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貢最後幾句話，仿佛一個巨石投入到了一個平靜的湖面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營帳內頓時陷入了寂靜，大唐將領全都驚駭末名地望著宋瓊，這次只怕不幸又被他言中了，這個軍師還真是烏鴉嘴，為什麼每次，在事先他卻不將他的猜測說出來。
聽著外面嘩啦啦的風雨聲，被眾將與謀事們頗有意味的注釋著，饒是胖子皮糟肉厚，也有種無所措手足的感覺。知道眾人心中的想法，宋瓊尷尬地看著諸將，無辜地道：“意外……全屬意外，讓吐蕃人與柔然人拼殺去吧！我們不如坐收魚翁之利。”胖子顯然在推脫著自己的責任，幸好彭成毫無意識的幾句話，救了他。
彭成仿佛沒有注意到場中凝重的局勢，沉思片刻後抬起頭，臉色沉重地道：“若真是如此，局勢對我們極其不利，直到如今，我們仍然沒有收到後方傳來的消息，只怕後方多有不測，很有可能已經被柔然人截斷。”
“而且若吐蕃波如行政區，真的被柔然攻陷，吐谷渾又投靠柔然，不但我們將被切斷後路，而且使柔然與隴右連長了一片，再也沒有一絲的空隙。柔然在隴右的不利局面將，將自動解除，讓柔然走活整個戰略棋局。各路征討大軍，再想趁機吃掉柔然平虜軍，將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奇怪啊！柔然所有的大軍都被拖著，會是誰在短短十數天之內，竟然攻陷有萬余大軍把持，又有著天險可守的波如軍政區呢？”
彭成的一番話，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胖子也終于松了口氣，不過只是片刻，宋瓊肥胖的臉上一陣聳動，良久才露出枯澀的笑容道：“一直以來我們都小看了一個人，我們忽視了柔然那個最重要的人物。”
秋天實疑惑地望著宋瓊道：“莫非大軍師說的是柔然的聖女麼？那些世家不是說親自派高手對付柔然聖女麼？以那些世家在格爾木所展示的實力，柔然聖女還能躲得他們的暗殺！”
“宋軍師說的不是柔然聖女，而是柔然族長趙飛龍，在柔然他才是最重要，最可怕的存在。”郭子儀望著帳外鋪天蓋地的傾盆大雨，銳利的目光閃爍不定地道。
聽到郭子儀對柔然族長如此推崇，高日輝不能置信地驚叫道：“怎麼會？柔然族長當上族長，只是幸運而已！柔然若非有高禮、張巡、祁紅、吳起、閃靜、天風楚恒與彩夢之流，哪能支撐到現在？他們中的哪一個不比柔然族長趙飛龍厲害千倍？”他並非反對郭子儀的話，而是一時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服自己相信這個現實而已！
以大唐將領的認識，趙飛龍去年八月才就任柔然族長以來，權力根本就不鞏固。對其後柔然抗擊吐蕃、高禮、突厥進擊的戰事，所施加的影響不大，事實證明趙飛龍也沒有參與指揮任何一場戰爭。
去年那場戰爭，柔然展現在人們眼前的，只是有限的幾個任務而已，若非有柔然聖女彩夢牢固地掌握著內政，及時調動物資，又有祁紅、吳起、天風楚恒這些年輕有為之輩的崛起，柔然只怕早就滅亡了。趙飛龍所做的事情，實在是泛善可陳，挑挑揀揀，也找不出一件值得人稱道事情。
其後對西域的戰事，以及對吐蕃的戰略部署，也都一直認為是高禮與張巡的傑作，無論是一手拿下安西北庭兩督護的吳起，還是攻占河寫隴右的祁紅，又或在涼州斬殺四萬回鶻鐵騎，充分顯示其冷酷的張巡，都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讓人看到柔然的戰爭，一直是由他們在主導。
之所以外界有這種認識，除趙飛龍刻意營造的這個氣氛外，還歸功于柔然保密措施做的得當。發生在柔然很多事情外面人並不知道，而且外人也不願意關注這個曾經貧困的地方，柔然為外人稱道著，也只是鐵騎與族中盛產美女兩項而已！
宋瓊看了郭子儀一眼，見郭子儀沒有任何其他表情，才正色道：“秋將軍你錯了，我們以前之所以不討論柔然族長趙飛龍，不是因為他不重要，恰恰相反是因為他太過重要。柔然的族長在柔然不但是精神的象征，而且掌握著柔然所有的大權，這種掌握一切的情況，從他被選擇起，就已經存在。柔然聖女的身份何其尊貴？但是只要柔然族長一產生，她最重要的責任，不再是掌控協調全族，而是做一個最好的妻子。”
“諸位將軍可以想象，無論是高禮、張巡這些已經近乎心死的大家名將，還是柔然新崛起的一批將領，那個不是才華蓋世，桀驁不遜的人物？但是這些人都甯願為他所用，這就非常能說明問題了。就是這些天我們與柔然作戰，大家也應該能體會一二，柔然族長在柔然心目中，究竟是多麼神聖不可侵犯。”
宋瓊迎著著眾將充滿疑問地樣子，苦笑地解釋道：“不要以為我說的話，前後充滿倆矛盾，我們之前之所以將這麼重要的他忽略，也是有因的。”
胖子的語氣一頓道：“自聽說他親自帶隊前往吐蕃，破壞安平公主殿下與吐蕃和親的時候，我們就決定不再考慮他對這場戰事的影響。因為他太重要了，重要的只要他離開柔然的消息一傳出，天下就會有無數的高手在截殺他。”
“事實正是如此，據我們所知在參與截殺趙飛龍的眾多高手中，其中不乏傳說中神仙級別的高手。以我們原本認為，他絕對逃脫不了吐蕃與那些期望滅掉柔然，打通西域商道的世家的追殺，現在看來這種想法錯了，他有完全可能逃脫了吐蕃的追殺，而且得到了其他力量相助！”聽到胖子的分析，大唐將領全都露出匪夷所思的樣子，能在郭子儀帳下聽命，都是一些聰明有識之士，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薛原沉思片刻，不解地道：“即便趙飛龍得到一些野蠻小族的投靠，吐蕃在積石山一帶至少應該有一萬五千大軍，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拿下吐蕃的波如軍政區啊？！”
默默無言的彭成，突然臉色大變，染醬了一般，恍然大悟地叫道：“哦！難道……？莫非……？”
還沒有等到他說完，郭子儀聲音寒如兵鐵，咬著字肯定地道：“是昆侖神國！在西域，只有昆侖神國有能力幫柔然。”此言一出，帳內將領，全都渾身巨顫，臉色跟著大便變。
宋瓊枯澀地一笑，肯定了郭子儀的想法道：“我與元帥大人想的一樣，在西北內做到這一步的只有昆侖神國了，畢竟據我們所知，那個地方畢竟選擇了支持柔然。”他這幾句話，說的大唐諸將滿頭霧水，不過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情追究他話中的話，昆侖神國加入柔然的震撼，使他們再也不願意再想其他任何的事情。
那個地方，自然是知昆侖秘境，作為郭子儀的心腹，他不但對三大生地知之甚詳，而且對五大世族也有一定的了解。只是這些天下密辛，不是營帳中的將領應該了解的，能力不夠，知道的多了，沒有一點好處。
聽到這麼多震撼的東西，理順了事情的前後經過，所有人此時才真正明白了柔然的可怕。眾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大唐的中營，頓時陷入了片刻的甯靜，整個大帳中充斥著外面的風雨聲，在不知不覺中，外面的風雨似乎更加的大了。
胖子剛張了一下口，想說些什麼。外面突然傳來了蒼涼的號角聲，在滿天的風雨中聽起來更加的沉悶壓抑。
“元帥大人……”宋瓊低聲叫了一下，似乎陷入沉思中的郭子儀，眾將領聽到外面悲涼的號角聲，全都清醒了過來，聞言都神色複雜地望向了郭子儀，眼看格爾木城破在即，柔然有可能的大逆轉，讓眾人一時有點無法接受，但是無論如何，只要是大元帥決定的，大家都會全力支持！
郭子儀從自己的沉思中清醒過來，剛毅的眉毛一凝，深邃的眼睛中光芒閃動，果斷地命令道：“此戰我們必須全力一赴，吐蕃人若退，只一我大唐在西北的力量，根本無法攻破格爾木，若無法攻破格爾木，之前左右的犧牲便前功盡棄了，我們就回去修城補牆，等待柔然的報複了。”
“威龍將軍高日輝聽令，著你領本部人馬，配合吐蕃風魔軍的攻擊，對格爾木進行壓制，注意保護自己。”郭子儀最後凝聲吩咐道。
“末將醒得，末將先去了。”高日輝沉聲應了一聲，轉身出了營帳，踏著泥水大步地沖入了風雨夜中。
郭子儀注視著薛原道：“薛大人率領鑲龍軍，攻擊格爾木的城牆。”薛原應了一聲，也沖了出去，接著出擊的鼓聲，充斥在大唐整個軍營中。
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遍營帳中其他將領，凝聲道：“諸將隨我率天龍軍進擊，照應整個戰場。”說罷，一頭沖入到了雨夜之中，合在雨中的喊殺聲頓時清晰地充斥在耳中，砸在心頭。
郭子儀任由傾盆的大雨，砸在身上，只要這樣才能讓他更加冷靜一點，在這一刻，他體會到了十年前，他的前輩高仙之與封長清所面對過的心情。國之危機，那是用盡力氣，也無法扭轉乾坤的傷懷，營帳內一眾文武全都隨著郭子儀跟了出去。他們雖然想到了趙飛龍，想到了昆侖神國，但是因為對趙飛龍以及昆侖神國的無知，使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昆侖神國攻破波如，其實只用了很少的一部分力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