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前往的拜訪

「狀況怎樣?」

好不容易把丘隸打發回去外加保證絕對會定時報告狀況後,司曙關上門,立刻匆匆地轉回羅德的地下房間。

其實他不是很想下來這邊,不過全家除了冰箱之外也只有這裡溫度最低,冰箱不可能持續打開著,所以也只能放這邊了。

他沒想到再見到一號會是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下。之前一直認為一號再度前來應該是和極光再度拜訪時,但現在卻這樣傷痕纍纍地摔在他家院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皮肉傷,不嚴重。」擦拭著手的藥漬,艾西亞看著躺在床上的極地種族,「看樣子對方似乎並沒有打算致他於死,下手並不重。」他仔細檢查過了,沒有致命的傷痕,如果不是沒有打算殺死,就是這個小孩在被玩死之前逃出來了。

但是極地種族並沒有樹立太多敵人,而且也不是什麼起眼的大型種族,怎麼會有人挑極地下手?

「……紙,把溫度降低一點。」搓著手,雖然覺得滿冷的,不過溫度沒有上次旅館那樣,司曙想了想,轉頭告訴貼在牆邊逛大街的第二護衛。

幾秒之後,地下室開始結冰了。

「奇怪,那群極地傢伙不是已經回去了嗎?」無視於低到結冰的溫度,蹲在旁邊的羅德把玩著玻璃球,裡面的白花也隨之轉動了幾圈。

「難道是極地那邊出了問題?」支著下顎,艾西亞也不理解。

「先等一號清醒再說……」打了個噴嚏,唯一的人類拉走吸血鬼丟在旁邊的棉被包住自己,當初跟著豪華大床來的被子是蠶絲做的,讓他稍微暖和了點。「二號沒在附近嗎……?」

「極地種族只有這一個。」貼著冰涼壁面的紙侍回過頭,然後拔了兩下才把自己粘在上面的袖子抽了下來,「結界只容許能進來的人進入,所能感覺到的範圍就只有這個是極地種族而已。」

這麼說二號跟極光都不在這邊嗎?

看著床上的極地狐狸,司曙不知道現在是要安心還是要緊張,另外兩個人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他多久會醒?」雖然知道這樣問很白爛,不過他越想越覺得有點害怕,雖然曉得極光他們一定有自保能力,但是如果遇到的是那個人……

「因為身體有受創,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修復,我想快的話大約明日就能清醒吧。」負責治療的艾西亞說了自己目前評估的狀況,「雖然使用治療的術法,但是傷口同樣被含有術力的武器擊中,無法太快復元。」

「好吧,也只能這樣……紙,你在幹什麼?」看到他家第二護衛繞過床,抓著極地狐狸的肩膀翻來翻去,司曙連忙出聲喝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不會叫的狗比較會咬人嗎?

所以和腦殼裝煙的羅德不一樣,紙侍是喜歡閉上嘴巴動手型嗎?

他才想說好不容易有個正常又貼心的護衛啊——

「熟悉的氣息。」放下了一號,感到有點疑惑的紙侍歪著頭,「極地的極光·艾爾菲,司平安說是朋友。」

「你也認識極光嗎?」對了,他跟著阿公比較久。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司曙連忙問著。

「不認識,但是他在司平安的可信任名單當中。極地的第二王子是友方,但是這個小孩不在範圍內。」戳了戳軟綿綿的面頰,紙侍還是覺得這個小東西散發出來的感覺很熟悉。

這樣看來,一號、二號大概是在紙侍被塞進馬桶水箱之後才跟著極光的。印象中曾聽過極光說他見過阿公兩、三次,司曙想這可能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既然極光是可以信任的對象,有辦法立刻聯絡上他嗎?」

他到現在才發現,每次都是極光主動來找他們,真的想知道他安全與否時卻不知從何聯絡起。

「有留下什麼特別的東西嗎?」看著真的有點著急的人類,雖然不理解為什麼他想在第一時間找到人,紙侍還是點點頭。

「東西……大衣,不對……等等,有個毛毛的東西,之前他說可以拿那個聯絡他。」想起初次見面時對方給他的髮飾,司曙連忙衝出地下室尋找被他收起來的物品。

看著異常熱絡的人類,羅德嘖了聲。

那個把錢看得比命重要的小鬼難得也會有擔心的時候,但是也很莫名的,他就是感覺到陣陣不爽。

幹嘛把別人看得那麼重要啊!

現在這種時候應該先擔心自己才對吧,可惡!

「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艾西亞你在看啥!」正想抱怨個兩句,一轉頭就看見繼紙侍之後,才剛治療完人的艾西亞也死盯著霸佔他床的小鬼不放,「肚子餓嗎?」據說蛇好像也會吃狐狸吧?該不會覺得狐狸小鬼是食物?

艾西亞愣了一下,立即抬起頭看向吸血鬼,「不,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應該再試試看其他治療術法,這樣一號應該能夠更早清醒。」

「管他那麼多。」瞪了眼床上的極地圈狐狸,羅德繼續更加不爽。看著玻璃球中的白花,心中的焦躁感覺莫名地慢慢平緩下來,然後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剛剛那個死人類在場所以沒有開口,「白毛,你拿的那個花是不是……」

皺起眉,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太像了,和玻璃球中的白花一模一樣。

就像當年他所到的那個地方,滿地的白花飛舞,近乎透明的白色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但不是正常人或者任何種族可以碰觸到的。

「是花。」摸著牆壁上結起的冰霜,紙侍沒回過頭,逕自好奇地搓著牆壁。

「……攻擊我們的那些中央方里,是不是有神族?」

那時他和艾西亞衝出了屋子對上了三個中央方派來的攻擊者,但是始終沒有看見第四人,也就是術士那個。好不容易把中央方的人打飛後回到房子,就看見紙侍已經自己窩在角落了,再看到白花時,他完全錯愕。

和玻璃球中的花一樣,那是象徵神族的葬死花朵。

「術士是神族。」很誠實地點點頭,紙侍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很弱小,不明白為什麼中央方會派出弱的打手。」他解決對方的速度比他預算的還快,回到屋子之後等了有一會兒才看到吸血鬼回來。

司曙沒看見的是,和中央方攻擊手對峙的兩人是傷痕纍纍地回到屋子,在快速復元之後,人類屋主才回來,完全不曉得他們花了多少力量擊退對方。

這也就是羅德特別不爽的地方。


那個人類小鬼完全沒有自覺,為了保護他不知道暗地裡要打退多少種族,結果他卻完全沒有配合的意思,像匹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到處亂跑,還堅持要做自己的事,一想到這點就會讓人氣結。

「這是答應過司平安的。」看著臉色陰沉的吸血鬼,紙侍偏著頭,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如果你做不到承諾,就離開,否則遲早有一天會造成傷害跟危險。」

「你什麼意思?」羅德危險地瞇起眼,語氣也開始冰冷起來。

「護衛必須是完全守護者,我們都是與司平安承諾過的人,必須以阿書的安全為第一優先,但是現在的你看不到這點,如果無法真正保護他,那麼就解除你的約定,離開。」並不婉轉,很直接地把自己想法告訴對方,紙侍頓了一下,「結界亂七八糟,我清醒時阿書已受了重傷,你真的有做到護衛的職責嗎?司平安說過你很哀傷,心是碎裂的、並不完整,可是這並非理由。」

「我跟老鬼的約定不用你來多事!」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第二護衛,眼睛開始轉紅的羅德真的有些動怒了,「不過就是保護個人類!反正在小鬼不要死的前提下,本公爵要做什麼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講!」他受夠這些老是拿護衛職責來說他的傢伙,白毛是這樣,上次極地圈的也是這樣,他看起來有那麼不盡責嗎?煩不煩啊!

「他是司平安的小孩,不僅僅是人類。」

然後,紙侍沉默下來。

「把話講清楚。」羅德盯著突然就不講話的人偶,一把拽住對方的衣領,「老鬼究竟交代你多少事情!一次說清楚!」他總覺得這個白毛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又閉著嘴啥也不講。仔細想想,他跟老鬼也跟了不算短的時間,肯定知道更多才對,但是他從出來到現在,除了必要性提醒幾句之外,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轉開頭,啥也沒吐出來的紙侍一臉隨便你的表情。

「不要裝死!」拽著領子搖了兩、三下還是搖不出個字來,一整個氣結的羅德就差沒有掐人而已。

還真的把手都垂下來的紙侍完全表達裝死的意願。

「你——」

「我想第二護衛如果不想說,也沒辦法強迫他吧。」艾西亞微笑著介入兩人之間,把單方面快打起來的主人跟人偶分開,「紙侍應該也有自己的考量吧,對於阿書先生不利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對吧?」

冷冷地看了眼吸血鬼的手下,並不領情的紙侍見羅德已經鬆手,逕自拍了拍領子後就轉頭翻身跳往上層。

「給我站住。」看對方準備逃逸,羅德立刻追了上去。

看他們一前一後消失在房間外,被單獨丟下的艾西亞呼了口氣,轉回頭看著極地圈來的幼小生物。

就這麼放心交給他了嗎?

微笑了一下,艾西亞幫一號拉上了被子。

「不過,等你清醒就麻煩了。」





「找到了。」

拿起放在抽屜裡的毛球,其實還真沒想到會用上的司曙終於鬆了口氣。雖然不至於把東西浪費地丟掉,但是當初拿到的時候並不太在意,隨便便亂塞了,幸好在房間櫃子裡找到。

順手打開了收納櫃,一眼看見的是極光那件超高級的昂貴毛皮大衣。

這個也該還他了吧?

才剛這樣想著,房門無預警地被打開了,本來應該要在樓下等他的紙侍快步走進來。還沒開口,外面又傳來砰砰砰的聲響,接著半掩的房間門被人一腳踢開。

不用等對方開口,司曙先瞪了眼又踹門的傢伙:「不准拆房間!給我站在那裡!」

正要一步跨進來抓人偶的羅德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人類小鬼的房間。有了上次搬床的經驗,他也稍微有點忌憚了。

……不對!他幹嘛真的要怕這個小鬼!

好吧,他只是不想再去搬床,就只有這樣而已!

無視於要進不進的吸血鬼,夾著大衣的司曙把那顆毛球交給紙侍。隔著袖子轉著那顆毛毛飾品,過了半天,第二護衛才開口:「這上面的確有聯繫持有人的術法,但是目前沒有回應。」

「……沒訊號嗎?」看著那顆毛球,司曙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了。

「持有人大概在無訊號地帶,您要稍後再撥嗎?」

「……對不起我剛剛是開玩笑的,請不用理會訊號問題。」沒想到紙侍居然可以面無表情地繼續回答,他突然有點疑惑:「我阿公那個年代應該還沒手機吧?」頂多有黑金剛或BB叩,那他的訊號知識是哪來的?

張開嘴巴,從裡面拉出了報紙一角,這幾天都靠吃紙類補充近年資訊的第二護衛用行動說明。

「瞭解。」看來下次可以塞本食譜書還是傢俱書,說不定還可以靠他翻修裝潢,如果有人需要又能多賺一筆!

「你們兩個到底在講啥鬼啊!」根本不知道什麼訊不訊號的,聽的一腦袋問號的羅德看著用怪異詞彙交談的人類與人偶。

歪頭盯著門口的吸血鬼,紙侍指著對方,「年代老舊造成的鴻溝。」

「噗!」他是從哪裡學到這個詞的!

「找死!」雖然還是不理解用語,不過羅德本能地知道對方絕對不是說啥好話。

「紙箱宅太久不知道環境變化。」紙侍想了想,換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形容詞。

「你才水箱宅太久!別以為本公爵真的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其實真的聽不懂的羅德露出恫嚇的獠牙。

「吵死了,兩個都給我閉嘴!」這兩個傢伙幹嘛在他房間吵這種沒營養的比較,在他們打起來之前司曙就先制止了,「那麼可以知道極光的狀況……之類的嗎?」


「要不要直接去找他?」

「咦!」呆呆地看著很認真問他的紙侍,沒料到對方會突然這樣問,司曙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把球裡面&#*@$%防禦消除掉之後,就可以藉由&*@#$突破&#@%力量封鎖障礙,直接到達距離持有人最近的對方。」把玩著毛球,紙侍吐出了一些混雜著怪異語言的話。「就目前我所有的力量來看,是可行的。」

「……總之就是可以直接找到極光嗎?」這次換成他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麼,司曙抓抓頭,看見了手上的大衣。

其實……也是可以還他衣服的吧?

「會進入最靠近他的區域。」紙侍再次強調,歪著頭看他:「去嗎?」

「小鬼,你最好待在家裡不要亂跑。」瞇起眼睛,持反對票的羅德冷哼了兩聲:「本公爵不想一天到晚都在幫你擦屁股。」

「我們出發吧,紙。」馬上便決定要去的司曙開始整理背包。

「你說故意要氣死我的嗎?」羅德抓狂了。

「啊啊,如果這樣就可以被氣死就太好了。」他還真沒看過被活活氣死的吸血鬼,錄起來寄去搜奇單位搞不好還可以賺一筆授權費。

「你這個死人類——」

「一共三個嗎?」數算著人頭,完全無視於開始無意義爭吵的兩人,逕自打開了突破陣法和轉移術法的紙侍呼了口氣,毛球瞬間分解成無數光點,隨著陣法引起的微風開始圍繞成形。

「本公爵才不要去!等等,為什麼會有攻擊性術法的感覺!你在幹什麼!」敏銳地察覺到陣法的怪異,羅德看著腳下延展開的複雜圖騰,發出吼聲。雖然他不擅長用這種東西,但是陣法最基本的屬性還是可以察覺到,這傢伙只是要轉移,幹嘛用到攻擊性的力量!

偏著頭,紙侍隔著袖子搔搔臉,「不然進不去。」

「等等,現在到底是要去哪?」同樣感覺到不對勁的司曙突然後悔點頭的蠢行了。

「極地圈。」紙侍眨著紫色的眼睛看著兩名乘客,一臉鎮定地告訴他們:「但是極地圈外圍有防止入侵的強大術法,要先破壞才能進入,過程可能會有點不適,請忍耐一下。」

防止入侵的強大術法?

就算不是他們這種非人類,聽到攻擊性、防止入侵、破壞之類的話語,司曙立刻也覺得大事不妙了,「我並沒有要入侵極地圈啊!」沒事他們幹嘛要去襲擊只有一大堆企鵝跟北極熊的地方!

「沒有要入侵,只是進去走走而已。」還是很鎮定的人偶冷靜回應。

「那就叫入侵!」羅德也跟著朝第二護衛大吼。

不解地看著兩名乘客,根本沒打算停下來的紙侍鬆了他們只要是人聽見都會吐血的話:「司平安常常這樣做,沒關係沒關係,習慣了就不是壞事。」算起來,還真的滿經常做的,每次想到就會叫他一起去打爛別人的地區防禦。

不是才有鬼!

四周擺設開始扭曲的同時,司曙在心中無數次問候了他那已經往生但是留下了一籮筐麻煩的長輩。

他到底前世是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才要生活在這裡啊!





火焰在空氣中燃燒起來。

艾西亞轉過頭,突兀的電鈴聲在空蕩的屋子裡猛地響了起來,毫不協調的尖銳聲響劃破了安靜的空氣,聽起來實在不祥。

他端著銀盤,才剛感覺到轉移術法和其他人的消失,正想上去看看怎麼回事時,門鈴馬上詭異地響起,匆促地並夾雜著異樣的灼熱空氣。

「……敵人嗎?」似乎也太過頻繁了些……看來第二護衛的保護結界也只能擋下普通等級的敵人,經過過濾之後,闖進來的反而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望向手臂上被袖子遮住的傷疤。和吸血鬼不同,他的自我恢復能力並不如夜行種族快,還得再花一點時間才能完全治療,光是端著茶水的動作也能感覺到令人不悅的刺痛感……或許明天早上就能消除了吧。下次見到中央方的攻擊者時,必定要連本帶利地向對方討回來。

不過,還是先解決眼下這位吧。

放下了銀盤,他慢慢走向玄關,像是也在等待他般,門外幾乎沒什麼動靜,連門鈴聲也跟著沉默下來。

輕輕打開門之後,外頭站了個完全陌生的黑衣男子,微捲得長髮像火焰般紅,安安靜靜地燃燒於空氣中。他的年紀似乎很輕,艾西亞從外表判斷大約跟他們差不多大,並沒有給人經歷過漫長歲月的感覺。

「午安。」

對方微笑著,烈焰般紅色眼睛直視著他:「我來找一個人類,很有趣的。」

「阿書先生目前不在家,很抱歉我無法招待訪客。」

越過了男人的肩膀,他看見外面的圍牆、鐵門被熔開了,化成一灘灘看不出原形的廢鐵熔漿,還冒著陣陣發黑的熱氣,順著庭院到大門口的石板上全都是黑色的燒灼腳印,靠近一點的植物甚至都捲曲燒焦了,變成可悲的灰炭灑落地面,看起來就像經歷過一場浩劫。

阿書先生回來肯定又要生氣了。

有點無奈,艾西亞想起了肯定會抓狂的屋主,這次又不知道得花多少錢才能把這裡復原至原本的樣子了。

「咦?明明剛才還有感覺的,好不容易對這人類有興趣了,不能現在就讓我進去找他嗎?」微笑著,眼中卻毫無笑意的男子看著應門的人,「實在無法等待啊,讓我進去看看吧。」

「這可不行,阿書先生最討厭東西被破壞了。」艾西亞瞇起單邊眼眸站在原地,感覺到了真正炙熱空氣。他已經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你的眼睛藍得很漂亮。」


那瞬間,艾西亞幾乎是憑著本能閃避開來,回神之後只感到臉側隱隱作痛,摸上去,掌心全都染上了鮮血,眼下的皮膚被刮開了狹長的血痕。

讓他反胃的倒不是傷痕,而是對方突如其來的話語。

那句羅德也會偶爾掛在嘴上的話。

公爵稱讚過的不是他的辦事能力,也不是其他,而是眼睛很漂亮,總在無意識的狀況下脫口而出,即使只有一顆,他也毫不遮掩地表達過很多次。

但是被陌生人說出來,卻讓人厭惡到極點。

舔去了指上的血漬,陌生的男人用一種無趣的表情看著他,「除了眼睛之外好像也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我還是想要找那個人類,他散發出很有意思的氣息。」輕輕地摸著門板,下一秒玄關大門發出了幾個悲慘的聲響,瞬間被火焰吞噬燃燒,碎成了千萬片灰燼鋪散在地面。「那,你也不想找死吧?」

艾西亞向後跳開,瞬間感到對方釋出的沉重壓力,他被震懾得無法動彈。

太強了。

他完全看不出這男人的種族,也不知道對方的來路,但是他發出的力量卻高過至今找來的所有人。本能的恐懼讓他無法移動腳步,連吸血鬼王都不曾給人這種壓迫感,眼前的人卻輕輕鬆鬆地就讓人喪失所有力量。

燃燒著門板的火焰像是也感受到了恐懼,慢慢地熄滅。

空氣中傳來一種刺耳的嗡嗡響聲,那是空氣精靈的尖叫哀號,土地和植物幾乎全捲曲了,原本還存在結界和庭院中的一些小型無害生物被壓迫得斷了氣息,消失在人類看不見的角落。

他握著手臂,顫抖地跪倒在地上。

「乖乖。」男人開玩笑似地拍了拍他金色的發頂,愉快地踏過了玄關,像是嫌麻煩般地沒有做出更多舉動,反而在客廳裡慢慢逛著。

艾西亞咬著牙,連撥開對方的手都做不到,他硬是忍住了想要逃離這裡的衝動,騰出了發抖的手按著牆面站起身。

不行,這個人……很危險,真的很危險。

這也是其他種族派出來的要奪取使者的殺手嗎?

想起早先前發生的學校大火,不知道為什麼,艾西亞直覺將兩者串聯起來,一點懷疑都沒有,直覺認定是這個男人做的。

「人類住的地方好小,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這麼小的地方呢,這麼小怎麼可以忍受,還不如來我那兒會好一點……啊,這就是他們在說的相片吧?」直接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的男人一點也不客氣地在客廳亂翻著,最後在書櫃上拿起了相框。相框內是一老一少的合影,小的大概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後來長大成為現在的屋主。看著相片上與現在相似但稍微年幼的臉孔,他勾起了微笑:「人類也真厲害,這麼短的時間內可以一直成長,生命短暫,不過慾望倒是不輸其他種族。」

好不容易逼自己走進客廳的艾西亞,看見對方在裡面一點侷促也沒有,直接把相框裡的相片抽出來放到自己口袋裡了,好像那原本就是他的東西一樣。

「你說那個人類叫阿書嗎?真是奇怪的名字,不過我還滿喜歡的,真希望他可以早點出現,這樣事情應該就會稍微有趣點。」男人繞完客廳,一把推開了緊連在旁的房間,接著看見了那個通往下層的大洞。

「站住!」不能讓他到下面去!

雖然這樣想,但是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艾西亞只能勉強追上去,連衣角都抓不到,那個火焰般的男人已經消失在地板上了。

空氣中的壓迫感突然消失。

愣了一下,不知道原因的艾西亞在身體能夠正常活動後也無暇去細想,直接跟著跳下地下室——屬於羅德的那個房間。

那裡還有一號在,雖然對方的死活與他無關,但是他不容許有人毀壞公爵的住所。

底下的空氣已經不如之前的冰冷,甚至已經開始轉為炎熱,但是沒有如艾西亞想像中遭到破壞,一切如常,連躺在床上的一號都倖免於難。

沒有做任何破壞的男人就站在床邊。他微仰著臉,抬著手慢慢轉動著那顆白色花朵的玻璃球。

淡淡的光芒跟著花朵被轉動,細光映射在男人的面孔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站在一邊的艾西亞只看見對方露出一種欣喜又懷念的神色,表情也不像之前那麼壓迫了,而是露出像看見了心愛玩具般孩子的笑容。

「居然藏在這裡……父母親都說無法找到了,原來在這邊啊……」無限珍惜地捧著玻璃球,男人將臉側貼在冰涼的球面上,「人類都怎麼說呢?意外的驚喜嗎?」

「放下那顆玻璃球!」艾西亞張開掌心,聚集了第二護衛殘留在這邊降低溫度的冰屬性力量,眨眼後緊握著長刃指向了入侵者,「這不是你應該碰的東西。」

「這是我的東西。」

根本來不及反應,艾西亞只見到男人的面孔瞬間出現在他面前,下一秒,整個人已經被巨大的力量打飛了出去,撞上發冷光的牆面,原本堅硬的晶體被強大衝擊力一震,發出了破碎的聲音,直接在他身後裂了開來。

艾西亞抬起頭,只能看見男人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面,異常輕鬆地將他整個給提起,灼熱的感覺燒進了頸子之下,連呼吸都無法做到,劇痛和暈眩隨著對方粗暴的動作直接襲來。

「告訴你,這是我的,拿走的人才是小偷吧,從頭到尾這都是我的,是被司平安他們偷走後好不容易找回來,但是又不見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抓著手上的種族,男人微笑著收緊了手指,無視對方痛苦掙紮,像是玩樂般直接將手上的人重重地再摔上牆面,然後哼著曲調重複了幾次同樣的動作,直到牆上都染滿了血紅才稍微停下。「對了,還是不要殺死你好了,畢竟這是阿書的家嘛,第一次到人家家裡玩不可以太失禮,已經忘記帶禮物了,還是先別動他的人。」

說著,他鬆開手,任由艾西亞無力地跌落地面。

看著在地板上不斷擴散的紅色液體,男人聳聳肩,用腳踢了踢對方的肩膀,「喂,應該還活著吧……要是死掉我也沒辦法,我都已經停手了——」

猛然話音停止了,某種空氣撕裂聲直接釘進他的後肩。抱著玻璃球轉過頭,他只看見床上的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手上還握著根冰刺,與刺進他後背的一樣。

「啊啊,今天你撿到一條命喔。」男人並沒有生氣,身後的冰突然融化成水霧,憑空消失了,「告訴阿書,我叫暮·羅納安。」

之後,他消失在瞬間燃起的火焰與空氣當中。

盯著已經不見人影的空地,一號趴倒在床上,為了虛張聲勢硬撐攻擊的身體,突然發軟再也動彈不得了。

「啊啦,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