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侯府惡仆

壽甯侯張鶴齡是張皇後的弟弟,弘治帝的小舅子,典型的國戚.

從古至今,只要跟皇帝沾親帶故,基本都具有在大街上橫著走的實力,壽甯侯把這種實力發揮到了極致,欺男霸女,圈地搶房等等事跡數不勝數,風頭之盛,可謂京師鬼見愁,他還有一個弟弟,建昌伯張延齡,兩人屬性相同,德性相同,二位國戚並稱京師混世雙魔.

大明的言官禦史們當然也不是吃素的,雪片似的參劾奏本早已在弘治帝的案頭堆得老高,甚至有人曾在金殿當廷參劾,為國為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無奈弘治帝只有一位皇後,皇後的娘家只有這麼兩個弟弟,從小便對他們疼愛得緊,弘治帝無數次下決心懲治兩個小舅子時,只可惜張皇後當晚枕頭風一吹,第二天准保對兩個小舅子又是"擱置再議".

皇後的偏袒令張家這兩個混世魔頭愈發肆無忌憚,兩人曾關上房門暗里總結過,連世上最可怕的言官都參不倒他們,可見他們已成了無敵的一種存在,如此實力不能浪費,以後大街上橫著走已不能突出個性,可以試試躺著走……

秦堪很不幸,這回竟招惹了京師里最橫的家伙,連言官都拿他無可奈何,秦堪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辦法了.

趕回家的路上,千戶所麾下的校尉們三三兩兩彙集起來,像一條主流彙集了無數支流,快到家門口時,人數大約已集結了近百人,毫無疑問,又是丁順充當急先鋒.後面的手下們都是京師土生土長的,聽說千戶大人的夫人招惹了壽甯侯.他們的神情有些遲疑畏縮,礙于秦千戶的面子,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跟著走,唯獨丁順最是興高采烈,這家伙似乎對壽甯侯根本沒什麼概念.

秦堪頗感欣慰,他需要的就是這種無知無畏的人才.

心急如焚地朝家里趕,丁順用刀鞘不停的拍開擋路的路人,路人們頗有怒色,卻見這幫殺才穿著的飛魚服,再大的怒意頓時化為無形.乖乖的把路讓開.

朱厚照和谷大用頗為悠閑的跟在秦堪一眾人後面.懶洋洋的一路說說笑笑.

…………

…………

趕到家門口,門外圍了一群家仆打扮的人,幾名順天府衙役手里拎著鐵尺手鐐,卻遲疑的站在門外不敢進去,家門緊緊關閉著.外面的家仆正指著大門破口大罵,罵得很難聽.

秦堪皺了皺眉,臉色愈發難看了.

情況比他想象的嚴重,壽甯侯顯然不肯善罷甘休,不然不會把聲勢搞得這麼大.

丁順見秦堪臉色不好看,他也憤怒了,于是大吼一聲,一馬當先撞飛了兩名家仆,又將兩名順天府衙役踹趴下.後面的校尉們見秦千戶冷著臉站著,丁百戶又搶先動了手,于是眾人大概明白了上官的意思,猶豫了一下,終于一咬牙,拎著刀鞘便上.百多人打幾個家仆和衙役自然毫無懸念,三兩下便只聽得大門外一片哭爹喊娘.

丁順拍了拍手,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大喝道:"拿了!作死的玩意兒,敢惹我們錦衣衛,活膩味了吧?"

幾名被按在地上的家仆卻也不怕,雖被打得鼻青臉腫,卻凜然不懼地抬頭盯著秦堪,不住的冷笑.

秦堪擺手制止了丁順,走到那家仆面前,溫聲道:"我不拿你,回去跟你們壽甯侯爺說一聲,今日之事對錯不論,且揭過去吧."

家仆聽秦堪話中退讓之意,不由愈發得意了,冷笑連連道:"你打了侯爺的家仆,以為這事兒揭得過去嗎?"

秦堪深吸了口氣,再次忍讓道:"我賠你銀子."

"承受不起,不管你是什麼千戶,這事兒肯定沒完,壽甯侯府不是吃素的,除非……"

"除非怎樣?"秦堪漸漸有些忍耐不住了.


家仆目光朝大門一瞥,鼻青臉腫的面孔竟艱難地扯出幾絲邪笑:"除非你把你府上那對雙生子送進侯府,這事兒肯定能揭過去."

秦堪也笑了,很奇怪,這時候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不得不佩服自己.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家侯爺的意思?"

家仆倒也不笨,哼道:"我家侯爺出了名的守法本分,怎會做出這等事?當然是我們做下人的給侯爺分憂……"

啪!

秦堪親自出手,狠狠扇了家仆一記耳光.他討厭麻煩,但如果真碰上避也避不掉的麻煩,他也只能選擇迎頭而上.

早已按捺不住的丁順見千戶大人都出手了,他還客氣什麼,于是揪住家仆的衣襟,左右開弓連扇了數十個耳光,打得牙齒橫飛,鮮血四濺.

家仆倒也硬氣,咬著牙一聲不吭,不知壽甯侯府到底如何培養出這樣的人才,這家伙應該去邊軍當兵,跟韃子拼命才是.

朱厚照不遠不近地站在秦堪身後,一臉笑嘻嘻的模樣,見家仆挨揍,朱厚照興奮的晃了晃拳頭,恨不得親自上場才好,也絲毫沒細想過秦堪打的可是他舅舅家的仆人.

"打得好……多謝千戶賜打!此恩小人記住了."家仆已滿臉鮮血,嘴唇腫起老高,含含糊糊的大聲叫道.

秦堪心中愈發沉重,此事已不可能善了.

不過他並不後悔,不打才後悔,太對不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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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甯侯府的下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秦堪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將是壽甯侯的報複.

朱厚照看夠了熱鬧,心滿意足的回了東宮.至于這件事最後怎麼處理,朱厚照沒想過,他才十四歲,只是個半大孩子,有些事情的嚴重後果他是無法想象得到的,不然就沖他和秦堪一起打過牌,一起聊過打仗的交情,朱厚照說什麼也會幫秦堪一把.

留下丁順等人守在門外,秦堪獨自叫開了門.

回到院里,管家,廚娘和幾名下人惴惴不安地站在院里,神情有些懼意.

秦堪勉強一笑:"沒事的,老爺在,天塌不下來,各忙各事去吧."

眾下人聽秦堪這麼說,心中稍安,各自散去.

回到廂房,憐月憐星坐在床頭正抱頭痛哭,哭得很淒慘,看來今日的事對她們的沖擊不小,她們小小的年紀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侯爺多大的官兒她們不清楚,但聽管家伯伯說,侯爺比老爺的官兒大,老爺肯定比不過侯爺的,她們的年紀只能有這樣的簡單邏輯.

見秦堪進門,憐月憐星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手臂.

"老爺是不是要把我們送給那個侯爺了?"


"老爺斗不過侯爺的,多半要把我們送出去了."

"嗚嗚……早知道我們就不出門了,這下闖禍了."

秦堪安撫了好一陣,倆蘿莉才抽噎著消停下來.

左右環顧一圈,秦堪問道:"夫人呢?"

憐月舉起肉肉的小手,指了指天.

秦堪一呆,急忙抬頭朝房梁看去:"畏罪上吊了?"

"不是啦,夫人飛到房頂上去了."

"上房頂干嘛?"

"夫人說,怕你回來責罵她闖了禍,于是飛到房頂上,讓你抓不著……"

秦堪哭笑不得,小八婆還真是心思縝密呀,打人的時候怎麼就不冷靜呢?

出了房門,站在院子中間,秦堪仰著頭,見杜嫣正坐在房頂托著腮,遙望著遠處的風景呆呆出神.

"嫣兒,下來,上面冷,當心凍著了."秦堪朝她揚手.

杜嫣見秦堪回來,俏臉喜色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眼淚卻止不住地落下來,執拗地把頭一偏:"不下來,你誑我的,我若下來你肯定對我用家法……"

秦堪歎氣道:"放心,咱秦家的家法還沒問世,你這屬于鑽了法律的漏洞,沒事的."

"就不!我知道我闖禍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等下就去順天府投案去,那壽甯侯要殺要剮隨他,反正他打憐月憐星的主意絕對不行!"

秦堪有些生氣了:"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是一家之主,老婆闖了禍理應由我擔待,什麼時候輪到你出頭了?我還沒死呢!"

杜嫣見秦堪難得的發了脾氣,不由有些畏懼,大大的俏眼眨巴幾下,豆子般的眼淚撲簌撲簌落下,嘴角一癟,哇地大哭起來:"連你也欺負我,你也凶我,你和壽甯侯一樣不是好人!"

一邊哭一邊把房頂上的瓦揭下來,使勁朝秦堪扔去,瓦片摔落地上,發出一陣陣刺耳的碎裂聲,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負氣扔出去的瓦片楞是沒一星半點傷到秦堪.

秦堪嘴角直抽抽,喃喃一歎:"這婆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秦家的家法必須盡快出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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