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猛虎去缰 第二十四節 生死兄弟(上)


嗓音終于由嚎叫轉成嗚咽,凌天翔卻絲毫沒有平靜下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在這一刻,他沒有怨恨那些打傷了魏大明的敵人,也沒有怨恨沒有能夠保住魏大明胳膊的醫生,他只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跑得更快一點,沒有能夠提前將魏大明送回來。如果能夠提前一兩天,也許結果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失去一條胳膊後,也許魏大明還能夠過成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卻再也不可能留在“雪豹”大隊,也再也不可能與凌天翔搭檔合作了。兩年多來,魏大明既是凌天翔的搭檔,也是凌天翔的教官,兄長,以及最可依賴的戰友。進入了“雪豹”大隊後,凌天翔就一直向魏大明學習,一直將魏大明當作自己的親大哥一樣看待。對他這個從小就失去了雙親的孤兒來說,也許他很難向某個人敞開自己的心扉,可是只要建立起了某種感情,他就會將這種兄弟,親人般的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也就是凌天翔為什麼會冒死將魏大明救出來的原因,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承受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很清楚這種痛苦會在他的心里殘留多久。

門外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凌天翔沒有抬起頭來,仍然死盯著腳下的地面。門被打開了,鎂光燈發出的強烈光線射了進來,凌天翔仍然沒有任何動彈,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似乎現實世界距離他有十萬八千里一樣。

“起來!”顧衛民的聲音盡管仍然那麼生硬,卻略帶著一絲悲傷。他踢了躺著的凌天翔一腳。“起來,我帶你去見魏大明。”

聽到“魏大明”這三個字,凌天翔猛的轉過了頭來,兩眼的目光迅速的凝聚到了顧衛民的臉上。

“給你十分鍾的時間,去把自己收拾一下,你也不想讓大明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顧衛民的聲音平和了很多。

凌天翔迅速站了起來,這次他沒有跟大隊長開玩笑,而是迅速沖出了小黑屋。十分鍾後,洗了個涼水澡,換上了一套乾淨便裝的凌天翔跟著顧衛民上了直升機。知道直升機起飛後,兩人都沒有開口,心情都很沉重。

“我才打了電話。”顧衛民打破了沉默,“大明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正在好轉之中,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夠出院了。我跟齊副隊,還有甘副隊商量了一下,等大明出院後,我們把他接回來,雖然以後他無法再參加作戰行動,但是可以繼續在大隊服役,我們也需要專業的教官,另外大隊里的……”

“顧大隊……”凌天翔打斷了顧衛民的話,從兜里掏出了那只錄音機。“這是我找到的一條線索,也許能夠查出誰是叛徒。”

顧衛民心里一驚,立即接過了錄音帶。“這是從哪里搞來的?”

“一名美國的情報官員。”凌天翔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下,“他提到了一名潛伏在國內的間諜,肯定與這次的行動有關,如果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的話,應該能夠查出一點眉目來。”

顧衛民微微點了點頭,沉思了一下,說道:“我會處理的,這事,你還跟其他什麼人提起過?”

凌天翔搖了搖頭,他也是在換衣服的時候才想起了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向第二個人提起。

“那麼,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顧衛民遲疑了一下,“特別是我們大隊的人,你也知道,現在我們還無法完全肯定叛徒是在我們大隊里,還是在情報部門里面。”

“我知道。”凌天翔長出了口氣,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那個小女孩,我已經幫你安頓好了。”顧衛民將錄音機揣進了口袋里,“現在她暫時在甘副隊家里,有保姆照顧,你完全可以放心。等這次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你就去接她,到時候你自己決定怎麼安排。”

凌天翔又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神色並無太大的變化。

顧衛民也沒有再吭聲,凌天翔是他一手教出來的,他很清楚凌天翔的感情與脾氣。一年多前,在執行一次任務的時候,顧衛民受了重傷,凌天翔硬是背著他走了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回到了營地里。可以說,在整個大隊里,凌天翔是最重感情,也是最難以讓人理解的。有的時候,他會表現得很瘋狂,有的時候又會表現得很沉穩,就好像是利劍的兩條鋒刃一樣,不左即右。可有一點完全能夠肯定,凌天翔是一個相當在乎戰友兄弟感情的人,這次魏大明受傷殘廢,受到打擊最大的肯定就是凌天翔了。

“顧大隊,有件事我想求你。”

“什麼?”顧衛民朝突然開口的凌天翔看了過去。

“能給我幾天假期嗎?”凌天翔靠在艙門上,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這事我也在考慮,你覺得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繼續留在大隊里?”顧衛民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的留意著凌天翔的神色。

過了好一陣,凌天翔才微微點了點頭。

“想抽時間放松一下?”顧衛民仍然有點不敢肯定的樣子,如果將這小子放出去,他又惹什麼是非的話,那麻煩就大了。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下,想過幾天正常生活。”凌天翔長吸了口氣,“這兩年多,我還沒有休過探親假,加起來,也至少有半個月了吧?”

顧衛民微微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就給你半個月的假期,你也正好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

凌天翔感激的看了大隊長一眼,目光再次轉到了機艙外面。

天色已經微微亮了起來,直升機仍然在向東北方向上高速飛行著。凌天翔的思緒也飛到了遠方。此時,他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想盡快見到魏大明。十多天來,他就沒有安穩的休息過一次,兩年多來,他就沒有一天的休假,全是在緊張的訓練與戰斗中度過的。兩年多來,他從來沒有感到過疲憊,而這一刻,他覺得全身的精力仿佛都被抽空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