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問安

炎夏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八月中旬的山林已經有些涼意.

邵銘清一步跨過瘋長的草,跳下了山石,落在大路上,他回過頭看去,卻見那女孩子迎面撲過來.

他哈的一聲忙伸手抓住,蹬蹬好幾步後退才站住腳,謝柔嘉掛在他的身上.

"你竟然追上我了?"邵銘清笑道.

謝柔嘉推開他,站穩了身子.

"邵家少爺,你以為你跑的很快嗎?"她說道,"其實只是因為以前我跑的慢而已."

邵銘清哈哈大笑.

謝柔嘉越過他晃晃悠悠向前走去.

"你每天山上山下的跑干什麼呢?"邵銘清跟上問道.

謝柔嘉甩著手.

"不干什麼啊."她說道.

"不干什麼是干什麼?"邵銘清笑問道,上前幾步倒著走看她,"你撒潑打滾也好裝瘋賣傻也好是要不讓我進你家門,你學游水上學堂學什麼繡花都是為了別人,你現在不干什麼又是為了誰啊?"

謝柔嘉哈哈笑了,笑著笑著又有些鼻酸.

"誰也不為,別人都不稀罕."她說道,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兩個多月過去了,曾經光潔嫩白的手已經變得粗糙,其上還布滿被樹枝或者雜草劃破的小口子.

這雙手曾經捧著一顆心送給別人,只不過……

耳邊似乎響起擊打手的聲音,以及女聲的咬牙切齒.

"那你為什麼不去死?那你為什麼還不去死!"

謝柔嘉覺得自己的手隱隱疼.

她吐出一口氣抬起頭.

邵銘清笑了.

"那真是別人的損失."他說道.

這小子也算是說出一句安慰人的話了.

"像你這種傻瓜多好玩,干嘛不要呢."邵銘清接著說道.

謝柔嘉郁結頓消,抬手就打過去,邵銘清三跳兩跳的避開.哈哈笑著沿著山路揚長而去.

謝柔嘉沖著他的背影呸了聲.

水英和江鈴迎面跑來.

"小姐,看山大娘說抓到了一只小狐崽,咱們去看看吧."她們兩個眉開眼笑的說道.

現在她們跟看山人夫婦越來越熟了.

謝柔嘉笑著點點頭.

"好啊."她說道.

才要邁步聽的遠遠的有馬的叫聲傳來,似乎有人進了山.

雖然是散礦產砂不多,但每個月也都會有人來收一次朱砂,今天是八月十三了,馬上要過十五了.提前收了砂.管事的人就不用進山過個自在的團圓節吧.

"走吧."謝柔嘉說道,不再理會,三人說說笑笑的向看山人的住處走去.

謝家祠堂大宅前人仰馬翻.

小厮們亂哄哄的牽馬.仆婦丫頭們跑前跑後,放腳凳子從馬車上攙扶下自己的小姐.

"拿好我的扇子."

"我的披風呢?"

門前響起了女孩子們的說話聲,一時間鶯聲燕語熱鬧非凡.

"好了好了,小姐們.都快進來吧,後院的房間已經准備好了.大家梳洗歇息一下."管事娘子大聲的招呼著.

喊了好一會兒,才讓這些女孩子們魚貫進了宅院,後院里少不得又是一番熱鬧.

謝老夫人有些不耐煩的將手里的酒壺放下.

"吵死了,干什麼來這麼多人?"她說道.


謝柔惠站了起來.

"祖母."她喊了聲."是我…."

謝老夫人撩眼看向她.

謝柔惠聲音一頓.

"是,是我請她們來的."她接著說道,上前一步."過了十五就要選定明年三月三參加祭祀的人了,又到過節.先生就給了我們幾天假,讓大家散散心,我正好要來看祖母,所以就請大家一起來了."

"也是為了讓你這里熱鬧一下."謝大夫人說道.

"我用得著熱鬧嗎?"謝老夫人說道.

謝柔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認錯,但又想到謝老夫人最恨她認錯,一瞬間很是尷尬.

"母親,你總是這樣."謝大夫人皺眉說道,"別人的好心就不能領一下嗎?總是要說些古怪的話,讓人難堪,你就高興了?"

謝老夫人嗤聲.

"你都說了,別人的好心,關我什麼事."她說道.

一見面就吵,總是這樣,謝文興忙打圓場.

"好了好了都是好心都是好心."他說道,"阿媛和惠惠擔心母親一個人過十五冷清,母親擔心阿媛和惠惠出門,怕你們受累."

他說完又看著謝柔惠.

"惠惠你快去吧,姐妹們都等著你呢."

謝柔惠應聲是.

"祖母,我帶姐妹們來給你問安."她問道.

謝老夫人皺眉.

"不用,不用,趕路這麼累了,你祖母也不在乎這個禮,大家來了別拘束."謝老太爺笑著說道,站起身來,"給我問安就行了,惠惠,來,來,看看我在這里新養的幾只鳥兒和蟋蟀."

祖父真是解了這尷尬.

謝柔惠歡喜的忙點點頭,伸手扶著謝老太爺出去了.

"母親,你對惠惠就不能好點嗎?"謝大夫人沒好氣的說道.

"我對誰都這樣,怎麼就是對她不好了?"謝老夫人說道.

"你對嘉嘉可不這樣."謝大夫人說道.

謝老夫人哼了聲.

"我沒覺得."她說道,"我對誰也這樣."

"你…"謝大夫人又急了.

"好了好了."謝文興只得再次打岔,"來這里又不是說這個的,一家人祖孫兩個,有什麼好不好的."

他說罷看著謝老夫人.

"母親,你真不回去過十五了?"

謝老夫人嗯了聲.

"麻煩,來回折騰."她說道.靠在椅背上閉目說道.

"怪冷清的."謝文興說道.

"不冷清,冷清什麼啊,我娘我奶奶我太奶奶都在這里呢."謝老夫人說道.

在前邊的祠堂里,曆任丹主們的牌位都擺在那里,也只有丹主們的牌位能擺在這里.

只是這話聽起來更有覺得冷清.

"那,那孩子沒有再來鬧吧?"謝文興忙又換個話題,這個話題出口.屋子里的氣氛再次低沉幾分.

謝文興心里歎口氣.適才的話讓人外感冷清,但說道這個孩子,大家心里都會冷清.

寒心啊.

還有什麼比看著自己的孩子們手足相殘更寒心的.

"沒有."謝老夫人說道.

"沒來就好.她要是再鬧,母親可別縱容."謝大夫人淡淡說道.

"我哪里縱容得了她."謝老夫人冷笑,舉起手里的酒壺 ...


喝了口,聲音含糊."人都是自己才能縱容得了自己."

…………………………………..

"這就是咱們家的大祠堂了."

幾個女孩子看著前邊高大肅穆的廳堂,兩邊長廊相接.飛簷走壁.

"是啊,那邊就是大巫清的墓."有人對這里熟悉伸手指著遠處的山上說道.

日光下山景秀麗.

"我們一會兒去拜祭一下吧."有人忍不住說道.

懷清台四周修建的極其精美,是來郁山必逛的地方之一,只不過她們一年到頭出門的時候有限.一年能來一次就不錯了.

這話立刻引得大家都動了心.

"去跟惠惠說,惠惠很好說話的."大家亂哄哄的互相攛掇著.

"不過."一個女孩子想到什麼,帶著幾分不安.眼神四下看了看,低聲說道."那個…她是關在這里了嗎?"

這話讓女孩子們都安靜下來,忍不住四下亂看.

那個她啊…

算起來已經被趕走兩個多月了,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麼樣.

帶上了人前不許摘下的面罩,再被關在這里….

她們看著高大樹木林立的院落,肅穆漆黑的大宅.

不見天日啊.

聽說不見天日用不多久人就會變成的不像個樣子了.

"你們在說什麼?"有人問道.

這突然的聲音讓女孩子嚇的不由叫了聲,慌亂的轉過身,看到謝柔惠帶著謝柔淑謝瑤謝柔清等幾個女孩子走過來.

她們適才跟著謝老太爺去看鳥和都蟋蟀了.

謝柔淑也被她們嚇了一跳.

"干什麼啊你們一驚一乍的."她抱怨道.

女孩子們自然不敢說,紛紛圍過來用別的話岔開.

"咱們去山上轉轉吧."謝柔惠卻主動說道,"我已經跟祖父說了,他吩咐了人陪著我們上去."

女孩子們喜出望外歡呼.

"惠惠最善解人意了."大家亂亂的喊道.

"是我自己也想去玩啊."謝柔惠掩嘴笑,俏皮的眨了眨眼.

女孩子們更高興,招呼著各自的丫頭向外走去.

謝柔淑要擠到謝柔惠身邊,謝柔惠卻挽住了謝柔清的手.

"有件事我跟母親說了."她低聲說道.

謝柔清愣了下.

"什麼事?"她問道.

"跳祭祀舞的事."謝柔惠低聲說道,看著她一笑,"一定會有你的."

跳祭祀舞的人選由大夫人以及族中的長輩們來決定,雖然為了謝族的臉面,擇選很是嚴謹苛刻,但既然是人來選,到底還是難免人情.

如果按條件選,謝柔清鐵定選不上,但如果大夫人開口,就沒問題.

"不,不,不用的,我……"謝柔清忙說道.

謝瑤伸手搭上她的肩頭.

"三妹妹,這是好事啊,我知道你一直想參加祭祀的."她笑眯眯說道.

早上好~

今日出門了,就不能二更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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