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獵

盡管我千萬次的告訴自己,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情況,我都要保持鎮定,不要讓狂喜奪去神智.但當我信奉的天神從云層中探出腦袋,將甜膩的餡餅狠狠砸在我臉上時,我幾乎因此而窒息暈厥.

撲通一聲,我膝蓋一軟,緩緩趴倒在地.

無辜女他們有些吃驚,女孩兒疑惑的問我:"你怎麼了?"

我支撐著站了起來,沉著的說:"在下....癲癇發作,故而有這般失態."

無辜女笑嘻嘻的盯著我說:"你瘦成這副樣子,只怕是吸·毒的吧."

我大驚失色,心想:她怎麼瞧得出來?難道我的模樣當真如此不堪?

無辜女眼珠轉了轉,說:"你有捕獵證嗎?"

我搖搖頭說:"在下初來乍到,不知此間規矩,還請姐姐提點一二."

無辜女故作驚奇之狀,大聲說:"你沒捕獵證?那可是嚴重違規了.我看看.....嗯....擅自捕獵,算是臨時工,輕則罰款,重則處死."

我不知真假,但此刻有求于人,不能與她翻臉,于是點頭哈腰,諂媚道:"姐姐,求你看在在下身世淒涼的份上,高抬貴手,可憐可憐我這苦命的人兒."

她臉上笑容綻放,說:"你說話是一向如此文縐縐的呢?還是故意搞笑呢?"

我的自尊心受到傷害,她可以捏造罪名陷害我,但卻不能侮辱我說話的方式.我于是說:"姐姐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她笑道:"乖,姐姐自然幫你."隨手取出一張表格,指了指幾個關鍵地方,說:"由于你是臨時工,我們不能付你全款.按照規定,你只能抽取二十分之一的錢.你在這張協議上簽個字,再到這邊的通緝令上用血按上拇指印."

我看那協議上滿紙荒唐言論——說我是義務勞動,本不想領取賞金,但無奈紫花園辦公室的人用難以拒絕的熱情強迫我收錢,我盛情難卻,只能勉強收下六萬元意思意思.

再看那通緝令上印著的頭像,恰恰是那位意外殞命我手的女財神.

小鮑見我發愣的模樣,走上前來,用鋼筆尖戳破我的手指,我慘哼一聲,被他拿著手指在紙上一陣塗抹,他說:"這是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叫做’血灑白紙,肝膽相照,生死由命,除魔衛道.'又叫做簽了血契,從此以後,你算是咱們血族獵人協會的成員啦.以後要是有什麼通緝消息,咱們會發訊息到你手機上."

我喃喃問道:"在下如今已經身入貴派,能夠多領些賞銀?"

小鮑一呆,回頭問:"鹿小姐,這...."

無辜女原來姓鹿,這名字可當真古怪,我還是叫她無辜女吧.無辜女說:"你第一次的抽成已經定死了,就只有六萬,不能再多了.咱們還得將人頭送往國際組織兌錢呢?這當中也相當麻煩,大伙兒相互體諒吧."


我點點頭,心里暗暗嘀咕,其實已經樂開了花.我活了這二十多年,還頭一遭存款超過兩千,這般滋味兒,就仿佛升了仙,成了佛一樣.

無辜女取出一個徽章,一部手機,還有一張銀行卡給我,說:"這徽章據說有些古怪,不知被法師還是和尚施了法力,一旦戴在你身上,就能辨別出周圍的血族妖魔.唉,反正是老外搗鼓出來的名堂,咱們本國人哪想得出這般手段?"

我接過手機一看,這玩意兒我可不會擺弄.雖然我在大學里學了幾年電腦,但本質上,我是位陳舊而迂腐的人,跟不上時代的日新月異——我謙遜而自晦,從不自認為完美無缺,這恰好是我為數不多的缺點之一.

無辜女說:"這是水果手機第十代,市面上購買,大約要三千多元呢?你看,我們待你多好?這手機經過加密,上面的信息別人可沒法盜取,但你得妥善保管,要是掉了,補辦需要一萬元整."

至于銀行卡,她告訴我一套流程,在普通的取款機上輸入密碼,這銀行卡會自動與協會的登記內容同步.協會內部據說另有一套銀行系統,與各個銀行互通聲氣,但千萬不能前往普通櫃台取款,以免暴露了身份.

我點點頭道:"姐姐,在下領會得."

無辜女對我凝視片刻,忽然湊近我臉龐,輕聲說:"按照規矩,我不該問你,但心里實在好奇不過.我想問問,你是怎麼干掉這女妖怪的?她已經殺了不下十個獵人啦."

我們兩人離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柔軟的發絲輕輕飄拂,令我身體某一部分麻癢難當,我張大嘴巴,一個噴嚏猛然打出,口水四濺,她尖叫一聲,痙攣般朝後退開.

我大聲說:"在下天生武勇,機智無雙,而這位小姐心腸不錯,對我手下留情,可誰知.....誰知這命運難測,天理循環,以至于她終于命喪我手,唉,真是’命里有時終須有,人間何處不相逢?'"

她瞪著我,瞧眼神可把我討厭透了,我急忙擺出一副奴顏屈膝狀,好說歹說,她才收起了脾氣.

接下來她讓老趙給我拍照,登記下我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我說:"在下之名,早已淹沒在滾滾濁流之中,若諸位不棄,不如便稱呼在下為面具吧."

我本以為他們會大呼小叫,可令人失望的是,他們絲毫不以為意,小鮑笑道:"又是一個不肯留姓名的,算了算了,你們這些怪人偏偏事情最多."

我的行業編號為sb945,她們看了直發笑,我不明所以,但隱隱覺得不妙,想要更換一個,結果是jr213,我一瞧頗為滿意,便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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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紫花園的時候,我手中拿著沉甸甸的塑料袋,但這里面不再是女人腦袋,而是真金白銀.我激動的仿佛身處在夢中,恨不得立即沖到灰塵那里,將他身上的存貨全都買下,兩人痛快狂歡,把迷藥吸個舒爽.

但我最近煙癮似乎不大,而且他身上的東西多半是假貨.我歎了口氣,決定抑制住自己享樂的欲·望,還是回到租屋中,繼續進行我的研究吧.

第二天一早,我窩在家里,不太想起來,外面的太陽實在太大了,幾乎要曬化我的皮膚,我聽說最近汙染挺嚴重的,可萬萬沒想到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但人生在世,豈能為這區區小事所困?而且如今我腰纏萬貫,天下又有何事難得住我?我穿戴整齊,走出家門,去銀行的自助設備那兒存了款,陽光照射在我的皮膚上,稍稍有些刺痛,我暗中念了幾句語言,改變膚質,將疼痛感驅散乾淨.

路過一片商業區的時候,發現那兒正在進行商品展示活動,說得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我湊近瞧瞧熱鬧,突然見到人群一位穿著紅色滑雪衫的女人朝我走來.


她戴著墨鏡,顯然戴著假發,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上下打量我,說:"你傻了麼?這徽章能露在外面?"

我這才發現自己得意忘形,將徽章紮在外套胸前,這讓我感到一絲局促——畢竟我這輩子可沒怎麼和女人說過話.

我答道:"姐姐說的是,在下疏忽了,不知姐姐是何身份?來找在下又有何事?"

她笑了起來,摘下碩大墨鏡,露出清澈雙眼,我認出她是昨夜紫花園中的無辜女.她說:"我今早與別人換班的時候,將你的事與組織頭頭說了,他這人多疑,說:’這麼厲害的獵人,輕而易舉的將血尼姑殺死,也許是血族假扮的?你們可曾驗過他的血?'我這下可目瞪口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于是他將我們三人統統攆到外面,讓我們暗中調查你的行蹤."

說到這兒,她停頓片刻,做出十分嚇人的表情,狠狠說:"要是發現你舉止怪異,他讓咱們三人當場干掉你."

我心頭害怕,暗想:我昨晚管不住自己,在被窩里握住自己的小兄弟一通折騰,只怕也被你們瞧見啦.這算不算舉止怪異?

于是我問:"你們怎麼能找到在下的?"

她似笑非笑,點了點我胸口的徽章,說:"這里面有全球定位系統."

我問:"那是什麼?"

她一呆,說:"高科技的東西,你不知道麼?現在咱們這一行也不得了啦,既有高僧作法,又有技術護航,那些不法血族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啦.反正咱們就是這樣找到你的."

我"噢"了一聲,接不上話,場面一時有些沉悶,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本來見你躲在屋內,一直到中午都不出門,想起你臉色白的嚇人,心里還擔心你說不定真是怪物呢,現在一看,可就松了口氣啦,你既然能在大白天外出走動,自然不會是血族妖怪."

說著,她伸出小手,送入我手中,拉著我若無其事的往前走,我心中撲通撲通狂跳,一時魂不附體,暗想:新聞中說,女孩兒要男孩兒陪她逛街,就是要騙男孩兒財物,我可得打起精神,萬般提防,莫要著了她的道.

她走了一會兒,忽然抱住我的臉,臉上泛起紅暈,眼睛閃閃發光,猛然伸嘴吻了上來,我腦袋登時懵了,心中暗暗戒備,想:都說人的口水補身養顏,她送上門來,自然得好好喝上幾口,但卻不能被她吸去精華,虧了元氣,這其中甚是關鍵,不可不防.

正在精打細算的時候,我聽見身後傳來兩聲怒吼,她尖叫一聲,快步後退,大叫道:"老趙,小鮑,他...他突然抱住我,要吸我的....我的....."

我登時醒悟過來——她好不奸詐,居然知道我要吸她的口水,而且最冤枉的是,我倆嘴還沒碰上呢.

老趙伸出手,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景象快速變化,在生死關頭,我嚷道:"鋼筋鐵骨護天靈!"

嘩啦一聲,他將我腦袋重重砸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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