眾的學生們花了一點時間才確認並理解.但菲雅似乎將大家的慢半拍,誤會成是因為距離限制時間三分鍾還剩下一點時間.唔唔?她瞬間不知所措地眼神左右游移後,在剩余十秒鍾的時間內做出了所能做到的最棒表演——

嘻嘻~

菲雅露出了十分符合她風格,無可挑剔的完美笑容.

于是十秒後——主持人大喊:「三分鍾!太精彩了,完美達成!」但聲音幾乎都被充斥在體育館里的歡呼聲和掌聲蓋過.

「YES!就是這個笑容啊,菲雅學姊!果然最後就是要祭出這個終極秘密武器!說不定反而證明了一開始說這樣子就夠了的我是對的唷!」

夕銘握著自己的立方體玩具,感動至極地擺出勝利姿勢.黑繪和莎弗蘭緹也互相擊掌,表現得非常開心.但另一方面——

「又…又沒有什麼了不起.對啊,根本沒有.為什麼歡呼聲這麼大呢……!」

「嗚嗚.別人的事情和我無關.我只能竭盡自己所能戰斗.可是,老實說,胃開始痛了起來.是錯覺嗎?蠢斃了……」

有兩個人分別不太高興地嘀嘀咕咕和陰郁地直搖頭.

不久,菲雅回到了副等候室.莎弗蘭緹和夕銘沖上前自兩側擁抱她,同時菲雅不知為何狠瞪向春亮.

「……感想呢?」

「辛…辛苦了.真的很厲害耶.你應該練習了很久吧.我很佩服,也很驚訝喔.」

他發自內心真誠地說.

坦白說,菲雅的表演比起其他社團的女學生都要樸素簡單.既未穿著醒目亮眼的衣服,也沒有華麗的動作.但是,也因此——

菲雅這名少女的存在,以及她擁有的某些非常耀眼的特質,顯得格外純粹.

所以,春亮認為這樣很好.菲雅不需要其他額外的東西.光是在舞台上表演那些東西就夠了.身為參謀的夕銘也明白到了這一點嗎?如果是的話,她真不愧是崇拜菲雅的學妹.

大概感覺到了他這是發自內心的贊美吧,菲雅臉頰泛紅,撇開臉龐.

「哼…哼!那點程度,只要稍微練習一下就可以辦到了.我再多練習一陣子的話,馬上也能改寫金氏世界紀錄喔.不過,我不想特地那麼做.因為厲害的女人固然很好,但太厲害的女人會讓人退縮.雖然我搞不太懂,但就是這麼一回事.」

春亮心想:這是什麼掩飾害羞的方式啊?但現在應該先慰勞完成了一項任務的菲雅,于是拿來折疊椅讓她坐下.菲雅像在說「有勞你了」般一屁股坐下.

「呼~嗯,不過,我覺得氣氛炒得頗為熱烈呢.這樣說不定能得到冠軍喔!不,是一定會得到!呵呵呵!」

「辛苦您了~!看那魅力四射的智慧,以及華麗靈活的手指!學姊完成了誰也模仿不來的表演喔,太完美了!我覺得我已經可以稱呼學姊為女王陛下啦!」

春亮再一次心想,現在應該先慰勞菲雅.所以他並沒有不識趣地提醒她們,接下來還有演說時間這件事.

他實在不認為菲雅與夕銘,這對既歡樂又粗心大意又靜不下來的活寶,會細心到甚至為演說時間擬定了作戰計畫.

*

她正披著斗篷.在這個國家里,這身打扮非常引人側目吧,但如果底下的東西更加醒目,就比較論而言,還是只能披上這面斗篷.

在城鎮里偶然誕生的空地.墓地後方杳無人煙的樹林里.

總計十五名騎士正等著自己開口說話.

包括納特在內,幾乎所有人都穿著在這個國家里不會顯得突兀的服裝.只有她披著斗篷.但她認為,這樣子也無妨.穿著醒目,就等于出現狀況時,她也容易被敵人盯上.雖然這只是她片面的想法,但她認為這也是團長該盡的義務之一.

莉莉海爾環視部下們.

「第一項命令——是追憶朋友的名字,追憶他的臉龐,追憶你們共同破壞禍具的喜悅.追憶過去曾一起流淚的回憶,以及追憶他的臨終慘叫和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每一次開口,部下們的表情就逐漸改變.就連納特也咕嚷地說道:「當然,真不好笑……」他的氣息就如磨過的刀刃般變得鋒利純粹.他們的雙眼是火爐,柴薪則是她的話語.空氣冰冷地燃燒,視線炙熱地凍結.

「第二項命令——是回想造成這一切的敵人,回想對方為了追求強大而緊握禍具的愚昧,以及回想該對那個人執行的正當制裁.」

為了接下來該做的事,這是必要的准備.這是為了將即將到來的丑惡甜美報應時光,深深烙進他們精神與身體里的儀式.現在,現在,該完成使命的時刻,就是現在.

宣告這場儀式結束的最後話語,當然是——

「以上,第八十七騎士團『莉莉海爾·納特』——開始進攻!」

*

「班…班長,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要……上啰……」

錐霞可以感覺到胃部陣陣抽痛,仍是走向舞台旁的等候室.這里看來就像是話劇社正進行公演一樣,可說是真正的等候室.由于這里禁止男性進入,有幾名女學生正毫不忌諱地換上社團的網球服或是新體操緊身衣等服裝.當然,她無法穿上攻擊力過高的衣服.太危險了.

所以……至少,論及自己能做的事的話——

(只有……這個了.沒錯……就只有……這個了……!)

她想贏.不想輸給任何人.不論是菲雅,還是此葉.還是除此之外的人.

她要在他面前,宣告自己——上野錐霞就在這里!

所以,錐霞動用全身的意志力,將最後殘存在自己心里的羞恥心舍棄掉——

緩緩地掏出放在書包里的那個東西.

于是春亮看見了.

出現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間,錐霞的表演就已完成了八成.

「呃……這一位是上野……錐霞……同學……那個,呃,這點小事就別管了!好了,請這位參賽者開始表演吧!那麼,請開始!」

主持人有些自暴自棄地說完,將麥克風遞向錐霞.

只見錐霞的臉龐像要冒火一般火紅.

身體不停顫抖,同時輕抬起一只手——

「喵…喵——……」

接著用細若蚊納的音量,說出了最適合她頭上貓耳朵的一句話.

春亮定在原地,僵硬地看著這一幕.

「……」

體育館里所有人大概也是這種感覺.

下一秒,錐霞火速沖刺地逃離舞台,放棄了剩下的表演時間.

吵雜吵雜……帶著水緩緩滲入地面般的確切感,陣陣漣漪在體育館里慢慢擴散開來.那個上野同學……班長她……真新鮮.好意外.可是,真不賴.也很可愛——這麼說的人幾乎都是認識錐霞的二年級生,但單純因為她一本正經的外表所產生的落差,而贊許她的一年級生和三年級生也不少.

「呣呣.總覺得之前好像也發生過一樣的事……嗯?喂,你干嘛躲起來啊?大家對你的評價還不錯喔.用不著害羞,光明正大地抬頭挺胸吧!」

「呀……等…等一下,菲雅,我……還沒做好心理准備……等一下……!」

菲雅眼尖地發現到了錐霞正躲在舞台旁等候室的門扉後頭,強行將她拉了出來.當然,錐霞頭上已經不見貓耳朵的蹤影.

「唔……啊……」

錐霞依然面紅耳赤,一邊呻吟,一邊忸忸怩怩地覷向春亮.春亮也被她影響,逐漸回想起了某個難為情的回憶.

以前有一次錐霞來家里游玩.當時此葉和黑繪都不在,只有菲雅在家,然後寄來了奇怪的郵件包裹,當中放著類似剛才錐霞戴在頭上的東西——

「嗚……哇啊啊啊啊!夜…夜知!過來!」

錐霞冷不防地將春亮拉到等候室的角落.她就像是要勒索一樣將兩手橫擺在他臉頰兩邊,不讓他逃出這個角落.心里單純的疑惑讓春亮脫口而出:

「那…那個……班長,難不成,你其實記得那個時候的事情——」

「那個時候是哪個時候!你倒是明明白白地說清楚啊,蠢斃了……!」

「所以說,那是——」

春亮繼續回想當時的情況.被受詛咒貓耳支配的錐霞.她一下子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一下子和他一起擠進狹窄的空間里,一下子抱住他黏著他或是舔他.不不,這些事情可以回想起來嗎?如果錐霞還記得,現在又戴上了貓耳的話,那會是什麼意思?果然她不記得了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春亮的腦袋愈來愈混亂.總覺得自己的臉頰現在也變紅到了不輸給錐霞的程度.

錐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她也看出了他在臉紅嗎?錐霞像要讓自己接受般,態度有些強硬地用力一點頭.

「很好,就這樣吧.就姑且……當作是這樣吧.看來並不是毫無意義.至少達到了我想要的一半效果.蠢斃了.不,這才不蠢.啊,算了,如果察覺到了什麼的話,就盡管察覺到沒關系,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樣子沒問題吧?」

「咦?呃,就算你問我這樣子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對吧?」

在錐霞的氣勢震懾下,春亮點頭如搗蒜.老實說,他根本不懂她在說什麼.

「很好.」錐霞點點頭,旋即掉頭轉身,解放春亮.接著簡短地宣告:「我去一下廁所.」便快步走出等候室.

怎麼回事啊——就在春亮歎息的時候……

「春亮.」

「啊,此葉.差不多快輪到你了吧?」

「沒錯——所以,我不會輸!請你好好看著我喔!」

春亮被她異常認真的模樣震住,只能回答:「喔…喔.」此葉緊緊握拳,為自己加油打氣之後,抱著自備的行囊走向舞台旁的主要等候室.但途中她忽然停下腳步.

「可是……突然冷靜下來想想,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

「糟了!來來來,小此,等一下等一下!你好~好聽我說~」

黑繪迅雷不及掩耳地走向此葉,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地說悄悄話.

「小此,你真的明白嗎?最重要的是要認真起來……」

「……」

「……羞恥心……狠下心……阿春的……咳咳.小此,0K嗎?你沒問題吧?」

「咦?你在說什麼啊,我當然沒問題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勝利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接著此葉再度帶著不必要的魄力往前邁步,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舞台側邊.

「……我總覺得剛才看到了某種非常危險的光景喔.」

「我也有這種感覺.喂,黑繪,你對乳牛女做了什麼?」

「嗯~?哎呀~畢竟要是沒喝酒的話,對她來說確實有點困難嘛,我只是協助她打開心靈的開關唷.嗯,反正小此本人也是有意地這麼做,我想你們不用太過擔心啦~總之,接下來請期待小此的活躍吧!」

不知道為什麼,黑繪這番自信滿滿的話語反而讓春亮等人更加不安.

當~啦當啦當啦當~啦~

在燈光暗下的同時,體育館里開始播放耳熟的旋律,那是——沒錯,記得是每周日早上都會聽見的旋律.今天也在吃早餐的時候從電視機里傳了出來.

這首片頭曲的前奏結束之後,就如同每次在電視機里聽到的一樣,飾演主角的聲優就會喊出那部動畫的名稱——

「……魔法焦女☆Magical地獄子!看招——!」

然後,當那個甜美的嗓音非常流暢地唱起主歌的同時,聚光燈打在了舞台上.下一秒,跳進那個光圈里的是——

「啊…啊……!」

春亮頓覺腳底下的大地在左右搖晃.世界顛覆.膝蓋使不上力.沖擊正是如此巨大.他光是讓自己站著就竭盡全力.

眾光燈照亮的,正是從少女取向動畫里跳出來的女主角.純粹華麗的鮮豔色彩,具有許多皺褶的服裝,裸露程度莫名地高.啊啊,明明裸露度都已經夠高了,現在站在舞台上的她卻又有著動畫女主角根本無法比擬的成熟軀體.只讓人覺得無比危險的迷你短裙,煽情地裸露在外的大腿,尤其是動畫里小學生女主角絕對無法產生的衣服胸部曲線,其間創造出來的深溝具有著無與倫比的破壞力,仿佛隨時會彈飛出來.

她——當然,也就是此葉——

居然會打扮成這副模樣,究竟又有誰料想得到呢?春亮不禁先懷疑起這是不是現實.不可能,這是夢吧.但是四下沒有聽見任何鬧鍾的聲響.

此葉的臉上掛著笑容,毫不崩毀的燦笑,滴溜溜轉圈,做出招牌動作後定住不動一秒.接著在對嘴唱歌的同時,開始起舞,猶如指揮棒般揮轉著手上長長的棒子.

「沒錯,小此,太棒了,太棒了……!現在的小此更甚于真正的女主角,是為了將人界化作焦土,來自地獄王國的魔法焦女地獄子唷!而那煽情的身體也散發出了第十二話里曾出現過的地獄子大人版本氣息!嗯嗯,焦土式機關杖『地獄業火』的表現也非常完美——!」

「你…你……果然是你嗎……!」

「我只負責演技指導唷.服裝按照慣例還是向洗衣店老板借來的.」

黑繪如此回答,但仍是「呣呼~」地喘著大氣,緊盯著舞台瞧,用手上的相機不停為此葉拍下照片.春亮稍微轉動視線,只見已經回來的錐霞和白穗她們全都目瞪口呆地張著嘴巴,菲雅則是抱著肚子不成聲地在地板上來回滾動,仿佛在說「饒了我吧」般不停跺向地板.

歌曲繼續播放.此葉也繼續跳著應該是完全模仿片頭曲的舞步.短裙輕飄飄地往上飛,她彎下膝蓋露出微笑,揮舞著長度有如長槍的魔杖.時而跳躍,可以看見汗水輕輕向外飄灑.意外地很激烈又很危險的舞蹈.春亮不知為何變得非常不安.明明跳些更文靜的舞蹈就好了呀.他不希望讓舞台下的學生們更靠近她.

「好了,差不多要到尾聲啰……!」

歌曲變得激昂,進入高潮.仿佛被心無旁騖跳著舞蹈的此葉帶動了般,觀眾席上也像平時參加偶像演唱會一樣,大家一齊打著拍子.最高潮結束了.尾奏留下了繚繞的余韻.此葉也配合著節奏轉圈,旋身,將魔法杖拉向自己——

就在歌曲的最後一個音符響起的同時,此葉維持著抱住那根魔杖的姿勢定住不動,身體向前傾斜.幾乎要往外溢出的隆起強烈地強調著自己的存在.而被壓進深溝里的魔杖又更是凸顯了這一點.此葉再像魔女般坐在長長的魔杖下半部上,將魔杖夾在自己緊閉的雙腿間.這部分的魔杖也被緊緊往下壓,導致裙擺處在一種非常危險的狀態.

歌曲結束後,四周處在一片無聲之中.此葉就在這種狀態下抬起單手,指向春亮這邊.春亮不禁有種錯覺,她是真的精准地指向等候室里的自己.

接著此葉高聲喊出的話語,正是與動畫相同的招牌台詞.

「我要將你的心——也燒成一片焦黑唷♪」

這一回真的是完全靜止.體育館的時間暫停了數秒鍾.

而後世界開始轉動.

喔喔喔……學生們群起嘩然.有學生對她純粹的表演給予了掌聲;也有學生扯開嗓門聲援大喊:「地獄子~!」(大概是動畫研究社或是漫畫研究社其中之一);也有一些啞然失笑或困惑的聲音.但當然,也有一個不只是失笑,根本是躺在地板上邊抽搐痙攣,邊捧腹爆笑的銀發生物.「完了!要死了,我真的快死了!噗哈哈哈唔哈哈哈!」

此葉保持著招牌動作,帶著武士剛結束戰斗般的氣息佇立在原地.幾秒過後,她籲了一口氣.接著才恍然回神般地環顧體育館內部,然後微張開小嘴,臉蛋一股作氣漲紅,下一秒又刷地變得慘白.緊接著——

「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葉以不輸給方才錐霞的速度,邊用手遮著胸部邊一溜煙地逃向舞台側邊.

「呣,糟了.順利跳完了是很好,但小此為了這場表演,至今一直勉強麻痹著的羞恥心似乎複活了呢……嗯,希望沒有出現死者就好了.」

黑繪帶著非常認真的表情,低聲說些很不吉利的話.

*

「第一隊已到達學校外圍,在原地就位.請各隊報告狀況.」

『第二隊,侵犯屁眼的准備已經完成了!我的家伙已經堅如磐石啦,嘻哈哈!』

接著透過通訊器,第三隊,第四隊也報告了沒有問題.

「那麼——我們出發吧.」

莉莉海爾將裝了那個瓦斯瓶的手提箱交給部下之後,往前邁步.各隊也都帶著同樣的手提箱.不測的意外總是隨時有可能發生——因此預先讓各小隊都帶著的話,就算有其中一個小隊無法抵達戰斗位置,對作戰計劃產生的影響也會減低.

正門緊閉著.這里是由四面高牆圍起的學校中,最容易進入,也因此最容易遭到警戒的場所.身為以正道為目標的人,莉莉海爾果敢地嘗試自正門入侵.

站在鐵門前的那一瞬間她就察覺到了.不測的意外已經發生.

「莉莉海爾團長,怎麼了嗎?」

「有人在看著我們.看來對方也沒有這麼好應付.」

對于部下的詢問,她簡短回答.她感覺到了兩道視線.一個是巧妙地設置在大門上方的監視攝影機.這個沒什麼問題.該注意的是另一個.

在她的遙遠前方,從校舍屋頂傳來的視線——

在這種距離下,對方無法立即做出反應,只是看著他們而已.她們也無法立即向對方做出反應.結果,那道視線只是宣告了一個單純的事實:那就是他們的入侵馬上就被發現了.既然如此的話——

「就不需要再像小偷一樣,偷偷摸摸地進行了呢.」

低喃後,她掀起斗篷,自背上抽出大劍.

這是代表自己意義的形狀,代表自己意義的重量.

身為率領著一群犯下錯誤又喪心病狂的騎士的人.

她至少想走在自己眼中可見的這條正道上.不是強行地硬闖穿越,也不是卑躬屈膝地鑽過縫隙,而是抬頭挺胸往前走.

這就是自己,莉莉海爾·姬魯米絲妲.

所以她舉起大劍猛力一揮,破壞了鐵門.

這陣刺耳的碎裂聲作為宣戰布告,應該相當足夠吧.

*

「啊啊……啊嗚嗚嗚……啊啊……」

此葉步履蹣跚地自舞台側邊歸來,眼神看來有些渙散.見此葉用懇求著什麼般的眼神瞟向自己,春亮慌忙開口:

「歡…歡迎回來!我…我覺得很棒……喔!」

「……真的嗎?」

「嗯…嗯,看到了你新鮮的另一面.舞也跳得很棒喔,還有,呃——」

「我可愛嗎?」

「嗯——嗯.」

但此葉並不接受.她全身散發出平常壓根不會出現的惡魔氣息,用低沉的嗓音問:

「請從嘴巴里說出來.說此葉很可愛.」

「此…此葉很可愛……」

「再說一次.」

此葉帶著僵尸般的氣勢朝春亮逼近.于是春亮近乎悲鳴地大喊:

「此葉很可愛!」

「唔……呵呵……唔呵呵呵!很好~我要冷靜下來,以剛才那句話為心靈依歸,讓精神回複到正常值.剛才的畫面可以忘了喔.什麼事也沒發生,我也沒有做過任何難為情的事情.就只是結果你稱贊我很可愛而已.就是這麼一回事……」

此葉嘟嘟噥噥地說服自己,此時菲雅拍了拍她的肩膀.菲雅毫無輕蔑之色,也沒有半點笑意,僅是帶著打從心底充滿同情的眼光說:

「嗯.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你快點去休息吧.去了另一邊也要保重喔.」

「等一下!你在心里頭到底是設定成我去了哪里啊!」

「不…不說出來你就不知道嗎?病得真是嚴重呐……只要客觀地看到自己的模樣,不就明白了嗎!喂,黑繪,把你剛才拍的照片給這家伙看吧!」

「啊!不行,小菲菲……」

「照·片?」

此葉的臉龐轉了大半圈朝向黑繪.春亮雖無法看見此葉的表情,但可以看到黑繪面露絕望之色,瑟縮地往後退了半步.此葉朝她伸長手.

「請把記憶卡交出來.」

「不,這是小菲菲搞錯了啦.我並沒有將剛才過于罕見的小此記錄下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指,我可以連同整台照相機破壞掉啰?」

「就是這張,對不起,請原諒小人!」

黑繪渾身抖個不停地自數位相機里抽出記憶卡,交給此葉,下一秒記憶卡就在此葉的掌心上無聲無息地化作碎片.雖然只有一丁點,但春亮不禁覺得可惜.只聽見白穗打從心底感到受不了似地咕噥.

「哼.早知道的話我也帶相機來就好了.只要有了這個威脅材料,說不定就能和你們達成協議,今後別再和我與莎弗蘭緹扯上關系了.」

她們三人的出場結束後,校園美女選拔仍在進行.敵人很多.參賽者們莫不使出渾身解數炒熟現場氣氛.應是夕銘朋友的那名少女也完美地模仿了偶像歌手的歌曲,得到了不少聲援喝采.坦白說現階段看來,除了幾個明顯讓場面冷下來的參賽者,春亮覺得任誰都有可能奪冠.潛入學校的騎士領就在剛才表演過的學生里,還是接下來即將上台表演的學生里呢?

話雖如此,表演時間已剩下兩,三人未上場.只要全都表演完了,之後就是所有參賽者一起上台發表演說.然而就在這時——

「請容我誠惶誠恐地說一句.」

伍鈴無預警地開口,筆直地看著他們,表情非常嚴肅.她確認完毫不相干的夕銘正站在不遠處觀看表演後,才接著說:

「我接到了來自屋頂的拾貳鈴她們的報告.說是有客人自四方前來.」

「客人……?無恥巫女二號,你在說什麼啊?」

「說白一點——就是這所學校出現了入侵者.」

「你說什麼!」

聽了伍鈴的發言,所有人的表情都在瞬間凝結.

「所謂校工,維持學校的治安似乎也是工作之一~尤其今天又是有著特別祭典的日子.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們才決定運用自己的特性,負責看守戒備的工作~」

春亮終于明白了和校園美女選拔毫無關系的伍鈴,為何會在這里了——因為一旦發生了狀況,就能夠馬上通知他們吧.重新想來,她們這種心電感應式的聯絡方式具有即時性,作為聯絡網,功能可說相當優異.

「嗯.多虧有你們幫忙看守戒備呢.作為獎勵,我很想送一片仙貝給你啦——但現在不是時候呢.來的人是騎士領嗎?為什麼?他們來做什麼?」

「我本來就一直心想他們有可能展開行動……但沒想到真的行動了.」

「是啊.伍鈴,你說客人自四方前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唷~有四個大約都有四人的團體,正各自從不同的方向過來.哎呀,此刻他們正破壞校門越過圍牆,確切無疑地開始入侵呢~」

「對方曾說過他們有十幾個人呢,也就是全員到齊嗎……!」

「順便說聲,從他們的前進方向來看,目的地似乎是體育館這里唷.」

「等等……他們要來這里嗎?你們要戰斗是無所謂,但不要把我們也扯進去!」

千早吃驚地說.她說得沒錯.絕不能將毫不相干的學生們波及進來.

「怎…怎麼辦?你們還得上台發表演說.我和黑繪倒是可以行動……」

「蠢斃了.只有你們兩個人,哪可能對付得了來自四方的敵人.」

大事不妙了——春亮心想.騎士領來了.雖不曉得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但現在全校學生都聚集在這棟體育館里.絕不能讓他們得逞.由于體育館占地廣大,在阻擋來自體育館北邊的敵人時,其余三方的敵人很可能就如入無人之境.真希望能夠壓制住每一方的敵人.

但他們的戰力足以應付四個集團嗎?菲雅她們必須在校園美女選拔上獲勝才行.一旦被潛進校內的敵人奪去冠軍,混在學生里的妮露夏琪就有生命危險.也不能輕忽這個危險性.

怎麼辦?校園美女選拔與外頭的敵人.該怎麼應付這兩件事——

春亮等人面面相覷.率先開口的是菲雅.

「結果——我很任性.可以守護的東西,我想全都守護.不論是想成為平凡高中生的妮露夏琪,還是有可能成為她朋友的其他一般學生.概略區分的話,現在該守護的就是這兩樣.我不想犧牲其中任何一方,我想同時保護他們.」

春亮能明白菲雅為何這麼說.菲雅將自己與妮露夏琪重疊了吧.舍棄戰斗,期望成為普通人類的存在.她想證明——這個願望是該實現的,而且實際上也能實現.因為自己現在也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校園美女選拔的奪冠能保護妮露夏琪.而打倒現在來襲的敵人,則能保護其他一般學生.換言之,我的任性需要這兩者,于是我用單純的適材適所考慮了解決辦法.如此一來,選項就只有一個.你們的意見呢?」

「是那個感覺上會出現可惜妖怪(注:日本一種民間妖怪.一旦做了浪費的舉動,夜里可惜妖怪會出現在枕邊,絮絮叨叨地直說「好可惜」)的選項吧?是的話,我也一樣唷.」

「啊啊,可惡,虧我做了這麼多……還做了那種事情!呼~不過,既然已確實被稱贊很可愛了——除此之外的事情就全部忘了吧,就這麼辦!」

「只有我們辦得到的事情,與能夠交給我們以外的某個人的事情.可以明確地劃出界線呢——所以路只有這一條了吧.」

菲雅她們各自頷首,開始移動,留下春亮,准備走出等侯室.只是半路上,所有人都經過了某個定點.所有人也都將手搭在只是托著腮幫子,一副事不關己地傾聽的她的肩膀上.最後一個伸出手的菲雅,代表眾人開口:

「白穗,那就麻煩你了.」

「什——什麼?你沒頭沒腦在說什麼呀?」

白穗的手肘往旁一滑.菲雅的眼神無比認真.

「如果是你,我們就能放心交給你——不,也只能拜托你了.我們去解決外來的敵人.里面的事情希望能拜托你.請你奪得冠軍,保護妮露夏琪.」

「等等,你不要擅自決定!我死也不要參加——而且,已經來不及了吧!」

「如果是指報名期限,還來得及喔.因為表演時間尚未結束,你只要現在馬上報名,應該就能臨時參加了——沒有時間了.抱歉,但就拜托你了.」

「我說了,別擅自決定……!」

白穗氣的發抖.但沒有時間也是事實.騎士領已經潛入學校.朝白穗投去貫注了全面信賴的視線後,菲雅一行人走出等候室.

「白穗……」

「我才不參加,怎麼可能參加啊!竟然擅自決定……別開玩笑了!」

莎弗蘭緹出聲叫喚後,白穗咚地一拳槌向桌子.春亮能明白她為何如此生氣,但同時,也能理解菲雅她們將一切托付給她的心情.

「……對不起.可是,做了那麼多准備,甚至還壓下羞恥心努力至今的菲雅她們——竟然那麼干脆地就棄權了喔.因為她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能摘下冠軍吧.當然我也相信你.所以拜托你了.」

「我才不管你們.我的答案不會改變.我沒有理由參加,也不想參加.」

「菲雅也說過了,這所學校的學生,以及當中的妮露夏琪……不,是啊,總的來說,都是一樣.我們想保護這所學校里的所有人,而不是犧牲其中一個,因此只能這麼做了——嗯,結果,就是這麼一回事.為了保護大家,不拜托你的話,我們也就無計可施了.雖然這種說法很卑鄙就是了.」

「真的——太卑鄙了……!」

可以看出白穗正咬牙切齒.莎弗蘭緹帶著祈求般的表情,千早則帶著期待著什麼的表情.接著白穗又一次不快地咂嘴.

春亮心想,他們需要某個契機.自己所能制造的契機,他只能想到一個.于是春亮若無其事地將身子往前傾,進入她手能觸及的范圍.刹那間——

啪!一記耳光騰空飛來.好痛.但作為訂金,這樣子應該夠了吧.

可以感覺到周遭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春亮聳肩說:

「那我去幫她們的忙了.之後就拜托你了.」

「——我總有一天一定會殺了你,人類.」

白穗維持著揮下手的姿勢,目光凶狠地說.春亮帶著「請手下留情」的意味再次聳聳肩後,掉頭轉身.身後傳來了悄聲的竊竊私語.「咦?什麼什麼?發生什麼事了?菲雅學姊跑去哪里了?」當中也交雜著夕銘混亂的問句,但這已經不再重要.春亮只覺得讓她至今的聲援都白費了,真是過意不去.

重要的是夕銘以外的三名少女所交談的話語.

「呼……莎弗蘭緹,去向執行委員說一聲.」

「了解~!我也會試著和他交涉看看,能不能爭取到一點准備時間!」

「還有你,只要基本的就好了,你那邊有准備化妝品嗎?沒有的話,就偷偷從別人那里拿一點過來吧.」

「啊,那我去偷一點過來……可是,化妝品嗎?」

學姊用不著化妝吧——千早似乎是想這麼說,白穗用懶洋洋的語氣回答:

「在舞台上,臉部的呈現方式會因為照明而改變喔.如果要呈現出最完美的一面,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化妝進行調整……真是的,沒想到我還會有這麼做的一天.」

春亮很清楚,從前櫻參白穗擁有過什麼稱號——演戲的天才.

所以她非常清楚何謂成為「矚目焦點」.

*

體育館出口站著一名提防有學生翹課的老師.早知道從廁所的窗戶離開比較好嗎?春亮後悔了一秒,但所幸那名負責監視的老師提著鐵鏟,所以安全過關.

「是嗎?雖然在下很想幫忙,但大概又只會成為你們的累贅吧——盡管去吧.假使敵人闖進了這里,即便要犧牲性命,在下也會保護學生.」

「我們就是為了不讓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才要出去迎敵喔.嗯,但如果真有萬一,到時就拜托你了,老師.」

春亮,菲雅,此葉,黑繪,錐霞,一行人離開體育館,同時四名巫女自陰影中現身.應該是准備帶領他們前往敵人的位置吧.結果,他們也只能將戰力分成四組.就在這時——

「看來是趕上了呢,我們也幫忙吧.」

「啊~呼~不僅要假日上班,再加上這份額外的工作……只能說我真的好累呀~」

漸音與鏡音也出現了.看樣子是透過監視攝影機發現了入侵者後,十萬火急地趕到學校.兩人都是能列進戰力里的人才.菲雅環視眾人說:


「……在場有沒有人認為自己無法一次對付兩個混帳騎士,不一對一的話就會輸呀?有的話就舉手吧.」

沒有人舉手.菲雅露出犬齒笑道:

「那麼,兩人一組就夠了吧.對了,我的話就算一次對付四個混帳騎士也不成問題.乳牛女也是吧.畢竟你飼養著生物,就這方面而言算是兩個人呢.」

「你說什麼!」

拌嘴的同時,隊伍也分配好了.戰斗力高的菲雅獨自一人,然後是錐霞與黑繪,漸音與鏡音.最後春亮只能藉由拿著此葉派上用場,因此與此葉一組.

而每個隊伍各跟著一名神樂鈴巫女.盡管她們無法說話,也無法使用風的祝詞,但他們需要向導.唯一能施展法術的伍鈴則留在體育館里,當作是以防萬一的最後防線.剩下的巫女似乎都散落在屋頂上等視野良好的地方,繼續偵查敵人的動靜.

「那麼,我們走吧.要是『不行,要輸了~』就趕快向附近的無恥巫女哭訴吧.只要比手劃腳,多少也能互相溝通吧.有余力的話我會去幫忙.」

「我才想說這句話呢!」

于是——四個隊伍分別往四個方向前進.

春亮在一名神樂鈴的帶路下,與此葉一同在校舍間穿梭.前進的方向是校門口.他們在校舍入口就過上了敵人.此葉架起手刀,擋住對方的去路.

對方有四個人.其中三人是男性,穿著毫無特色的服裝.其中兩人單手上各拎著一只大手提箱.所有人都帶著武器,有長劍,長槍,手斧.雖然看起來沒有特別醒目的奇怪之處,但即便是一般人,也能看出他們拿著武器的動作十分熟練.大意是禁忌.

剩下的還有一人.以單純的刪去法來說,最後一個是女性.

莉莉海爾·姬魯米絲妲.

而且她的服裝與賞花時看見的套裝打扮不一樣.春亮不禁發出呻吟.

「嗚哇,她的穿著也太酷了吧……」

「就是說呀.該說是時代錯亂嗎?」

「時代錯亂?村正,你這句話才是大錯特錯.騎士的正裝不須依據時代.」

莉莉海爾背上披著斗篷,底下是除了臉部以外覆蓋住全身——耀眼奪目的白銀鎧甲.

「如同往昔騎士該有的樣子,而今身為騎士的我也應如此裝扮.僅此而已.」

「也就是追求騎士應有的模樣吧?真是笑破人的肚皮.」

「是啊.嘴上說什麼交易,卻騙了我們.騎士這種存在必須得到人們的尊敬.騙子沒有資格當騎士吧.」

兩人分別說完後,莉莉海爾微眯起眼睛.

「我也覺得十分慚愧,但這是必要的事……如果沒有遇見你們的話,我們原本也不需要欺騙人.無論如何,關于這一點,我就老實謝罪吧.」

手上拿著武器謝罪,真是太沒有誠意了.莉莉海爾手上正是那把大劍.雖是雙面刃,其中一邊的刀刃卻如梳子般突起成了複雜的形狀.

「中世時期好像也有過那種形狀的劍呢……是叫作破劍者嗎?用以折斷敵人之劍的劍.不過,我記得基本上是單手用的短劍吧.我從未聽說過有大劍形狀的破劍者.」

「正是.但是,這就是我.我與這把劍既不躲也不藏,明白地宣告出我們僅是為了那個存在意義而存在.一,看著吧.二,害怕吧.以上,粉碎吧——我只是要向禍具和禍具的持有者如此宣告.因此這把劍甚至偏離了原先『破劍者』這個稱謂的用途,正確地說——」

莉莉海爾緩緩將那把劍舉高至身體側邊,接著道:

「——它是『禍具破壞者』.」

「瞧你說得很帥氣,但現在的目的是為了報仇雪恨吧?」

「是嗎?就結果而言,你就像現在這樣阻擋在我面前,換言之,我的命運即是執行我應該做的事.還是說為了顛覆這個命運,你願意把路讓開呢?」

「原來騎士大人也會說笑啊?」

此葉輕勾起嘴角說.但莉莉海爾沒有笑.

「正因為無法顛覆,才算是命運吧.那麼沒辦法——讓我破壞你吧,村正!」

那把僅為了破壞禍具而存在的大劍,如今正為了這個目的而被舉起.

錐霞不假思索地低聲說出忽然想到的事情.

「我想這是個好機會.」

嗯?黑繪一如既往表情慵懶地歪過頭.錐霞略微苦笑.

「也就是向大家表示——我們也出乎預料地很厲害喔.姑且不論物理上的威力,但若論廣泛應用性的高低,我們應該也能讓人眼睛一亮吧.」

「我全面同意喔~總覺得最近都不符合事實地被當成了弱小的角色,被人瞧不起呢.不只是敵人,連同伴也是!」

「就是這麼一回事.真是蠢斃了.」

她們來到了校舍後方的腳踏車停車場附近.老實說,這里並不方便行動.不過這一點對方也一樣就是了.

錐霞與黑繪兩人並肩而立,望著穿過校舍間的狹窄空隙走來的人們.

撇開拿著看來非常危險的手提箱這點不說,是群沒有什麼顯著特征的男人.手持武器這點程度的異常,在這種情況下不被列入特征當中.

盡管如此,他們可是騎士.破壞禍具的組織一員.他們至今已經破壞數個或是數十個禍具了吧.也將數名或是數十名的普通人類卷進來,進而殺了他們吧.不能大意.可怕的是他們散發出的瘋狂氣息.就算扭下他們的手臂,他們下一秒說不定還會以斷臂為武器向她們進攻.這就是所謂的騎士領.

「那麼,讓他們看看我們真正的實力吧.」

「趕快解決他們,再去其他地方幫忙也不錯.為了宣告我們的實力.」

互相說笑的同時,錐霞她們的視線還是一秒也沒有離開過敵人.

受詛咒的皮帶,和受詛咒的人偶頭發.

她們的第三只手正非常緩慢地往上高舉.

在狹窄的校舍後方,漸音與鏡音正與騎士領的一支隊伍對峙.

「說真的,情勢最不利的是我們吧.」

「咦~這句話什麼意思?好累唷~」

「沒辦法,我平常都是負責遠距離的支援,姊姊基本上則打長期戰,直到對方露出了破綻為止.而且還是四對二.要是以為可以輕松戰斗,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可以逃走嗎?」

「我剛好現在想試丟一只飛刀呢.由于一看到會動的東西,我就有可能忍不住反射性地往那里擲去飛刀.做好了這方面覺悟的話,那你就請便.」

只有菲雅並不覺得數量對自己不利.因為現下已經變成了一對一.

神樂鈴之一領著菲雅遇上入侵至操場的敵人時,敵人正巧登上了通往體育館的最短路徑,也就是操場尾端的石階.菲雅沒有放過這個好機會,從最上階的死角以「星棍("Morgenstern")」展開攻擊後,其中三個人就被一舉撞飛,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真是喜出望外的結果.

「嗯~真弱耶.要是你也稍微往前面走一點就好了.」

「嘻哈哈!沒錯!因為我們也考慮過了戰力的平衡啊.本大爺率領的這些家伙是比較弱的屁眼,所以我帶了三個人!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嗎?應該明白吧~?嘻嘻哈!」

石階下方,操場的尾端,菲雅正與納特互相對峙.

「講白一點,他們只是提東西的而已.是說,真危險,因該沒有撞開吧?」

納特瞥向昏迷的三人中,兩人方才提著的手提箱.當然,手提箱已因剛才菲雅攻擊造成的余波翻倒在地.

「嘻哈,看來沒事呢,真幸運!要是瓦斯在這里漏了出來……嗯,是不會怎麼樣啦,只會四處擴散而已.但還是不能隨便浪費有限的資源呢,真是太屁眼了.」

「你說……瓦斯?」

「沒錯沒錯.啊,你不知道本大爺我們的目的嗎?好~本大爺就告訴你吧!首先我們會將昏迷瓦斯放進體育館里.可能會有後遺症,但我們才不管.接著本大爺再對里頭的所有學生進行迷奸!本大爺超爽的——!就是這麼一回事!」

「雖然我聽得一頭霧水——但我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絕對要阻止你!」

菲雅架起「星棍("Morgenstern")」,納特就像在說「答得好」般嗯嗯點頭.

「你說的真是有道理~結果,本大爺還是有抵達這里的必要.換言之,只要你們能阻止本大爺,就能阻止這項計劃——嘻哈!但是,你辦得到嗎!你阻止得了本大爺嗎!」

「哼!答案的話,等我這麼做你就知道了!」

菲雅一口氣縮短距離,揮下「星棍("Morgenstern")」.納特尚未切換成戰斗模式——應該放有武器的吉他箱仍然只是提在手上,扣鎖當然也還扣著.但菲雅如果會在意自己的行動是否卑鄙,方才也就不會展開突襲了.

納特並沒有移動,也沒有任何以箱子進行防禦的動作.「逮到他了!」就在菲雅如此心想的一瞬間——

「!」

攻擊到的觸感遠比她預想中的還要輕.鐵棍的利刺尖端僅是勾住了他的手臂.正確地說,是他讓尖刺勾住了自己的手臂.他若想完全避開,肯定避得開吧.但他卻刻意僅躲開一點,有意地接受傷害.這是為什麼——?

(……糟了!)

菲雅緊咬住牙.她忘了他是什麼人了.複仇者納特.

納特重新拉開距離,樂不可支地注視著不停淌下鮮血的手臂.

「嘻嘻,嘻哈哈哈哈!好痛好痛啊,這個該死的侵犯屁眼混帳!真的很痛耶,痛到屁眼都回響啦喔呵呵~!饒不了你,竟然這麼痛,我絕對饒不了你!為了道歉,讓我來給你開心一下吧,讓我動手吧,就算你說不行我還是會動手啦,你這個該死的屁眼混帳啊啊啊!」

不知道他是在生氣,高興,還是感到痛苦,根本無從分辨.只見他的表情讓人頭暈目眩地變個不停,語調也變個不停.菲雅往前跨步後,他就又拉開距離,將吉他箱放在腳邊,迅速地捉起掛在胸前的照相機.

「我不會忘記!你…你……箱形的恐禍對本大爺造成的這份『疼痛』,我絕對不會忘記喔!嘻哈哈~因為,這正是我的·原動力啊啊啊啊!」

受詛咒的照相機——「痛苦所在點」響起了運作聲.納特為手臂上剛才菲雅造成的傷口拍照後,那個傷口就變成了照片.他抽起那張照片,打開腳邊的吉他箱.

「休想……得逞……!」

菲雅著重于速度,邊將手中的擬裝體變換成「人體穿孔機("Man-Perforator")」邊接近對方,使出渾身力氣揚手刺去.但僅差一點就能得手.納特踢飛般地踹開吉他箱後,當中的刺槍彈了出來,他伸手一把握住.刺槍的刀刃擋下螺旋鑽後往旁彈開.

「我已經准備好了你專用的特效彈啦!嘻哈哈~!」

納特將剛才拍好的照片卷成一團塞進彈匣里.如此一來,刺槍就會帶有菲雅造成的「疼痛」感.只要他用刺刀刺自己,或是從槍口發射出的「疼痛」子彈擊中了自己,她的身體就會承接下莫大的痛楚吧.

菲雅的目光不禁追逐著那把刺槍.但下一秒,一種冷顫般的感覺竄過背脊.她僅靠著本能往後飛退,只見眼前——納特正用另一只手握著另一把刺槍.

「嘻哈!被你閃過了嗎?你的直覺很敏銳嘛.」

「是二刀流嗎……!」

「子彈該怎麼辦呢~嗯,就只能這樣了吧.反正夠痛,子彈也還有庫存,可以盡情發射.拍下這些照片時的那家伙,發出了很不錯的慘叫聲呢.希望你也能哀嚎幾聲啊.」

納特將其中一把刺槍夾在腋下,用空出來的手從吉他箱里捉起一整疊照片,再塞進口袋里——然後他抽了一張照片給她看.菲雅真後悔自己看了.

那與以往曾為拷問處刑道具的自己所造成的殘忍傷口是相同類型.雖然沒有照到臉,但那是少女的身體.傷口慘不忍睹.雖然藉由拍照,傷口本身會消失,但當下就算痛得發狂也不足為奇吧.因為菲雅至今已經看過了無數人類痛得發狂,所以很能明白.

納特再卷起那張照片,將它塞進新拿出來的另一把刺槍彈匣里.就這樣左右各一把,兩把刺槍都裝填著「疼痛」.一個是會對菲雅產生特別強勁效果的,她自身對納特造成的「疼痛」.另一個是陌生少女的「疼痛」.

「啊~不曉得那邊戰得如何了?哎呀,進度肯定很緩慢吧.那女人就是那種典型的屁眼.所以本大爺也先聲明一下吧.嘻嘻哈!」

「聲明什麼?」

「就是武器的名字.『禍具破壞者』聽來的確很帥,但太裝模作樣了.就這點來說,本大爺的武器名字可說是非常自然又可愛.這些家伙就形同本大爺的手足,也可說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為了讓本大爺舒服不可或缺的道具,友善得不得了!所以它們的名字是——」

納特一前一後分別舉起左右兩手的刺槍,說:

「這一個是『考克(Cock)』,這一個則是『迪克(Dick)』!嘻哈哈哈哈嘻~!」

菲雅皺起眉.真是太下流了.這兩者都是男性器官的隱語.

為了讓這個男人早點閉上嘴巴,菲雅緊握著自己的擬裝立方體,窺伺著攻擊的時機.納特忽然停下笑聲,歪過頭嘀咕:

「嗯……還是相反?我已經忘了該怎麼區分它們啦!」

*

「春亮你先待在原地別動!」

此葉不容分說.由于不曉得對方的作戰方式,多加小心一點總不會有壞處.

她架起手刀沖進敵陣之中.騎士們各自以長劍,手斧和長槍猛烈地揮來攻擊.等級雖不算是小嘍啰,但也不是什麼威脅.此葉以手刀格開.

多對一的基本,就是先擊敗頭頭.

此葉鑽過三名騎士的攻擊,直逼近莉莉海爾的眼前.刹那間——

「——!」

狂風驟起.沒有任何迷惘和小花招,就只是具備了力量與速度這兩種因子的橫劈斬擊.一進入對方大劍攻擊范圍里的瞬間,對方旋即使出了斬擊,想當然耳此葉完全無法反擊.不僅如此,就連回避也沒有辦法.她用擁有刀刃屬性的雙手進行格擋——整把劍巨大的質量悉數壓來,此葉絕非誇飾地遭到彈開,飛到空中.但她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起腳踏在校舍的牆壁上緩和沖擊,再用麻痹的雙腳著地.

「此葉!」

「我沒事!只是有些大意了!」

莉莉海爾將呈縱一文字揮下的大劍拉回原位,雙腳幾乎沒有移動.

「——我就發自內心稱贊一句吧,真是把好劍呢.」

「當然,我從未怠于保養修磨.」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那我現在再加上那把劍本身是把好劍的意思吧.看樣子並未受到詛咒,不過確實是把寶劍.」

「身為騎士,我希望自己走在正道上.為了破壞禍具而存在的我們,將禍具當作是武器使用,應是最後不得已的手段.因此我不使用禍具.」

「了不起.我一開始的意思,是指你的劍技很好喔.既無迷惘,也無邪氣,只是非常正直地揮劍.你是不是搞錯了該揮劍的對象呢?真可惜.」

「我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蠱惑.」

莉莉海爾將「禍具破壞者」架于身側,注視著此葉.其他三名騎士則站在她的略前方,窺看著此葉的動向.先不說那三個人,莉莉海爾完全沒有一絲破綻.她並沒有強行縮短距離,而是一公厘一公厘地,或是以更微小的幅度慢慢縮短距離.雖然很矛盾,但這就像名為停止的前進.莉莉海爾經常是處于靜止狀態,但一回過神,卻又會發現她縮短了距離.

——有趣.

胸口深處有什麼在顫抖.再讓她陪自己玩一次吧.就和剛才一樣,玩弄三名騎士,再入侵進莉莉海爾的攻擊領域.仿佛密布著雷達一般,「禍具破壞者」頃刻間就會射出筆直的劍光.當自己看穿了對方的動作,對方卻會像在說「那又怎麼樣?」般,用正劍的力量加以扭轉.猶如只會投出時速一百七十公里豪速球的棒球選手.

自己避開了第一擊,但第二擊很快地緊接而來.自己只能無招架之力地接下,再和方才一樣被彈飛——還不賴嘛.她在心里贊許對方.對方是純粹的劍士.沒有任何小花招,就只是很強.此葉想像著打倒她的喜悅.那三名雜兵變得礙事.退開.不,用不著退開無妨.我先殺了你們,再慢慢地將那個劍士——

(……我……快……冷靜……下來!)

此葉竭力壓下自己心里產生的動搖.還不賴嘛——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了.自己也不會說那種話.與雛井艾希戰斗時解開的危險;想看見鮮血,斷裂的理智線依然尚未完全接合的危險——好想見血好想見血,讓心髒撲通跳個不停……不對不對好想殺人不對!快壓抑下來.快點壓下根本沒有解除的詛咒!

春亮沖向此葉.她才沒有露出馬腳.也不能露出馬腳.絕對要隱瞞到底.

「呼……那個人很強呢.」

「你別勉強自己啦.因為你是手刀,攻擊范圍又短又輕.對方不僅人數多,那家伙的攻擊范圍又長,能靠著重量不停壓迫你.全都是不好應付的要素嘛.」

這是表面話.他說得沒錯,但對她而言,只是表面話.

「變回日本刀比較好吧.這樣一來,說不定也能靠劍殺交叉破壞那把『禍具破壞者』喔.也讓我幫忙吧.」

「好的……這也是……沒有辦法呢.」

此葉握住他的手.好溫暖.光是碰觸他,幸福的心情就蔓延開來.

啊啊,唯獨在他面前,她不想被詛咒吞噬.只要觸摸著他,自己就絕對不會忘卻這份決心吧.就能更加強烈地意識到吧.而她現在很需要這些.

所以,此葉選擇了變回能和他一直手牽著手的日本刀.

坦白說,戰斗的難易度高低根本無關緊要.果然都是表面話.

真心話只是,沒錯——就只是她只能依賴他而巳.

「請你……不要放開我喔……」

「那當然.」

他並未理解到此葉話語中的真意.但是,他的回答非常重要.

此葉變回日本刀.衣服滑下身體的感覺.被他掌心包覆住的感覺.他與自己同化.他進入了自己體內,和她合而為一.感覺真好,真溫暖.是否有朝一日,她也能不以日本刀的姿態,就像現在這樣與他合而為一呢?

三名騎士展開攻勢.此葉操控著春亮的身體,一一彈開武器.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但仍是看穿第一個人的劍,第二個人的手斧,第三個人的長槍.

他的呼吸與自己的呼吸混在一起,一種同時性的快樂.她停下腳步.見到這個好機會,三名騎士同時往他們揮來武器.但是,她已經都——看見了.

「劍殺交叉!」

三根鋼鐵悉數粉碎死亡.緊接著黑鐵刀鞘擊中了他們的身軀,失去了武器的他們痛苦地倒地.大概有骨折吧,但光是還有命在,他們就該覺得慶幸了.

「那麼,收拾了這些家伙固然很好,不過……」

「是啊,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此葉看向自剛才起就感覺到的不對勁來源.

莉莉海爾完全靜止不動.自此葉變作日本刀之後,她和開始進攻的騎士們不一樣,一步也沒有移動.那把形狀特殊的大劍「禍具破壞者」的架劍方式——也和方才不同,變成了像要將自己身體卷進去般的架勢.

「明明部下們都這麼活力十足地進攻,老大怎麼了呢?他們會對你幻滅喔.」

「他們都知道我的做法,不會對我感到幻滅.」

莉莉海爾的真摯雙瞳中沒有一絲動搖.但是,與她互相干瞪眼也無濟于事.

此葉謹慎地與她縮短距離.如果是現在變回了日本刀本性的狀態,雙方的守備范圍幾乎相等.待突破臨界點刺出一擊的瞬間,靜轉為動.配合著此葉的攻擊,莉莉海爾也揮起「禍具破壞者」.但是——

(——不對!)

此葉一陣戰栗,慌忙暫停攻擊往後飛退.春亮困惑地低頭看向她.

「此葉,怎麼了?」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嗎?」

莉莉海爾收回跨出去的腳,恢複到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姿勢,宛如一尊騎士雕像.

「怎麼回事?我完全不明白.」

「就這方面而言,如今那個人和我一樣.」

此葉讓精神集中在敵人攻擊的距離,速度和威力上——也讓所有神經集中在敵人對自己攻擊做出的反應上.

「現在那個人只會進行還擊.而且目標就是我這把刀本身.她打算利用我攻擊時的力量——將我折斷.」

「所以,你的意思是……?」

「當然,那把劍並不像我一樣單薄敏捷.她是利用那把大劍的形狀與質量,再使出所有力氣進行還擊.准確性也許不高……但有危險.」

「所以它才叫作『禍具破壞者』.我們是為了破壞禍具而存在,只要能破壞禍具就好了.原本就不需要傷害禍具的持有人.所以夜知春亮,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加害予你.」

「哎呀,真偉大.如果不是說謊的話,我還真想說聲謝謝你呢.」

此葉挖苦地嘟噥.過于正直的敵人,意外地也很難纏.

「此葉,這樣很不妙吧?還是變回人形……」

「那樣一來,只會被對方的攻擊范圍和重量彈回來,又變回不利的局面而已.目前我們是不分軒輊.只能就這樣上了.」

眼下的戰況,是彼此都窺伺著還擊的機會.此葉慎重地縮短距離,在即將到達攻擊范圍時停下腳步.

為了使出劍殺交叉,就必須受到對方攻擊.但如果敵人不攻擊,她可就傷腦筋了.只能等待對方還擊的時候再還擊吧,可是,還是無法充分掌握到行使劍殺交叉時所需的情報.速度,角度,質量,習慣,只能一點一點慢慢搜集了.

她一面小心著不讓自己的刀刃遭到粉碎,一面為了粉碎對方的刀刃而布局.

此葉刺出刀刃作為誘餌.「禍具破壞者」做出反應.原本她就不打算讓攻擊觸及莉莉海爾的身體.讓刀刃尖端互相交接後,此葉就迅速抽回,再次等待時機.

這樣看來,他們算是陷入膠著狀態.但是,也不是完全的膠著.此葉正非常緩慢地一點一滴搜集情報.相對地,精神也慢慢遭到磨耗.

他們終會一決勝負,一定會抵達結局.

對方的劍或是自己這把日本刀,其中一方碎裂的——結局.

心浮氣躁是禁忌.絕對不能夠讓專注力中斷.缺乏穩定的一方就會敗北.這就是如此緊張的一場戰斗.

但究竟——自己是否穩定呢?

此葉壓下浮現至腦海里的這個疑問,感受著這股如果是人形大概會不停冒冷汗的沉重壓迫感,同時只是不間斷地移動刀尖.

*

菲雅判定敵人的射程大約是五十公分.就近距離戰斗而言,這個距離意外地長.射程長的話,也就代表對方比較有利.而且——

「嘻哈哈~!看招看招!」

納特自左右兩邊接連不斷地刺出刺槍.菲雅閃過右邊那一把,又用「凌遲之斧("A hatchet of linchi")」擋下左邊那一把.基于至今的習慣,防禦成功之後,意識會在一瞬間讓身體停止動作.

但是,就只有在與這個男人戰斗時,她的防禦根本無用武之地.

「上吧,迪克!」

納特在左手上的刺槍被劈刀壓制住的狀態下,扣下扳機.下一秒位于槍口前方的菲雅大腿感受到了一股仿佛被刀子深深貫穿的「疼痛」.

「咕啊啊……啊啊!」

「因為我是發射疼痛本身啊.只要你待在射程里,防禦根本毫無意義.就只等于松垮垮的屁眼啦!嘻哈哈哈!」

趁著菲雅腳步踉蹌之際,另一把刺槍又掠過她的肩頭.她勉強避開,但肩膀上仍傳來了劇痛.她痛得發不出聲音,視野明滅閃爍,意識幾乎要燒斷.這是自己對納特造成的「疼痛」的回敬.只是擦過肩膀而已,卻比剛才腳上被擊中的地方還要痛上數倍.由于目前為止她已在戰斗中中彈數次,知道腳上那虛構的疼痛會隨著時間消逝,但不是馬上,需要一段時間.可是實際上受了傷的肩膀上的疼痛——會消失嗎?還是要等傷口愈合才會消失?菲雅不曉得.

「刺中了刺中了!喔呵~來啦來啦,我感覺到啦!果然將疼痛歸還給本人的感覺最棒了!再讓我多刺幾下吧,最後我再一舉用這把考克狠狠地給你一擊!嗯,總之現在就先為迪克重新裝上子彈吧.」

納特自口袋里抽出新的殘虐照片,為剛才發射的刺槍裝上子彈.毫無子彈用盡的跡象——是預料到了這場戰斗,早已做好了准備吧.菲雅不禁有些同情成為子彈來源的少女.

就像惡質的病原菌般,痛苦正侵蝕著全身.刺槍上回敬給自身的疼痛遠比陌生少女造成的疼痛還要痛上無數倍,而且不會消失.就這方面而言,這就像詛咒一樣.一種烙下沒有止息痛苦的詛咒.菲雅真想滾在地上放聲尖叫.這是一種直接纏繞神經,將其吞噬殆盡的電子刺激.意識的電源不停瞬間地開開關關.

但是,她才不會讓意識暗下來.菲雅鞭策自己蹣跚的腳步,縮短距離,垂直地揮下「凌遲之斧("A hatchet of linchi")」.納特將兩手的剃槍交叉成十字,擋下菲雅的劈刀.愚弄人的個性,語氣和武器——但是,菲雅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強.

劈刀與刺槍互相抗衡.但光論質量的話,是自己略勝一篝.菲雅使出全身的力量壓制後,劈刀刀刃就一點一點地將刺槍往下壓.再一點.再一點點——

「真不好應付呢!單靠力量決勝負的話,果然會這樣呢!可是,真的好嗎?」

「你……指什麼……!」

「嘻嘻~再一點點,你的劈刀就會劈開我的脖子啰!那一定很痛吧,大概會痛得我快要死掉吧!如果那份疼痛回歸到你身上的話,結果又會如何呢?願意讓我也在迪克里裝上你專用的子彈,真是太感謝啦~!」

菲雅不禁反射性地放松力道.納特八成就是看准了這一點,趁機旋身踢向她的肚子.由于剛才歸還的自身造成的疼痛還在全身上下四處流竄,所以菲雅無法在雙腳上使力,一屁股跌坐在地.慌忙抬頭時,納特已經乘勝追擊地往她襲來.態勢太不利了.疼痛妨礙了她的思考.快點拉開距離,重新擺好陣勢.快點爭取時間.為此,菲雅心想不管什麼都可以,總之先變成能阻止對方的形態——

「第十二號機關·絕式旋刃態『颶風殺人柱("Tornado of souls")』……!」

菲雅駭然.變形的意志沒有傳達出去.剛才被彈飛出去,掉落在稍遠前方的劈刀仍是劈刀的姿態.不行,那個形態已經被封印起來了!果然她的思考已因疼痛而變得遲鈍.菲雅邊咒罵著自己的愚蠢和遭到封印的不便,同時拚命拉過立方鎖將劈刀拉回自己手上.她已經浪費了時間,沒有機會躲開納特的攻擊了.

裝填著自己造成的疼痛的,是那家伙右手上拿著的「考克」.剛才光是掠過肩膀,就痛得她難以忍受……而且那就像是詛咒一樣會殘留在身體里,現在依然能感覺到.唯有那個絕對要避開.僅是封印了某個人疼痛的左邊「迪克」倒還能咬牙容忍.優先防范右邊的刺槍吧.可以的話最好破壞掉.左邊是必要犧牲.

「我就用你的疼痛給你最後一擊吧!記得縮緊屁眼接下啊!」

菲雅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納特右手的刺槍上.只見納特揮下刺槍——

「第八號機關·『法蘭克王國的車輪刑("Breaking by wheel at Francs")』——禍動(curse/calling)!」

她立即將劈刀變換成拷問車輪,以軸心擋下,試圖折斷刺槍.可以嗎?可以.快上啊.可以看見納特舉起左手上的「迪克」刺向她.絕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忍著點.只要能在忍受攻擊的期間破壞右邊的刺槍,她就有余力繼續應付他——

噗滋!刺槍的刀刃刺進了她的上臂.刹那間,一種絕望的不諧調感竄過四肢百骸.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嘻嘻哈~哈!本大爺就在想你會打這種如意算盤,真是思慮不周的屁眼啊!可~惜~這一把刺槍才是『考克』喔!不,說不定我真的記反了呢!」

納特不斷將刀尖鑽進她的手臂里.原來他剛才已經趁著她飛出去的那一瞬間,調換了左右手上的武器.這陣痛楚使菲雅仿佛全身都要四分五裂,可以感覺到大腦的神經回路逐漸燒斷,有道聲音在對她低語:只要失去意識,一切就解脫了.別開玩笑了.可是,要破裂了要粉碎了要漏出去了要滿出來了自己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喔喔喔喔喔,太爽快了,果然太棒了,插入最棒——!真是太棒的侵犯屁眼啦!嘻哈,本來想玩久一點讓你慢慢高潮,但是考慮到本大爺的時間不多!不好意思,就讓我先高潮啦,發射————!」

菲雅可以看見納特將手指搭在扳機上.光是被刺槍的刀刃刺中,她就痛不欲生,要是被自己造成的「疼痛」照片直接擊中,她根本不敢想像後果.說不定真的會在一瞬間就發瘋.

「嘎……啊…啊——『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樁("A skewer loved by Vlad Tepes")』!」

要是在被對方先馳得點的情況下死去,一切就失去意義了.菲雅竭盡全力將拷問車輪變換成處刑樁,不是為了貫穿對方,而是利用其長度推開對方地拉開距離.在如此貼近的距離下,這麼做已是極限.

刺在手臂上的刺槍也好不容易因此松脫.但是,疼痛不會消失.她的身體痛得幾乎要裂成碎片,身體抽搐痙攣.納特在前一刻停下手指,沒有白白浪費子彈.

「我說啊,就算忍耐也沒用喔.不要掙紮了啦,就死心地松開你的屁眼吧.我要上啰,嘻哈哈哈!」

納特再次緩慢地縮短距離.菲雅的身軀被比剛才更加劇烈的痛苦支配著.她動彈不得,也無法令身體移動.可以感覺到全身上下的神經正逐一斷裂.

(糟……了……!)

納特沒有停下腳步,菲雅也無法阻止他.

她拚了命地讓只要一松懈就有可能沒入黑暗的意識停留在腦海里.

同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凌辱者緩步朝自己逼近.

*

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前一個外國作家編寫的戲劇.

沒有劇本.就只是擷取了其中一個場景.

也沒有舞台設置.就只是隨處可見的體育館里的隨處可見舞台.

也沒有美侖美奐的照明.只有外行人的聚光燈形成了一輪光圈.

也沒有必要的演員.就只有——

她一個人而已.

這樣就夠了.

劇本是有的,所有人都在心中描繪著她前方的命運.

舞台設置是有的.只要她演墓地,那里就是墓地;她演城堡,那里就是城堡.

美侖美奐的照明是有的.她全身仿佛被繽紛無限的色彩包覆住了.

所以回過神時,早川千早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在舞台上,僅靠一個人就飾演著那出戲劇中一個場景的她.

所有人都注視著她,忘了言語,凝視著那個世界.

三分鍾短短的時間,然後結束到來.

直到她退回舞台側邊,世界仍舊好一半晌沉浸在那陣余韻里.花費了一段時間後,世界終于又變回了往常那個平凡無奇的世界,大家才恍然驚覺以她為中心的世界已經結束了.

如同懇求一般——掌聲遲遲沒有歇止.

千早輕擦了擦臉.雖然她多少也想知道當對方回來,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後會說些什麼,但羞恥心還是戰勝了好奇心.這時,千早忽然注意到伍鈴就站在自己的身邊,緊蹙起眉……模樣不太對勁.

「怎麼了?他們發生什麼事了嗎?難不成……有誰被殺了……之類的……」

「不.可是——說不定正陷入困境唷.情況非常危險.」

伍鈴小聲地描述情況.聽完後,千早開口:

「……我說你們啊.」

千早歎一口氣.為什麼都沒有發現呢?不,也許這是一件若不俯瞰全體,就無法發現到的事情吧——話雖如此,這明明就是再明顯不過的重要因素啊.

「總之,先試著照我所說的去做吧.沒想到我真的會在現實生活中說出這句台詞.你們……是笨蛋嗎?想死嗎?」

*

呼氣,吸氣,消磨精神力的靜止時間.與莉莉海爾的戰斗就像練武一樣.

但是戰斗突如其來地宣告終結.

並不是莉莉海爾的「禍具破壞者」粉碎了.當然,也不是此葉粉碎了.

春亮大吃一驚地看著那一幕.突然得讓人措手不及的行動.

一名巫女抱起了滾落在地上,騎士們帶來的兩只手提箱,然後以最快速度開始拔腿狂奔.當然,正是帶領他們來到這里的神樂鈴之一.至今她只是一直站在遠處窺視著,避免妨礙到他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

莉莉海爾在眼角余光瞥見這一幕後,驚覺地掉頭轉身.此葉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往前跨出一步,但莉莉海爾下判斷的速度極快.她往前一蹬,在地面上翻滾數圈後拉開距離,暫時中止與此葉之間的破壞武器大戰.然後喃喃地說:

「既然這里只有村正,那就表示其他隊伍也遭到了攻擊吧.我不認為納特會被打敗,但——沒了那個的話可就麻煩了.這是非不得已!」

接著她將「禍具破壞者」扛在肩膀上,飛快地追向巫女.

「雖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總之此葉,我們也追上去吧!」

春亮也提著此葉開始奔跑.他好不容易才能捕捉到巫女的背影,以及緊迫在她身後的莉莉海爾.明明身著鎧甲,腳程卻意外的快.他們穿過校舍之間,奔過中庭,然後——

「菲雅!」

「那孩子……!都因為她不自量力,自己一個人行動……!」

他們抵達了操場的尾端.菲雅正伸手支在地面上,喘著大氣,似乎無法隨心所欲地移動身體.她的肩膀和手臂上都有傷口,淌下了鮮豔的顏色.

那個黑人男子納特正雙手各持一把刺槍站在菲雅面前.這時他停下了走向菲雅的腳步,轉頭看向春亮他們.

「嘻嘻哈,怎麼回事?看來你也被其他家伙侵犯了屁眼呐.」

「嗯——原來是為了拯救陷入困境的箱形的恐禍.我不得不追回手提箱的話,他們也會不得不追上我.就是看准了這一點吧.」

「哼.那麼,要怎麼辦?」

「如果只有兩箱被搶走了,那無所謂.在你腳邊的手提箱都還平安無事.大概是離你太近了,無法出手吧……其他兩隊也都帶著手提箱,用不著放在心上.」

「了解,那我繼續工作啦.結果就只是觀眾增加了而已吧.」

守護著菲雅的神樂鈴巫女為了解救她的危機,與同伴攜手合作采取行動,將春亮兩人引到此地.她的行動顯然非常正確.說不定是聽了千早或其他人的建議.春亮相當感激.她做得很對.可是——

「菲雅!你等著,我們現在就去救你——!」

「你以為我會讓你們過去嗎?」

能否解救菲雅的危機,卻是另當別論.

春亮正想沖向菲雅,莉莉海爾隨即擋住去路.春亮默默地試圖從旁繞過,「禍具破壞者」卻橫掃而來.此葉對此展開反擊,格開了那把極具重量感的大劍,卻不得不停下腳步.

「記得那叫作劍殺交叉吧.這應該不是移動之余,還有閑暇施展出來的招數吧.一,為了救箱形的恐禍,就必須先打敗我.二,但如果要打敗我,就必須停下腳步.基于以上,我給你一個忠告——死心吧.」

「別說……蠢話了……!」

春亮握緊此葉.菲雅還無法站起來,痛苦得臉龐扭曲,氣喘籲籲,試圖以處刑樁當作支撐起身,動作非常遲緩.

「咕嗚……啊啊……呼啊啊啊……可惡!痛楚……一直沒有……消退的跡象……嗚……啊啊啊啊!」

「嘻~哈~!那是當然的啊,本大爺最大的特征,當然就是人如其名的『複仇』啊!就是因為有這個『歸還疼痛』的能力,才會有這個名字嘛——嗯,說白一點,這就像必殺技一樣.要是很輕易就會消失,那就毫無意義了嘛.你傷害我之後,當本大爺將那份疼痛歸還給你時,就已經確定是你輸啦!接下來就只剩讓你高潮,完成複仇啦!嘻嘻~哈哈哈!」

納特像是享受著菲雅痛苦的模樣般,邊旋轉著兩手上的刺槍邊往前走.

春亮往前跨出一步,莉莉海爾也跟著移動一步.

他本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沖——但是忽然想起莉莉海爾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此葉.說不定莉莉海爾就是等著他為了讓她退開,隨便地揮下的那一擊.

(可惡……!)

春亮瞥向四周.沒有嗎?沒有什麼能突破這個困境的方法嗎?

然後——

下一秒,躍入他眼簾的景象是——

*

漸音與鏡音正陷入苦戰.

敵軍騎士當中沒有一個人手持特殊的武器或道具.但是綜合看來,這一支隊伍似乎集結了能力較高的人.多半很重視吧,他們也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手提箱.剛才只是在旁觀望的巫女曾試圖采取某些行動,但最後好像還是放棄了.

漸音邊閃避敵人的攻擊邊投擲飛刀.鏡音也散漫地揮劍過招,伺機而動.

「嗚~好累喔,這樣子老實說,算是單方面的防禦戰吧,不是嗎~?」

「我們徹底達成了絆住對方腳步的任務.因此就這方面而言算是進攻.」

「哎呀~雖然我之前每次都會說啦,但身體真的變鈍了呢……尤其是體力~妹妹呀,難道這附近就沒有掉落著像游戲的回複道具那類物品嗎?」

漸音瞬間不知如何回答.並不是因為她開始懷疑在這種困境下,還能說出這種蠢話的姊姊的精神狀態.雖然這點也不是說完全沒有.

而是因為在場確實有她想要的東西.不知為何,就出現在她們的視野里.

但是,漸音繼續深入思索其中的含意——那東西出現在那里的含意——同時心想著:如果是姊姊,很有可能會張大嘴巴撲上去吧.

附近的樹木上,繁茂樹葉的空隙間——伸出了一只拿著肉包的手.

這究竟代表了什麼含意?

「……」

漸音不發一語地擲出飛刀,正好刺中肉包中心.

「啊啊!難道那個就是恢複所有HP值的道具?」

她無視于姊姊的鬼吼鬼叫.只見刺著飛刀的肉包——拿著肉包的小麥色肌膚少女沙沙作響地自樹上一躍而下.

茫然失神的表情,無感情波動的雙眼.漸音也很清楚自己的眼睛是同一種類型.神韻相似的兩人互相對望.少女依然面無表情,毫無抑揚頓挫地開口:

「吾之自言自語,予以這下子真是不得了的報告.和周遭的狀況完全無關,我本想躺在樹上一面午睡一面吃飯,重要的肉包卻遭到了他人的攻擊.這下子必須為肉包報仇,發泄一下私人的怒氣.那邊的你,知道是哪個不禮貌的人攻擊了這個肉包嗎?詢問這樣的詢問.」

漸音馬上指向旁邊回答.盡管手上還拿著跟刺在肉包上一樣的飛刀.

「我知道.就是那邊的可疑男人們.」

「吾之發言,感謝你提供情報的感謝.那麼基于私人的怨恨,又為了發泄私人的怒氣,我決定私人地連同伙伴在內打倒這幫男人.這單純只是基于私人的肉包攻擊怨念,和研究室長國或是騎士領等組織沒有任何關系.」

少女自肉包中抽出飛刀,隨便地丟在漸音腳邊.

接著她從口袋中取出手銬銬住了自己的雙手,再彎起腳自制服裙子底下抽出短刀.最後——將開了一個大洞的肉包丟進自己嘴里.

當她咀嚼完,還筆直站著的騎士數量也在眨眼間就減少為三個了.

「——模式『自行車萬歲的將賴』!」

「這一招……如何……啊……!」

黑繪用頭發纏住停車場里的一輛腳踏車,砸向其中一名騎士,同時錐霞也用「黑河可憐」束縛住了另一名騎士的腰部.緊接著她將停車場的屋頂當作滑輪使用,將騎士拖上去後,累積了足夠的位能後再讓他墜落至地面.

這樣一來,暫時都沒有會動的敵人了,其余兩人如今都已無法動彈.第三個人處在被頭發層層卷起的毛毛蟲狀態,最後一個人則是脖子被勒住後,缺氧昏了過去.確認所有騎士都不再動彈,錐霞才大力籲一口氣.胸口,小腿肚和肩胛骨上都帶著一如既往的不快痛楚.是疼痛輿血肉重生蠕動的感覺.果然無法毫發無傷地就消滅所有敵人.黑繪小跑步地跑向錐霞.

「小錐錐,你沒事吧?要我用頭發纏起來嗎?」

「不,我馬上就會痊愈,你不用擔心……總之,解決完敵人了呢.」

「嗯.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我絕不會再讓別人說我們力量不足啦,既然我們這麼努力,得向阿春討些獎賞才行呢.我會負責開口,小錐錐也要有效運用這個機會唷!」

「蠢…蠢斃……不,對你隱瞞也沒用吧.那我就先說聲謝謝吧.」

錐霞帶著苦笑說完後,黑繪一瞬間先驚訝地瞪大眼睛,之後就微微一笑.

「這麼誠實真是不錯呢~啊,稱贊你誠實的順便,我決定將剛才小錐錐的招式命名為『必殺·錐霞飯綱背摔』,請務必采用!下回施展時,希望你能扯開喉嚨大聲喊出來!」

「這點就恕我不敢恭維了.對了,剛才起她們就一直在比手勢喔.」

錐霞邊望向神樂鈴巫女邊回想.她們好像一直在擺手——此時倒在地面上的東西躍入眼簾後,錐霞終于恍然大悟.

「啊——是手提箱嗎?意思是希望我們搶走,或是你們打算搶走,希望我們引開對方的注意力吧?抱歉,我們太慢才發現了.因為他們的防禦有些難以攻破,就算發現到了,也不曉得能不能馬上付諸實行.」

巫女搖了搖頭,像在說「請別介意」般.黑繪見狀,說:

「嗯.也就是說,用我剛才決定好的昵稱來稱呼的話,鈴鈴你們本來打算以這個手提箱為關鍵,采取某些行動吧……而且看來這個行動還沒有結束呢.」

巫女撿起不久前才剛倒下的那名騎士持有的手提箱,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們兩人.總覺得是在對她們說:請快一點.

「雖然不太明白,但意思是要我們跟她走吧.看樣子動作最好快一點.」

在錐霞的喃喃自語說完之前,巫女就已經旋身開始奔跑.錐霞兩人准備追上.

但是——跑了幾步之後,巫女冷不防停住腳步,猛然回過頭來.

臉上帶著震驚般的愕然表情,雙眼望著不是這里的某處,身體微顫.可能是沒了力氣,手提箱自她的掌心滑落掉在地面.不僅如此,她還一個踉蹌,自己也當場癱坐在地——


「喂,你怎麼了?」

錐霞跑上前察看巫女的神色.不能說話真教人心急.可是——

「你只要回答我Yes或No就好了——你預知到了什麼嗎?」

巫女動作緩慢地左右搖了一下頭.答案是No.

「……是你其他的同伴,向你轉達已經發生了某件事嗎?」

巫女又緩慢地讓腦袋上下搖晃.Yes.

她受到沖擊的模樣非同小可.一定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錐霞如此判斷.不在這里的某處,共有著意識的她們其中之一看見了什麼.那會是什麼呢?

能夠填進空格里的答案一定多得數不清吧.正因如此,錐霞才希望在一開始就能得到最低限度的安心.

于是她祈禱著否定,心想至少先排除掉這個最糟的可能性,詢問:

「是誰——死了嗎?」

只見巫女的腦袋上下搖動,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她看錯.

盡管她有多麼希望是自己看錯.

*

「辛…辛苦您了.那個……我想您可能流了汗,這條毛巾……」

「白穗,辛苦你了~!你真的演得很棒唷!來,毛巾!」

「……沒什麼啦.」

千早上前迎接自舞台走下來的白穗.由于與同時等著白穗出來的女仆迎頭碰上,千早趕緊將小毛巾收進口袋.女仆露出像在說「哎呀?」的表情側頭看向她,但千早假裝沒看見.

「哎呀呀,真是累死人了.太久沒演戲的話,果然發不出聲音呢.」

「有…有嗎……?嗯~白穗果然很了不起呢~再說一次,辛苦你了!」

「呼~不過,還沒有結束吧……竟然還有演說時間,到底要說什麼才好啊?」

「白穗不管說什麼都會大受歡迎喔!像是說剛洗完澡時做的那個美腳體操,應該就還不錯吧?大家一定興致勃勃!」

姑且不論這對校園美女選拔有無助益,但大家肯定會興致勃勃吧.千早反而很想在事後私底下問個清楚.

就在這時,拿著毛巾擦汗的白穗輕看向千早,微偏過頭說:

「其實我是不在乎啦.」

「什…什麼?」

「就是那個高個子的女孩跑去哪里了?是因為吵吵鬧鬧的銀發小姑娘不見了,她就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嗎?難得我上台演戲,她卻沒有觀賞,好像在說我比銀發小姑娘還不如一樣,我多少有點受傷呢.」

*

躍進春亮視野的人.

不是錐霞也不是黑繪,不是漸音也不是鏡音,更不是恩·尹柔依或是騎士.

而是夕銘.

她挺身擋在菲雅與納特之間,目光凌厲地瞪著納特.手上拿著大概是從某個掃地用具櫃里拿出來的木制拖把.

「什…麼……!你…你是笨蛋嗎?這和你沒關系,別扯進來……咕……嗚嗚!」

蔓延至全身的疼痛讓菲雅發出痛苦的呻吟.夕銘越過肩頭看著她,笑了.

「不……果然,還是不可能呢.因為敝人我真的超級霹靂無敵地喜歡菲雅學姊呀!嗯,所以果然,我不能對你的危機坐視不管!」

「這並……不是在……玩游戲喔!」

「這我當然知道!因為我也知道搜集戰線騎士領是個恐怖的組織!」

春亮一行人啞然失聲.從她口中吐出了這個詞彙的含意.那是——

夕銘緊瞪著納特,略微揮動了一下手上的拖把,擺出架式.

「敝人——敝人我是龍島/龍頭師團的一員!所以我絕不會逃!」

聽見她報上的名諱,已因突然的闖入者而停下腳步的納特更是皺眉.擋在春亮面前的莉莉海爾也只是側眼看向夕銘,沒有出現任何破綻.

菲雅愕然地瞪大眼睛,靠著處刑樁慢慢起身,同時說道:

「你……說……什麼?那麼,你…你……潛進了學校里——」

「是的,敝人潛進了學校.」

「在留言板上,和我天南地北閑聊……」

「是的,我愛吃的食物是漢堡喔!這是可以同時吃到谷類,肉和蔬菜的萬能食物!由于敝人我很弱,才會害得父母死掉,當我孤伶伶地一個人,第一次吃到了漢堡這個秘密食物以後,我的身高才就此急速抽長.啊,古文課就算睡覺也不會被罵這個情報也很棒喔!現在都被我當成補眠時間,反而很期待它的到來呢!」

她對所有的問題回以肯定.引導出唯一一個真面目.

潛進學校里的,真實身分不明的龍島/龍頭師團.至今一直在留言板上互相聯系的對象.很想見一面,卻選擇了不見面而默默守護她的對象.想支持她希望成為「普通高中生」這個願望的對象.

那是誰?這還用說.

妮露夏琪.「騎士殺手」.「戰鬼」.龍島/龍頭師團前第二名.

現在她正站在動彈不得的菲雅面前,與複仇者納特正面對峙,互相瞪視.代替被莉莉海爾牽制住,無法自由行動的春亮他們.

只能交給她了吧.不,如果是她,交給她一定沒問題——

「——不對.」

「咦?」

手中的日本刀忽然開口低喃.春亮在反問的同時也察覺到了.他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夕銘拿著拖把的身體,掛著淺笑的臉龐.可是——

可是,她的雙腳看起來好像在發抖,是他的錯覺嗎——?

下一秒,有什麼事情開始了,同時也宣告結束.

「啊……?真不好笑.不對.簡直錯得離譜.這種家伙……啊,真不好笑!」

納特往前跨步,不給夕銘有任何反應的機會,舉起刺槍深深貫穿了她的腹部.

*

老實說,真是頭疼——白穗心想.

參賽者正在舞台上排成一列.自己身旁當然也並肩站著穿有社團制服等服裝的女學生們.如今是大家輪流發表意見的演說時間.每人擁有兩分鍾.

「好的,那麼接著……是讓我們欣賞到了精彩即興話劇演出的櫻參白穗同學!」

配合著主持人的聲音,身旁前一位發表意見的參賽者將麥克風遞給她.白穗在還不曉得要說什麼的情況下,就接過了麥克風.舞台下擠得密不通風的學生們朝她投來莫名熱切的視線.做得太過頭了.要是能在這時候說一句「我沒什麼意見」,不知會有多麼輕松啊.

白穗轉動視線,在等候室里看見了莎弗蘭緹的身影.她在胸前緊緊握拳,以既緊張又期待著什麼般的視線抬頭看著自己.千早也站在莎弗蘭緹身旁,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神情和莎弗蘭緹一模一樣.

原本這個活動,就是為了千早這種人所舉辦.這個活動是為了歡迎新生.白穗憶起了這一點.于是她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首先,讓我對一年級的你們說一句——恭喜你們成為本校學生.」

*

夕銘仿佛就像是在說不曉得自己身上發生了何事一般,眼珠子無措地直打轉,口中溢出了紅色血塊.

「啊……咿……?」

「別來妨礙本大爺的樂趣,你這只三腳貓!」

納特的刺槍依然刺在夕銘的腹部上,他打開彈匣,抽出里頭老舊的照片,再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在刺向夕銘的腹部之前,他先將那把刺槍對空鳴槍,燒了先前放在里頭的照片,轉而放進那張舊照片.就狀況而言,那個恐怕——是妮露夏琪對他造成的「疼痛」照片吧.

「夕…夕銘——————!」

「什麼……可惡……可惡——!你……做了……什麼好事!」

「問我做了什麼好事?誰叫她在這種時候跑出來,任誰都會以為她是大家尋找良久的屁眼吧.真不好笑.根本不是嘛,這家伙搞什麼.完全是三腳貓等級的屁眼,弱斃了.算了,畢竟不管怎麼說,她也沒長這麼高啊.也不可能從那時候到今天就一下子長大了吧.啊,真的很礙事,你到底來干嘛的啊,這個屁眼!」

「嘎……咿……啊……嗚啊啊啊啊啊!」

納特不耐地將刺槍刺進刺出.純粹的複仇者氣息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開始變回瘋狂凌辱者特有的笑聲.夕銘的制服染上了其他顏色.此葉像是隱忍著什麼似地微微搖晃.

「唔……那孩子……不是……妮露夏琪……?」

「嘻哈,用好聽一點的聲音尖叫嘛!在氣氛正熱烈的時候跑來礙事,至少要提供給本大爺這一點服務吧.喔?原來日本女高中生的里面是這樣啊!」

「嘰……咿……啊…啊…啊啊啊啊……」

「——一,龍島/龍頭師團.二,她擋在我們面前.以上,無足夠理由阻止他.」

莉莉海爾眯起雙眼,僅是背對地聆聽著夕銘的悲鳴,以沉痛的嗓音低喃.

「讓開!」

「不可能.」

春亮沖上前.但是,此葉的動作很遲鈍.對方以「禍具破壞者」毫不費力地彈開了此葉.春亮霎時回想起此葉有可能因剛才那一擊而遭到折斷,不禁渾身發寒.再度傳來的夕銘慘叫也讓他又一次打冷顫.必須救她才行.雖然完全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也不曉得她到底是什麼人,但總之得救她才行.但是,莉莉海爾太礙事了!

在莉莉海爾身後,可以看見納特終于放過了夕銘.他將夕銘當作是東西一樣,起腳踹開她的身軀後拔出刺槍.夕銘的身體發出了介于液體與固體之間的聲音倒在菲雅面前.

「喂…喂……夕銘……夕銘,你振作……一點……!」

「——菲雅……學姊.對不……起.我果然……太亂來……了嗎……?」

「簡直亂來到不行!你…你……不是妮露……夏琪嗎……?既然如此,為什麼知道留言板的事情?不,那種事情現在無所謂了——」

菲雅的目光搖擺不定,像是頓悟到了接下來將會降臨的不可避免的命運.

「這一點也……對不起.我不喜歡到最後還說謊,所以我要坦白……妮露夏琪大人她……從一開始……就不在這所學校里.在這所學校里的……只有假裝是她……依照指示與菲雅學姊你們接觸的……身為龍島/龍頭師團小嘍啰的敝人而已.」

「可是,你的身體上根本沒有刺青啊……!」

「呵呵.那時候我雖然很心急,但剛入團的人……直到被認為可獨當一面之前……都無法刺上龍創……敝人……只是這點程度的半吊子喔.那麼,如果問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的話……這是計劃——『托卵計劃』喔.」

「計劃……?」

「是……的.穩天崎前輩被打敗……可可蘿前輩被打敗……連傳說中很強的雛井艾希也被你們打倒了.所以龍島/龍頭師團的師團長打算讓年輕團員中的一人,學習菲雅學姊你們的『強大』.他要我了解你們為什麼那麼強,再將理由帶回去.藉由在菲雅學姊你們的身邊……觀看戰斗——而這一次,是以妮露夏琪大人的情報作為誘餌,喚來騎士領和你們戰斗並觀看.因為我們的原則……就是變強的過程不分貴賤,只要能變強……做什麼都可以……大概就像是,能偷的技術就盡量偷吧……」

「所以就……派了你……過來嗎……?」

夕銘的腦袋顫抖似地上下搖動.

「我真的認為……是因為敝人覺得菲雅學姊很可愛……明明很可愛卻又很強,這點讓我非常憧憬——所以……敝人我才會被選上吧.我沒有……說謊喔.敝人喜歡菲雅學姊……並不是因為非得喜歡不可.而是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很喜歡……」

「夠…夠了!我知道了!」

「沒錯.好喜歡……因為太喜歡了……結果……失敗了呢.明明只要從旁觀看就好……就算……我不多管閑事……菲雅學姊也一定會讓情勢大逆轉吧.可是……我無法壓抑自己……心想著……好想保護菲雅學姊……我得保護她才行……明明是這麼弱的三腳貓……卻不自量力地沖了出……去——」

夕銘忽然嗆到,咳出血塊.

接著她一邊眯起雙眼,一邊硬是奮力擠出笑容.為什麼你還笑得出來呢?無法理解.真的——為什麼?

但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問題,菲雅卻再也得不到答案.

「好了……請讓我……看看吧……學姊……讓人神清氣爽的……霹靂無敵厲害的……大逆轉.敝人……就是想看這樣的菲雅學姊……才來到這里的唷……」

她的笑容,就此定住不動.

她的笑容,一直都維持著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雅厲聲呐喊.

*

我想,這就像是一個新世界吧.

也有人很不安吧.如果至今都過得很不順遂的話,更是不安吧.

我也——坦白說,曾經是那樣.我以前很討厭學校,所以很不安.

我想自己現在一定還是很討厭吧.畢竟每天都要上學好麻煩,不管待在哪里都覺得好吵,不曉得能派上什麼用場的上課內容也好無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漸漸地不再那麼不安.明明還是一樣討厭.明明沒有改變,但要是結果遭到否定的話,如今思考的不安又有什麼意義呢?大家也許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但用不著在意,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到什麼就隨便說什麼而已.

不過,有些事情都要親身體驗過了才知道吧.我也有過很多這種經驗喔.像是每天都見到同一個人不會膩嗎?或是每天不會都只能聊些相同的話題嗎?

……該怎麼說明才好呢.

大多事情都是自己料想中的那樣吧.

但出乎意料地,又比自己料想中的還要好一點喔.

我想你們也會是一樣.如果不是的話——對了,就先試著回想喜歡的人如何?光是如此,心情一定就會變好喔.至少,不論是在多麼難過的時候,或是難過到快要死掉的時候,都能擠出不讓那個人擔心的笑容吧.這樣一來,結果喜歡的人的笑容也會增加.這當然不會是一件壞事吧.但可能只有我是這樣,所以無法拍胸脯保證.

總而言之,就是這麼一回事——已經過兩分鍾了吧?

那麼,最後我再說一次吧.

恭喜各位入學.

希望各位的未來,會比你們預想中的更加美好一點.

*

菲雅聲嘶力竭地呐喊.

低下頭,可以看見地面,看見她的笑臉,看見附近的鮮紅,看見滾落在地的某樣東西.應該是自她裙子口袋里掉出來的吧,那是立方體玩具,魔術方塊.

她笑著說,這樣一來就和自己是一對了.

兩個人就只是歪過頭,一味地喀嚓喀嚓轉個不停.

昨天還形影不離地一起記住魔術方塊的解除方式,練習如何迅速完成.

「真是屁眼呐……結果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本大爺們完全被他們擺了一道.妮露夏琪根本不在這里嗎?」

「如果相信那名少女說的話,結果應該就是這樣.」

交談聲自遠方傳來.吵死了.我正在跟夕銘說話.

(都是多虧了你,我才學會……拼好魔術方塊喔——)

菲雅雙手捧起般握住滿是鮮血的魔術方塊.

再緩緩地旋轉.紅色的藍色面.紅色的白色面.現在並不需要趕時間.菲雅只是想向她展現,自己已能完美解開了,而且是她讓自己學會了這件事.

低垂腦袋的前方,可以感覺到有道氣息欺近.

「真是沒有想嘻哈哈笑的心情呢.搞什麼嘛——結果還是跟往常一樣嗎?都已經組成了騎士團,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回去吧.如果將破壞了箱形的恐禍這個好消息帶回去當作伴手禮,至少領主大人還有點面子吧.」

像是被那陣引人不快的嗓音喚醒般,身體一陣發麻剌痛.

痛楚竄過體內深處.被迫回想起了暫時遺忘的痛苦.

但是,那又如何?

喀嚓,喀嚓.那麼接下來是這個步驟!上,右,上,右,上,右,右——好像咒語喔!菲雅憶起了夕銘的說話聲.她不可能忘卻.

「根本沒在聽嘛,這下子沒救啦.竟然熱中地玩著玩具.沒想到意外地不堪一擊呢,明明只是個屁眼禍具.算啦,在你玩玩具的時候,本大爺也讓你變成玩具吧,嘻哈哈!」

顏色逐漸轉齊.喀嚓.不識時務的痛楚.抽痛.她才不管.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啊啊——)

美麗的立方體完成了.

她……與自己的……立方體.

「那麼,破壞吧.記得發出讓我聽了無比舒爽的慘叫聲啊——!」

此時,菲雅終于抬起頭.雙手捧著完成的魔術方塊,舉目望去.眼前就是納特.他正高舉起刺槍,准備往自己刺下.

該做的事?當然是正如夕銘所說的.這是她的希望.霹靂無敵厲害的大逆轉.

(為此……我需要……力量.所以……)

身體疼痛難忍.無法像平常一樣行動.尤其是雙腳無法動彈.難以閃避和攻擊.

可是,她不認為沒有方法.

(所以——夕銘,暫時借我一下吧.)

辦得到.

腦海某處有道聲音在低語.你辦得到.不可能辦不到.

聲音繼續低喃.自己以外的某個人的低喃.從前似乎真的曾經聽過的低喃.

——詛咒——

——你的詛咒——

——你的詛咒……是無限的.創造時就是如此——

所以,她辦得到?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就是她辦得到吧.好幾百年前的記憶,她早就忘了.瑣碎的事情就別管了.辦得到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菲雅邊抬頭看著緊逼而來的刺槍.

邊意識著當作是拐杖依靠著的,原本就已展開成處刑樁的存在.

邊緊緊握著顏色全已轉齊,夕銘的魔術方塊——同時輕聲說:

「——雙重擬裝立方體(Dual Emulation,Start.),展開.」

*

菲雅同時啟動兩個擬裝立方體.

雖是第一次,但該做的事情還是沒有改變.她生成定義同定帶——也就是立方鎖.有別于至今與右手連接的立方鎖,這條立方鎖與左手銜接.立方鎖末端是魔術方塊變成的黑鋼鐵塊.再熟悉不過的己身.在它以立方體的姿態掉往地面前,她就迅速賦予了它新的形態.

「第三十號機關·開式銳形態『花瓣劍貝瑞傑拉("The flower sword Verazella")』!」

菲雅以細劍彈開納特的刺槍.瞬間再啟動花瓣劍的機關,使劍身開成十字,轉動劍身後擋下另一把刺槍.歸還的「疼痛」仍在四肢百骸里流竄.但只要上半身能動,還是有辦法防禦.問題在于下半身,雙腳,移動力.

「真是不干不脆的屁眼呐!以為兩手都有武器就贏得了本大爺嗎?太天真了!」

僅是彈開,攻擊距離仍然沒有縮短.納特再次舉起刺槍刺向自己的身體.

菲雅勉強以開成十字的「花瓣劍貝瑞傑拉("The flower sword Verazella")」擋下.本想讓劍身旋轉,這回卻已經被納特看穿.他施加力道,加以對抗——菲雅倏地發現刺槍的槍口正對准了自己.納特不懷好意地邪笑後,手指搭在扳機上.

就算無法閃避,還是只能閃避.現在的話,她辦得到.

「第二十七號機關·碾式齒輪態『強制磨滅機關赫密斯("Gearwheel-Trismegistus")』——禍動(curse/calling)!」

右手上一直當作拐杖使用的處刑樁開始變換姿態.

緊接著出現的形態,是基台上有三個大齒輪縱向地銜接在一起.原本齒輪這種道具只是一種讓其他事物轉動的中繼裝置,但在這種形態下並非如此.齒輪必須當個單純的齒輪.互相連結,吱嘎作響地卷進人類的手臂,雙腳和脖子,絕對不會停止,運用力量在齒輪間將其碾碎,截斷.這就是這種拷問道具.

但是,這不是菲雅現在的目的.她以上下顛倒的形態喚出了這個機關.因此現在基台變成在上方,本來應該在基台上方的齒輪則顛倒地貼在地面上.

菲雅伸出一只手捉住上方的土台,再搭上自己的身體,同時讓齒輪旋轉.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態,當然是不言自明.齒輪觸碰到的東西會開始轉動.但是,並無法轉動如今觸碰到的大地.因此當然,齒輪這個裝置本身就會如同交通工具一般開始移動.

齒輪發出了喀啦喀啦喀啦刨挖地面的聲響,強制地描繪出弧形後往前移動.

同時,納特的手指扣下扳機.他確信會擊中的「疼痛」子彈同時自兩個槍口中發射.雖然無法看見,但可以感覺到帶著詛咒氣息的子彈掠過發絲後飛往後方.

「什…什麼————!」

「——同時!第二十二號機關·潰式針球態『星棍("Morgenstern")』,禍動(curse/calling)!」

菲雅一面讓齒輪裝置帶著自己前進,一面讓左手上的花瓣劍變化成鐵球棍.她更順勢利用了移動速度,打橫揮起鐵球棍掃向納特的身體.當然,這一連串動作中沒有一絲遲疑.

骨頭,肉,鮮血,和少許機械——

無數的這些東西融為一體而粉碎瓦解的聲音傳進耳中.

*

「比預想中更加美好一點的未來——她……是否得到了呢?」

「……伍鈴?」

忽然聽見低喃聲後,千早回頭.伍鈴正定睛凝視著舞台上結束了演說的白穗.帶著千早至今未曾見過的,像是刻意壓抑著情感般的眼神.

「不.一定……有吧.為了得到這樣的未來……她才會那麼做吧.即便違背他人指示,但如果不站在想守護的那個人面前,自己期望的『美好一點的未來』甚至不會到來——」

「伍鈴,怎麼啦……這是預知嗎?」

舞台上,即將進行演說的最後一人,同班同學鍵堂姬乃正要接過麥克風.還是聽一下她的演說比較好吧.

「不……千早殿下.你對夕銘殿下有什麼想法呢!?」

干嘛突然問奇怪的問題?千早蹙眉,但伍鈴的表情十分認真.因此千早搔了搔臉頰.

「這個嘛,總之就是同班同學……個子不僅高,說話或動作等都很煩人,還說自己是煩人的可愛,自以為是誰啊.可是……嗯,就是……朋友啊.就只是也能這麼稱呼而已.」

上學第一天就結交了聊天的對象,至少……並不壞.是比起預想中還要不無聊一點的高中生活開端.正如白穗學姊所言,大多數人一定都是這樣子吧.

「說得……也是……呢.」

伍鈴眯起雙眼,不疾不徐地點了一下頭.仿佛正將千早剛才的回答,她的聲音,傳達至某處一樣.千早忽然覺得很難為情.改變話題吧!

「對了!你找到疑似參加校園美女選拔的敵人了嗎?」

「……沒有.千早殿下呢~?」

「我老早就放棄了.這根本沒有意義嘛.況且,早就知道是誰會贏了吧.」

「是……啊.可是……對方應該從一開始就有計劃了吧,雖然已經沒有什麼特殊意義了,但不論是誰,都不想被窺見藏在內心里的秘密吧.」

「你在說什麼啊?」

千早微微地動動鼻子,詢問伍鈴.不知道是從何處飄來的,似乎有種非常馥郁的香水氣味鑽入鼻腔.

伍鈴輕側過腦袋瓜子回答:

「也就是說,敵人的計劃,也許此時此刻正在進行當中喔.雖然就只是隱約有詛咒的氣味而已~總之,只要這麼做,應該就能阻撓對方吧,所以請容許伍鈴這麼做.」

這回輪到千早歪過頭.伍鈴的行動非常單純.

「……如若狂風吹散層層積云.」

她就只是在口中輕聲呢喃.

朝著舞台吹去猛烈的狂風.

就站在自己身旁,無比強大的強敵的演說.雖然內容可說是平凡無奇,甚至也可說是支離破碎,但對方的聲音中卻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

自己的聽覺被擄獲了.

——對了,就先試著回想喜歡的人如何——

蘿莉卡的腦海里反射性地浮出了某個憧憬的人,莉莉海爾·姬魯米絲妲.

蘿莉卡在心里對她低語.這個敵人很強.可是,我不會輸.為了抵達你所在的位置,為了和你在一起.為了不再只是個「廢物」.

只是,思索時花費的幾秒鍾,卻是非常致命的浪費.

「怎麼啦?最後輪到你了喔.」

身旁的她——櫻參白穗將麥克風遞給蘿莉卡,偏過腦袋.糟了.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了.蘿莉卡用手指轉開拿在身後的小瓶子蓋子.所剩不多的「綺拉翠伯爵夫人的特制發情香」——她要在這里用光能促使異性發情的禍具.蘿莉卡在腰部後方將瓶子翻轉過來,倒出瓶里所有的香水.馥郁的香氣.動著鼻子嗅著味道的參賽者們.不需要在意同性.她的目標是聞到了這股香氣的男生.

禍具基本上都具有著自行增加犧牲者的特質.如果是普通的香水,即便全部倒出來,香氣也不會如此向外擴散吧,但這個香水會自動自發地蔓延至整座體育館,尋求理應支配的男性.話雖如此,依目前的情況看來,空間還是太寬廣了,對象也過于眾多,光是聞到,他們是否馬上就會被使用者——也就是自己——魅惑住還是未知數.所以在散發香氣的同時,也必須開口說話,將「這陣香氣的主人就是我」這則訊息灌輸進男生們的意識里.

蘿莉卡接過麥克風.沒問題.其實浪費數秒鍾根本不痛不癢.她已確實使用了香水,只要現在再開口說話就好了——

「呃~大家好,我是最後一位參賽者,名字是——!」

「呀~!」「等……這是怎麼回事!」「呀!真的假的呀!」

就在蘿莉卡開始致詞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有一陣猛烈的狂風從底下學生所在的方向往舞台吹來.

一陣馥郁的香氣充斥了整個鼻腔.是自己倒出的香水氣味.

(……等…等一下,怎麼會?為什麼?)

蘿莉卡愕然失色.不敢相信.卻也殘酷地明白到了.香味沒有擴散出去.

突然吹起了這陣風,魅惑的香氣根本無法飄向男孩子們,再得到自己需要的票數!

那麼,要以實力決勝負?以至今的表演及接下來的演說,正面決勝負?

非得贏過「她」不可嗎?

她的膝蓋以下幾乎使不出力氣,險些當場癱坐在地.

明知道不可以這麼想,但她還是無法阻止那句話浮上心頭.

——我怎麼可能贏得了她.

「你這家伙——!在干什麼啊————!我要弄痛你喔,現在馬上給你毫不留情又恐怖至極的懲罰喔!」

「請容我誠惶誠恐地說一句,因為這是必要的嘛~為防萬一,再一次.」

狂風再度吹起.體育館里吹起了非比尋常的旋風.舞台上的女生們全都發出厲聲尖叫壓住裙子,舞台下看著這一幕的男孩子們則都鬧哄哄地傾身向前.

接下來即將進行演說的最後一名參賽者——也就是同班同學鍵堂姬乃只是茫然地呆站在舞台上,也沒有伸手壓住被風吹起來的裙子.千早不禁心想,她肯定為無數的男孩子們提供了今晚的配菜吧.

姬乃身旁,白穗則正壓著裙子,朝千早投來冷冷的視線,像是在問:「……你們到底想干什麼?」等學姊下來,得向她解釋清楚才行吧——千早發現自己不知為何竟對此有些期待,不禁感到有些困惑.就算是因為有機會交談,但對方搞不好會生氣耶,自己是變態嗎?順帶一提,這時女仆就像在稱頌擋下了PK球的守門員般,不停揮著手嚷著:「什麼什麼?這是妖精的惡作劇嗎?不過,真不愧是白穗,擋得真好!」千早心想:各方面都真是敗給她了.

「那個……鍵堂姬乃同學?演說時間已經開始了喔……你沒問題嗎?」

姬乃沒有回答主持人的問題,繼續不發一語地呆站在原地,就這麼耗掉所有規定時間.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放棄了比賽.總之,這樣一來勝負就底定了.

所有參賽者都結束了演說後,終于進入投票時間.每個人都會拿到一張選票,只要在上頭寫上名字再投票就好了,規則很簡單.

執行委員們也開始分發選票給等候室里的學生們.不需要著急.

千早注視著連接向舞台旁主要等候室的門扉,等著白穗歸來.但是,遠比任何人都還早沖出來的卻是姬乃.她甚至接著沖出副等候室,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速度快得讓人完全不想試圖阻止她.

千早不禁心想:被人看見內褲是一件這麼大受打擊的事嗎?

*

粉碎了的太陽眼鏡.當然,骨頭應該也粉碎了吧.大概是刹那間想做些無謂的防禦吧,男人的兩只手臂就像毀壞的人偶般變得彎彎曲曲.難看到她不禁笑了出來.鐵球棍的利刺貫穿了對方的肉,原本就只有這個男人該流的顏色向地面擴散.兩把刺槍的殘骸也染上了相同顏色.掛在脖子上的相機也被壓扁,玻璃鏡片與小零件散落一地.

最好全被壓爛吧.最好再被壓爛一點.肺部被壓扁了嗎?腹部被壓扁了嗎?胯下被壓扁了嗎?還沒的話,就再繼續用力壓.粉碎吧.沒錯,粉碎吧(crush),粉碎吧(crush).

看來這男人運氣不錯,他還活著.菲雅可以感覺到全身上下的疼痛終于開始消退,以膝蓋步行緩緩靠近納特.沒來由地嘴角上揚.

(啊哈——哈…哈.)

腦袋變得朦朧混沌.只有既廣大又模糊的萬能感在里頭起舞.

活該,你看吧.還活著.殺了他.殺了他還太仁慈了.她有著能殺了他的力量.現在的自己什麼都辦得到.兩手上有著宣告這一點的重量.打吧.將他關在「里薩的鐵棺材("Iron Coffin of Lissa")」里,再利用「星棍("Morgenstern")」自上方狠狠敲打,讓他因為回響和沖擊而發狂吧.或是讓他坐上「德式審問椅("An Interrogation Chair")」後,再讓他看著「刻劃訣別的處刑鐮("The pendulum")」的刀刃往自己揮來的景象也不錯.切斷吧(cut).這家伙會尿失禁嗎?會丑陋難看地求她饒了他一命嗎?真想聽.真想現在就聽.吊起他吧(hang).弄髒他吧(disgrace).綁起他吧(Bind)——啊啊,太讓人懊惱了.如果能讓他坐在「猶大的搖籃("Juda's Cradle")」上,用「貓掌("Cat's paw")」撕裂他的背部,接著再慰勞般地讓他搭在「異端審問車輪("An inquisitional wheel")」上,用「鯊魚之牙("The teeth")」陪他玩耍的話就好了.其實她可以辦到的事情本來更多.明明有無限多.現在卻沒辦法了.真教人不滿足.不如現在起就利用兩柄「凌遲之斧("A hatchet of lingchi")」,玩點核對左右手長度的游戲也不錯.削掉吧(shave).一定很棒.想必很好玩.所以菲雅讓立方體變形,左右手上提著劈刀,緩步靠近納特——

「菲雅……就到此……為止了喔.」

「已經……結束了.都結束了——快醒來吧.快醒來啊,菲雅!喂!」

正想揮起的劈刀上突然感受到了壓力.一把有著黑色刀鞘的日本刀正壓在劈刀上.平常總是一臉癡呆的他,此刻卻帶著非常認真,又擔心著什麼似的表情看著自己.

意識逐漸串連在一起.雙手上感受到的雙倍重量,也就是被盤踞在心頭的雙倍暴虐氣息引領下,誕生而出的黑暗全能感也漸漸地自腦海里消退.

「我…我知道……啦!」

快恢複.別忘了.自己……在這里的自己,和從前的自己不一樣.

菲雅同時將兩手上的拷問道具變回魔術方塊.一個是在夜知家壁櫥里找到的;另一個是夕銘期望著能與菲雅連系在一起而買下的.

菲雅閉上眼睛.體內留下的是疲憊感與倦怠感,和慢慢消失的疼痛余韻.

以及無法彌補的……空虛感與絕望感——

「你們……那個女人怎麼了?你們打敗她了嗎?」

「我們先將她交給那幫家伙了.大家才剛與我們會合.」

菲雅逃避現實般發問後,春亮答腔.他口中的那幫家伙,大致上正是菲雅料想中的人.數名巫女,錐霞與黑繪,漸音與鏡音,不知為何還有恩·尹柔依.

正如春亮所說,她們現在正與莉莉海爾交手.

「什……嗯……呀!」「——!」

鏡音與恩·尹柔依同時踩空般踉蹌後退.兩人前方可以看見有某種東西閃閃發亮地飄落.是刀刃的碎片.是鏡音的長劍,和恩·尹柔依以腳捉住的小刀殘骸.

在這陣閃閃亮光中,揮下大劍「禍具破壞者」的莉莉海爾正緊盯著前方.斗篷往上翻起,刀刃之雪更襯托出了騎士裝束的潔白.

「不妙,被折斷了……!」

「吾之感想,判斷是相當厲害的高手.雖然曾有野獸逃離我的手掌心,但至今還未曾有野獸咬斷過我的刀子,追憶這樣的追憶.」

恩·尹柔依帶著沒有感情波動的眼神,語氣卻有些贊歎地低喃.她的視線繼續盯著敵人,用腳自裙子底下(考慮到空間,也或許是內褲底下)抽出預備的武器.

沒了武器的鏡音則高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動作,同時漸音自旁擲出飛刀.錐霞和黑繪也各自伸長「黑河可憐」與頭發.但莉莉海爾就像龍卷風一樣旋轉身軀,一一擊退了所有攻擊,邊切斷皮帶和頭發邊起舞.

「真是蠢斃了的強悍……但是,真要說的話,她看起來是守更重于攻的類型.在這種狀況下,突破防禦的方法多得是吧.」

「因為人數相差太多了呢.你沒有勝算喔,還是死心放棄比較好吧?」

莉莉海爾似乎輕籲了一口氣,但不苟言笑的表情仍是沒有改變.

「沒有勝算……嗎?被敵人欺騙,計劃被看穿,計劃的核心也被破壞,部下也倒地不起,就只剩下一團之長.那麼——身為騎士,這種時候該選擇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呢?」

「我建議你可以丟掉大劍投降喔.」

聽了黑繪的話,莉莉海爾微微點頭,更是握緊大劍.

「——果然,就只能背水一戰直到力氣耗盡吧.」

「嗯,徹底被無視了呢.」

菲雅雙手依然拿著魔術方塊,扶著春亮伸出來的手起身.接著她和手持日本刀的春亮一起緩步走近莉莉海爾.戰斗直到力氣耗盡?既然如此,就只能直到她力氣耗盡前當她的對手了.但就在這時——

「呼!啊…啊嗚……呼啊……!」

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女沖向莉莉海爾,像要撞倒她般撲進其懷里.總覺得很眼熟——少女不是前一刻還在參加校園美女選拔的一年級女生嗎?而且正是千早與夕銘的同學.也就是說,這名少女就是潛進校園美女選拔比賽的騎士領後方支援員.莉莉海爾吃驚地低頭看向少女.

「蘿莉卡,為什……」

「對…對不起……真是非常抱歉,我……太沒用……了.我沒能達成任務……失敗了,可是,失敗的只有我而已,莉莉海爾大人並沒有——!所以……不可以!絕對不行!」

莉莉海爾秀麗的眉毛蹙在一起,眯起雙眼,低頭看著撲在自己頸項上抽搭啜泣的蘿莉卡.停止不動數秒後,莉莉海爾先是重複了數次呼氣與吸氣,然後——

「我撤回前言.騎士該有的正確行為,現在……是這個才對!」

輕喃的同時,莉莉海爾突然掉頭轉身,頭也不回地開始全力狂奔——逃跑了.

出乎意料的舉動令眾人措手不及.一行人只能茫然地目送她的背影.但在這當中,只有唯一一個遠比任何人都清楚該如何處置逃跑獵物的少女展開行動.

恩·尹柔依瞬間將腳尖上的橡皮繩拉開,就地蹲下,將雙腳當作是發射機關,形成了平衡感令人嘖嘖稱奇的橡膠弓.好幾只飛鏢般的短鏢高速往前飛出.

莉莉海爾僅是旋過身,護住抱在懷里的女學生.兩,三只短鏢被她的「禍具破壞者」和鎧甲彈開,但其中一只短鏢刺進了她的肩頭.她微皺起臉龐,但沒有停下腳步.橫切過操場後,一路直奔向圍牆.

「怎…怎麼辦……?」

「雖然我很想說她想逃的話,就盡管逃好了,但得請她收拾一下殘局才行吧.畢竟他們做了這麼多蠢斃了的事情!」

「就這樣放她們逃走,果然還是……太過仁慈了呢.春亮,請你再稍微跑一下!說不定可以追上她們!」

菲雅也咬緊牙關,踏出腳步准備追上莉莉海爾她們.但就在這一瞬間——

「靈呀〈geist〉!靈呀〈geist〉!喧鬧吧〈polter〉——靈呀〈geist〉!」

「什麼!」

咚咚咚!從天而降的木條和掃帚刺進眼前的地面,如同柵欄一般一字排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一行人抬起頭,尋找幾乎是垂直射來這些東西的源頭——

「切子和……傅婷……!」

與之同時,兩道人影也自校舍的屋頂上一躍而下.切子一如往常綁著包子頭,穿著這所學校的制服.傅婷則是臉上覆著以前見過的四角布,一襲胸部上纏著布條的戰斗服.兩人就著陸在倒地的夕銘身旁.

切子眯起眼,看似寂寞,哀傷,又像憑吊般——低頭望著夕銘.

「紼渡夕銘小姐,我穩天崎切子都看見了.辛苦你了……傅傅.」

「——我不會說是收拾.我會將她當作是完成通往龍的試煉的貴賓,迎接她進來.」

傅婷蹲下,用披風輕輕覆住夕銘的身軀.當她再次站起來時,已經不見橫躺在地的夕銘蹤影.應該是被移進「房子」傅婷的體內了吧.

「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不管是夕銘!還是『騎士殺手』妮露夏琪!什麼希望我們救她……你們……你們——又騙了我們!就和那時一樣,你果然是最差勁的女騙子!」

菲雅握緊拳頭大叫.結果,這又是龍島/龍頭師團的無聊策略.什麼強大,什麼「托卵計畫」,都是因為這些事情,夕銘才會——

在菲雅帶著詛咒的目光注視下,切子過意不去似地,無力地笑了.不知道為什麼,甚至還覺得她有些無奈.

「這次和那時候,稍微有些不同呢……嗯,但不管切子說什麼,你們都不會原諒我吧.像切子這種人,不管再怎麼恨我也沒關系唷.菲雅,不介意的話,請你帶著這股恨意,下次再和我戰斗吧.」

「簡直莫名其妙.沒錯,所有一切都莫名其妙!」

「是的,還有事情我們不明白呢.你是為了讓我們和騎士領戰斗,才會展開行動吧.那麼為什麼——現在卻要阻撓我們,對騎士領伸出援手?」

「因為切子有很多苦衷呀.啊,看來她們能平安逃走呢,真是太好了.」

切子邊說,邊伸手指向他們身後.也就是圍牆的方向.

趁著他們因傅婷的牽制攻擊而不得不停下腳步時,莉莉海爾已經抱著那名少女抵達圍牆上方.她最後朝一行人瞥來一眼,微微皺眉,最終仍是將「禍具破壞者」收進刀鞘里,往圍牆的另一邊躍下.

菲雅等人收回視線後,切子剛才指向莉莉海爾大概是想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吧,趁著這一瞬間,切子等人也自原地消失了身影.到處都感受不到她們的氣息.

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該追哪一邊?無法找出解答的人們,雙腳就這樣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無法往下一個問題前進.

于是殘留下來的,是無語的世界.

是只存在著失去了的東西,和被遺留下來的東西的世界.

多半是校園美女選拔已經計票結束,發表了結果吧.

體育館的方向隱約傳來了「哇——」的歡呼聲.

為了歡迎新生的——

為了祝福新生,希望他們能擁有比預想中再美好一點的未來的祭典——

結束了.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