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封印再度 第八章 懷疑在虛無里

1

鵜飼大介坐在木津根醫院大廳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晃動著身體,他的偽體重對椅子來說實在是過于殘忍了.

倒在倉庫里的香山真理茂,手腕流出了大量的鮮血,但一息尚存.鵜飼立刻幫她止了血,並叫片桐先去開車,他把真理茂抱上車趕往醫院.裝上警示燈,不到幾分鍾就到了醫院,他認為這樣會比救護車快得多.

香山真理茂被送進急診室已經兩個小時了,真理茂的意識還並沒有恢複.剛才醫生一度從急診室里走出來,說明真理茂的情況還算穩定.香山多可志和綾緒也趕到了急救室外,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後,鵜飼便先行離開了.

就在真理茂倒下的旁邊有把小刀,明顯是自殺行為.即便是在那種地方,也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但還是希望盡早詢問香山真理茂本人整個事情經過.

"沒有聯絡上犀川老師."片桐打完電話搖著頭走回來說, "他今天好像請假了,我也給西之園小姐住院的醫院打了電話,總覺得怪怪的."

"出什麼事兒了嗎?"鵜飼態度生硬地間.

"醫院說西之園小姐不在."

"那是間大醫院啊!怎麼……"鵜飼說,"沒辦法,一定要跟犀川老師談一談才行."

"因為老師和香山真理茂見過面?"

"嗯."

據香山綾緒的說法,她走到後院的倉庫叫真理寢茂吃午飯飯的時候,真理茂說不想吃,當時真理茂的神色有些怪異.鵜飼認為一定要和中午前去過香山家,並與香山真理茂說過話的犀川見面問個清楚.

鵜飼聯絡了岐阜縣刑警深澤,他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鵜飼完全不明白香山真理茂的自殺是否和香山林水的事件有關,等會兒深澤一到,一定會針對這件事進行討論的.鵜飼認為還是先仔細想想,整理一下思路比較好.

"要和深澤提起西之園小姐先前的假設嗎?"鵜飼喃喃自語道.因為他並不打算和片桐商量.

"不過,真不敢相信!"片桐說, "居然沒有任何證據,情況也越來越無法解釋清楚了."

"從汽車租賃公司的調查結果中應該可以發現些什麼吧."鵜飼說, "到時候再跟深澤說也不遲."

"自殺的原因呢?"

"我也不知道."鵜飼搖搖頭.

"為什麼這個時候才自殺呢?會和事件本身有關嗎?"

"我說你有沒有在想啊?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堆."片桐聽到鵜飼這麼說,苦笑了一陣,最後選擇了沉默.

"鵜飼先生,"護士在大廳另一頭兒叫他.鵜飼舉起手朝護士的方向走去. "您是愛知縣刑警鵜飼先生嗎?有您的電話."走進事務室里鵜飼拿起話筒, "我是鵜飼."

"我是西之園,"是西之園本部長低沉的嗓音. "你的手機呢?"

"很抱歉,我的手機放在車上了."

"我打電話到香山家,聽說香山林水的女兒受傷了."

"這件事就這樣了,由你負責."本部長停頓了一下. "萌繪在你刪L嗎?"

"啊?"鵜飼反問道, "小姐不在這兒."

"不在,我們正在找她,我想她會不會去你那里了."

"從醫院里逃出去了嗎?"鵜飼問道.他實在想不出來"逃出去"的敬語要怎麼講.

"你說得沒錯."本部長的聲音越來越低. "如果看到她立刻給我打電話."

"是."

"拜托你了."電話掛斷了,鵜飼歪著頭把話筒放回了原位.

2

西之園萌繪慵懶地靠在犀川的身旁,開車不到一公里,就來到發電廠的煙囪附近.犀川讓萌繪把車停在這里.犀川下了車,沿著雜草叢生的小路一路走下去,萌繪跟在他的後面.

來到空地的中央,萌繪小心翼翼地拉住犀川的手,但他毫無反應,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犀川依然沉默不語,夕陽西下,天空染上了一層不太自然的深藍.天空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顯現出這種顏色嗎?萌繪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可能是為了要讓誰看見吧?或許是自己每天忽略的事情太多了.

事實上,萌繪一點兒也不後悔撒謊騙了犀川.雖然的確是她沒有預料到的結果,但她的感覺很棒.所以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反而越來越覺得自己在這場博弈里大獲全勝.她不清楚自已是為了悲傷而哭,還是為了高興而泣.她不不能說整件事沒有任何的欺瞞,但她的確心情很好,萌繪沒有想到犀川的想法會那麼單純.她她所認識的犀川應該擁有更多複雜的人格,她甚至希望犀川比她還要複雜.

不過,讓她更意外的是,自己居然也會像奶油一樣單純.只有這個算得上是意想不到的副產品吧.但不會像是水果聖代最底層的果汁那種單純的甜美,而萌繪和犀川的深層人格中也是如此.就像是裝飾著威化餅干的自尊和罐頭水果充當成的態度,如同裝飾的鮮奶油一樣爾虞我詐.排除這一切,留下的本質存在著最深層,最透明的美麗原色,萌繪心想這就是自己和犀川的共通點.

"小的時候就看過那個煙囪."犀川突然開口說話,嚇了萌繪一跳.發電廠高聳的煙囪,外表是紅白相間的條紋,像是發射前的太空飛船般高聳入云.仿佛被什麼東西所牽引,犀川又朝前走了幾步,不過再過去就是柵欄,沒辦法前進了.

"嗯,我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是幼兒園或者更小的時候?應該來過這附近的海水浴場,是坐火車來的,還是坐汽車來的呢?"

"肯定是這里的煙囪嗎?"

"嗯,應該是……"

"只記得煙囪嗎?"萌繪微笑著問.

"對,我那時候還曾經想過,"犀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煙囪會不會是云做成的,還是本這里就是制造云的工廠呢.我只記得這麼多了."

"這是老師有史以來說過的最浪漫的一句話了."萌繪笑著說,"真是語出驚人哦,太贊了."她說的不是客套話.

"那時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他轉過頭看著萌繪."這個想法一直留在心里,孩提時代的聯想,雖然是我自己說過的話,但真的感覺很棒,非常地自由,跳躍,或許只有那一天,我是個天才."感覺犀川已經消氣了,萌繪很開心.

"小時候的犀川老師會是什麼樣子呢?"

"應該屬于不太愛說話的思考派吧."犀川歪著嘴說.

"那沒怎麼變啊."

"我還想過,為什麼大人稱呼自己的時候要用'仆’這個字呢."

"對對對,我也想過."

"我們的意見還真是難得統一一次啊."犀川點點頭但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你還是個孩子,西之園."

"我,","萌繪無視于犀川的語氣, "幼兒園的時候,我都會把富士山的'山’還有西之園同學的"同學"都寫成阿拉伯數字'3’哦,因為那樣寫比較簡單吧?"

"都是音讀."

"思,好像從小就跟國語這個科目不合,片假名里的'ほ’的右邊,為什麼跟'ま’的寫法不一樣.發達的'達’的偏旁,為什麼跟幸福的'幸’寫法不一樣,然後我覺得很不合理,就會很生氣很生氣."

"好像你從小就愛生氣了."

"對啊,聽到電視新聞說'有人從鐵塔摔下來死了’我以為是有人不見,消失了,就會問為什麼不好好找一下."

犀川笑著說: "真有趣.嗯,小時候的確是這樣,我因為吃了固力果的牛奶糖,得到一只愛說話的九官鳥哦……"

"愛說話的九官鳥?"萌繪笑了出來. "那是什麼呀?"

"你不知道啊,"犀川歪著頭說,"拳師狗,還有急性子男孩和秀逗男孩."

萌繪大笑. "好想看啊!"

"我說到哪兒了?"犀川繼續說,"對,那只玩具九官鳥,只要按下它頭後面的按鈕就會開口說話了,當時會說話的玩具可是劃時代的產品哦.不是放了IC板,而是一個小小的錄音板."

"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然是因為壞了嘛."

"壞了啊."

"剛送到家里的時候我非常興奮,那是幾歲的時候呢?上幼兒園了吧?我每次都會跟它一起玩兒,然後九官鳥就越來越會說話,後來它就像秀逗男孩一樣越來越沒精神.爸爸一回來,我就跑過去跟他說九官鳥沒精神……"

"沒電池了?"

"對,爸爸也說'因為沒電池了’."犀川模仿著父親的樣子伸出手."我聽了真的嚇了一跳.沒電池了?明明就在電池盒里裝著呢.然後我就把電池盒的蓋子掀開一看,電池還在啊."

萌繪笑著說: "啊,我明白了."

"那時候我還以為爸爸是騙人的,還跑去跟他抗議,他還是堅持說沒電池了.類似這種不合理的說法還有很多,小孩子即使不知道字的意思,至少有概念."

"我最近才知道所謂的'概念’是怎麼一回事."

"嗯, '意義’這兩個字也很難解釋."萌繪突然收起了笑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令她背脊發冷,抬頭看著犀川,他卻微笑著.

"你明白了吧?"

萌繪在腦中不停思考著,瞬間屏住呼吸. "我知道了,老師,知道了!"

"沒錯,就是這個."

3

"真的很抱歉."諏訪野低著頭道歉.

"道歉有什麼用!沒有用的!"佐佐木睦子氣憤地說, "完全沒有用!"


"萌繪應該是和犀川老師在一起,不用擔心."西之園捷輔說.

"為什麼到現在你還這麼樂觀呢?如果不是呢?日本的警察還真是沒用!"

"我沒時間跟你吵."

睦子坐在萌繪的床上擺弄手機,過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

"你看,果然不在家吧……"

她再次拿起桌子上的結婚申請書,犀川已經簽字並蓋過章了.

"該不會是私奔了吧."睦子面帶微笑,不過她今天說話的語調有點兒歇斯底里.

"笨蛋."西之園捷輔對妹妹哆霧話嗤之以鼻.

"請原諒我多管閑事……"諏訪野看著捷輔說.

"你給我閉嘴!"睦子打斷了諏訪野,瞪著捷輔說, "都是你,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想什麼?要什麼?那孩子總是打電話給我."

"我到底做了什麼?"西之園捷輔露出非常出人意料的神情大聲吼著.

"你太苛刻了,完全不知道年輕人的想法,到了這個歲數總是希望多一些認同感."

"喂喂,你說的那些,"捷輔大笑道, "萌繪什麼也沒說,我今天第一次聽到她跟犀川老師的事."

"你說是第一次?因為你太笨了."

"我笨?說我笨……"

"捷輔."西之園妙子打斷了自己的丈夫,時間抓得剛剛好.西之園捷輔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干咳了幾聲. "反正我什麼都沒聽說,他們一定是去吃什麼好吃的東西了吧,沒什麼好擔心的."

"最好是這樣."佐佐木睦子說.

"諏訪野,你能不能回家一趟?說不定萌繪已經回去了."

"是."諏訪野點點頭. "請問,睦子小姐……"

"要是回來了,立刻打電話給我."睦子邊歎氣邊說.

"小姐要我保密,但是……"諏訪野說.

"哎呀,"睦子終于轉過頭來,正視著諏訪野,"什麼秘密?快說!"

"是.抱歉."

"什麼啊?"

"小姐對犀川老師開了—個愚人節的玩笑,我受小姐之托;也……"

"我說諏訪野,我注意你的說話方式很久了,真是急死人了,你就不能說清楚一點兒嗎?"

"什麼玩笑?"西之園捷輔問.

諏訪野將萌繪讓他半夜打電話給犀川副教授的來龍去脈全盤托出,他說話的速度依舊是慢條斯理,但西之園捷輔和佐佐木睦子還是默默地聽著.

"非常抱歉."諏訪野再次深深地低頭致歉.

"我明白了,謝謝你能告訴我們這些."過了一會兒,睦子終于開口說, "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諏訪野低著頭安靜地離開了病房.

"那犀川老師呢?"西之園妙子睜大了眼睛,手遮著嘴小聲地問道.

"真是的."捷輔小聲嘟囔著邊看手表邊坐在長椅上,已經八點多鍾了.萌繪下午三點鍾檢查的時候好像還在病房里,五點鍾的時候才發現不見了,西之園捷輔和佐佐木睦子是一個小時前才趕到這里的.

"真是個很差勁兒的笑話."捷輔打破了沉默. "這孩子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你看是不是跟你一樣?"

睦子"哼"的一聲,意外地沒有反駁.

"嗯……也是."

4

香山真理茂還沒有清醒過來.鵜飼和片桐離開了木津根醫院,他們打算明天看看是否可以再過來進行詢問.深澤趕到醫院針對事件交換了一下意見,但並沒有什麼新的進展.至于詢問香山多可志及綾緒的是和深澤一同前來的另一位刑警,鵜飼他們並不認識.

鵜飼差點兒就忘了深澤從這個月開始已經退休,不是刑警了,難怪之前一直聯絡不上.鵜飼和片桐離開的時候,深澤也跟著他們一起離開了醫院.他還是一副天真的表情,只說了聲"再聯絡"便朝車站的方向走去.鵜飼沒有任何理由地開始有點兒欣賞深澤這個人了.

回去前給本部打了電話,因為本部長不在,就留了"本部長的侄女沒有過來.我們現在就回去本部"的消息給秘書.

"這次的案子有兩個疑點.你知道是什麼嗎?"過了音羽橋,車在黑暗的縣道上繼續行駛,副駕駛席的片桐打著瞌睡.

"啊?"片桐張開眼睛呆呆地看著鵜飼.

"聽好了,那天的六點鍾,也就是小男孩兒帶著狗進入倉庫的時間有人在倉庫的二樓,所以狗才會叫."鵜飼想起了犀川和萌繪對他說過的話. "第一點就是,倉庫里還有其他人."

"另外一點是那個吧,"片桐似乎有些清醒了, "七點到八點鍾這段時間,是誰在倉庫里?目的又是什麼?"

"沒錯兒."鵜飼點了點頭. "到底是誰在里面呢?"

"無論怎麼想凶手都只能是那個人吧."片桐說.

"應該是……"鵜飼握著方向盤說, "實在是匪夷所思,他到底想干什麼?"

"倉庫二樓應該有凶手想要的東西,應該是在找什麼東西."

"嗯,因為之前香山多可志的供詞是說沒有丟任何東西,沒錯兒,再去確認一次比較好,說不定會發現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可是前輩,如果凶手只是要拿里面的東西,有必要還把死者搬到那麼遠的地方嗎?實在是不太合理啊."

"香山真理茂可能知道了些什麼."鵜飼突然想到. "或者她注意到什麼了,還是……"

"嗯?所以就自殺了?"翻越黑暗的山頂,順著路上的橘色指示燈,緩緩地下坡.兩個人已經好幾次路過這里了.

"犀川老師今天去看了陶壺."鵜飼說, "還特地請了假,而且還和香山真理茂見面交談過.這又是為什麼呢?"

"直接問問老師本人不就知道了,不要再胡亂猜測了."片桐笑著說.

"說的也是."鵜飼點點頭. "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為什麼犀川老師這時候才來呢?"

"因為西之園小姐住院的關系吧?"片桐簡單地回答道.

"香山真理茂為什麼選擇現在這個時候才自殺呢?"

"前輩,想太多會胃疼的."

5

萌繪把車停在希爾頓飯店的停車場里,犀川坐在副駕駛席上看了一眼手表,八點二十七分.因為回那古野市途中培車,萌繪也有點兒累了,犀川覺得自己多少要負點兒責任,本來想開車送她回家的,但萌繪一定要在這里吃飯,他只好照辦.

"老師,你帶錢了嗎?"

"對不起,我什麼都沒帶."

"有信用卡就行了."犀川走進電梯. "幾樓?"

"三樓."萌繪回答道, "其實頂樓的風景最好,可是要預約才行."

"風景?現在不需要這個."

"也是."萌繪點點頭. "啊,肚子好餓啊."她跟在犀川的身後,接著她停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前.

"兩個人."萌繪對門口穿著和服的服務員說.

犀川看了一眼旁邊的菜單,光天婦羅套餐就要一萬三千元,而且好像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了.

他們被帶到雖然只有兩個座位但可以坐上六個人的位置,旁邊的落地玻璃將飯店奢華的大廳盡收眼底.與隔壁餐桌隔了一面屏風,上面裝飾著隨意擺放的紡織品,桌面一端的高腳杯里是正在燃燒的短蠟燭,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整個餐廳.

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犀川才意識到自己腳上的運動鞋;但在一瞬間他又不在意飛:萌繪的打扮也是很樸素,犀川暗自想著,今天兩個人的裝扮還真是意外的相稱.一位穿著和服的高雅女人前來點餐,犀川抽著煙沒有說話,萌繪點了同樣的兩份套餐.

"一萬三千日元啊!"等服務員走遠,犀川小聲地說,"應該不會多到一個人吃不完的地步吧."

萌繪聳聳肩說: "很好吃的."

"美食這種東西只要超過兩千,價格與性能的比率就會相對降低."

"錢我以後會還給你的."萌繪有點兒生氣地說.

"抱歉……"犀川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要用'很快就心情變好’卡片一張."


"還有九張哦."萌繪笑著說.

前菜是年糕?羊羹?魔芋?或豆腐?總之是個看不明白的,像是綠色布丁的物體.上面點綴著少許山葵.就算問了也無濟于事,犀川默默地吃起來,反正是一道就算吃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菜.

"老師,"萌繪左手拿著筷子說, "該怎麼說明七點到八點鍾之.間倉庫門反鎖的現象呢?和案子有關嗎?"

"嗯,無關."犀川吃完令人不悅的前菜有點上了一根煙. "其實很簡單,實際去看過倉庫就知道了."

"嗯?"萌繪愣住了. "你連那些都知道了?"

"全部都知道了."犀川露出微笑. "我剛才見到煙囪聯想到的事情,是最後的難題."

"最後?等一等……"萌繪看著天花板說,"真奇怪,老師和我想的好像不一樣."

"我不認為應該一樣啊."

不久和服務員又走了過來,將小小的竹籃放在桌上.簡直就是一口天婦羅,籃子里只有一點點菜,鹽有紅白兩種口味,檸檬汁,還有白蘿蔔泥,三碟並排在一起.犀川夾起一塊兒放在嘴里,真的很好吃,但油炸的料理溫度很高,他想萌繪一定沒辦法馬上吃下去.

"你不能馬上吃吧."

"嗯."萌繪微笑著點點頭,她的臉上滿是你不說我也知道的表晴.

"真可憐,為什麼要點天婦羅呢?"

"香山真理茂不是凶手嗎?"萌繪突然問.

真'不是."犀川邊搖頭邊夾起了另一塊兒.

"為什麼?"萌繪身體微微前傾. "太不對勁兒啊,為什麼我和老師的答案不一樣呢."

"那是因為你漏掉了一個謎題."犀川滿嘴都是熱騰騰的天婦羅."那個謎題有方程式的吧?"

"倉庫的門嗎?"

"跟那沒關系."

"不然是什麼,凶器?"

"不是."犀川搖頭說, "不過也不差不多了."

萌繪右手托著臉頰想著,過了一會兒突然說: "啊?該不會是那個陶壺吧?"

"完全正確."

"老師,你解開了那個謎題?"萌繪呆呆地看著犀川的臉.

"不趁熱吃的話真是太可惜啊."犀川微笑著說, "涼了實在有點兒浪費啊."

"老師."

"啊,嗯."犀川邊吃著天婦羅邊回答說, "你說那個陶壺是嗎?不過還要再確認一下."

"能夠不打破陶壺就把鑰匙拿出來嗎?"萌繪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嗯,應該可以."

"也可以把鑰匙再放回去?"

"沒問題."犀川微笑著說.

"騙人."萌繪不自覺地提到了音量,"不可能,老師,是真的嗎?"

"應該吧."

"你沒騙我?你是在報複我吧?"

"拜托……"犀川瞪著萌繪. "因為你對事情有偏見,才這樣一直懷疑別人."

"那個陶壺和案子有關?"

"是啊,所以我和你的推論有些出入."服務員又走過來,放下了新的竹籃.

萌繪靠在椅子上盯著犀川,像是人體模特兒般一動也不動.

"西之園,不能不呼吸哦.難得來這里,要不要吃一點兒?"

6

萌繪吃著涼的天婦羅,之前的饑餓感頓時消失不見了.再加上犀川說的謎題,她已經吃飽了.犀川想再進一步說明但被萌繪拒絕了,她打算用一整晚再好好地思考一下.點心送來的時候,萌繪站起來去打電話,她向收銀台的服務員借了手機,不想打給醫院里的諏訪野,但也猶豫要不要打到叔叔工作的地方,結果她打給了最不想打的姑姑.

"喂,姑姑嗎?"電話接通後萌繪說.

"哎呀,萌繪?"睦子的聲調很高,萌繪把話筒拿得離耳朵更遠一些. "你在哪兒?沒事兒吧?"

"嗯,我跟犀川老師在希爾頓飯店,姑姑你怎麼了?這麼激動的話,血壓會上升哦."

"飯店!"歇斯底里的聲音. "你是怎麼回事兒!"

"姑姑……我們只是在這里吃飯."

"你這孩子太過分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啊,為什麼到現在才打電話?"

"好啦,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回醫院?"

"回家."萌繪回答說, "我受夠醫院了,反正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知道了,我等會兒也要去你家一趟."

"為什麼?"

"哥哥都快被氣炸了……"

"所以我還是過去一趟比較好吧?"睦子突然恢複了溫柔的語氣.

"叔叔嗎?"萌繪一聽,頓時擔心起來.

"所以我還是過去一趟比較好吧?"睦子突然恢複了溫柔的語氣.

"你們最好都不要來."

"這怎麼行……"睦子語帶強硬. "我們是你的監護人啊."

"我不是孩子了."

"你就是孩子."

萌繪的耳邊回蕩著睦子的聲音,萌繪沒出聲把電話掛了.動不動就生氣的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平靜了,因為犀川手上還有九張"很快就心情變好"卡片嗎?萌繪想著想著,獨自苦笑起來.

7

剛過晚上十點鍾,萌繪開著犀川的車離開了飯店停車場,路上都是出租車,車速也很快.

"老師,這輛車的離合器快不行了."萌繪握著方向盤說, "有點兒打滑."

"不滑就不是離合器了啊."

"買輛新車怎麼樣?"

"還能開……"

萌繪的家位于東區德川美術館旁邊,她向門口的警衛揮揮手,把車停在地下二層的臨時停車場,因為沒帶門卡所以開不了電梯門,只好回到警衛那里從一樓進去.

諏訪野打開了二十一樓的大門.

"小姐您回來了."諏訪野開心地說, "大家都在等您."

"諏訪野,"犀川走在萌繪後面說, "我可是被你騙得好慘啊."

諏訪野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道歉.

"如果我自殺了怎麼辦?"犀川半開玩笑地說.

"這……"諏訪野十分困擾的樣子.

"不可能的."萌繪笑著說.

兩個人走上螺旋狀樓梯,二十二樓的客廳里除了西之園捷輔和佐佐木睦子,另外還有三個人.分別是愛知縣警局本部搜查一課的三浦主任,鵜飼和片桐,他們圍坐在桌旁喝著咖啡.

"哇,大家都來了."萌繪開朗地說.


"我都擔心死了."睦子走上前抱住萌繪.

"萌繪,你坐那邊去."西之園捷輔坐著說,很明顯就是叔叔生氣時的口氣,犀川則坐在萌繪的旁邊.

"萌繪的事兒一會兒再說."西之園捷輔瞪著萌繪說, "剛才我正在聽鵜飼的解說,我指的就是岐阜香山林水的殺人事件,你們有沒有什麼話想說?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你們?是我和犀川老師嗎?"萌繪微笑著問道.

"萌繪,現在不是裝傻的時候."

"就在今天下午,香山真理茂自殺了."鵜飼說.

"啊!"犀川驚訝地叫了出來,萌繪也因驚訝而屏住呼吸.

"她沒死."鵜飼繼續說, "因為發現及時,我想應該沒事兒,我和片桐剛巧撞見她倒在之前的倉庫里."

"今天?什麼時候?"犀川問.

"犀川老師離開後不久,應該沒超過兩個小時."鵜飼認真地回答說, "目前還沒清醒,所以還不知道自殺的理由."

"會是'回閃’ (Flashback)嗎……"犀川小聲地說.

萌繪目瞪口呆,她無法相信香山真理茂會自殺,怎麼想都不可能.

不過,該不會是真理茂……萌繪思考著. "回閃"?犀川是這麼說的,這時諏訪野為萌繪和犀川端來了咖啡.

"我對這種事沒興趣,先下樓去了."睦子站起身說,"犀川老師,一會兒我有話對你說."佐佐木睦子跟著諏訪野一起下樓去了,萌繪身旁的犀川面無表情地點上了一根煙.

"請問,犀川老師今天為什麼會去香山家呢?"鵜飼問道.

"我想問點兒事."犀川解釋說, "而且想看一眼那個傳家之寶和古建築."

"為了調查案子嗎?"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三浦刑警眼神銳利地問, "這不像是老師的作風啊."

"是不像,直到幾個小時前,我根本就不是我自己."

"能否請您認真回答呢?"三浦沒有笑容地說.

"我被西之園騙了."犀川露出了厭煩的表情. "我只是代替她,沒錯,代替她去調查的."

"香山真理茂當時的情緒如何?老師跟她說了什麼?"鵜飼追問道.

"她很好."犀川搖搖頭. "跟我說話的時候真理茂小姐很健談,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焦躁或不安,但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什麼意思?"鵜飼訝異地問.

"但這不是我的專長."犀川說, "她租了一輛車,從今天開始單獨前往醫院,事情發生到現在,她第一次開車經過那里."說著他聳聳肩. "我想大概是'回閃’."

"'回閃’?"鵜飼大聲地說.

"反正,你們還會去問她本人比較好吧."犀川說著喝起咖啡.

"從剛才聽到現在,還無法弄清楚事件的全貌."西之園本部長說,"我認為應該要再更精簡一點,但還有太多事情尚未明朗,岐阜方面打算怎麼做?"

"他們換了一位負責人."三浦說,"總之,我認為努力得還不夠."

"搜查毫無進展可言."鵜飼無力地說.

"就快要解決了."萌繪舉起手說.

"就快要?解決?"西之園捷輔看著她問.

"嗯,大概明天吧."萌繪微笑著回答道,然後看著犀川."老師,我說得對嗎?

"明天上午有討論會,下午有班級會議."犀川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後天要去東京出席學會的委員會,可以再過幾天嗎?下周三以後應該沒問題,或者是星期日……"

"你想說什麼?"西之園本部長慢慢提高了音調,瞪著萌繪.

"犀川老師已經完全解開了謎底."萌繪解釋說.

"犀川老師這是殺人事件,不能拖延."西之園本部長這次是瞪著犀川.

"沒關系的."犀川終于露出了微笑,說, "不會再有什麼新問題出現了."

"您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呢?願聞其詳."三浦抬了抬銀邊眼鏡框說.他的神情敏銳且冷靜.

"那麼,"犀川歎了口氣, "真是沒辦法,那明天的會議我就不去了,這可是連續兩天缺席啊."

"老師,凶手是誰?"鵜飼問.

片桐在旁邊頻頻點頭.

"明天下午,我們在倉庫里做個實驗吧."犀川自動屏蔽了鵜飼的詢問. "為了以防萬一,現在我還不能妄下結論,而且你們也不會相信的,等到確認過所有的細節後再說吧."

"確認什麼?"片桐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

"你認為所有在關鍵時刻出現的人都不是好人,對吧?"犀川眨了眨眼, "總之先這樣,你看,嘗過薄荷糖之後,就會想要喝牛奶啊."

只有萌繪拍著手大笑.

8

三浦,鵜飼和片桐不情願地先行離開了.西之園捷輔走到吧台,拿出玻璃杯倒入冰塊和威士忌,再回到座位上.犀川抽著煙,萌繪則是站在窗邊喝著冷咖啡,佐佐木睦子神清氣爽地回到了二十二樓,視線停留在捷輔手里的玻璃杯上.

"我也要一杯."她小聲地說,捷輔又站起來走到吧台,睦子靠坐在沙發上翹著腳把一張紙攤在桌子上.

"啊,這個……"萌繪把杯子放在電視櫃上,慌張地走到桌前想把結婚申請書搶過來,但被睦子阻止了.

"你也要在這上面簽名."睦子說.

"啊?"萌繪滿臉驚訝的表情.

"等等……"捷輔拿著杯子回到客廳. "我什麼都不知道,給我好好地說清楚."

"哥哥,你還真是笨啊."睦子接過杯子. "有什麼好說的?一看就知道了."

"你們真的想結婚嗎?為什麼這麼急?"捷輔來回看著犀川和萌繪.

"關于這個問題……"犀川想要解釋.

"是你在急!"睦子睜大眼睛瞪著捷輔. "你坐下來不要說話."然後看著犀川. "老師,你也等一下."西之園捷輔被妹妹氣勢壓住了,坐在沙發上.

"萌繪,你在上面簽名."睦子把申請書推給萌繪,萌繪接過申請書跑回了房間.

睦子默默地看著犀川,笑了出來. "犀川老師,你真的就是我想的那種人."她的眼睛彎成新月形的微笑方式,和萌繪如出一轍."如果我再年輕十歲……"

"是二十歲吧?"捷輔不屑地說.

"總之,男人就是要有決斷力."睦子對犀川說著,又慢慢地朝捷輔的方向看去. "哥哥,你還要繼續待在這里嗎?該回去了吧?"

我……"彝)11想要說些什麼,其實自己的決斷力是因為沒有自信.萌繪回到客廳,像是小學生把作業本交給老師一樣,伸直手臂申請書遞給了睦子.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說完喝完了杯里的酒. "那我也回去了,諏訪野."

"啊!姑姑,這個要怎麼辦?"萌繪滿臉通紅地問, "該不會要拿到市役所……"

佐佐木睦子站在萌繪面前說: "你覺得我和市役所哪個更偉大?"

此時諏訪野走進客廳.

"諏訪野,幫我叫輛出租車."睦子以命令的口氣說.

佐佐木睦子走到門口,在出門前回頭優雅地一笑. "可以了嗎?那就交給我保管了,萌繪,有什麼問題嗎?"

萌繪搖搖頭.

"老師呢?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什麼特別的問題."犀川緊張地回答道,"不過……"

"不過什麼?"

"還想確認一件事……"

"請講."

"如果想要反悔的話,還是需要……"

"那是當然的了,需要我的許可.如果真是這樣,,嗯……我也要有心理准備才行,請允許我佐佐木睦子就這麼獨斷了.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的話,我要走了……"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