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雨水

「好大的風雨哦。」

上午時間,丘隸一身狼狽地衝進教室,全身幾乎濕透了,雨傘還開花,整個書包都在滴水,和幾個陸續衝進來的同學沒兩樣。

教室地板上全都是濕答答的腳印、水漬等痕跡,看起來髒亂到了極致,早先路過的老師看不過去,還叫了幾個人快點把地上清乾淨。

「變天了。」相較於其他人,司曙搭乘艾西亞牌空間跳動通勤,所以一身乾爽、完全沒碰到雨水,他翻著手上的課本,複習昨天上課的內容。

原本還算不錯的早晨天氣,不但下了一場暴雨還刮起一陣陣暴風,連禁閉窗戶的教室都不斷從細縫滲進水,玻璃窗被風吹得不斷震動發出刺耳的噪音,外面的樹則被風吹斜了呈現奇異的角度。

因為教室裡外太吵了,司曙讀了兩頁後也複習不下去,乾脆合起書把視線放到窗外的暴雨,被狂雨扭曲的景色與平常看慣的不同,瞬間給人一種置身另一個空間的錯覺。

「可惡,今天應該要停課啊!」丘隸把泡水的鞋子脫下來,早上出門根本沒料到會遇上狂風暴雨,所以他一點防雨措施都沒做,苦著臉把書包裡濕答答的書都倒在桌上,還有水順著書包邊緣流下來……他繼續罵著突來的雨勢。

就在教室裡充滿抱怨聲同時,校內突然響起廣播報告著今日停課,但是因為風雨太大,所以請已經到校的同學暫時待在教室裡等老師帶領,不要擅自離開以免遇到危險等等的內容,瞬間教室內的抱怨聲變成了乾聲連連。

無視於滿堂罵聲,司曙沒興趣跟著一起罵,淡淡看了眼教室內約十名早來的同學,再度把視線移向窗外。

他總覺得隱約可以聽到風雨裡有著某種聲音……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張人猿臉直接砸在玻璃窗上粘出扭曲的輪廓,同時也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原本充滿抱怨謾罵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同時轉向了聲音來源。

距離窗戶並不遠的司曙被突如其來的驚悚畫面嚇得愣住,瞠著眼睛瞪著那張粘在窗上的猴臉慢慢下滑,還發出某種混合了水的唧唧摩擦聲。

雖然有點變形,不過他很確定那人猿應該就是從意大利跟他回來的那隻。

「那是啥聲音?」同樣站在附近的同學久久才愣愣地發出微弱的問句,他呆呆地看著一樣也嚇一大跳的司曙說:「好像有東西撞到對吧?」抖了兩下,該同學不敢說出口的是他好像還有看到玻璃上一瞬間出現了怪異扭曲的恐怖人臉。

「咦?」

回過頭,司曙只看見同學們臉上莫名的表情,只聽到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紛紛議論,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驚嚇。

他們看不見嗎?

沒看見那只人猿嗎?

看向窗外,那只粘在玻璃上的人猿仍不斷按著窗戶想往上爬,不過因為正下著暴雨,算不上小的軀體一直往下掉,然後他又再接再厲地向上掙紮。

有那麼一秒,他突然想到以前課本上某些被往下衝還不死心的魚,好像也差不多就是這樣,難道人猿被沖一衝努力上游之後,會長出翅膀變成飛天人猿嗎?

感覺好像不大可能,那他幹嘛沒事來爬玻璃被水沖?

「阿書,我覺得外面好像怪怪的。」盯著一直震動的單面窗戶,丘隸連忙丟下手中的書包抓住還看得興致盎然友人的肩膀,「坐遠一點好了,好像很危險。」

「……等我一下。」那只人猿掙紮成那樣應該不是只想玩攀巖遊戲,司曙隱約感覺對方似乎很緊張,他拉開友人的手逕自走向那面玻璃,猶豫了幾秒後,將窗戶拉開一條細縫。

他聽見暴雨中的聲音。

像有誰在唱歌般,無暇懷念的某種聲音,從應該不可能有任何聲音的雨中悠悠地傳來,在一整片哄哄的吵雜聲中居然聽得格外清晰。

「阿書,你在幹什麼?」丘隸連忙將窗戶關上,不知道友人為什麼突然開窗,盯著空無一物的外頭,他只聽到轟隆隆的雨聲震動。「被雨潑濕了耶!這樣你回家還要洗衣服、弄乾,還要浪費洗衣粉,你平常不是最討厭這些多餘的開銷嗎?」連忙翻出半濕的衛生紙幫朋友擦臉,他有點疑惑對方突如其來的不明舉動。

「沒事。」司曙撥開衛生紙按著額際,微微皺起眉。

窗外的人猿已經不見了,風雨好像瞬間也跟著變小了些,奇妙的聲音倒是沒有因為開窗而減弱,反而更大聲了。

「你有沒有聽到……」

一轉回過頭,原本想問看看朋友的司曙愣了一下,整間教室裡的同學都不見了,出來他和旁邊的丘隸之外,水泥造的空間空蕩得有點詭異,似乎剛剛還在聊天抱怨的同學根本沒有進來過,除了地面上的足跡與桌上七零八落的書包、課本之外,什麼人都沒有了。

「人怎麼都不見了?」丘隸同樣也一臉驚嚇,抓著友人的手連連往教室外退,左顧右盼就是看不到其他前一秒還在但這秒卻消失的同學,連點消失的徵兆都沒看見。「我看我們先去找老師還是教官好了,你不覺得外面好像很奇怪嗎?」不只外面,現在連裡面都很奇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點點頭,司曙跟著拿起了自己的背包。

他總覺得空氣中有種微妙的東西,但是又說不上是什麼。

被隔離在窗外的暴雨中傳來了可說是清清楚楚的歌聲——


天氣時晴偶陰、水氣凝結不停。
瀑由天降、川流不息。
叮噹噹的雨水聲敲響空氣音。
要找的人會在哪裡……

啪嗒一聲,他踩到了水。

從門邊、窗邊開始溢出的微妙水灘,像是有生命一樣不斷擴大成形,一波波在教室裡不斷蔓延。


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付給。
黑雲融水、啃食生命。
叮噹噹的雨水聲劃破空氣音。
要找的人在哪裡……

然後他看見了,暴雨裡隱約有什麼東西的形體,若隱若現地在雨中來回穿梭著,巨大的有三層樓那麼高,頂端有類似臉一般的空洞輪廓。消失在牆下的都裡德攀伏在歪斜的樹上死死盯著那些東西,它全身的毛都濕透了,緊緊貼在皮上,看起來似乎比平常小了很多。

暴雨裡的巨大物體好似渾無目標,只在外面遊蕩,奇異的歌聲就是從它們身上傳來的,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司曙用膝蓋想也知道對方肯定是衝著他來的,當時不曉得為什麼不像之前一樣直接攻進來……反而好像在尋找似地,他還以為每個來找茬的傢伙都會直接找上來,看起來還是有做法不一樣的。

難道還有分情報靈不靈通的關係嗎?例如有他肖像的懸賞單之類的……?

「阿書,你在看什麼?」丘隸注意到他的視線一直放在窗外沒有離開,又扯了他兩下,「不要看了,我真的覺得有點怪耶。」其實也不是有點了,是超級大點。

「你先去找老師。」看著窗外那些透明的東西,他不確定自己的移動會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因為身邊還有朋友,所以他不想冒著這個險拉丘隸下水,畢竟他的朋友和吸血鬼他們不一樣,沒有那麼耐打,而且他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人類。

今天如果站在他旁邊的是羅德,他早就一腳把對方給踹出去了。

但是現在不行。

「怎麼了嗎?」緊張地看著朋友,丘隸實在是很難放下心。

「……我想把教師回收的東西移開,不然廢紙沾到水就不好賣了,而且分開來曬乾很費工。」

丘隸翻了翻白眼,剛剛的緊張感突然瞬間消失,一整個變成了無力感。「拜託,這種時候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現實啊!」角落那堆紙根本賣不到二十塊吧!這種情況下還要擔心那堆廢紙被弄濕嗎?難道要先給這傢伙二十元他才肯乖乖一起跑嗎?

不,有可能給了還不會跑。

身為友人的丘隸猛然驚覺了這個可悲的事實。

「人要活在現實裡。」司曙很冷靜地贈予友人這七個字,他盯著窗外,確定那些東西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時,順手把丘隸推出教室門口,「等你回來我應該就弄好了,記得跟老師報告其他同學不見的事情。」

「你好歹也表現出很驚恐的表情嘛……」

一邊抱怨著,丘隸倒是快步地往導師辦公室跑了。

是說,明明有廣播說已到校同學要聽老師的指揮,為什麼老師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咧?

啊、靠!該不會是老師自己根本也還沒來吧!



雨中的奇異歌聲還持續著。


關上了教室的門、上鎖,司曙再度打開窗戶,外面的人猿立刻竄進空無一人的教室裡,發出了不知所以然的吱吱叫聲。

「那是什麼東西?」把窗戶甩上,他轉過頭看著濕答答在教室亂晃的人猿,本來就已經不是很乾淨的教室被人猿這樣亂走亂撞,變得更髒了,連課桌椅都亂成一團。

「雨……季……哈囉……」跳到講桌上甩了下全身的雨水,口齒不是很清晰的人猿胡亂地比劃著手腳,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麼。

按著額頭,非常想歎氣的司曙開始在想自己為什麼會偷偷地讓這東西待在自己附近……是因為下意識想拿來當儲備糧食嗎?看起來也不像很好吃的樣子啊。

「外面那些又是想來殺死我的嗎?」這樣問可能會比較快一點,再讓它比下去搞到天黑都不知道原因。

「……交涉……」

哦,另一種選項。

盯著外面的暴雨,雖然人猿說是來交涉的,但對方卻好像鬼打牆般不斷地繞來繞去,似乎就是沒有要接近這邊的意思,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難道它們想先熟悉一下環境?

按著隨身背包,幾天下來已經很有經驗的司曙搬動了桌椅打算做些障礙。雖然知道真要動起手來,這些東西肯定馬上就會被砸爛,但是總好過什麼防備都沒有吧。

「都裡德……交涉……」看著忙碌的人類,人猿小心翼翼地在旁邊繞來繞去,想試圖告訴對方些什麼,「我們……一起……」

「你們瞭解這些事情多少?」司曙直起身,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人猿,對方雖然起碼比他高壯了一倍,但是現在整只縮得小小的,反而看起來比較像他在欺負動物了。「我是指意大利的使者,還有你們在講的那些不可信賴中央方的事情。」已經連續有好幾個人都這樣對他說了,不管是之前的沙族,還是與人猿在一起的那只山羊。

本來就不怎麼相信人的司曙直覺這裡頭一定有鬼。

一見他願意聊,人猿馬上咧開大大的笑容,把裡面尖銳的牙齒全都齙了出來,只差沒一口咬上去了,「阿斯瓦……朋友……試試……」伸出巨大的手掌,都裡德很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類,然後再度友善地笑了下。

其實很想一巴掌打在人猿臉上的司曙克制了自己的衝動,「你……?」

「試試……」把手掌推得更前面一些,人猿露出最大的笑容。

看著快巴上他整臉的毛手,司曙皺起眉想了半天,然後才伸出自己的手掌,半信半疑地貼到對方的手上去。

那瞬間,某種東西直接鑽進他的腦袋,似乎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整個氣息停滯了下來,讓人難以喘息。


像是看著快轉的影片,大量的綠色在眼前呼嘯而過。


「我們的世界原本很美好。」


畫面輕輕震動了一下,黑色的影子在大片綠蔭下歇息著,那只山羊般的東西擺動著蛇尾巴在不遠處走動。草地上有數不清的淡色粉蝶,像是灑了一地的雪花般四處飄動,期間不時還停駐在山羊的身上、角上,絲毫沒有畏懼龐大生物的感覺。

光是這樣站在旁邊看著,就可以感受到那一份寧靜。

那是種光讓人遠遠看著就很舒服的景色,帶著草香的風傳遍了所有角落。

接著畫面又開始快速轉動,草地上開始有人類進駐,崇拜著自然以及黑色的影子們,各式各樣的石雕出現了又被推倒,時間不斷流逝推進。

視線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教堂,穿著黑色衣服的異國使者領著許多小孩進入那裡,那些孩子幾乎都是從不同的地方來到這裡,沒有家庭、被遺棄的,連一塊麵包都吃不到,於是被遊走各地的使者帶回。

嘻嘻鬧鬧的,所有人一起翻土耕地,一代一代長大離開,然後又有新的進來。

他們就這樣看著那個不管經過多少年依舊不變的使者照顧著孩子,每個進過教堂裡的人,不知不覺間在附近定居下來,即使他們曾經一度離開過這裡。

不久之後,使者也發現他們的存在,但是和他們相安無事,那只山羊常常跟在使者身邊聊天,遙遠的並行身影描繪著過去和未來的故事與夢想。

然後,教堂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焰中,司曙看見了夢裡的那張臉。

尖銳淒厲的叫聲中止了所有畫面,就像有人拔掉插頭般,他眼前的畫面突然一黑,人也像是瞬間失去重力一樣整個往後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只覺得脫了力,有好幾秒無法思考。

這是屬於都裡德的記憶,殘破不堪卻又難以抹滅。

火焰後的悲哀連觀看的他都被感染,切實得讓人無力心痛。

「死掉了……」

他虛弱地張開眼睛,看見的就是人猿哭的稀里嘩啦的醜臉,大大的鼻孔還有兩管鼻水,抽抽搭搭地一直哭著,「被殺死……朋友……」

無力地看著對方滿是淚水的臉,倒在人猿手上的司曙過了幾秒稍微恢復力氣之後,一巴掌把猴臉給打走。

「不要拿我的衣服擦鼻涕!」會浪費洗衣粉!

人猿哀嚎了聲,倒是不敢放手把人摔在地上,只能發出幾個小小的抗議聲音。

按著毛茸茸的手,司曙等著暈眩過去一點之後才站好腳步,思索著剛剛看見的模糊片段。首先那應該就是人猿的記憶沒錯,按照他的看法,那天遇到的那票黑色影子應該是意大利使者的友方……最起碼不是會危害人的那種。

遙遠之前的守護神嗎?

看著人猿粘滿鼻涕的臉,他嫌惡地轉開頭。

「你們想告訴我哪些事情?」

那時候被艾西亞打斷了,不知道他們這邊想說什麼,頂多就是知道要合作之類的……那個沙族女性也說過類似的話,相同的是,他們都來不及說完就被打斷了!

為什麼?

誰不想讓他知道那些事情?

中央方在掩飾些什麼?

「嘎……」
瑟縮地面對人類,都裡德發出了好幾種語言聲音,但都不是人類可以理解的。

看著無法進行太多溝通的人猿,司曙偏著頭想了半晌,轉身把教室門堵死後往前打開窗戶,暴雨瞬間迎面潑灑而來。

「哇啊啊啊——」人猿發出驚恐的叫聲,瞬間衝過來抓住了他。

「直接去問知道得比較快。」掙紮了兩下拔不出身體,司曙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結論。拐彎抹角地猜想不合他的個性,做人就是要正面殺入才可以直截了當地曉得答案,時間等於金錢,他連一塊錢都不想隨便浪費。

「哈囉啊……」人猿整個快要仰天長嘯了。

「給我放手,我數到三、一、二……」

還沒數完,可能已經感受到人類語氣中的脅迫,都裡德連忙放開手、害怕地看著其實比自己還要瘦小的種族。

拍掉手上的水漬,司曙白了人猿一眼後,看向窗戶外面的那些怪異形體,隨著對方的移動,暴雨也越來越強烈,站在窗邊幾乎都快被噴進來的雨水打得睜不開眼睛。

他覺得好像曾經在哪裡也遇過這樣的情景。

颱風天去拖木板嗎?


不,不太像。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記憶中他也曾經遇過這種天氣。穿過窗戶灑進屋裡,小木屋中的地面濕透積水,桌面上翻開一半的地圖被暴風捲過,接著擺設凌亂成一團,小東西發出了碰撞聲,最後掉落。

黑色之夜。

總是晴天的天空如墨一般黑,掩蓋了正在進行中不為人知的罪惡,閃電被黑色的雲層隔離開來,轟隆隆的聲音頓時變得異常遙遠。

那個景色就和眼前的暴雨重疊,迷惘、疑惑、不安。

「危險……」掙紮了半晌,冒著會被毆打的危險,還是覺得人類舉止不妥的都裡德將怔在窗前的人連連往後拉,退出了被雨水噴濕的範圍才停下腳步。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紙或考卷散落了一地,大半被雨水濕潤了黏貼在地上,小部分還隨著暴雨吹起的風到處亂飛,教室裡懸掛的電燈和電扇不住搖晃,雖然說是白天,卻給人一種幽暗不明的詭異感。

然後,他們一腳踏在石礫上。

幾乎在同一秒,暴雨中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原本應該無色的雨水在剎那間突然整片被染紅,潑進教室的地上充滿了暗紅的顏色,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味。短短幾秒之內,豪雨以一種措手不及的速度驟然停止,瞬間連一滴都沒有再從天空落下了。

那扇大開窗框上站著個女學生,修長漂亮的手指從短短的裙子口袋裡摸出了廉價棒棒糖塞進嘴巴裡,濕透的制服幾乎已經變得透明。

司曙馬上把自己的視線給轉開。

「活——該——誰准你踏進學校了。」看著窗外,女學生朝已經什麼都沒有的窗外比了一記中指,曾經海扁過司曙的常巖族女性轉回過頭,不屑地對地上的血色吐了口水,「敢碰我們常巖族的獵物,就去死吧。」

他認出來了,不用零點一秒就知道,那是叫做安潔拉、差點宰了他的女學生。

按著背包,司曙抽出了刀。

「嘖嘖,不用緊張,學姐今天可不是來殺你的,其實本來也沒有要殺你,誰教你之前不乖乖配合呢,只好先把你修理一頓再說。」摳著不怎麼防水的眼線,安潔拉也很乾脆地把臉和著水隨便抹一抹,濃艷的妝直接被卸在袖子上。

少去了那些銳利逼人的濃妝,女學生的五官一下子變得柔和了些。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司曙覺得對方在說話時,視線並沒有放在他身上,反而是對著他旁邊的人猿說。

攤了攤手,安潔拉盯著混亂一片的教室,有點焦躁地抓抓濕漉漉又打結的發,「好煩哦,你那個啥護衛的結界讓我們捕捉不到也靠近不了你的正確位置,這下你可安心了吧,但是逃不了多久的,趁著學姐現在還不想對你發火前,先乖乖地主動配合吧。這樣對大家都好。」這幾天他們都被新護衛的結界隔離開了,雖然知道目標一定就在這裡,但是就是無法確定位置也無法靠近,連碰都碰不到。

不知他們,其他的種族也都是相同狀況,所以暴雨那邊才終於開始發難的吧。

看著人猿的方向,其實耐心並沒有很好的安潔拉嘖了聲,很想直接用蠻力打破那層該死的結界。

「……」看著女學生隨便踢走倒在一邊的椅子,司曙對於剛剛的話直接起了疑心。

護衛的結界讓他們捕捉不到位置?是誰搞的鬼?羅德還是紙侍……紙侍看起來不太像會隨便動手,那就是羅德了。

居然敢在他不知道時亂動手腳,難怪他覺得這幾天特別清靜,原來不是這些人死心了,而是自己被放了術法。

「你——到底要不要出來跟我們交涉呢?男人不要只會當只縮頭烏龜,給學姐我滾出來吧!」看著眼前的人猿,安潔拉冷笑一聲:「不然,我就先抓這只東西當你的替死鬼好了,看看拉出它的腸子,你還會不會繼續當沒事。」

「嘰——」

「都裡德,等等。」止住咧出尖銳牙齒的人猿,司曙看了看什麼都沒有的四周。

老實說,他不是很懂那些所謂術法類的東西,當然也不清楚對方眼中到底看到了啥東西,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是一號、二號、艾西亞還是極光,他們在使用這類術法時都會有相同的確認動作——

「允許……嗎?」

安潔拉轉過來,視線對上他。

司曙知道自己猜對了,少了那層障礙之後,女學生準確無誤地向他走來,可能因為少了那臉濃妝的關係,對方並沒有之前那麼煞氣逼人,而且似乎也真的沒有傷害他的意圖,在距離約四、五步時便停了下來。

「你真的很天真耶,學姐我也可能是說假話喔。」拉出了口中剩下的塑膠棒,安潔拉看也不看便隨手丟棄,「小學弟,你總有一天會因為這樣吃虧的,如果每個人隨便講講你就信的話,命會短很快喔。」

「……類似的話也有人講過。」之前一大早襲擊他的不知名種族。

看著眼前的女學生,司曙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對是錯,只是不打破現狀,一直像前幾天一樣不斷重複著追殺、躲藏的戲碼,這種無限迴圈的感覺真的很差,非常差勁。

總該試著去做看看了。

「因為剛剛那些傢伙的關係,現在學校裡的學生都被老師集中在禮堂睡覺、保護,不會有人打擾,跟學姐過來吧。」勾了勾手指,安潔拉無視不斷散發敵意的人猿,直接踢開了擋在門前的桌椅,砰地一聲推開了教室門板往外走去,「都是你害的,不早點出現,害我還要一路殺過來,幸好那些傢伙就聚集在你附近,沒讓我繞太多路。」

看著女學生,司曙又回頭看看人猿,後者一臉非常不想要他跟上去的表情,甚至還不斷扯著他的衣角發出吱吱的低叫聲。

「……我老師曾經說過她是因為喜歡學校才會隱藏身份進來。」看著空曠的教室、混亂的課桌椅以及遍地的滿目瘡痍,司曙有些茫然了,「既然如此,我想安潔拉應該也是吧,所以聽聽看她們想說什麼。」

他注意到,就算常巖族的女學生曾經把他痛毆過一頓,但倒也沒有傷害其他人。

所以,試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