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院外走去,冷鳳輕步伐空靈,足下蓮步不急不緩,僅是那尋常的走路,可是無意間逸散出來的凌然氣質,卻叫她身後的林護衛總忍不住對她側目而視.
在林護衛心中總有一個怪異感覺,就是自己站在這二小姐身後,他如巍峨泰山之下的一粒浮塵,在泰山的巍峨與傲然之前,他由心而起一種伏低臣服之心.
"林護衛在想什麼."
冷鳳輕自然注意到身後之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蓮步稍停,轉臉看向五官算得上周正的林護衛.
林護衛晃神之際被她這麼一說,瞬間就回悟過來,忙躬身抱拳道:"是屬下失禮."
"嗯."冷鳳輕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先走了:"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四年前的我,更不是當年你看著長大的二小姐,林護衛莫要用以前的目光看待我."
她身上的氣息已經壓到最低,可林護衛是看著她長大的,同是青之境強者,比起鳩護衛卻還要強上一線,感覺也靈敏得多,心中略有驚疑也是無可厚非.
看著漸行漸遠的二小姐,林護衛搖搖頭也沒再多想,腳下青芒一動,幾個呼吸間也就跟上來.
冷鳳輕只是瞥了他一眼,卻是什麼都沒說,一腳就跨出了拱形院門.
院外的冷李氏蔡姨娘還有冷鳳月冷鳳云都已經等得不耐煩.
"以林護衛的腳程,這麼久還沒出來?"冷李氏眸光一撩,直接就掃向侍立院外的葛護衛.
"葛護衛,你還不快進去催催,報個事都能耽擱這麼久!"冷鳳云看了看毫無動靜的內院,一臉不耐煩.
見碧落這打了她女兒的人還敢一臉嘲諷地看著她們,可蔡姨娘偏偏又教訓不了她,原本就一肚子忿怒,此時又在這等了這麼久還不見半點動靜,當下就朝葛護衛惱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這離內院才幾步遠竟也去了半天沒回來,是不是中途又仗著自己功夫好跑出去外面喝花……"
"幾年不見,蔡姨娘脾氣倒是見漲了不少."
輕靈如鸝鳴的聲音剛落,冷鳳輕與林護衛就從內院走了出來.
"賤婢沒什麼教養,葛護衛無需記在心上."
冷鳳輕臉頰平靜,掃視了眼蔡姨娘,便笑看向葛護衛,後者朝她略一抱拳,然後就閃身消失了.
林護衛也沒多留,與冷鳳輕點了點頭,又與已走到冷鳳輕身後的碧落黃泉略一抱拳,也同樣閃身消失.
黃泉碧落二人只是瞥了兩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一眼,眉梢稍挑後就靜立在冷鳳輕身後,目光不怎麼懷好意地看向對面的幾個女人.
"朱姨娘!"
冷李氏全身陡然一僵,在看清冷鳳輕模樣的那一刻,她目瞪口哆,嚇得臉色煞白,那模樣比起昨晚見到鳩護衛人頭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鳳輕見她這副模樣,黑白分明的眼眸半眯起,就算她跟朱姨娘長得酷似,可也沒必要見著她被嚇成這樣……
"娘!"見她娘驚恐地臉色灰白,冷鳳云狠狠刮了眼冷鳳輕那精致不已的臉頰,拉著她娘的手臂又使勁搖晃了幾下:"娘!她不是朱姨娘,朱姨娘早死了,她是冷鳳輕,是冷鳳輕!"
冷鳳輕掩下心頭疑慮,黛眉稍稍一挑後似笑非笑地看向冷李氏,十分乖巧地說道:"夫人,我是輕兒呀,不是朱姨娘,你認錯人了呢."
在她說話之前,冷李氏被她女兒使勁搖晃了那兩下就已經收回了心神,但還是掩不下心頭初見冷鳳輕這張與朱姨娘像足了十成十的臉而湧起的驚濤駭浪,她目光死盯著冷鳳輕的臉,臉色異樣發白,呼吸揣急不穩,借著緊抓住冷鳳云扶著她手臂來慢慢平複下她心頭的震驚,那力道大得冷鳳云的臉都是扭曲的.
"冷鳳輕,你剛剛說誰是賤婢!"
就在夫人心頭翻駭的時候,原本一臉嬌弱之態的冷鳳月卻是如一頭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凶獸,她咬牙切齒地死盯著冷鳳輕狠言道:"今天要是你不把話說明白,我定讓你……"
"讓我什麼."冷鳳輕視線掠過冷李氏那異樣臉,目帶嘲諷之色地看向冷鳳月,溫雅地挑眉淡笑道:"三妹妹倒是給我說清楚我是哪兒說錯了,夫人在場,豈有蔡姨娘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說話的份?怎麼,難道蔡姨娘還指望自己能躍居到夫人頭上去?"
府內權力地位一直都是冷李氏跟幾個姨娘之間的矛盾來源,即便心里知道冷鳳輕這是挑釁,可冷李氏與冷鳳云依舊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蔡姨娘,目光之中的探究質疑顯而易見.
"二小姐不要挑撥離間,我可從來沒這麼想過!"蔡姨娘被冷李氏那寒磣的目光盯著心里發涼,腰背一挺不由得瞪向冷鳳輕.
"沒有這麼想過可不代表你沒有這份心思."冷鳳輕將她們之間的暗流看在眼里,淡淡地笑看著蔡姨娘:"而且蔡姨娘也無需妄自菲薄,畢竟蔡姨娘本事比起其余幾個姨娘強太多,我也聽說夫人的身子不大好,但冷府諾大的家業豈能無人管理,我爹好像也有讓蔡姨娘代掌府上中饋之事的打算呢……"她輕笑了聲,聲音薄涼卻帶著無盡的誘惑,笑看向蔡姨娘:"如此一來,就算是蔡姨娘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也不為過呀."
"本夫人身子好著呢,這麼多年府上的事也都是我一手掌管,交給別人,只怕人家還沒本事管理!"冷李氏臉色一變,狠狠地刮了蔡姨娘一眼,咬牙憤聲道.
心里不禁暗罵蔡姨娘這賤人,竟然趁她臥病不起之際去吹老爺的耳邊風想要僵李代桃,有她在一日,蔡姨娘休想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蔡姨娘見她一臉歹意不由微微低頭,可心里卻難掩暗喜,這些年來她在老爺身上果然不是下白功夫的.
素來心思不淺的冷鳳月冷眼旁觀,看著冷鳳輕的目光不禁變得深思起來,什麼時候冷鳳輕竟然有這般手段,竟然三言兩語就將夫人跟她姨娘最大的矛盾加以挑撥,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們打成一盤內斗不止的散沙!
"沒想到你膽子竟然這麼大,竟敢假借爹的口挑撥夫人跟我姨娘和睦."冷鳳月稍一沉思,就目帶譏誚地掃向冷鳳輕.
"三妹妹無需試探二姐話中真假,二姐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這是真的呢."冷鳳輕扭曲其意,眼底藏帶諷色地笑看向蔡姨娘:"我就恭喜蔡姨娘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冷鳳云見她三句話兩句不離中傷挑撥,可是說的又偏偏是她們最要命的軟肋,叫她越想解釋越是亂遭.
心下一轉就以柔軟示弱之態看向冷李氏道:"夫人,您要明鑒,這不過是冷鳳輕玩的手段,而且我們也不是來說這個的……"
"是不是手段我娘自己清楚."冷鳳云臉色陰沉,她雖然魯莽但勝在氣勢凌人,冷哼地掃了蔡姨娘:"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冷鳳輕笑看著她們,碧落黃泉二人眼底的諷色同樣一閃而過.
"四妹妹我姨娘她沒……"
"好了,有沒有的都另說."冷李氏掃視著冷鳳月不耐煩地道.
冷鳳月一臉無辜,委屈地看向冷李氏.
見她這副模樣,冷李氏心頭冷笑,蔡姨娘這女兒貫會做小伏低,她什麼貨色自己豈會不知?
不過蔡姨娘可以慢慢收拾,現在要緊的是冷鳳輕,她女兒可不是被人白打的!
見她目光嘲諷地看向自己,冷鳳輕笑笑,目光毫不畏懼地迎視回去,含笑道:"四年不見,夫人近來可好?"
冷李氏瞧著她這張雅致靈氣的臉,確實是與當年朱姨娘那賤人長得太像,要不是她們氣質不同,就是現在她也分不出到底誰是誰.
"本來挺好的,但因為二小姐回來,不止是我不好,這府上就沒有一個是好的."冷李氏冷然地盯著她的臉,嘴邊帶著諷刺.
今天她就要狠狠收拾冷鳳輕一頓,叫地下朱姨娘那陰魂看看,她的女兒是如何在她手下搖尾乞憐的!
"爹人呢!"冷鳳云蹙眉看了眼她身後的碧落黃泉,直到現在卻不見她們爹.
"爹在休養,你們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說便是."冷鳳輕看著她們幾個淡淡一笑.
"你這是以為老爺偏袒你我就不敢治你了?"
冷鳳輕負手而立,一臉輕松笑意地看著冷李氏:"夫人倒是說說,我能有什麼罪責叫你治的,冷府可不能出現外面那些個什麼冤情錯案呢."
見她頑固不化還想狡辯,掩下心頭喜意的蔡姨娘冷哼了聲,冷鳳月冷鳳云兩個心知肚明的更是譏諷地掃向冷鳳輕.
冷鳳輕身後的黃泉依舊一臉如沐春風的微笑,碧落也一如既往地冰著臉,兩人兩眉都不挑一笑,根本毫不擔心.
"既然二小姐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那我就一條條跟二小姐說明白!"
冷李氏冷笑完,目光驟然變得凌厲懾人,直射向冷鳳輕:"冷府生你養你,可你不想回報卻害冷府門楣被人詆辱成為京城百姓飯後笑料,此乃二小姐你第一罪!冷府因你被辱,可你回府後不僅毫無思過之心,還帶人將府上侍衛打傷,更是出手將自己倆個妹妹打成重傷,這便是二小姐你第二罪!你目中無人跋扈張狂更將冷府家規蔑視如無物,以前如此現在更無半分悔改之心,條條罪狀罄竹難書,就算你巧嘴簧舌也救不了你!"
"冷鳳輕,你可知罪!"
冷李氏擲地有聲地落下這最後一句話,盯著冷鳳輕的臉,在她那眉額之間,滿是盛氣凌人的凌厲.