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過去了三萬年,但人族各處關隘的銘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是以楊開一看這銘牌,便知其主人是一位七品開天.
因為這樣的銘牌,他也有一份.
銘牌之中記錄了對方的身份信息,只可惜時間太過久遠,就連這些信息也變得殘破不全,楊開只知道對方姓趙,中間一個衣字,最後一個字是什麼,卻怎麼也分辨不出來.
何等可悲.
墨之戰場中,古往今來戰死不知多少先輩,他們唯一能留下的,便是英靈碑上的名字.
而這位趙姓前輩,或許連名字都沒辦法留下.
這是個極為糟糕的時代,三千世界的一代代英傑,趕赴墨之戰場,血染寰宇.
這同樣是一個極為精彩的時代,無論先輩們死傷多麼慘重,後來者也依舊前仆後繼.
沒人不怕死,修行多年,總算有了開天境的修為,壽元大把,誰不想活的更久一些.
可總是需要有人慷慨赴死的,三千世界的安甯是一代代人用鮮血和生命鑄就.
盡管九成九的人,都完全不知墨的存在!
再行一禮,楊開收好空間戒,將這位趙姓前輩的遺骸收斂,轉身朝來處掠去.
尋找回路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很快便找到了正確的方向,一路穿梭急掠.
數日後,大衍關,傳送大陣處.
值守將士們聚精會神地盯著傳送大陣,不但是他們,笑笑老祖也在此間.
楊開通過傳送大陣去往風云關已經差不多有一年時間了,之前風云關那邊傳消息過來,將情況告知.
是以笑笑老祖也知道楊開此刻應該在虛空夾縫之中尋找大衍核心,只不過到底能不能找到,甚至說大衍核心是不是真的遺失在虛空夾縫中,都是未知之數.
如今大衍這邊能做的,只有等待.
同時期望楊開的猜想成真,否則核心遺失,對遠征也極為不利.
某一刻,傳送大陣忽然嗡鳴起來,大陣紋路點亮,隱有一道門戶呈現.
緊密觀望的笑笑老祖眼簾頓時眯起,值守的將士們也急忙行動起來,定位傳送來源的方向.
不過還不等他們定位清楚,那門戶之中,便忽然有一雙大手探出,大手之上,玄妙的力量湧動,狠狠往兩邊一扯.
還沒徹底成型的門戶,直接被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下一瞬,楊開的身影從中躍出,長呼一口氣.
雖說他精通空間法則,但長時間待在那虛空夾縫中也不是什麼美妙的體驗,那空寂的感覺很容易讓人變得急躁.
察覺到老祖的氣息,楊開連忙朝她行去.
"怎樣?"笑笑老祖問道.
"有些收獲."
一邊說著,楊開一邊將之前取下來的空間戒遞給老祖,同時將那趙姓前輩的遺骸取出.
老祖先是瞧了一眼遺骸,眸子微微一黯,這才查探空間戒里的東西.
少頃,長呼一口氣.
見狀,楊開低聲道:"是核心?"
笑笑老祖頷首:"是核心."
楊開頓時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那玉樹不是大衍核心,若不是的話,那這一趟可就白費功夫了.
"這是當日攜核心離開大衍之人嗎?"笑笑老祖又望著那遺骸問道.
楊開頷首:"不錯."
之前在虛空夾縫中,楊開還沒仔細檢查,如今將這具遺骸取出之後才發現,遺骸的後背上,有一道巨大的傷痕,深可見骨,即便過去了多年,也沒有愈合的跡象.
可以想象,當年大衍關即將告破之時,這位趙姓先輩攜大衍核心,踏上傳送大陣,准備將核心送往風云關.
然而就在大陣運轉的那一刹那,有墨族強者攻來,毀去傳送大陣的同時,也將此人打成重傷.
傳送中斷,趙姓先輩迷失在虛空夾縫之中,不知苟延殘喘了多少年,最終還是身隕道消.
臨死之際,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將大衍核心放進空間戒,將空間戒的禁制抹除,留待後人.
可以說若是沒有這位先輩的付出,今日楊開也沒辦法這麼容易找回核心,這是間隔了三萬年之久的托付.
"厚葬了吧."笑笑老祖吩咐一聲.
楊開點頭道:"理當如此."
核心找回,剩下的就無需楊開操心了,自有老祖主持,將核心安置進大衍關中,一道令諭傳下,大衍關中立刻浮現出一道道八品開天的氣息,朝大衍某處聚集.
……
每一處人族關隘都有兩個極為特殊的地方.
一個是英靈碑,那里記載著一代代戰死先輩的名字.
還有一個是陵園,那同樣是與戰死先輩們有關的地方.
每一次與墨族的交鋒都極為激烈,許多先輩戰死之時尸骨無存,只能在英靈碑上留下一個名號.
但總有許多戰死的先輩們保留了尸身,為幸存者收斂,葬于陵園處.
對出征墨之戰場的將士們來說,戰死不是最好的結局,卻是可以讓人接受的結局.
沒有哪個將士在進入墨之戰場時不抱著必死之心.
一代代的努力付出,所有將士都堅信,終有一日墨族會被趕盡殺絕,墨之戰場中的魑魅魍魎也將被徹底肅清.
大衍的陵園沒有殘留多少先輩遺骸,墨族占據大衍的這三萬年來,英靈碑雖然完整地保留了下來,但陵園卻是重建的.
之前的陵園已經被墨族毀掉了,先前墨族為了煉制那巨大的骸骨王主,不但在戰場上收集人族強者死後的遺骸,便是陵園中埋葬的那些也沒有放過,這才為大衍戰區的墨族王主打造了一尊骸骨寶座.
如今這寶座早已被笑笑老祖拆了個干淨,重新送回陵園之中.
一並送進陵園的,還有之前收複大衍時戰死的將士們的遺骸.
即便如此,如今埋葬在陵園中的遺骸,也足有上萬之數,更多的戰死者什麼都沒有留下,只在英靈碑上刻下了自己曾經存在的印記.
陵園前,楊開靜候著.
不多時,一道流光從遠處掠來,落在楊開身前.
沒有急著與楊開說什麼,而是面對陵園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開口道:"有事?"
麻煩大師也是接到楊開的傳訊,才急忙趕來的,只是他也搞不清楚,楊開怎會將會面的地點選在這個位置.
這地方,尋常時候是沒有人來的,每一次過來,都意味著有戰死者的遺骸需要安置.
戰死者不需要緬懷,也不需要哀悼,幸存者只需努力修行,提升實力,斬殺更多的墨族,這才是對亡者最好的慰藉.
"認識這位前輩嗎?"楊開說話間,將那位趙姓遺骸取出,放在面前.
麻煩大師一眼掃過,瞬間失神.
雖然因為常年處于虛空夾縫,肉身枯萎,基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貌,但總還是有跡可循的.
當年大衍告急,大衍福地所有開天境奔赴戰場支援,最終一戰而亡,如果這位趙姓前輩是後續支援大衍的,麻煩大師應該是認識的.
這也是楊開傳訊他過來的原因.
先輩已逝,若有可能的話,總得知道人家叫什麼,英靈碑上應該有他的名字.
事實證明,麻煩大師果然是認得這位前輩的.
顫巍巍地伏地,對著遺骸恭敬地扣了三扣,麻煩大師這才徐徐起身,眼睛微微發紅,低聲道:"是我大衍的趙衣桓師叔!"
楊開微微頷首,對上了.
麻煩大師壓制著心頭的悸動,開口問道:"哪里找回來的?"
楊開歎息一聲:"大衍通往風云關的虛空夾縫中,大衍關破之時,這位前輩帶著核心准備逃亡風云關,只可惜被墨族毀了傳送大陣,迷失在了半途."
麻煩大師了然.
大衍核心遺失之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麻煩大師是其中之一.
因為笑笑老祖那邊也在做兩手准備,一面不斷地去騷擾墨族王主找他討要核心,一面也在讓關內的幾位煉器大宗師研究,看能不能煉制一個替代物.
只可惜這些年下來,便是以麻煩大師等人的煉器造詣,也進展緩慢.
每一座人族關隘的核心都是上古遺物,倒不是說那個時代的人煉器水平比如今要高,只是那個年代的煉器師們,肯定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煉制出一個個核心,如今讓麻煩大師等人煉制替代物,所欠缺的就是時間.
"如此說來,核心也找到了?"麻煩大師忽然有所意識.
楊開點頭.
"怪不得……"
怪不得方才關內諸多八品氣息顯露,齊聚某處,原來是核心找回來了,顯然是笑笑老祖要借那些八品開天的力量,安置核心.
不去想核心的事,宗門長輩的遺骸尋回,麻煩大師也是當仁不讓,與楊開一起將之安置在陵園之中.
說起來,這位趙衣桓師叔他並不是太熟悉,大衍落幕的那個年代,麻煩大師才剛入門沒多久,年紀也不算太大,雖得師尊看重,可也接觸不到太多的強者,頂多算是見過這位趙師叔幾面.
尤記得,那一日大衍開天境盡出,這位趙師叔與許多師叔師祖一樣,臨行之前留念地回頭望了一眼大衍山門,隨後一去不回.
再見時,已經陰陽兩隔.
趙師叔還有遺骸尋回,他的師尊,還有許多已入開天境的師兄師姐,卻早已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