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灰燼

在大廳地板上畫下了最後一部分繁複的文字陣型之後,艾西亞想著能拖延的時間都拖延了,不過底下的吸血鬼似乎真的沒有出來的意願。
時間已經超過五點了。
「別管他,直接出發吧。」非常不喜歡浪費時間的司曙催促著拖拖拉拉吃完早餐,明顯在等人的人說道:「只是去那邊看看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現在各種族都盯著他家,應該不會有人馬上發現他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只要在被包圍之前回到這裡,理論上是不會有什麼重大攻擊的。
司曙是這樣想的。
看了時間,艾西亞也只能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走吧,我將傳送口連結著,這樣羅德先生也方便跟上來。」
「愛跟不跟隨他。」火氣依舊很大,司曙知道他們的對話,下面那個吸血鬼八成聽得到,還特地故意用力重重踹了一下地板說:「我才不敢巴望那傢伙會有多盡職!」
無奈地暗暗歎了口氣,艾西亞拿起已經準備好的白色花朵放在陣型的中央,然後彈了一下手指,花朵上立即燃起了金色的火焰,火焰將整朵花完全吞噬,接著地面上的字像是被人啟動了開關,突然開始泛起了微弱的亮光。
看著地上不像西方陣法也不像是傳統東方陣法的怪異圖案,司曙一時半刻分辨不出這是什麼怪字。
大概又是他們那些啥啥異次元傳統的啥啥文字吧。
「轉移過去需要花一點時間,暫時請先不要鬆開我的手。」踏進發光的針法當中,艾西亞朝他伸出手掌。
對下面那玩意有點不太放心,不過既然說要去意大利的是自己,現在也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司曙還是硬著頭皮踩上去,然後緊緊抓住了艾西亞冰冷的手掌。
就在他們都踏上陣法之後,地下的陣法突然全然轉為銀色的光芒,燃燒終了的花朵所剩餘的灰被光陣吸收後,四周的景色也開始隨之模糊了起來,像是連空氣都被壓縮一樣,周圍讓人感覺到窒息。
微微皺起眉忍耐著短暫的不適,在四周景色陷入黑暗極速扭曲的同時,他似乎又看見了羅德球裡的那種花。一整片的百花遍佈深綠色的草地上,隱約地在不遠處似乎還有條小小河流,接著是通往外界的小小山坡,那裡的村子……
一陣暈眩傳來,他立即被旁邊的人用力拉住了手臂。
「到了。」艾西亞的面孔清晰地出現在旁邊,漂亮的藍色獨眼正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道:「沒事吧?」
甩甩頭,司曙甩去了剛剛腦袋裡莫名出現的怪異風景。
他這兩天真的怪怪的,不是夢到怪東西就是拚命看到幻覺,該不會是被這票人傳染了啥啥東西吧?讓他感覺到相當不對勁,同樣也不舒服。
「先休息一下吧。」扶著他踏出陣法,艾西亞找了塊比較平坦的石頭讓他坐下,「稍微深呼吸。」
照著艾西亞的話做了之後,司曙在腦袋比較清醒後抬起頭觀察,發現周圍幾乎沒有人蹤,天空正片漆黑,還可以看到上面的點點星光,現在似乎是深夜。
「這裡現在差不多是十一點多左右,使者那座被破壞的教堂在郊區,四周沒有什麼住戶,附近也不會有人,你可以安心地先休息。」貼心地幫他解釋,艾西亞拿出了水壺塞在他的手上,「先喝一點。」
喝過水之後,司曙才看清楚他們附近的景色。
一眼望去真的就是郊外,四周長滿了草,但是並不很高,應該是有人按時整理,在草地中間還有一條由白色小石頭鋪成的小路,筆直通往他們眼前那個黑色的大廢墟。
坐在這邊似乎都還可以感覺到當初焚燬時的熱度。
原本應該是座教堂的建築物,如今只剩下灰色和黑色的餘燼,一些石雕的飾物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散亂地倒置其中,牆壁、屋頂等也差不多都垮光了,就只剩下基本的屋架以及離大火有點距離的外牆籬笆。
他看的出來教堂原本應該還有庭院,說不定庭院中原本還有種樹和小花,那裡有被燒成黑色的石子砌成的小花圃,但是現在上面什麼也沒有,只覆蓋了一層厚灰;外牆的籬笆也全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乍看之下根本沒有能讓他們找到線索的地方,就如同極光所說的——什麼也找不到。

在他們來之前,中央方應該也早就有所行動了。
聽說這個使者原有的印記和能量石皆被奪走了。
想起自己阿公的狀況,司曙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不知道這裡那個使者的靈魂是不是還好好的?還是已經被搶劫的人弄得連靈魂都不剩?
他轉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坐著的地方其實是個檯子,在他身後是唯一僅剩的一座天使雕像。
似乎完全沒有被大火波及到,連根指頭都沒缺的天使雕像靜靜地矗立在原地,在星光下低頭的模樣像是望著他們,利落與柔美並存的雕刻方式,讓天使雕像在星光下看起來栩栩如生,好像隨時都會動起來。
大致上把環境都看過一遍,司曙才站起身歎道:「這還真不知要怎樣下手……」雖說他有強烈想到這裡的想法,但是真的到了目的地後,卻反而慌了,不知道自己來這裡的意義,還有到底要找什麼東西。
難不成他要在這邊做回收嗎?
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卻只能做回收這也太悲哀了,何況這種已經燒到什麼都沒有的廢墟應該也沒東西可以讓他撿了。
「教堂的無機物已經完全損毀,您要去找地方上的人看看屍體嗎?」艾西亞站在天使像的另外一邊,這樣告訴他:「如果中央方已經來過的話,使者的遺體應該已經不存在了,我想大概只剩下當時在這邊的小孩們。」
「不用了。」他沒興趣專程看一大堆小孩的屍體,而且還有可能是已經燒焦的。
「我過去看看。」說著,司曙就站起身往那座到處都是灰的廢墟移動。
大概是怕當地人闖進去發生危險,教堂廢墟的周圍拉起了層層警戒線,在幾乎沒有燈光的夜晚,這裡看起來讓人特別有種異樣的毛骨悚然,在靠近的同時,好像裡面會出現某種奇異的東西。
「請用。」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燈具,艾西亞將燈具點亮後隨之遞上,「這附近還殘留一點其它種族的氣味,我在這邊暫時布下了防禦用的結界,請小心一點,如果發現不對勁一定要馬上回到這個陣法裡。」
點點頭,司曙接過燈具,也感覺到房子外的黑暗中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因為傳送我們過來的陣法沒有關閉,所以我暫時不能離開這裡,以免有心懷惡意之人對術法下手。」看著旁邊的陣型,原本打算讓羅德過來再關閉,但是看樣子應該是等不到人的艾西亞只好這樣告訴他。
「沒關係,我習慣了。」以前要找回收物時哪裡沒去過,甚至還曾瞞著阿公跑去危樓裡找,差點被破碎的天花板打到,所以司曙對這種露天的廢墟也不覺得有多大危險。
它連屋頂都沒了,也不用擔心有東西會當頭砸下來。

多戴上一層平常工作用的粗麻手套之後,司曙獨自走入黑暗的廢墟中。
盯著逐漸離開天使雕像的司曙,艾西亞看了旁邊的陣法一眼,然後輕輕地彈了一下手指。原本還發著亮光的圖文開始慢慢暗了下來、慢慢消失,讓四周的黑暗完全覆蓋其上。
扯動了淡淡的笑意,他盯著已經被黑暗吞噬的人影,對方毫無防備就這樣踏入了陌生的地區,都沒有察覺外圍那些隱身起來的種族是有多少。
「這樣應該就行了。」



這裡實在是有夠髒。
踏進建築範圍之後,司曙深深這樣覺得,因為天色很暗,加上這裡完全沒有電燈,剛剛從外面看只覺得黑漆漆的,現在一踏進來才發現灰燼積得非常厚,幾乎每個腳印都看得清清楚楚。
拿著燈四處晃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門口進來的大廳,應該就是做禮拜的地方;後面有一些牆和隔間,大概是平常準備用品和生活起居處;比較小的區塊則散亂擺著被燒到扭曲變形的器具,大抵還看得出來應該是鍋子之類的東西……這個應該可以撿回去賣掉吧?
甩甩頭,司曙警告自己不是來做資源回收的,但還是下意識地把東西整理到旁邊去,避免被不識貨的人踩到。
教堂看起來規模普通,不特別大,但是也不算太小,而在這裡生活的使者還有餘力多養一堆小孩,環境上應該是不錯。
……平平都是使者有差那麼多嗎!
他開始深深覺得他阿公跑去做資源回收而不開教堂真是太混蛋了。
抹去了牆上的黑灰,已經被燒到連顏色都看不出來的壁面上,意外地有奇異的觸感,順著明顯突出的痕跡,司曙微微挑起眉就這樣一路順著摸下去,然後在腦袋裡畫出了個大概的樣子。
那是個圓形,差不多有整面牆那麼大,圓形裡似乎還有幾個奇怪的圖案,有的像化,也有的像是條紋或是動物形狀,裡面還有些應該是文字的線條,但是他認不出來。
圖案不是刻在禮拜堂裡,而是在後面一點的隔間,貌似小客廳或是房間的地方。因為牆面已經被燒燬了,沒有這樣貼著牆摸幾乎不會察覺到還有這個怪異的圖形。
也不太清楚這有什麼意義,司曙將自己摸到的形狀在腦袋裡面組出大概之後,謹慎地記下了,思考著回去之後要畫在筆記本上以免忘記。
不曉得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圖案應該很重要,不然不會刻在房間裡面。
外面的牆上已經看不到刻畫的東西,所以他也不太確定這裡圖形還有幾個,順勢在僅剩的幾面牆上摸了摸,但是這次就什麼也摸不出來,看起來應該只有剛剛那面牆有,其它牆面上的大多是浮雕像,不然就是什麼都沒有的普通牆壁。
「該不會在地板上吧……」整個摸過一輪之後,總覺得好像缺了什麼東西的司曙直接蹲下身開始在地上摸索。
他記得應該還有另外一種,另外的那個……
「咦?」
猛地回過神,他站起身。
沒道理他會知道還有什麼東西!
用黑黑的手拍拍自己的臉頰,司曙企圖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但是在拍了幾次之後,他反而好像聽到有人談話的聲音。
不是真的有人路過,那聲音彷彿是融在夜晚的風裡,隨著風鑽入他的聽覺、大腦裡,熟悉到幾乎讓人想落淚的聲音。
「如果這裡將來被人類開墾後,應該也會是個不錯的城市。」
「喔,那年老時我們就可以在這邊要塊小地,蓋老人的房子吧。」
「我們離年老還有很久遠的一段時間呢……」
「哈哈哈,也是。」
爽朗的笑聲被刻印在風中。
聽著那些像是他原本就熟悉的聲音,司曙無法理解地搖搖頭。
他沒有來過這裡的記憶,也沒有聽過這種對談的記憶。
那些聲音甚至不是用中文對談,但是他卻聽得懂,像是他原本就熟知一樣。
他甚至知道在那些對話後,有另外一個人說了一句話——
「阿斯瓦,你們會留下招待我的地方嗎?」不自覺地,他的聲音和風中那個第三者的聲音相互重疊,就像是那些話當時是由他嘴裡說出來一樣。
然後,另外兩人大笑了,就像往常一樣。
錯愕地愣在原地,司曙聽見那些笑聲逐漸遠去,直到四周再度恢復全然寧靜為止。
不對,這應該不是他的記憶,他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方,就算他覺得這裡再怎麼熟悉,就算他知道這裡好像原本是一大片森林,他也能非常肯定自己絕對不曾來過這裡,就算他似乎看過古老的設計圖,知道這裡會有一間地下室……
地下室?
直接拋開剛剛腦袋裡還有點感性的驚恐,司曙連忙四處找了一下,果然在一大片傾斜牆壁的下方找到一個長方形的痕跡。清除了厚重的灰燼之後,他在靠牆壁的那一邊摸到了淺淺的凹槽,凹槽上有著和牆壁類似的痕跡。


他知道要怎樣打開,不是拉開也不是使用鑰匙。
依照那個人以前喜歡惡作劇的個性,他在長方形的右邊輕輕地敲了三下,左邊敲了兩下,最後在那個圓形痕跡上敲了一下……如果敵人知道這裡開啟的方式就這麼簡單,一定會吐血吐到世界盡頭去的,設了這小把戲的人這樣歡樂地說著。
長方形的痕跡在他的動作完畢之後,發出了輕微的聲響,接著鋪在上面的灰燼震動了一下,紛紛開始往出現的縫隙落下。
抬頭望了一下艾西亞的方向,因為有牆壁擋著,所以從這邊其實根本看不見天使雕像那裡的狀況,也沒敢大聲叫喊的司曙便逕自將地面上的暗門往上拉開到能夠通過的大小後,自己就拿著燈走下去了。
就像在電影或漫畫中會出現的地下通道,門下出現的是石砌成的階梯,不太大,剛好是一個人可以通過的寬度。
為了怕有人跟下來,在整個人踏進去之後,司曙將上面的暗門拉下,將裡面的鎖扣好之後直接往下走。
下方的通風設備似乎很完備,空氣異常新鮮,就像在地面一樣,根本感覺不到一點不適。
樓梯相當地短,在走到盡頭之後,司曙發現手上的燈幾乎沒什麼用處。
四周的牆壁都散發著微光,更簡單地說,這裡的牆壁材質和當初他發現羅德地下室牆壁完全一樣。
冰冰冷冷,卻又散發著足以將此處照亮的光芒。
這下子說他阿公和這裡的人不認識他都不相信了,因為在牆壁後,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懸掛著的相片。
非常古老的一張相片,黑白的顏色,上面有著幾個穿著不知道是哪國軍服的人,其中一個應該就是年輕的阿公,因為臉型輪廓幾乎完全一樣,只是他記憶中的阿公比較蒼老,而其它人他就真的完全沒看過了,看起來幾乎都是西方人,所以他阿公在其中就特別地顯眼……阿公身上的衣服也很顯眼,一看就知道是穿破不丟死命補完之後又繼續穿的那種,世界上除了他阿公實在不知道有哪個軍人會這樣做,甚至連軍帽上都好像有縫補過的痕跡。
……該不會撿破爛是他阿公天生的興趣吧!
震驚過後的司曙,很不想相信這個事實,連忙往地下室其它地方張望,他需要淡忘這個該死的發現。
地下室其實和羅德住的那個地方差不多,沒有多少東西。相片之外,他只看見一張小木桌,木桌上面插著一柄短刀,和之前羅德拿給他、剛剛被他拿去插床的黑刀相仿,但是這把則是銀亮到幾乎微現透明,一看就知道可以賣很多錢的那種昂貴物品。
盯著漂亮的短刀,司曙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發現桌上刻著一行英文字:「拔走就是你的。」
意思是免費嗎?
對刀有著相當興趣,對免費有更大的興趣,司曙完全不猶豫地一把就把短刀給拔起來,就在刀子離開木桌的同時,那張小桌子發出了怪異的聲音,下一秒竟猛然崩毀成一大堆碎片。
被這突發情況嚇了一大跳,司曙唯一的安慰就是屋主已經翹辮子了,所以不會有人向他求償。
把短刀放進背包裡,沒有再發現任何東西後,他便拿起燈往剛剛來的階梯回去。
他想,他很有必要問問羅德地下室的事情了。
在完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區域裡出現相同材質的地下室,說不奇怪都沒有人要相信。這兩者中肯定有聯繫,唯一知道的很可能就只有那只吸血鬼,但是那傢伙該死的啥都說不知道。
這次就算花錢買木椿敲死他,都要逼他說出來!
這樣考慮的同時,司曙打開了暗門的鎖,還沒將門推上去時,已經有股力量代替他把門往上拉了。
一秒後,在燈光照亮下他看見了一張大臉,一張看起來好像已經燒焦了一半的大怪臉。
「哈羅。」
對方向他打招呼。



司曙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朝那張怪臉一拳揍下去。
焦了一半的怪臉發出了嗷的一聲整只往後彈開,差點被暗門打到的司曙連忙把掉下來的門推開,人也趁著空檔爬了出來。
一出來才發現廢墟四周出現了很多正在走動的奇怪黑影,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只有滿地的影子。而剛剛被打的怪臉是只比他還要大一倍、全身長滿棕色硬毛看起來有點像人猿的怪生物——它現在捂著剛剛被揍到的鼻子哇哇大叫。
「為什麼意大利教堂會有人猿?」看清楚那個怪生物之後,司曙一腳把暗門踩回去,他知道這個門的機關只要從外面關上就會卡死,除非知道開啟方式,不然很難破壞。所以在大火和敵人來襲之後,下面還是保存得那麼完好。
「嘎嘎嘎……哈羅、哈羅……」痛得要命的人猿一邊捂著臉一邊叫著,然後嘴裡的話又轉成了其它種類的奇怪語言。
「我不叫哈羅!」連忙退後好一段距離,司曙看著奇怪的人猿,正想離開時卻發現連他來時的路上也充滿黑影,他只好縮回腳先觀察狀況,希望艾西亞可以即時發現這裡的異狀。
「法克由……」
「不要罵髒話!」直接抄起背包從人猿的頭上重重敲下去,敲得那只人猿再度發出哀號。不過他同時也注意到這只怪東西似乎對他沒什麼惡意,也不像之前會主動攻擊他的其它種族,只是一邊喊痛一邊快速地變換不一樣的語言。
一手按著鼻子另外一隻手按著頭,比他更害怕的人猿也後退了好幾步,整個人猿貼在黑色的牆壁上。
「好凶悍啊,沒想到使者繼承人會這麼凶。」從人猿身後的牆壁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就在司曙再度警戒時,一團黑色的影子跳上了半頹的牆壁上,在燈光下裂開重新塑成了個山羊頭狗身的東西,尾巴則像蛇一樣覆蓋上了鱗片。
「你又是什麼東西?」這次完全聽懂對方的中文,司曙看著眼前的兩個怪生物。
「原本就住在這裡的東西。」山羊頭高高在上地盯著他,準確無誤地回答他的問題:「小小的人類,在你還是一片意識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住在這裡,你們破壞了我們的樹林、敲壞了我們的塑像,讓我們只能生活在陰影之中,所以現在才認不得我們是誰。」
頓了一下,司曙這才發現對方其實不是在跟他講話,那個聲音根本就是直接從他腦袋裡面傳過來的。

「所以你到底是誰?」沒有心情跟他玩什麼猜謎遊戲,司曙簡單利落地直接反問對方。
「……我們是守護神的一種。」也很直接回答他問題的山羊頭有點呆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看到自己而不尖叫的人類。之前那些人類把他當作惡魔召喚出來後,就開始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那不就跟艾西亞類似……」低聲地喃喃自語了一下,司曙又看了一眼山羊頭和人猿,左看右看就是不覺的他們跟艾西亞是相似的東西,而且這兩個給他的感覺比較像妖怪,不太像是啥守護神,「那麼這裡的守護神擋我的路幹什麼?」他看著滿地漂游的黑影,也猜得到這票傢伙應該是一夥的。
「來挖角的。」山羊頭也回答得非常不客氣,「給挖就是朋友,不給挖就給你死,以杜絕後患。」
真是太簡單易懂了。
反正就是又來殺他的就對了。
最近到處都是想殺他的人,多到自己都不覺得意外了。
直接排除第一個答案之後,司曙評估著從這邊跑到艾西亞那邊要多少時間。
「等、等等……」人猿抬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同伴,連忙喊了好幾聲,接著捂著臉很怕又被揍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司曙,「都裡德……」他指指自己。
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猿,司曙皺起眉。他不太喜歡被陌生的東西這麼逼近,這樣壓力實在太大了。
「合作……」
人猿向他伸出友誼的雙手。
司曙不用半秒就把那雙毛手給拍掉。
接著,人猿露出受創的悲傷神情,「嗚嗚嗚嗚嗚嗚……」
「想哭的是我吧!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合作、挖角的耶!就算是被殺也該有個理由吧!」他只知道一堆人想搶能量石、印記,但是不知道後來出現的那個幫忙是怎麼回事。
隱約記得有個靠邊站的問題,但是他不知道是靠哪邊。
牆邊嗎?如果能不干他的事是最好的了。
這次換成山羊頭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你不知道意大利的使者已經被奪走印記了嗎?」
「我知道啊,不然你以為我來這幹嘛?觀光嗎?」對了,難得來意大利,他應該準備好糖果、餅乾觀光一下才對,他都沒想到這輩子可以出國,而且還是用偷渡的方式!
和人猿對看了一眼,山羊頭直接從牆上跳了下來,佈滿蛇鱗的尾巴還在牆面上掃下一道痕跡,「印記被奪走,但是不是被使者拿走,也不是繼承人,這裡還有黑暗種族的氣息,我們只有一個結論……已經有種族研究出能夠將能量石和印記吸收的方法了,也就是說,有人掌握了不是使者也能夠使用力量和鑰匙的方式。為了避免我們在這世界封印的力量被拿走以及被毀滅,我們一定要讓其它使者站在我們這邊對抗那個人,同時也要對中央方進行最大的抗議,取回自己的力量。」
「原來如此。」大致上明白了為什麼一海票人跑來找他的司曙,很快就瞭解自己現在的狀況了。也就是說在他阿公翹辮子之後,只有他最顯眼,而且還傳出繼承了印記,所以才這麼多人衝著他來。
等等,夢裡面那個操火的傢伙手上就有意大利使者的印記,這麼說起來他就是那個殺人奪走力量的人?
「如果你不能站在我們這邊,為了防止你的力量被黑暗種族取走,對我們造成更大威脅,我們一定要先殺死你取走印記。」露出了獠牙和警告性的低吼,山羊頭發出極不友善的氣息,還頻頻用前蹄耙著地面,像是隨時都會往眼前的人類衝撞過去。
「等等,我記得使者要具備四個印記和所有能量石才可以擁有使用鑰匙的資格和力量。」突然驚覺到某件事情,司曙要前面兩個奇怪的生物先暫時停下動作,「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也不用太擔心那個啥黑暗種族會馬上又動作,因為他三缺一了——」
話還沒說完,四周立刻捲起了強烈的風響。
根本來不及注意到發生什麼事情,司曙只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冰冷巨大的東西捲了起來,山羊頭和人猿的影子在燈落地破碎的同時消失於黑暗中。他好像被人拽著上下晃,完全不知道周圍是什麼狀況,隱約只聽到某種類似野獸般的怒吼聲,還有剛剛那只人猿倉促的喊叫聲,下一秒他就被甩到草皮上,左手撞上某種堅硬的東西。

一陣暈眩後,司曙抬起頭,看見他撞到的就是教堂外那座天使雕像。
巨大的蛇體擋在他前面,他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剛剛卷他的是什麼東西。在艾西亞面前的地面,那些影子急速地不斷竄動著,但是沒有任何一抹影子能越過他的身體。
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有種艾西亞是故意不讓他們交談下去的感覺。因為就算山羊頭說了狠話,他還是沒有感覺到類似之前那些種族要對他怎樣的高度不善。
而且被蛇擋住的黑影只是很著急地竄動,也沒有主動攻擊他們。
他感覺到他們真的只是想說話。
「艾西……」
「請立刻回去!」不讓他有說話的時間,艾西亞甚至移動了長長的尾巴硬是將他往後推了幾步。
一踩到後面的草地,地面上立刻展開了剛剛那個移動陣法,讓司曙開不及跳出去,「等等,我還要問他們呢事情……」
「請回去!」
像是對艾西亞的話有所反應,陣法整個開始發出了光芒。
在四周景色模糊之前,司曙看見了那只人猿就在不遠處,露出了一種很悲傷的表情,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那一秒,他把那張臉重疊到了某種景物上。
「都裡德!」
所以,他對那只人猿伸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